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第145章 敢情,八旗太君來了,是好事吶
第145章 敢情,八旗太君來了,是好事吶
一聲吆喝,
旁邊的無關人,立即避開,20米內閑人勿近。
高爐的底下鐵水口打開,
一股暗紅色的鐵流,流入鋼槽。
隔著好幾十米,李郁都感覺到了那撲面而來的熱浪。
幾個彪悍的漢子,穿著皮圍裙,戴著皮手套,鐵盔,沖了過去。
下一道工序,
是在特製的轉爐里,加熱,攪拌,最後定型,成為符合尺寸要求的鋼胚。
需要特別注意的是,
炮胚的鑄造,也是鐵廠承擔了。
用上了鐵范鑄炮法,十分高效。
李郁樂觀地覺得,
可以將足夠多的3磅炮,6磅炮,編入步兵空心方陣和清軍野戰。
……
陳廠長跑了過來:
「老爺,鐵廠環境惡劣,您怎麼來了?」
李郁感慨道:
「老陳,辛苦了。現在的人手夠嗎?」
「不太夠。」
「缺多少人?」
「壯丁20人,另外健婦或者小孩,也來10個吧。」
李郁沒意見,
理論上,他不缺勞動力,因為有銀子。
大清朝的人力資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也不再需要擔心泄密,如今的造反戰車已經在高速路上。
任何人只要上了車,
就沒有機會跳車了,跳了也是死。
西山島的崗哨,巡邏隊,密度很大。
甚至還增加了10幾條狗。
在過去的幾個月里,一共抓獲逃跑者20餘人。
審訊結果高度一致,
都是不想跟著造反的,想潛逃的,甚至是想去報官的。
處理流程很簡單,
公布罪行后,在河灘處決。
杜仁不在,但是留下了物資台賬。
再結合鐵廠的消耗速度,大致估算,鐵礦石是第一緊缺的原料。
第二緊缺,是燧石。
第三緊缺,是硫磺。
一旦戰事開啟,消耗巨大,就會越來越頭疼。
……
李郁一時也想不到太好的辦法,
只能等待開春后,大肆購買,哪怕是溢價也在所不惜。
鐵礦石從開採,到冶鍊費工費時。
他準備重啟大規模的鋼鐵錠採購計劃,從廣東從浙江。
直接用船運,緩解燃眉之急。
他沒想到的是,
燧石問題,杜仁居然幫他解決了。
這些天,杜仁一直在長興縣蹲點,
監工挖掘石灰石,煤塊,還有鐵礦石。
這些玩意都不怕風吹雨淋,
就直接露天堆放在碼頭旁,等待湖面冰層融化恢復通航后,再運走。
水泥廠,
準備建兩處,一處在長興,一處在東山。
長興水泥廠很方便,
靠近石灰礦,原料當地都有。
東山水泥廠,就比較麻煩了。
大部分原料,都要靠外運。
但是蘇州府築城任務艱巨,所有必須有個就近的供應點。
……
碼頭上堆積如山的石灰石,
杜仁在巡查時,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石灰石,
一般都是灰白,灰黑,灰黃這樣的顏色。
質地不硬,鎚子一敲就碎裂。
然而,
卻時不時的夾雜著深色的結晶核。
小的像棗子,大的像蘋果。
好奇心使然,他用刀子鑿了幾下,
周圍的石灰石紛紛脫落,深色結晶核就掉了出來。
他用腳踩了一下,
感覺很堅硬,像花崗石一樣。
正在他蹲著琢磨的時候,
旁邊一個工頭路過,小聲說道:
「爺,您需要火石嗎?我幫你弄塊好的。」
杜仁困惑:
「什麼火石?」
「您瞧的這黑乎乎的東西,就是火石啊。」
工頭湊過來,拿鎚子狠狠敲了一下。
火星綻放!
