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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黃忠歸心

  第164章 黃忠歸心

  南陽,宛城縣。


  望著眼前已經開始把脈診斷的張伯祖,黃忠的心只覺撲通撲通的亂跳。


  眼前的這一幕他見過了太多次,以前的那些所謂名醫絕大多數都是走的這個路子,收了不少錢財卻始終收效甚微,黃忠為此曾不止的怒罵這些沽名釣譽之輩。


  奈何其多言,黃敘之病無從醫治,若非黃忠的體魄強健,由此傳遞給黃敘的同樣有些許幫助,否則定然活不過三歲。


  眼前,再見這位名醫在一如既往的診斷,見其面目平靜,黃忠以為又會像是上次一樣,失落的癱坐在一旁,不敢再抬頭繼續觀望。


  說來,這位看起來就雍容華貴的貴族兒郎絲毫沒有倨傲之態,便是面對自己這一小小賊曹左史也是心平氣和,不曾展現出身為大家族的氣派,此時再看其正在一臉期盼的關注,黃忠嘆了聲氣。


  「此行無論成與不成,某也隨君同行,為你奪回名刀。」黃忠拍著胸脯振振有詞,但其眼中的失望情緒還是讓人一眼看穿。


  袁紹擺擺手噓聲道:「暫且先不說這些,待其診斷後再做決定。」


  他對於張伯祖可是有著絕對的信心,這位醫學大師乃是張仲景老師,所學之術也都俱是從其手中傳授。


  不多時,張伯祖收起衣袖,輕悄悄的將陷入沉睡中的黃敘手臂放回,不曾發出一絲聲響來。


  做完這些,張伯祖起身,先行走至門外,伸手招呼二人。


  「令郎屬血氣虧盈,肚有水腫,一到深夜就會疼痛難忍,且隨著時間延長日漸加劇。」


  張伯祖將他的診斷結果告訴黃忠,「多數都因生產時母子出血所致。」


  「正如老先生所言,我妻生他時曾大出血,險些喪命,而敘兒不止一次的哭鬧說其腹痛難忍,每每到這時候我都會與其喝些水緩解,奈何並未起什麼作用。」


  此前的那些醫師都只是說其病難醫,卻從未說出過具體原因,今日一見這張伯祖只是挽手把脈稍許,就能說個八九不離十,足見此人醫術定然高超,一定能救回小兒。


  黃忠當即便是雙膝跪地,兩隻手抓住張伯祖的衣袖苦苦哀求道:「還望老先生略施妙手,以救我家小兒一命,某縱有萬難也決然要付出報酬來。」


  張伯祖臉色一沉,衣袖都險些被其直接掙脫從中斷開,輕聲道:「黃左史請起,既得袁長史所請,老朽定然竭盡所能,況且此症並非絕症,非不可醫治,只需按時經由老朽所開藥方調理,日復一日,待氣血充盈,其症自然可解。」


  他並未覺得這番病症有什麼難治之處,又擺手勸誡道:「至於水腫,則多數是因飲水過多所致,其本身氣血虧盈,消化其所食之物都已極為困難,你卻又是一杯溫水送上,時間久了便會水腫難耐。」


  黃忠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如一葉扁舟般死死的抓住。


  「若如此說,某倒成了罪魁禍首了。」黃忠一臉痛心,望見自家小兒躺在床上只能隱約聽見微弱的喘息聲,心裡的愧疚更甚。


  「老先生救我兒所舉,如再生父母,忠肝腦塗地也無以為報!」


  張伯祖笑著搖搖頭淡然道:「拯救病人乃醫者本分,不必多言。」


  隨後,就在外面的勾欄處揮揮洒洒寫下幾行大字,交予袁紹之手。


  「此方只需按時喝下,依老朽所察,只需半載時光,其病便會痊癒。」


  袁紹扭過頭看著仍在熟睡尚且不知外面發生何事的黃敘,當即便是將這封藥方交給黃忠。


  「漢升可速去抓藥,早一日使令郎喝下,便是早一日康復。」


  黃忠心潮起伏不定,不時傻笑,雙手顫抖的托著對於他而言,至關重要的千金藥方。


  「敢問老先生,此藥方價值幾許?某知先生不喜身外之物,然此番再造之功,便是忠肝腦塗地也萬難回報!」


  張伯祖看了眼一旁的袁紹,笑著搖搖頭道:「此方並沒什麼價值可言,只是閑暇時分所隨意書寫,你不必在意。」


  黃忠將這一幕看在眼裡,深吸一口氣,朝著張伯祖跪拜再三,隨即又來到袁紹面前。


  「某知定是君從中周旋所為,忠無以為報,待此間事了,便是任由君差遣,但所不問。」


  袁紹上前一把將其扶起,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已經太多樂,使得他對於這個步驟也是熟悉很多。


