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第189章 忠誠,論心不論跡。你殺官,你
第189章 忠誠,論心不論跡。你殺官,你燒滸墅關,可你的心是忠於大清的
李家堡,
李郁驚訝的看著結拜兄弟,差點沒認出來。
頭髮散亂,眼睛血紅,面容憔悴,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戾氣?
「兄弟,何至於此?」
「大哥,我攤上事了,攤上大事了。」
「別急,天塌下來,我幫你扛著。」李郁拍拍他的肩膀,「我個子比你高。」
很遺憾,福成處於極度的狂躁惶恐當中,沒心思欣賞幽默。
進了書房,說清楚事情緣由。
李郁也愣住了,內心暗贊,錢峰乾的漂亮,是個狠人。
「朝廷有明確旨意嗎?」
「還沒,不過肯定會將我爹罷官,捉拿進京的。說不定,我也會陪綁。」福成輕微的顫抖,「大禍臨頭了。」
「不至於,不至於。你可是世代內務府啊。」
「沒用的,皇上狠起來,連國舅都殺啊。」
李郁點點頭,挺有道理的。
內務府的奴才,能比國舅還尊貴嗎?
乾隆這六親不認的性子,真挺帶勁的。
……
李郁起身,關好門窗。
走到福成面前,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嚴肅語氣:
「我們曾經拜過關二爺,義字當先。」
「伱爹,我幫不了。若是朝廷想拿你,我不答應,我保你。」
嗚嗚,嗚嗚嗚嗚,
福成哭的稀里嘩啦,將這幾天的壓抑、憤怒、恐懼全部哭了出來。
李郁也不安慰,坐回椅子上,把玩一柄燧發手銃。
半晌,福成安靜了。
「在朝廷下旨之前,你還是蘇州織造,還兼管著本府的稅關。兔子急了還會咬人,我們難道就要束手待斃嗎?」
福成,哆嗦了起來:「你,你的意思是造反?還是上山落草?」
李郁詫異道:
「兄弟,你有點太極端了。」
「無非是見招拆招,該砸銀子就砸銀子,該殺人就殺人。誰要抓你,就弄死誰,咬死誰。」
福成有些尷尬,臉微微一紅:
「胥吏、兵丁殺幾個沒大礙。要是京中的重臣、或者欽差呢,我也夠不著人家啊。」
「不,你有點太死板了。我教你一個詞。」說罷,李郁在紙上刷刷寫下四個大字。
「筒戰價值??」
「對。」
「愚弟不解,請李兄教我。」
……
李郁解釋道:
「所謂的這種價值,可以從兩點來理解。第一,籠絡你,大有好處。第二,消滅你,大有壞處。」
「我先講第一點,拿你舉例,你坐這個位置,能源源不斷的給朝廷提供情報、稅銀。這就是你的價值。」
「第二點,也拿你舉例。若是將你鎖拿入京,稅銀就沒了,情報也一團糟,甚至,你的武裝稅丁們還會作亂。」
福成緊握雙拳,問道:
「萬一朝廷再派一人,就可以接管織造署。」
「糊塗,這織造署若不是你的,你就毀了他。」
「怎麼毀?」
「呵呵,巨額稅銀去向不明,稅關秩序崩潰,稅丁們叫囂著,只認你一人,把滸墅關一把火燒乾凈。你說,誰敢接手?誰又能接手?」
「這,這和造反實際上也差不多了吧?」
「不不,我們的心還是忠誠的,只不過方式方法過激了一些。」