杜仁被驚訝地往後一退,坐在了雪地上。
工頭嚇壞了,以為闖禍了,連忙過來扶著:
「爺,小的手賤。都是小的錯。」
他很擔心,
會被遷怒,失去這份工作。
他是本地人,居住在十幾裡外的村子里,
嚴寒冬日,掙錢不易。
這份包兩頓飯,還有工錢拿的活兒,屬實是美差。
……
杜仁卻是直勾勾的盯著這塊黑色的小石頭,
手一伸,示意他把鎚子給自己。
工頭連忙遞上,在一旁不敢出聲。
杜仁狠狠的敲擊石塊,直到斷裂成兩半,
他撿起其中一塊,看了看斷裂口,很鋒利。
然後,
將斷裂口對準一把鐵鍬,狠狠的刨。
每一下,
都伴隨著火星四濺,直到十幾下后,斷裂口磨平,沒了火星。
「這東西,你們當火石用?」
「是啊。」
「多嗎?」
「啊?」
「我問你,這東西地底下多嗎?」
「石灰岩里天然夾雜著,有時多,有時少。」
工頭殷勤的推開石灰石,翻找著。
短短一會,
找出來了4塊。
最大的有橘子那麼大,最小的只有眼珠子那麼大。
……
杜仁拍拍手上的白灰,走了。
留下了一頭霧水的工頭。
「阿坤,我找到好東西了。」
「烤全羊嗎?」
「呸,比那好一百倍。」杜仁從袖中摸出一塊黑色石頭。
「就這?」劉阿坤有些鬱悶。
「這是燧石,大哥心心念念的戰略物資。」
李郁一直以為,燧石在大清朝很少。
即使有,也在東北,西南山區。
實際上是走入了思維的盲區,
燧石並不是什麼成分嚴格固定的礦石,而是只要能打出火星的類似成分礦石,都算燧石。
是一種石英的變種。
顏色,形狀更是五花八門。
白色,黑色,灰色,褐色~
層狀,結晶核狀~
優質的燧石當然好,可不代表其他的燧石就不能用。
當天,
杜仁就派人在石灰石中挖出了幾十塊大大小小的燧石。
用刀子加工切割后,
固定在了燧發槍的鶴嘴上,
掰開擊錘,扣下扳機。
蓬,火星四濺。
引燃火藥池的引葯,槍膛火藥爆燃。
鉛彈呼嘯而出,不知所蹤。
……
「成了。」
「放信鴿,把情報傳回去。」
杜仁放下燧發槍,兩手背在身後。
世外高人形象,塑造的非常出彩。
劉阿坤,在一旁眼睛里直冒小星星。
瑪德,
為啥李爺和杜爺都這麼能裝。
啥時候,老子也能這麼裝一回帥,賺取所有人的小星星眼神呢。
次日,
李郁還在睡夢中,就被人叫醒了。
「老爺,天大的好消息。」
楊雲嬌帶著一身寒氣,沖了進來。
撲進李郁懷裡,凍得他一哆嗦。
瞬間,如神明般清心。
「乾隆崩了?」
「不是。杜先生說,燧石的問題,他解決了。」
「怎麼解決的?」
看著這個男人瞪大的眼睛,楊雲嬌笑了。
「長興縣飛鴿傳書,在石灰石中,發現了伴生燧石礦。根據他的推算,每百斤石灰石,約產5到8塊槍用燧石。」
李郁瞬間跳將起來,
奪過那張小紙條,仔細閱讀了3遍,才哈哈大笑。
「年夜飯,要加餐。」
「告訴伙房,再宰30頭豬,10頭羊。」
「鞭炮,每個孩子發兩串。」
「我要讓所有人,一輩子都忘不了這個除夕。」
楊雲嬌笑道:
「奴家這就去安排。」
「不過咱賬面的銀子,看來也撐不到明年除夕了。」
李郁豪氣的一揮手:
「無妨,錢是王叭蛋,能花就能賺。」
「沒有人比我更懂撈錢,花光了,明年帶人到京城轉一轉。」
楊雲嬌滿眼小星星,倚著門框說道:
「爺,您說什麼,奴家都信。」
「不過,天兒冷,先把褲子穿上吧?」
……
大年29,
潘府老爺子死了,
他硬撐著最後一口氣,親眼目睹了這個輝煌的家四分五裂。
各路豺狼,趴在「潘家」屍體上飽餐一頓,
心滿意足的離開了,不再打活人的主意。
兩個兒子,各分得了25萬兩白銀。
在辦完喪事後,
根據老爺子的遺囑,
二兒子潘文遷居杭州西湖。
三兒子潘武在蘇州城外的陽澄湖蓮花島居住。
兩人都在老父面前發過了毒誓,
此生不許踏入官場半步,也不許經商。
讀書,畫畫,搞收藏,吃喝玩樂都行~
李郁得知后,
嘆了一口氣,命人送去了花圈、輓聯,還有白禮。
和楊雲嬌聊道。
「潘老爺子這是死不瞑目。」
「是啊,他一輩子建起的潘宅,就這麼充公了。」
「奴家突然明白了,這大清朝的富商,就是待宰的肥豬。」
「你這個形容,很恰當。」
潘府,沒有起火。