  靜靜的看著黃忠的眼睛,袁紹輕聲笑道:「漢升多慮了,張老先生肯為伱醫治乃你感天動地之舉所致,非為我之功,此近年關,何不快快去抓藥為敘兒醫治。」


  說完,袁紹又將門外的文丑喚來,在其耳邊低聲交代道:「稍後你遂漢升一同前往縣中,我觀其家道不算富紳,難有餘財,你出去之時將車上的錢帶上,屆時你就一併將那藥店所需之物盡數買下。」


  文丑面色微變,看向袁紹眼神中的堅定之色,遂重重的點了點頭。


  黃忠告罪暫且出行。


  文丑緊隨其後,喚住黃忠道:「黃左史,上車吧,我送你去。」


  黃忠一臉愧色,但想了想,還是坐了上去,「多謝了,不知如何稱呼?」


  文丑在前駕馭,頭也不曾轉過震聲道:「我名喚文丑,你喚我叔玉即可。」


  「叔玉,嗯,好字。」黃忠雖有些怪異,名字中怎待會用一丑字,但其畢竟是跟在那人身邊,看這架勢,明顯是護衛姿態。


  文丑笑道:「旁人知我名諱都會露出這番怪異表情,唯獨袁君從未有絲毫異狀,從不以我出身破敗寒酸,反予我重任。」


  稍稍停頓,又繼續開口道:「今日袁君能得左史相助,更是如虎添翼。」


  黃忠面帶疑惑,聽聞其稱呼為袁君,尚且還不知那人名諱,當即小聲問道:「你家袁君名諱又如何稱呼,有你這般勇武之人護衛,定然出身名門世族也。」


  文丑不知該如何回答,這事自家袁君還未曾交代,再想起這一路駛來,袁君自己也從未將其真實身份展露出,自己若是壞了袁君大事,那就玩笑開大了。


  索性就訕笑一番,故意將話題偏到別處。


  「黃左史這一身氣力,武藝高強,便是前往邊塞之地充軍,成就要遠遠比之內地要強很多,可曾想過建立功業否?」


  黃忠嘆了口氣,感慨莫名,他又何嘗不想沙場建功,憑藉著他的一口刀,一張弓,定然能建立不世奇功,奈何家中小兒病症難解,又有一柔弱妻子需得照料,自己又如何能安心。


  「叔玉已見某家中多有變故,哪裡能有其他心思呢?」


  文丑見機會成熟,便小心翼翼勸誡道:「此番令郎已然是要好轉痊癒,令妻再藉由專人照料,不就能空出手來建立功業,青史留名。」


  「這談何容易,我如今尚且為縣中賊曹左史,便是如此,所得俸祿也不過只能夠其日常生活,哪裡還能有所空餘去請人來照料。」


  「我家袁君素有愛才之心,且家境殷實,待人處事皆是人上之姿,若左史不怪,待此番回去,叔玉為你在袁君面前多多言說,你之本事,袁君定然喜不勝收。」


  黃忠心裡雖然多分歡喜,但對於遠赴邊塞一事心底卻仍是當做玩笑話。


  近些年來,大漢權威雖時有跌落神壇,邊塞之處異族肆虐,消息不斷紛飛,黃忠也是知曉些許,深知那些異族人的殘忍風格,南下劫掠之處盡皆是草木不生,人丁不再。


  莫說是他這般身具無雙勇武,便是那些世俗黎庶,得知那些異族南下入侵時也是憤慨萬千,胸中只覺怒火中燒,萬分期盼著有人能夠像昔日霍去病衛青那般,遠擊匈奴於塞外。


  「此事稍後再議吧。」黃忠無奈,臉色鬱結,只恨生不逢時。


  文丑笑笑不再言語。


  車馬很快,來到縣中藥店。


  聽聞要抓的這幾幅藥材價值頗貴,黃忠囊中本就羞澀,此時只覺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無助的黃忠只得從身上掏出只夠買兩份的錢出來,店家眼神中隱晦的閃過一絲譏諷,面上卻是毫無波瀾的淡淡道:「你這錢只夠買兩份量,如此豈不白跑一趟,依我看,你倒不如趕緊回去籌些錢,或者去別家看看,兩份的量我實在是沒法給你抓。」