福成傻了,腦瓜子嗡嗡的,轉不過來了。
好像有點道理,就是道理有些歪,比紫禁城景山那棵歪脖子樹還要歪。
李郁的嗓音變的異常的魔性,堅定的說:
「難道我們就乖乖的讓朝廷那些奸臣收拾了?不行,絕對不行,死不瞑目啊。」
「你乖乖交出官印,去伊犁吃沙子,去寧古塔堆雪人。有人會誇你嗎?不會的,只會笑話你是個傻嗶。」
「忠誠,論心不論跡。我殺官,我燒滸墅關,我賴著不走,可是我的心是忠於大清的。這一點,你承認否?」
福成頻頻點頭,他自認是忠臣。
內務府的旗人,個個都是忠臣。
……
李郁滿意的點點頭:
「是否忠誠,朝廷說了不算,我們自己說了算。」
「咱大清,從來虧待老實人,讓忠臣吃虧。所以咱們得吸取教訓,牢牢的把住手裡的力量,誰說都不好使。」
「就像晚唐,那些節度使,皇帝敢給他們眼色瞧嗎?」
「藩鎮的日子,才是忠臣的最好歸宿。不受朝廷那些混賬軍機大臣的瞎指揮,他們啥也不懂,只會陷害忠良。」
「這大清,就是被這些人給禍害的。」
福成咬著牙,點頭:
「李兄,我聽你的。」
「在大清混,沒有兄弟是走不遠的,舉步維艱。朝廷可能害你,但兄弟不會害你。」
「我同意。」
「這樣吧,城守營游擊胡之晃,現在已經提拔成了提標中軍副將,他也是我的結拜兄弟。我讓人去請他過來。」
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李郁就乾脆趁熱打鐵。
把福成這一步棋,徹底下定離手。
忠誠!
……
「福公子,我敬你一杯。」
胡之晃武人本色,豪爽大氣。
如今他也是仕途順利,膽氣頗豪。
有銀子,有兵,說話越來越自信了。
除了後院經常起火,又娶了兩房小妾,雞飛狗跳的。
哎,男人!
他知道李郁的心思,助攻角色做的很完美。
給福成灌輸了一個理念:
「福公子,你得有私人武裝,得截留部分稅銀,作為後手。朝廷不翻臉,咱就忠誠。朝廷若翻臉,咱的忠誠就大打折扣。」
「俺老胡是個粗人,乾脆就不裝了。對朝廷的忠誠,那得上秤。朝廷對得起你,你就忠誠。對不住你,那你還忠誠個啥?」
福成如雷轟頂,半天說不出話,只能仰頭又悶了一杯。
總之,20幾年的人生觀,一場酒下來,稀碎。
……
宿醉之後,他就看到了李郁的緊張臉。
「出什麼事了?」
「江北來了兩個可疑人,四處打探我的人際網。」
「錢峰那狗東西派來的?」
「大約是吧,除了他,還能有誰這麼陰險,這麼大膽,竟然到滿城抓了旗人,想拿到勾結的證據。」
「反了他了。」
福成跳起,憤怒的大罵。
「錢峰想做海瑞,他有什麼不敢的。區區幾個旗人算什麼,他連李侍堯的親戚都敢砍頭。」
說到這裡,福成莫名泄氣。
「那倆人調查你什麼?」
「不知道,不過我不喜歡這種被人算計的感覺。」
「你打算怎麼做?」
「弄死,澆到水泥里。」
「水泥是什麼?」
「我新發明的一種神奇建築材料,能掙大錢。對了,萬一這倆人上門找你,你怎麼應對?」
「漕。」
李郁是烏鴉嘴,一般他預測的事,都會發生。
……
阿克齊,從滿城抓走了多隆。
亮明身份后,還未用刑,多隆就招了。