不敢起火,否則會被官府追究責任的。
整個滿城規劃區域,
允許拆房的,都是些小戶人家。 真正的豪宅,都是原貌原樣,被官府接手了。
……
對於普通人來說,覺得朝廷做事不講究。
對於官宦人家來說,倒是絲毫不驚訝。
新建一座滿城,所需銀錢可不是小數目。
戶部不可能承擔,
州縣均攤,也只是一部分。
其餘不足部分,就只能是鳩佔鵲巢了。
潘宅,
被劃為了蘇州副都統衙門。
其餘豪宅,分別作為各級滿官的私宅,以及改造成軍營。
規劃紅線內,
僅有1座青樓,1座戲園子,1座澡堂子沒有充公,
官府還告訴他們,儘管好好經營,為即將入駐的八旗官民提供豐富的文化娛樂。
一位先期抵達,負責城牆建造的工部小吏,
告訴三位掌柜:
「駐防八旗,除了那一小撮冥頑不化的,其餘人都是真正的藝術愛好者。論吃,論玩,都是遙遙領先。」
「恭喜了。你們的產業,以後就是真正的與國同休。」
「滿城在一天,你們的生意就興隆一天。」
青樓老鴇,和澡堂老闆對視了一眼,問道:
「他們給錢嗎?」
小吏笑了,敢情在擔心這事:
「諸位掌柜的寬心,八旗兵丁在這方面信譽不錯。他們每月領取固定的錢糧,不似普通小民,乃是最捨得消費的群體。」
戲園子掌柜又追問了一句:
「真不會搶我們的產業?」
小吏啞然失笑:
「沒收你們的店,然後八旗大爺親自去當戲子?去搓背?八旗姑奶奶親自去當表子?」
「不能夠。」
呼,三位掌柜的都鬆了口氣,明白了。
敢情,八旗太君來了,是好事吶。
……
知府衙門,
黃文運疲憊的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他感覺自己又一次站到了風口浪尖,兇險異常。
正月初五,
滿城就要開建,大批的木料、民夫都到位了。
蘇州府,又要出血了。
這些錢糧,原本是他要上繳朝廷,實現金鑾殿承諾的。
拉下的虧空,該怎麼補齊。
煩躁,讓他忍不住叫來了管家。
「你去,讓李郁來見我。」
「老爺,是不是緩個2天?明天可就是除夕了。」
黃文運點點頭,揮手打發了管家。
是啊,
這大過年的,把人家薅過來談虧空,不當人子啊。
咱大清,過年大於天。
天塌下來了,也要等過了年再說。
……
黃文運提筆,在宣紙上一揮而就,
寧靜致遠。
再一端詳,覺得不佳,筆鋒里透露著急躁,一點也不寧靜。
又寫了一張,
勝天半子。
唔,這次滿意多了,犀利酣暢,頗合意境。
他扔掉筆,哈哈大笑:
「夫人,隨我去院中賞雪。」
黃夫人抱著黃銅湯婆子,笑道:
「你抽的哪門子風?」
「踏雪賞梅,琴瑟和諧,雅事也。」
黃夫人一下子就掛滿了幸福的笑容,嗔怪道:
「老不正經。」
話雖這樣說,人還是很誠實的。
院子里,
二人攜手,說說笑笑。
「夫君,你沒變。」
「哦?」
「20年前,你還是個秀才的時候,也是這般的瀟洒自信,指點江山。」
「天生我才必有用嘛。老子就不信了,鬥不過那幫紈絝子弟。」
黃夫人仰慕的瞅著:
「妾身等著,你做封疆大吏的那一天。」
「唔,不遠了。」
……
一樣的天氣,不一樣的心情。
幾百裡外,
徽州府清風寨,遭遇了天大的危機。
大雪封山已經半個月,眾好漢們就縮在山寨里貓冬。
提前儲備了木柴,米面,夠撐到明年開春了。
結果,
在準備除夕夜的大宴時,伙房意外失火。
旁邊的庫房也遭殃了,
被燒毀了5石大米,還有一些肉,鍋碗瓢盆。
幸虧眾人齊心,把火撲滅了。
剩餘物資,還是夠過冬的。
大雪持續,庫房的屋頂漏雪。
所以,
眾人又忙活了半天,將物資全部搬到另外一處空房子。
周圍空曠,背後靠山。
萬無一失的地點。
然而,麻繩總在細處斷,厄運總挑苦命人。
除夕這天,
忽然聽得外面轟鳴聲,震耳欲聾。
眾好漢跑出來一看,傻眼了。
雪崩了。
厚厚的積雪從山峰傾瀉而下,將庫房直接埋了。
寨牆,還有最外側的幾間房子,
已經被積雪被沖塌了。
如果不是山寨稍微離得遠,也會被整體埋掉。
大當家的苗有林臉色變幻,坐在地上,許久說不出話。
二當家的,昌金帶著人,努力了幾次想接近庫房,失敗。
雪量太大了!
