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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拿同僚的血染紅頂子

  第107章 拿同僚的血染紅頂子

  【作者這章有點大,你們忍忍。】


  今天發生的事太多,黃通判的cpu不夠用了。


  李郁慢悠悠的喝完一盞茶,他才睜開了眼睛。


  「賢弟,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可不能互相拆台。」


  「我李某人對天發誓,定要推黃大哥坐上這知府的交椅。」


  「我黃某人也許個諾,事成之後,只要你不和官府對著干,其他的事本官統統看不見。」


  「謝大人,到時候胥江碼頭有您一股。」


  「先不談這些俗的。正事要緊,接下來我們做什麼?」


  「把案子做大做厚,胥吏、鄉紳、鹽販子,起碼抓足100人。還有,立刻秘密抓捕富安鹽課大使。」


  「伱想和尤拔世翻臉?」


  「不想。但是我覺得這人可能會和我們翻臉,所以我們要做到手中有劍,心中不慌。」


  黃通判琢磨了一會,是這個道理。


  立即出門喊來心腹,耳語幾句。


  官場之上,


  仁慈是幼稚的品質,一定不要讓自己處在無準備的尷尬地步。


  對於潛在的「惡意競爭分子」,

  一定要有隨時反擊,而且戰之必勝的底氣。


  ……


  李郁繼續說道:


  「有親筆書信,有鹽場大使,人證物證俱在。如果尤拔世這個兩淮鹽運使想翻臉,我們就狠狠的抽他,當著皇上的面。」


  「本官補充一句,敵人的敵人是朋友。還可聯合揚州鹽商,內外合作,共同發力,抄他的老底。」


  「大人英明。」


  兩人哈哈大笑,日間的恐懼不安已經消散。


  「本官忽覺腹中飢餓,堡內可有吃食?」


  「鄉野鄙陋飯食,望大人不要嫌棄。」


  「本官可不是簪纓世家出身,最知這民間疾苦了。年輕求學的時候,窩頭鹹菜充饑,冷嘲熱諷環繞,夜半讀書腹飢難忍,只能勒緊腰帶,默誦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落榜晚生,亦有同感。」