主要他想得開,與其受刑不過再招供,不如先招了,免受一頓毒打,贏。
「你身為旗人,卻私下售賣戰馬,你是何居心?」
「大人容稟,那些都是病馬。即使不賣,也活不久了。所以我就坑一坑漢人,高價賣給他們。」
「呸,狡辯。」
「真的,此事本旗的協領、佐領都可以作證。還有新任副都統葉爾燦大人也參與了。」
「你要是敢胡說,我就~」
「不敢不敢,沒有大人物的授意,我一個小小旗丁怎麼敢這麼做。」
阿克齊愣住了,轉身走出了屋子。
他感覺問題越來越嚴峻了,全是混賬。
而且,葉爾燦是富察氏的子弟,背景硬的很。
除非是謀逆大罪,否則粘桿處也不敢動富察氏,容易死無葬身之地。
阿克齊和手下小聲的商量了許久,決定避開這顆地雷。
大不了,就不深挖旗人敗類了。
有馬沒馬的,不影響大局。
專心的調查李郁,這是個漢人豪強,還是首犯。
他又獨自去了一趟太湖畔,想雇船去西山島,被驚訝的漁民拒絕了。
區區幾里水路,給2兩銀子都不接。
漁民上下打量著,詢問道:
「爺,你是外地人吧?」
「北方客商,聽說太湖風光好,哈哈哈,就想著遊覽一圈。」
「難怪呢。」
「這太湖裡有什麼禁忌嗎?」
「呵呵呵,沒有沒有。」
阿克齊沒有繼續詢問,而是一拳把漁民打暈了,然後扔進了湖水裡。
確定溺死後,才悄悄離開。 他的危機意識很強,擔心這個漁民去告密。
實際上,這個漁民心裡也是這樣想的。
巡檢司老爺早放過話,有可疑人等窺探西山島,速速上報。
無論是否屬實,都賞500文。
若查實了,重賞5兩!
……
阿克齊在岸邊,眺望了許久。
雖然是大晴天,可依稀看到西山島輪廓,還有那黑煙。
他猜測島上有人冶鐵,規模不知。
來回一趟花了大半天,得出了一個重要結論,李郁肯定有問題!
連帶著,他對江春也產生了懷疑。
此人到底是什麼居心,竟然撒謊騙自己。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時,揚州江府,有人敲開了大門。
「您是?」
「在下受一位朋友之託,給江首總送禮。」
「可有預約啊?」
「把名帖拿進去,江總商一看就知。」
來人突然變臉,將一張薄薄的名帖塞到門子手裡。
門子被鎮住了,趕緊跑進去稟報。
江春打開一看,手一抖,名帖落款是蘇州李郁拜上。
「人在哪兒?」
「在門口。」
他匆匆的趕到門口,見到了一個精悍的年輕人。
「可是江春江首總當面?」
「正是在下。」
「我家主人吩咐從今天起,每天登門送一份燒鵝,給您府上晚飯添個菜。」
說罷,留下食盒,走了。
……
1年的幼鵝,表皮烤的金黃焦脆,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江春後背發寒,這烤鵝分明是瘦西樓的招牌菜。
他的最愛!
「你們幾個,還沒吃飯吧?」
「回老爺,奴婢們正準備去吃。」
「拿去分了吧。」
「謝謝老爺。」
下人們樂壞了,端著燒鵝就跑了,無比慶幸能成為江府的下人。
江春回到書房,沉思不語。
他知道,自己只要有輕舉妄動,等待這座豪華府邸的就是血與火!
