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霎時間無限淒涼
如煙當下便推開雷雲，運起輕功，她飛快的向山下掠去。
“煙姐姐，你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回去！”軒轅淩風突然出現在如煙的麵前，攔住了她的去路。如煙微微一愣神，她安靜的停下腳步，回過頭，她突然拉住軒轅淩風的手，沉重而哽咽的說：“淩風，我有件事要拜托你，父皇他一定是瘋了！他一定是想扳倒我，我不知道他還會做出什麽事，所以，求你帶著小睿和如墨離開這裏，若曦現在是龍州太守，你們去找他，他一定會收留你們的！”
“不要！煙姐姐，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我怎麽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你？！不行，我要留下來陪著你！”軒轅淩風被如煙突如其來的托付嚇到了，他扶住如煙顫抖的肩膀，心中湧起一種無言的恐懼。
“不！淩風，拜托你了！事到如今，我唯一能信任的人也隻有你了！我知道，你有能夠保護小睿和如墨的實力，他們一個沒有武功，一個還是幼兒，拜托你保護好他們，隻要他們安全，我便沒有後顧之憂了，所以拜托你……”
“如煙，你這是要幹什麽？你也要像哥哥那樣離開嗎？”如墨抱著軒轅睿從山石後出現，他看著如煙已然幽藍的眼睛問到。
“如墨！”如煙回過頭看向他，瞬間淚水滑落，她哽咽著說：“如墨，對不起，你遇到我，或許才是你劫難的開始，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的未來可以是一片光明，好好的活下去，做你自己！”
如墨墨色的眼眸一抖，那晚哥哥也是這樣說的，‘你就是你，無人可以取代的獨立個體！’如墨的嘴唇翕翕合合了半天，他抱著小睿安靜的走到軒轅淩風的身邊，對如煙說：“我會幫你照顧好小睿，拜托你也照顧好自己，不要像哥哥那樣離開我們！”
“好，我答應你，那麽，你呢？”如煙抬起頭看向軒轅淩風，軒轅淩風的眼睛裏隱約有淚光閃爍，他死死的盯著如煙藍色的眼睛。良久，他帶著如墨，賭氣的向山下走去，如煙安靜的跟在他們的身後，直到目送他們上了馬車。臨別之前，如煙深深的親吻了熟睡中的小睿，寶貝，對不起，娘親暫時不能陪著你了！影駕著車遠遠的離開後，她才揚起一絲欣慰的微笑，翻身上馬，向京城內飛奔而去。
當如煙快馬加鞭的趕到蕭王府時，那裏已是人去樓空，一片淒涼。往日裏門庭若市的大門前沒有一個行人，秋風掃起落葉，枯黃的葉子飄過院牆飛到了院子裏，那扇朱漆大門上貼著醒目的封條。如煙躍過院牆跳進院子裏，院中一片淩亂蕭條之境，被推翻的桌椅板凳，青石磚上淩亂的紙張，偶爾還有已經幹凅了的驚人血跡。如煙站在這個她從未踏足的本該屬於她的家裏麵，內心深處湧現出無限的悲涼與寒心！父皇，您可以直接對付我的，為什麽要傷害這些無辜的人？我，無法原諒！如煙站在原地雙手漸漸緊握成拳！
內宮深處，皇上躺在龍床之上，氣若遊絲，他眯著眼睛問守在他床邊的軒轅昊嶽：“如煙回來了嗎？”
“父皇，她回來了，剛才宮人來報，她去死牢那邊了！”軒轅昊嶽握住皇上的手，猶豫了一下，他還是開口道：“父皇，您不該這樣對待蕭王叔，如煙她從來都知道，蕭王叔是她的親生父親，您這樣隻會激怒她！”
皇上的眼睛驀地睜開，隻眨眼的瞬間，他又微微一笑，輕咳著說：“原來，她一直都知道啊！”
“父皇，我隻能告訴您，如煙她，與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不一樣，她的世界和我們的世界也不盡相同！”軒轅昊嶽雙眼盯著地板，淡淡的開口。
“你都知道些什麽嗎？”皇上突然微笑著問到。
“我隻知道，父皇，這一次，您真的錯了！從三哥的事情開始，到公主府門口那些無理取鬧的百姓，到這次蕭王叔無辜入獄，父皇，您做的太明顯，也太傷人了！如煙她不會原諒您的！”軒轅昊嶽平靜的說著，卻滿麵淒涼。