  「你可知支撐我苦苦讀書的唯一信念是什麼?」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賢弟知我。」


  同是天涯讀書人,一時間兩人眼中含淚。


  這段時間,


  可謂是李郁和蘇州府衙的友好期。


  黃通判帶來的那些官差,也在堡內吃飯,酒肉管夠。


  幸好,堡內的產業都轉移了。


  這裡,沒有任何秘密。


  深夜,


  一艘小船靠岸,下來了一面紗女子。


  被攙扶著去了黃通判的房間。


  「老爺,按照您的吩咐,已經送進去了。」


  李郁一揮手,


  手下悄然退去,不再多言。


  高端的人際關係,往往只需要最原始的方法。


  ……


  第二天,日上三竿,


  黃通判才晃悠悠的離開了,心情大好。


  很顯然,他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


  雖然,他對夫人非常的感激,敬重。


  平時也極少拈花惹草,僅有一妾,還是夫人的娘家陪嫁丫鬟轉正。


  但是,在這種心理壓力極大,仕途抉擇的十字路口。


  又遠離府城,

  意志還是小小的坍塌了一下,就一下。


  男人嘛。


  ……


  「信任是奢侈的。」


  昨晚,李郁臨時派快船去西山島。


  藍盈盈身子不方便,所以她的丫鬟小桃紅代勞了。


  千門女燕,


  這種事倒也不太在意。


  李郁就更加不在意了,圈養的幾隻可愛寵物而已。


  八旗純血,奇貨可居。


  這些年藍盈盈浪行大江南北,讓受害人不敢開言,靠的不就是「污染高貴血統罪」嘛。


  雖然無恥了點,


  可為了抗清大業,這點道德污點也不算什麼。


  畢竟,自己乾的缺德事太多了。


  如果進了教堂,大約是這樣的場景。


  「神父,我要懺悔。」


  「迷途的羔羊啊,你儘管講,大聲的講。」


  「咳咳,我李郁簡單講幾句,浪費大家一點時間,懺悔內容總共5大點,28小點,大概浪費大家5個時辰。」


  「魔鬼,撒旦,你給我閉嘴。」


  ~~

  幻覺被人打破了,

  「老爺,這是黃大人昨晚作的詩。」


  「好。」


  小桃紅按照囑咐,在黃通判興緻最高的時候,求他寫了一首詩。


  作為回報,


  她們主僕倆在島上的生活待遇可以略微提高。


  同時,活動範圍可以擴大。


  ……


  這種事後不給錢,贈一首詩詞的做法,在文人圈裡不罕見。


  唐宋時期,尤為盛行。


  《琵琶行》大約也是類似場合的產物。


  雅事!


