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缺錢的皇帝
第10章 缺錢的皇帝
雒陽。
大鴻臚卿府。
袁隗望著手中的尺牘,有些驚詫。
「公路浪子本性,焉肯入朝為官?」
他拿起來繼續向後看。
越看,心越驚,心中內容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袁術放浪形骸慣了,生性好動,平日里雖面上兄恭弟謙,一副翩翩君子做派,時常還會去參加些汝南當地世家公子聚會。
但這一切都是表面功夫,是袁術做給袁氏宗族看的,背地裡,卻是百姓們口中的路中悍鬼,見到袁術的身影如見閻王催命。
他上次卸職歸鄉時,曾遇見不少百姓向他傾訴袁術暴行,只是礙於汝南袁氏的權勢,當地官員無人敢插手這件事。
袁術也就一直習慣了這般,無人約束。
袁隗這才知道,袁術本性竟是這般浪蕩,但他畢竟是袁氏嫡子,兄長一向將其當做接班人來培養,如今,兄長來信,我卻不能不從。
他有點騎虎難下,一方面是感到對袁術未來的棘手,一方面又是因為在朝當官的還有袁術大兄,袁氏如今真正的嫡長子,袁基。
這個繼承了袁氏絕大部分的資源,加上其本身風度儒雅的姿態,出場自帶上位buff,一路升遷毫無壓力。
袁紹有時都不得不對這位名義上的兄長有那麼一絲的羨慕嫉妒恨。
袁基雖平時未曾對袁紹做出什麼無理舉動,也不像袁術那般張口閉口家奴,但袁基與生俱來的領導天賦還是讓他感覺到了壓力。
一個來自於上位者的壓力。
但,沒有壓力又哪裡來的動力,袁紹內心深處早已經將袁基當做了其中的一個競爭對手。
若是懷著將袁氏門庭發揚光大,我袁紹或許不如你袁基。
但若是想讓袁氏成為天下共主,誅殺宦官,名揚天下,你不如我。
袁紹有這個自信。
如今,尚未到黨錮之禍的開始,士族黨人尚有一息喘息機會,可以順著那一根懸於崖壁間的攬繩吊著一口氣。
若黨錮重啟,朝堂破滅,大面積的黨人覆滅,不管你是位列三公顯貴,又或是名揚四海的海內名士,粘上這個絲毫不講道理的黨錮,就如同後世秦檜捏造岳飛的莫須有般,任憑伱有千百張口,都無法辯解,無法解開皇帝心中的那份恐懼,對於黨人權勢的恐懼。
皇帝位列至尊,對他而言,黨錮,不過就是死了一批人,又換了一批人繼續當官任職。
鐵打的官職,流水的三公。
在靈帝這裡演繹的淋漓盡致。
但凡國家發生任何大事。
如山崩。
如地裂。
如邊境騷亂。
如天甘不降露雨。
任免三公高官在他眼裡,就彷彿是過家家般簡單。
而若是開了府,擁有了錄尚書事的三公靈帝還是明白其中厲害關係的,不會輕易將其罷免。
當然,這裡面也有著一絲權錢交易,畢竟,靈帝可是將賣官鬻爵這個詞發揮的無與倫比,連帶著朝堂上下都爭相學習,就好像不加入這個隊伍就會變得格格不入。
靈帝缺錢嗎?
很缺。
缺到了什麼程度。
他為了平衡各方局勢,在外戚,宦官,世族中,建立了一座鴻都門學。
而靈帝,一朝天子,本該高坐朝堂,運籌帷幄於千里之外。 他卻與其他皇帝截然不同,天子降階,位臨這座象徵著華夏第一座國家大學門前。
公開賣官。
尋常百姓哪裡見過這種陣仗,在他們的印象中,皇帝不是應該神龍見首不見尾,不是呆在後宮佳麗三千的東宮,就是在殿上處理政務嗎?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皇帝陛下竟然會出現在尋常百姓家。
更離譜的是。
這位看起來很年輕的皇帝在一眾宦官的簇擁下,安然的盤膝坐在學館前,門前擺著案牘。
上面毅然寫著賣官的字眼。
百姓們看著這刺眼的字,絕大多數的人都不曾識得那些字。
曾經有過歷史學家做過統計,整個大漢王朝中,有資歷,有資本,有能力學習文字的百姓不足百分之八。
也就是意味著,站在皇帝面前的百姓們中,一百個人中才能挑出來八個人或許認識眼前所寫的是何字。
當然,皇帝本身也就沒打算讓這些只知勞作,不知天有多大的賤民認識,他今日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只有一個字。
錢!
有錢能使鬼推磨。
郡守可賣,縣令可賣,刺史當然也在其中,甚至皇帝陛下心情要是還算不錯,見收上來的錢不少的話,三公職位也未嘗不會出現在交易欄上。
當然。
這種三公並不具備什麼實權,不像是開了府治事,這種只是掛個虛名。
平時可以拿出去跟一些不知情的同事炫耀,我是三公,我家族世襲三公。
而袁氏的四世三公,嚴格意義上來說是五世三公,卻都是具備著實權,其中有三四位都是擁有錄尚書事頭銜的實權派。
這才是,袁氏子弟敢對外人說,我袁氏四世三公的緣故。
再過一年有餘,這些令人羨慕的朝廷高官就會後悔呆在朝堂之上了。
隊伍站錯了,皇帝會讓你明白什麼叫做伴君如伴虎,而且是沒有絲毫扭轉機會的惡虎。
袁隗如今雖未升遷至三公,但眼下也是九卿之一的大鴻臚。
時凡諸侯王、列侯和各屬國的君長,以及外國君主或使臣,都被視為皇帝的賓客,所以與此有關的事務多由大鴻臚掌管。
如諸侯王、列侯受封或其子息嗣位以及奪爵、削地。
諸侯王進京朝見皇帝,大鴻臚典掌禮儀;諸侯王死亡,大鴻臚遣使弔唁,並草制誄策和謚號。
臣屬於漢的藩屬國君長,在接受漢的封號或朝見皇帝時,以及外國使臣來貢獻等,也都由大鴻臚承辦禮儀事務。
俸祿中二千石。
這份官職若是掛在靈帝的售賣名單上,起拍價便是兩千萬錢打底。
如今,兄長來信,卻要是讓他給安排一下公路的職位情況。
早在前年,袁逢便已通過外地官吏,一郡太守舉薦,使得袁術成為了其麾下的孝廉,只是礙於朝廷暫且尚無對應官職,遂先定為郎官,待朝廷官位空缺,候補郎官介入。
這些情況袁隗都清楚。
他犯難的是,兄長在信中提到陛下身體如今是否安康,若是有礙務必要回汝南一趟,有要事相商。
在尺牘中討論皇帝陛下的身體,按照律令,輕則押入大牢革職,重則抄斬。
毫無周旋餘地。
袁隗望著眼前的信,愣了許久,遂一把火將其燃燒殆盡。
喚來下人,收拾行裝,去見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