剛挖出一個雪洞,上面的積雪就立即填補上。
最前面的弟兄,差點被埋掉。
挖不完,根本挖不完。
愚公來了也要放棄,
……
所有人,都站在雪地里,
瞧著苗有林,眼巴巴的等他拿個主意。
天寒地凍,失去了食物儲備,這是最可怕的事。
半晌,苗有林沙啞著說道:
「三當家的,你去探路,下山的路。」
「二當家的,你帶人準備乾糧,還有繩子。」
「其餘所有人,把能穿的衣服,鞋子都穿上。」
「老天爺不給活路,我帶你們闖出一條活路。」
這個除夕,
清風寨200號人,在飽餐一頓后就踏上了逃亡路。
所有人都裹得嚴嚴實實,
昌金在金川長大,知道這大雪嚴寒的恐怖。
一再叮囑所有人,
腳上多裹幾層布,注意保暖。
毛氈剪成條,用繩子捆在靴子底。
腦袋也要防護好,
面部,要蒙上棉布,只留出眼睛鼻子。
每5人一隊,用繩子扣在手腕上,
防止中途掉隊,
然而,卻造成了更大的麻煩。
途經一處山路,雪層下竟是空的。
一人踩空,將整隊人全部拉入了山谷。
慘叫聲,久久回蕩在山谷中。
……
清風寨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這一趟逃亡,是和閻王爺過招。
苗有林知道,
當務之急是尋找一處集鎮,殺進去,
有了禦寒的屋子,熱水,食物,眾人就有了活路。
然而,
雪太大,跋涉艱難,
更要命的是,他們迷失了方向。
距離山下30裡外,原本有一處集鎮,有百戶人家。
但是,
轉悠了2天,發現徹底失去了方向感。
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
沒有參照物,沒有道路,也沒有星光可供參考。
而西山島,
則是另外一副光景,日子美的很。
眾人找了一處背風山谷,
又臨時搭建了有毛氈的棚子,雪花落下不礙事。
四周,點燃了無數篝火,炭火盆。
畢竟,什麼都可能緊缺。
唯獨煤炭不缺。
炙熱的火焰,讓雪花不敢落地。
……
這是一次規模空前的除夕聚餐。
李郁身穿自己設計的軍服,帶著一群骨幹,還有親衛登上了高處。
清軍的號服,丑出天際。
官袍也是半斤八兩。
李家軍,對於這種貼身,精神,亮眼的新式軍服非常滿意。
所有人一致認為,除了貴,其他沒什麼缺點。
上百號裁縫,
在加班加點的趕製軍服,預計在開春前就能保證火槍兵人手一件。
水手就算了,穿這玩意礙事。
「我李郁,要帶著你們掃平江南,北伐中原,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
「博一個封妻蔭子,博一個青史留名,你們敢嗎?」
「敢,敢,敢。」
「李家軍不是反賊,更不是綠營好漢。我們是堂堂正正的王師,軍紀是第一位的。」
「但是今晚,去踏馬的軍紀。」
李郁端過一杯酒,舉起很高。
「李家軍的弟兄們,為了勝利,喝。」
眾人全部站起身,舉起酒碗,大吼一聲:「喝。」
……
流水宴,一道道硬菜不斷的端上桌。
所有人的臉上,都是洋溢著開心。
除了巡邏隊,其餘人都在狂飲。
「聚餐,也是一種增加凝聚力的方式。」李郁對范京說道。
衙門裡,也是放假的。
他攜夫人,來了西山島。
事到如今,
有些事也該攤牌了,岳丈范家必須做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