  也不知道為什麼,文人圈衡量道德水準的尺子,和庶民的那把尺子不一樣。


  一把特短,一把特長。


  秦始皇統一度量衡,似乎沒起到效果。


  所以在那種情況下,

  小桃紅索要贈詩的要求,合情合理,反而更顯風雅。


  黃通判想都沒想,就即興揮毫,成功掉坑。


  詩題是「七絕.贈李家堡美婢小桃紅」。


  「好詩,黃通判不愧是寒門才子,這等歪詩也能寫出不俗意境。」


  有私章,證據鏈充分。


  李郁把紙小心摺疊,收入柜子里,鎖好。


  小桃紅還口述了他的特殊特徵,屬於平時看不見的。


  非常的有特點,


  一打眼,你就忘不了。


  關鍵時刻扔出來,比三個御史都管用。


  李郁也記錄了下來,防止記憶遺忘。


  和大清朝的官打交道,時刻都得留一手。


  忙完這些,


  黃通判帶著大隊人馬用完早餐,準備離開了。


  臨行前,二人又商討了一下。


  湖州府的那個鹽幫據點,由李郁去搗毀。


  這屬於跨省作業,有很多的忌諱。


  官府不方便出面。


  李郁無所謂,就當是江湖火併嘛。


  畢竟,一個開煤礦的人,手底下怎麼可能沒有干臟事的好手。


  如今倆人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就沒必要虛偽,掩飾了。


  震澤縣的鹽幫據點,


  則是黃通判親自帶人去搗毀,抓人。


  而且,他準備把震澤縣衙也清洗一下。


  知縣他動不了,後台硬的很。


  不過殺雞儆猴,把主簿,書吏搞掉幾個,還是可行的。


  屆時,


  一併打成逆賊的保護傘。


  只要朝廷認可,自己這個黃屠夫,就能立得住。


  再署理知府,那就沒人敢和自己對著干。


  ……


  一石激起千層浪。


  黃通判的叛逆行為,引起了各方注意。


  說情的,打聽消息的,絡繹不絕。


  然而,

  他已經拿定了主意,一條道走到黑。


  官場中人,切忌首鼠兩端,反覆橫跳。


  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


  兩淮鹽場的富安鹽課大使,已經在牢里撂了。


  只是讓他觀摩了一場用刑的詳細過程,這傢伙心理防線就崩潰了。


  他是受上司囑託,親自來押運一批私鹽。


  說起來也好笑,


  尤拔世販私鹽,竟然是繞開幾大總商的獨走行為。


  目的是為了自己斂財。


  把兩淮鹽場出產的官鹽,漂沒。


  以洪災,龍捲風,海潮各種理由,報減產,然後拿到鄰省去賣。


  如果這些事寫進摺子里,乾隆看了一定會發瘋。


  因為歷任兩淮鹽運使,就沒一個乾淨的。


  本以為尤拔世是個好奴才,忠心為主子辦事的孤臣。


  結果,這位孤臣,


  也在拚命的挖大清的牆角。


  兩淮鹽業,那可是大清的唯一機動財源。


  乾隆的每一次征討,

  背後都是兩淮的鹽業稅,和鹽商的捐輸撐起的軍費。


  還有,他的四次下江南。


  所花銀子,也多是鹽商們報效的。


  黃通判想想,背後都冒冷汗。


  這份摺子上去,他不擔心尤拔世還能報復自己。


  尤拔世一定會完蛋,


  區別只不過是砍兩段還是砍一千段,用鹽腌,還是用糖腌。


  他只是擔心萬一把老皇帝氣出個好歹。


  畢竟,乾隆都60好幾了,屬實的老朽了。


  一份輕飄飄的摺子,

  寫了五遍,還是覺得不妥。


  此時,


  他才有些後悔,不該被李郁蠱惑的,太激進了,太瘋狂了。


  ……


  江北來人了。


  兩淮鹽運司衙門的一個師爺,送上了拜帖。


  黃通判借口生病,拒絕了。


  後來,這位師爺不知是受誰點撥,又找上了胡師爺。


  同為紹興師爺,倆人自然是可以溝通的。


  同鄉,同年,同窗,在古代是天然的交友理由。


  胡師爺在府衙做了大半年的冷板凳,早萌生了去意。


  於是,倆人達成了互助的意願。


  胡師爺騎著一頭毛驢,來到了李家堡。


  「李小哥,別來無恙。」


  「胡師爺,我猜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你說對了,有一樁好事,老夫想牽個線。」


  楊雲嬌端上茶水后,就退出屋子。


  腹誹道,一個老狐狸,一個小狐狸。


  看倆人笑的那麼燦爛,背後算盤珠子都要打飛了。


  半個時辰后,


  胡師爺笑著離開了李家堡,李郁執意要相送。


  騎著馬,竟然送出了5里,還奉送程儀一份。


  因為,胡師爺馬上要跳槽了。


  去淮安府漕運總督署,繼續做幕僚。


  漕運,一等一的肥缺衙門。


  李郁很感興趣,主要不是為了錢,而是漕運的巨大意義。


  他做夢都想插一腳。


  回來后,

  楊雲嬌立即湊上來,問道:

  「出事了?」


  「嗯,大好事。」


  胡師爺,作為中間人,和盤托出了江北來人的意思。


  只要不牽扯出兩淮鹽運司衙門,日後定有厚報。


  ……


  李郁讓胡師爺去詢問一下,

  日後,是多久之後?


  厚報,它有多厚?

  這些事要是不具體,可就沒法繼續往下聊了。


  不過一樁事他還是搞不懂,


  那封信,為何是在鹽幫手裡。


  尤拔世這種老奸巨猾的官僚,怎麼可能讓區區鹽幫拿住自己的把柄。


  所以,絕不可能是讓鹽幫居中轉交。


  或許,鹽幫通過非正常途經,偷的?搶的?