  黃忠聽出店家話中嘲弄之意,奈何他現在實在是沒有過多錢財,便是那張老先生的酬金自己都還沒給。


  「可否先給我抓兩幅,家中小兒急等救命。」黃忠只能擺出一幅笑臉相陪。


  店家卻是搖搖頭嚴肅道:「實在是店中規矩,不得私抓如此稀少分量的藥材,若是讓老闆知曉,我就吃不了兜著走了,你還是快快回去籌錢吧。」


  黃忠面如死灰,望著眼前這隻認錢不認人的店家,心裡縱然憤慨卻也無濟於事,正欲轉身喊上文丑換家店問問。 依靠在門口的文丑卻是上前一步,冷冰冰的瞪了眼不開眼的店家,伸手從身上丟出些黃金來。


  「你看看,若是將你們店裡所需要的藥材都抓了,需要多少錢?」文丑一隻手輕輕的扣弄桌面,不時發出清脆的響聲。


  黃忠在旁不知所措,怔怔的望著好似鄉紳富商般的文丑。


  店家死死的盯著桌面上的黃金,這玩意可是個稀罕物,尤其對於他們這樣的藥店而言,鮮少有人會選擇以這種豪氣的方式來購買藥材,很明顯,這人是個富家公子哥,這時候不狠狠地宰他一頓更待何時。


  當即便是撫須盤算,心中已有大致數量,開口恭維道:「這位郎君看起來就出身不凡,這樣吧,本該需要三斤黃金,今日我做主了,只需兩斤半即可,不知郎君覺得如何?」


  實際上,這些藥材加起來也不過一斤即可,便是如此他也有足有百分之三十的溢價,這一來一回豈不就賺翻了,多出來的部分自然就要落到自己口袋裡了。


  一想到自己能平白無故多出近乎十年的薪酬,店家的臉都快要歪到一旁了。


  「抓吧,要好生裝好,需得嚴密保存。」文丑皮笑肉不笑的輕聲道。


  店家重重的點頭:「那當然,絕對不會讓郎君失望的。」


  說完,就立馬喚來其他店員,開始爭相抓起藥材來。


  足足過去了半個時辰,近乎將藥店的三分之一搬空。


  將這些一併都放在車馬上,文丑掏出金錢來丟在桌面上。


  店家正欲將其一把抓住,卻不想一隻手蓋在了上面,一股突如其來的巨大力量從上面傳來。


  他面帶驚慌,疑惑道:「郎君何意?」


  文丑卻是不管不顧,自顧自的一邊扣弄著桌面,一邊淡然開口道:「金錢好拿,但若是讓我知曉,你從中賺取私利,虛售高價,這家店也就不用再開了。」


  聞言,店家們的臉色瞬間一變,「不知郎君何意,我這藥店小本買賣,誠實做事,從不欺瞞。」


  「如此最好,那位被你趕回家去籌錢的正是本縣的賊曹左史,就連昔日犯境山賊都是被其一人一弓斬首所歸,不知今日卻是被你這一小小藥店所擾,若是被其得知你欺瞞於他,日後就不知會有多少人登門了。」文丑似笑非笑的指著門口的黃忠。


  被文丑這番犀利的威脅后,店家的臉色愈發難看,他當然自己究竟是虛高售賣了多少錢財,此事只需前往其他藥店一問便知,他剛開始還懷著慶幸的心裡,便是一富家子弟也不一定能說動什麼大人物。


  但隨後,那人竟說門口那壯漢卻是本縣賊曹左史,他們頓時被驚的語無倫次,一個個眼睛瞪得碩大,就連最開始的店家此時也覺如墜冰窖般刺骨。


  關於那賊曹左史,雖為謀面,但在這縣中可是如雷貫耳,昔日斬首數十山賊的壯舉在這整個縣中誰人不知,自己怎麼打主意打到這般狠人身上了。


  再說了,您都這般厲害了,怎待就連幾幅藥材的錢都拿不出來啊。


  這兩人莫不是釣魚執法?