「來人。」
「老爺有何吩咐?」
「把芸娘叫來。」
「是。」
「等會。」江春起身道,「讓她去我房裡。」
下人一愣,不敢多問,連忙去傳話了。
心裡倒是挺羨慕的,芸娘命真好,馬上就成姨娘了,算半個正經主子了。
……
「老爺。」芸娘來了,微微下蹲行禮。
江春眼神清澈,笑道:
「這件衣服不錯,很適合你。」
「是府里的裁縫做的,用的是蜀綉料子,還有許多金線。」
「坐,新到的花茶。」
江春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話題非常跳躍。
從天氣到八卦,又到西邊的災荒。
芸娘心裡逐漸不安,逐步緊張。
她決定主動出擊,把握話題,湊近了江春:
「老爺熱不熱?」
「……」
見江春不上鉤,她又趕緊問道:「老爺,前兩天去哪兒了呀?」
「去了一趟蘇州府,見了位故人。」江春又說道,「姓李。」
說話的時候,他注意盯著芸娘的瞳孔,似乎沒有變化。
於是,又冒出一句:
「芸娘,你是不是對我很好奇?」
這一瞬間,芸娘的瞳孔有所變化,被他捕捉到了。
「奴家只是愛戴老爺,希望能伺候老爺。」
「不,你撒謊了。」
江春就這麼死死的盯著芸娘,眼神逐漸嚴厲,追問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潛入我府邸想做什麼。」
芸娘撲通跪地,兩行淚珠大顆滴下:
「老爺,你真的冤枉奴家的。奴家是清白的,從裡到外都只屬於老爺。」
……
「芸娘,我江春自問待你不薄,你究竟是何人指使?你可以不說實話,但是你喝下去的那杯花茶是下了毒的,一炷香燃盡之前,你就會死亡。」
芸娘這才臉色大變,癱倒在地上。
毒性,真的開始發作了,意識開始一陣陣的恍惚。
江春輕聲說道:
「告訴我,我給你解藥,再晚就來不及了。你還年輕,要珍惜生命。」
「奴家是白蓮教揚州分舵中人,父母早亡,打記事開始就在這揚州城學戲唱戲了。」
「府中還有何人是你同夥?」
「城外莊子的王嬤嬤。」
「你認識李郁嗎?」
芸娘的意識已經很模糊,喃喃自語:
「給,給我解藥。」
江春退後兩步,安靜的看著她走向死亡,直到確認已咽氣,才大喊一聲:「來人。」
貼身丫鬟進來,嚇了一跳。
「找幾個人,把芸娘姑娘埋了。告訴府里,她是暴病身亡,不許議論。」
「是。」
打發了芸娘,江春又點了8個護衛,隨他出城。
城外的莊園很大,他令人召來了王嬤嬤,還有芸娘介紹的所謂同鄉孩子。
倆人一進門,就被護衛控制住。
「綁了,吃裡扒外的東西。」
護衛們都是江湖出身的漢子,彪悍兇狠。
直接把人踢翻,牢牢捆住。
王嬤嬤,很平靜,少年則是大呼冤枉,被堵了嘴。
「白蓮教?」
「老爺你既然都知道了,何必再問奴婢。」
江春嘆了一口氣,坐在凳子上:
「我記得,你在這莊園里做事超過20年了吧?」
「30年!」
「你是何時入的白蓮教?」
「打奴婢的奶奶那輩開始,就是了。」
……
「我想問你幾個問題。白蓮教是準備動我嗎?」
「不是。」
「李郁,此人是白蓮教的人嗎?」
王嬤嬤愣了一下,表情複雜,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王嬤嬤,我可以答應你一些要求,作為交換。」
「能不殺奴婢嗎?」
「不能。」
「能放過他嗎?他還是個孩子。」
江春搖搖頭:「抱歉,我不想騙你。」
王嬤嬤釋然笑了:
「江首總不愧是揚州首善,對將死之人都這麼坦誠。」
「我一直不喜歡陰謀詭計。」
「除了出賣同教中人,其他的問題只要是奴婢知道的都可以回答。李郁,他不是本教中人。」
「他是你們的盟友嗎?也在蓄謀造反嗎?」
「奴婢只知道,他曾賣給本教一批火器。」
「白蓮教是打算在江蘇起事嗎?」
「據奴婢所知,沒有。」
「你的職責是什麼?」
「長期潛伏,籌集經費。」
江春笑了:
「難怪每年府里的賬目都對不上,我只當是莊園的維護費用太高了,原來是流入白蓮教了。對了,這揚州府周圍還安全嗎?」
王嬤嬤想了一下,說道:「老爺還是做好北遷的準備吧。」
「謝謝。你最後還有什麼要求嗎?」
「小灣村有戶貨郎,對奴婢有救命之恩,如今他家得罪了糧長要吃官司,請老爺幫奴婢報個恩。」
江春緩緩起身:「好,安心上路吧。」
走出屋子后,又囑咐護院:「痛快點,不要讓他們受罪。」
護衛點點頭,用大拇指試了一下刀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