  如果真是這樣,自己還真是低估了這幫人。


  真不愧是黃巢的後輩弟子。


  「派人去西山島,告訴林淮生,幹掉鹽幫的湖州府據點。」


  「速戰速決,不必戀財,繳獲能抵扣出兵費用就行。」


  「如果有可能,抓兩個活口回來。」


  正好是個練兵的機會。


  林淮生當即就抽調了100人,搭乘3艘船出發了。


  走水路,也就是百里左右。


  漕幫的這處據點,周圍荒僻。


  岸上四周是綿延起伏的丘陵,植被茂盛。


  林淮生拿著手裡的簡易地圖,


  也有些摸不準具體位置。


  不過,一處河叉吸引了他的注意。


  「讓最小的船打頭陣。」


  太湖附近支流頗多,這就是其中的一條。


  舵手拿著鐵秤砣垂入河面,試探水深。


  「水深1丈,可以通過。」


  林淮生鬆了一口氣,內河航運這個水深就不錯了。


  ……


  駛入河岔幾百米。


  岸邊有一處茅草屋,兩個漢子愕然的投來目光。


  很快,驚訝就變成了驚恐。


  倆人拔腿就跑,還拿銅鑼猛敲。


  這一敲,傻子都知道找對地方了。


  「除了水手,其餘人準備作戰。」


  「炮手就位,火槍兵下船列陣。」


  2條船,快速貼岸。


  放下了跳板,供人登陸。


  抱著火槍的人,快速踩上陸地。


  這一次,

  沒有人意外落水,都適應了晃悠悠的跳板。


  林淮生也鬆了一口氣,


  最近的登船登陸訓練,起效果了。


  天天讓這幫人踩著晃悠悠的跳板,快速登船,快速下船。


  還有從大船轉移到小船。


  因為李郁和他講,江南用兵,離不開船運。


  不求水性優秀,


  起碼要不暈船,在甲板和跳板上能保持平衡。


  ……


  「林頭,看見了。有座木寨。」


  幾百米外,


  一處木寨堵住了山谷,寨牆上站滿了人。


  看來,鹽幫在此地的勢力頗大。


  這裡應當是屬於湖州府長興縣管轄。


  幾十號彪悍的鹽幫漢子,正在冷眼觀察著船隊。


  為首的一漢子說:

  「敢到閻王谷,去問問是哪路的弟兄。」


  「大哥,我看來者不善。」


  「怕個p,據守寨子,再派個人去甄老爺府上求援。」


  寨牆上,有弓箭,抬槍,還有投矛。


  嗯,還有十幾罈子石灰粉。


  在不要臉方面,鹽幫和維格堂是一路貨色,專攻下三路。


  一個鹽幫漢子張開雙臂,示意他沒帶兵器。


  慢慢走向正在列隊的人群。


  「你們是哪路的英雄?報個號?」


  兩聲槍響,撲街了。


  「踏馬的,不講江湖道義。」


  「大哥,我看著不對,這伙子人全扛著鳥槍,搞不好是客兵。」


  「卧槽,那艘船上有炮。」


  話音未落,


  眾人就看到兩個黑點拉著白煙,在寨子前幾十米處墜地。


  然後彈跳了兩下,

  咚,撞在了寨牆上。


  為首的鹽幫大哥,探出頭觀察炮彈。


  一顆黢黑溜圓的鐵球,


  沾著泥土草葉,卡在了木寨牆下。


  ……


  緊接著,

  又是一溜軌跡更高的炮彈,砸了過來。 說來也怪,寨牆上的眼裡,這鐵球的速度似乎很慢。


  肉眼都能看到炮彈軌跡。


  但是,想躲卻又沒有時間。


  寨牆上,

  塵土飛揚,狼奔豕突。


  「是官兵,肯定是官兵。」


  鹽幫漢子們大喊著,到處竄逃。


  大哥早就消失了,

  掉到寨牆底下了,雖未摔死,卻已昏迷。


  林淮生臉色平靜,看著炮彈從船上呼嘯而出。


  砸在木寨周圍,


  暗自感慨,火炮的威力恐怖如斯。


  再勇敢的軍隊,也受不了這樣的被動挨打。


  「停吧,別誤傷了自己人。」


  火炮停止轟鳴,


  伴隨著鼓點前進的火槍兵,對著寨牆齊射。


  打完后,就地止步,裝填。


  第二排則是向前幾步,打出一輪齊射。


  鹽幫的人崩了,


  朝著山裡逃,只要逃入密林就不會有事。


  ……


  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


  打死了二十幾人,全部梟首。


  俘虜了3人,另外有幾百兩的金銀繳獲。


  一把火,將寨子付之一炬。


  然後,登船揚長而去。


  不過,卻遇到了些意外。


  不知為何,竟然遇到了長興縣的官兵在河岸邊行走。


  看服飾,是綠營。


  二三十個人,懶洋洋的扛著長矛,驅趕著民夫推車。


  車上碼放的,似乎是糧食。


  隔著幾十米,雙方都驚呆了。


  林淮生吃不準這算不算鹽幫呼叫的援兵,也顧不得許多。


  「開炮,轟他們。」


  一側的數門3磅炮,炮口噴出火光白煙。


  岸上幾十米外的綠營兵扔了長矛,撒丫子就跑。


  騾馬受驚,拉著糧食亂跑。


  「林頭,讓我帶一隊人上岸,殺光他們。」


  「快撤,莫要無事生非。」


  「遵命。」


  「還有,以後叫我營隊長,不要搞的像幫派似的。」


  手下不敢多言,


  心想,咱們本來就是幫派。


  匯入太湖后,風帆全掛,借著風勢往東北方向去了。


  此處距離西山島最近處,不足百里。


  ……


  僥倖躲過死亡炮擊的綠營兵,臉色慘白。


  看著一地的屍體,


  「快快回縣城,稟告大人們,官兵造反了。」


  這個消息,很快傳遍了長興縣。


  知縣和綠營游擊一致斷定,

  是某地的官兵反了。


  理由很簡單,他們有炮,還不止一門。


  放眼望去,


  除了準噶爾,金川這種割據勢力,其他哪股流賊有火炮?


  根據清軍樸素的認知,

  有炮的敵人定是精銳,需要慎重對待。


  當然了,那種山寨虎蹲炮,或者松樹炮不算。


  而報信的綠營兵,還帶回了一顆鐵球炮彈。


  那質地,長興營游擊一看就斷定,


  是精銳!

  就這種精工鑄造的炮彈,起碼是綠營中的精銳才會裝備。


  一時間,


  湖州府數縣都陷入了恐慌,兵丁紛紛上城,虛空禦敵。


  而始作俑者,

  李郁的慫恿下,黃通判終於把急報送出去了,800里加急直送兵部。


  湖州府的急報後腳也跟著送到了京城。


  這兩份急報,在京城掀起了軒然大波。


  引發了軍機處的地震。


  以老臣于敏中為首的一幫人認為,蘇州府是謊報軍情,捏造軍功,妄圖博取封賞。


  而八旗少壯派認為,江南(漢官)官場出了大問題。


  乾隆沒有表達態度,


  只是默默的看著這些臣工表演。


  他的心中毫無波瀾,

  這些人嘴裡都是大清,心裡全踏馬是生意。


  開口閉口我大清,朕真是不想點破,這大清與爾等臭讀書的何干。


  于敏中為首的漢臣,籍貫多是江浙。


  害怕朝廷利用此事,增加在江南的滿人官員比例。


  剝奪當地漢臣的權勢。


  他們的老家,田地,子侄都在江南,天高皇帝遠。


  是最不希望滿人官僚染指江南的。


  ……


  而八旗那幫軍機處行走,也不完全是公心。


  他們巴不得借這個機會,

  讓朝廷懷疑江南官場不可靠,漢臣不可靠。


  試問朝廷中,誰最可靠?


  當然是咱們這些地道的八旗子弟,最擁護大清了。


  江南,膏腴之地,

  誰不想過去染一水,做上一任親民官。


  即使是軍機處幾位老成持重的旗人軍機大臣,在這種問題上也是幫親不幫理。


  道理很簡單,

  誰家沒幾個賦閑的子侄,親朋好友呢。


  京城的衙門裡早就人滿為患,一個蘿蔔一個坑。


  甚至有的坑裡,蹲著倆蘿蔔,假裝新品種。


  想當個差,太難了。


  而且這些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去邊疆靠軍功上位,是不可能的。


  去沖繁疲難州縣,比如改土歸流地區。


  若是能做出成績,倒也硬實。


  可這幫子弟,有這塊料嗎?


  如果科舉增加「養鳥」,「玩鷹「,「斗蛐蛐」,「充大爺」,「唱戲」等科目,這些人肯定能雄踞三甲。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所以,

  盡量的去那些安全,富庶的地方,混個一官半職。


  少做事,多撈銀子。


  ……


  看著兩幫人爭執不休,甚至開始出言不遜。


  乾隆才介入了,


  他抬起右手,虛空那麼一按。


  彷彿施展了魔法,殿內頓時安靜。


  臣子們都乖乖跪地,虔誠的看著自己。


  這種感覺,妙不可言。


  權力的芬芳,是世上最難描述的成就感。


  任何人,

  只要一旦嘗到,就會為之瘋狂。


  乾隆做了40年皇帝,太知道這箇中滋味了。


  「於愛卿,你敢擔保江南漢臣都是忠於大清的嗎?」


  「微臣不敢,但料想大部分臣子都是忠貞不二。」


  看著這個鬍鬚頭髮花白的老臣,


  乾隆心中暗罵,老奸巨猾。


  你這麼說,就是故意堵朕的嘴。


  難道朕還能說,沒有那麼多忠臣嗎?