  但轉念一想,這好像似乎是自己知曉對方不懂其中行情,這才虛高售價所致。


  當即,他便是眯著眼睛盡所能的擺出一幅和善的笑臉,「不知黃左史光臨,多有得罪,這樣吧,今日就算是我唐突了,這些藥材便就兩斤賣給左史,全當給您賠罪了,您看如何?」


  文丑扭頭看向黃忠,問其意見。


  黃忠哭笑不得的點頭,他從來沒打算以自身官職欺壓黎庶,今日之舉也全屬叔玉在旁解圍,若非如此,他還當真不知該怎麼做,幾句話下來又省了半斤黃金,這對於他而言可是一筆巨款。


  「兩斤就兩斤,多謝叔玉了。」


  文丑將錢丟了過去,厲聲喝道:「若是被我得知仍有下次,決不輕饒。」


  店家一聽,又急了,生怕這人秋後算賬,極為肉疼的看了眼手中黃金,不舍的又從中拿出一半來送還,文丑不解。


  「這就當結識黃左史的一點小心意了,還望兩位多多照料。」


  在花費了一斤黃金足足購買了半年的量后,兩人這才踏上了返程。


  「為何不最開始就表明你的左史身份呢,若如此,還能省些麻煩,我一看那店家就知其暗藏貓膩,沒想到這麼輕易一詐,其自己就交代了。」文丑在未曾依附袁紹時,也屬於市井小販,對於這些潛規則他知道的太多了。


  黃忠嘆了口氣,無奈的搖頭一笑道:「總歸結果是好的,若非叔玉解圍,某還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些你就跟袁君說吧,這都是袁君臨行前特意交代的。」文丑道。


  黃忠內心五味雜陳,與那袁君萍水相逢,他卻能如此大費周章,遣名醫為小兒醫治,就連所買藥材也害怕自己沒錢支付,全額直接買了足夠的量。


  一時間,他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報答,嘆息連連,這世道終究還是有些好人的。


  待回到黃宅。


  文丑將所發生的事盡數告知。


  袁紹故作不悅道:「漢升何故如此,此乃不過小錢也,便是將那整個藥店都買下也非難事,待日後有機會,總歸是有機會的。」再次將跪在面前的黃忠扶起。


  泣不成聲的黃忠望著喝下藥湯的黃敘臉色稍緩,心裡更覺虧欠。


  自己未建寸功,對方卻已經耗費了人力財力,看得出來,這位所謂袁君確實不似常人,這般氣度著實令人敬佩。


  「不如,便是現在出發,忠隨君前往汝南,解決了那群山賊為君奪回名刀,也好稍稍慰藉忠心底的慚愧。」


  袁紹看了眼天時,笑著說道:「不必著急,現近年關,待年後再去也不遲。」


  又喚來文丑,從車上取出幾斤黃金。


  「漢升莫要拒絕,這非我相送,而是給敘兒的見面禮,也沒什麼好相送,思來想去也唯有這些許身外之物能夠聊表心意了。」袁紹一臉正色,鄭重其事。


  黃忠臉色一怔,正打算拒絕,不食嗟來之食的他怎麼能平白無故接受這番好意。


  袁紹繼續解釋道:「敘兒正值長身體階段,今雖暫且得到醫治,但日常生活上尚且需要注意,這點錢就當供他長大所需。」


  「當然,這些錢乃是漢升所借,可是需要還的,時間嘛,就暫定十年吧。」說著又拿來幾斤黃金根本不給黃忠反駁的機會。


  「待年後可順著這個地址前去尋我,想來到了汝南地界,我就會知曉。」袁紹將一封書信一併塞到一臉震驚的黃忠手中。


  做完這些,袁紹又與張伯祖好生商議一番,其祖籍也屬南陽,只不過不在宛城。


  黃忠望著手中突然多出來的一堆黃金,以及那封至關重要的書信。


  心中頓時湧出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只覺好似春風的一股暖流,想笑笑不出來,望著逐漸遠去的袁紹背影,已經過了及冠年紀的他鼻子泛酸,眼眶裡的淚滴不停的打轉。


  「阿父!」


  一聲孩童驚呼,黃忠頓時淚如雨下,站起身來,大步向後走去。


  「這是什麼啊?」


  黃忠寵溺的摸著黃敘的頭髮,將其擁入懷中歡笑道:「這是黃金,可以給敘兒買好吃的。」


  孩童的黃敘一臉的純真,眼睛里閃爍著稚氣,嘗試性的從父親手中拿起一塊,卻拿不動。


  「阿父快看,敘兒肚子也不疼了。」黃敘笑了,笑的很是開心。


  黃忠緊緊的將他抱住,感慨道:「放心吧,以後都不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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