  一旁的和珅,終於開口了:


  「於大人,那白蓮教案總是真的吧?」


  「當然,老臣覺得對白蓮教不可姑息。無論主從,一旦查出,皆應斬首。」


  乾隆點點頭,示意和珅繼續。


  「白蓮教案之後,又有賊船圍攻太湖協水師,炮擊湖州征糧差役。於大人怎麼看?」


  「老臣覺得,此事定有蹊蹺。」


  眾人都笑了。


  和珅也笑著追問:

  「敢問於大人,蹊蹺在何處?」


  「老臣斗膽問各位大人,若是真有如此槍炮犀利,出手就幹掉一營兵的巨賊,江南還能如此安靖?」


  ……


  殿內一片肅靜,

  混到這個程度的都是人精,立即琢磨出了老傢伙話里的含義。


  「于敏中,你的意思是內訌?有人私自動用朝廷的軍隊,打擊報復?」


  「老臣不敢判定,但是有這般猜測。」


  乾隆臉色變幻,


  說心裡話,其實于敏中所說,和他心底的懷疑一致。


  這是他最不願意麵對的。


  乾隆的手指在桌子上敲擊了幾下,下定了決心:


  「蘇州府通判黃文運,是幾品?」


  「回皇上,正六品。」


  「升一級,從五品,仍擔任府通判一職。」


  「蘇州府多有空缺,可否讓吏部擬出人選,供皇上聖裁?」


  「朕看就不必了,先空著吧。哦對了,巡撫到任之前,蘇州城守營暫時歸黃文運節制。」


  乾隆一甩袖子,

  準備離開軍機處,去給太后請安。


  一隻腳剛邁出軍機處門檻,又說道:

  「若是江南秩序長期無法恢復,朕擬在蘇州設滿城,拔擢副都統一名。」


  「天兵一至,魑魅魍魎煙消雲散。」


  ……


  軍機處內,


  眾人愕然不語,正在消化皇帝的話。


  「諸位大人,下雨了。」


  幾個小太監,端著銅盆進來了。


  他們將銅盆放在漏雨處,接屋頂漏下的水。


  堂堂大清朝的軍機處,這麼重要的衙門,竟然是木屋子,夏天熱冬天冷,不時漏雨。


  說出去,誰信啊。


  不明真相的群眾看了,一定以為這是一個清廉克己的朝廷。


  眾軍機處成員,


  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伴隨著雨打銅盆的滴答聲,開始伏案工作。


  大清朝的精英,最高理想就是進入這排破木屋,有一張屬於自己的書桌。


  然後,


  每天跪著記錄皇帝的口述內容,見證帝國的每一件大事。


  著名清吹,歐洲良心,法蘭西最優秀的詩人,法蘭西思想的王,即將在3年後進入天堂的,

  伏爾泰老先生如果親眼目睹這一幕,怕是要熱淚盈眶。


  再次呼籲歐陸皇帝們,多向東方同行學習。


  這種滑稽的誤解,

  即是文化的差異。


  也是信息的不全面導致的。


  所以,

  窺一斑可見全豹,很可能是誤人子弟。


  沒有全面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是對的。


  很多時候,自己看到聽到的信息,是片面的。


  甚至,是別人刻意修飾過的。


  ……


  李郁深知這個道理,

  所以他一直在努力的收集信息,試圖透過迷霧看到本質。


  大清到底是什麼模樣,電視劇說了不算,清史稿說了也不算。


  劉千來了,遞上了一份他的組建情報系統的草案。


  設固定點,


  以米鋪,布鋪,車馬行這樣的店鋪為掩護。


  選址靠近衙門,或者鬧市區。


  啟用面孔陌生,之前一直在堡內效力的人作掌柜。


  每點配兩三名護衛隊員。


  再選用一批相同條件的人,作為流動情報人員,對外以街溜子,青皮角色出現。


  他們手握金錢,

  發展線人,重點是官紳的下人,碼頭的苦力,青樓的小廝,行船的水手。


  標準是,

  處於社會的底層,但是大量接觸其餘階層的服務行業人員。


  從線人處得到的情報信息,匯總到固定點。


  每一個點對應接洽,不超10個流動情報人員。


  點和點之間,除非極端情況,不存在橫向聯繫。


  而李家堡,


  設置情報小組,每隔數日,固定上門取走情報。


  如果遇到緊急重要情報,由掌柜的親自送到堡內。


  另外,


  若是需要武力支持,則由堡內護衛隊執行。


  李郁不想讓情報組織擁有過多的武力資本,否則尾大不掉。


  還有一條隱含規定,

  固定點的掌柜,一定要有家室(要有孩子)。


  ……


  「劉千,你的設想很不錯。我先撥給你8000兩,算是啟動資金,儘快把架子搭起來。人手嘛,你放手挑,最多90人。」


  「謝謝老爺。」


  「蘇州府9縣1散廳,先布置起來。等運行成熟了,再考慮江寧府,太倉直隸州,還有松江府。」


  「遵命。」


  朝廷的旨意抵達蘇州府,已經是7日後。


  一家歡喜一家愁。


  愁的是太湖協副將施令倫,被降為參將,仍署理太湖協。


  同時罰俸6個月。


  他在東山水寨,十分的抓狂。


  除非他能戴罪立功,否則仕途岌岌可危。


  但是,如何立功,卻漫無目標。


  他反覆詢問了逃脫的兵勇,卻是越聽越糊塗。


  裝配火炮的戰船,穿著官衣的火槍隊,怎麼看怎麼像是自己人下手的。


  他最近風聲鶴唳,

  出門必穿甲,枕下必放刀。


  他猜不透是誰要對他下手,但是絕對是大人物。


  最大的懷疑對象,是指向了兩淮鹽運司衙門。


  因為,


  他動用了麾下親信幫著運鹽,而且多次幫著清理障礙。


  光這一項,

  他就多賺了6000兩,不可謂不暴利。


  ……


  「施大人,江北來人了。」


  「快帶進來。」


  施令倫把屋門關緊,瞪著雙眼問道:

  「你們是不是想卸磨殺驢?」


  來人一臉急切,解釋道:


  「尤大人也想問你,是不是你反水?」


  「放p。」


  「那就是鹽幫反水?」


  「更不可能,他們有什麼理由反水?」


  沉默,思索。


  既然都不是,那就只能是黃通判的個人行為了。


  不過,


  施令倫還是有些不信。


  「我就是搞不懂,他搞這麼大圖什麼?」


  「圖立功,陞官。」


  來人陰鬱的說道:

  「施大人不知道吧,黃文運升了一級,怕是簡在帝心。」


  「他把我們犯販私鹽的事捅給朝廷了?」


  「應該沒有,否則我們還能站在這裡嗎?」


  兩人沉默,


  目前的局勢很棘手。


  半晌,施令倫才問道:


  「尤大人準備怎麼善後?」


  「分他一杯羹,拉進來。」


  「行嗎?」


  「哪有貓兒不吃腥的,已經吃了一條大魚了。」


  ……


  來人又說了一些內幕消息,才匆匆離開了。


  施令倫臉色陰晴不定,拔出佩刀打量了許久。


  才喊道:

  「來人。」


  「標下在。」


  「把震澤縣合作過的幾個小吏做掉,裝作是土匪打劫。」


  「大人,怕是晚了。」


  「什麼意思?」


  「他們已經被府衙的人抓走了。」


  「如此大事,你怎麼不早說?」


  「咱們綠營和地方官署是兩條線,他們想瞞著,我們也沒辦法。」


  施令倫感覺到了殺機,

  似乎有一張網,正在朝他的腦袋罩來。


  他感覺,那個陰惻惻的黃通判,想拿自己的血去染紅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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