“昊嶽！再過幾日，你就是新皇了，所有的過錯，都讓它隨著父皇帶到那個世界裏去吧！蕭家的勢力太大，父皇隻能先下手替你把路鋪平。這幾日朝堂之上，父皇斬殺了很多佞臣，你繼位後，要多多提拔人才，建立起屬於自己的人馬！明白嗎？”
“父皇！兒臣知道了！”軒轅昊嶽的淚水瞬間滴落，他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情來對待他用心良苦的父皇，父皇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可是，他以後還有什麽臉麵去見如煙呢？
如煙孤身一人走進死牢，守門的士兵本想攔住她，如煙手都沒抬一下，她眼中寒光乍現，士兵已冰凍在原地。牢獄中那些鬧哄哄的囚犯突然都安靜了下來，他們沉默的看著高貴的冷厲的如煙一路如同仙女如同惡魔般的穿過通道，徑直走向死牢的最深處。
如煙打開最後一件牢房的門，蕭正洵雖然麵容憔悴，卻依然衣冠整潔的端坐在草席之上，君子之風絲毫不減。看見如煙進來，他整整衣袖，剛要開口，如煙已經哭著撲進了他懷中，在他耳邊輕聲哽咽道：“爹爹，對不起！女兒來晚了！”
蕭正洵的眼睛一亮，他抬起的手久久沒有落下，半晌，他才輕輕拍著如煙的後背，慈祥的微笑著說：“如煙，不要哭，爹爹此生最驕傲的事情就是有你們姐妹倆這樣的女兒！皇上的心思我懂，我並不怪他！隻要你和如月能好好活著就好了！我走後，你娘親也絕不會獨活，爹爹隻求你將我們葬在一起！還有你的母後，你一定要好好的孝順她，保護她，明白嗎？！”
蕭正洵說著，口中湧出大量黑色的血液，如煙慌亂的扶住他，她拿出那最後一粒彼岸花藥丸，蕭正洵卻擺擺手，喘著氣說：“沒有用了！爹爹之所以沒有死，就是在等你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劫獄。但是，爹爹不能讓你冒險，爹爹也不願背上越獄的罪名。所以，在你進死牢的那一瞬間，我已經喝下了毒酒。如，如煙，記住爹爹的話，不要埋怨皇上，好好的活，活下去！還有你的婚事，如月的婚事，對不起，爹爹，爹爹看不到了！對不起！”
蕭正洵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幾乎在同一時間，女牢裏的蕭王妃也將毒酒一飲而盡。
如煙還沒來得及整理好自己的思緒，蕭正洵就已經平靜的離開了這個世界。如煙跌坐在肮髒的牢房中，淚流滿麵，她甚至連哭都哭不出聲音了。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悲哀莫過於子欲養而親不待，她本來想等將他和娘親救出去，她就和他們一起遠離這個是非之地，然後好好的孝順他們夫妻二人，讓他們坐享天倫之樂！
可是，為什麽事情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如煙抱著蕭正洵的屍體呆呆的坐著，很久之後，她緩緩的站直身，冷聲道：“雷雲，帶蕭王爺的屍體離開！祁風，去女牢將蕭王妃帶出來！”
如煙出現在養心殿內時，強大的寒流從她的身體上散發開來，迷茫中的皇上精神一振，他緩緩的睜開眼睛，看著如煙，他微笑著說：“如煙，你來了？！快到父皇這邊來！”
如煙仿佛突然間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她在禦花園中撲蝶玩，皇上路過那裏，他站在亭中朗聲喊：“如煙，別鬧了，快到父皇這裏來，看父皇給你找了件好東西！”她於是放下那撲蝶的小扇，轉身撲進了父皇滿是龍涎香的懷抱。
如煙覺得有什麽東西堵在心裏讓她出不來去，她最終還是緩緩的走向皇上的身邊，如煙的衣襟上還沾著蕭王爺的血跡。皇上微微眯起眼睛，緊盯著她身上的血跡，良久，他才閉上眼睛，滿臉悲傷的說：“正洵他，走了嗎？”
聽到他的話，如煙身上的寒氣瞬間又加強了很多，她美麗的眼睛已經變成了恐怖的幽藍色。一直沉默的軒轅昊嶽急忙拉住她，懇求到：“如煙，父皇已經這樣了，你，你冷靜點！”
“昊嶽，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話要和如煙說！”皇上突然開口，軒轅昊嶽擔憂的看了他們兩人一眼，隻好無奈的離開。
“如煙，來這裏坐！”皇上艱難的抬起手，拍了拍他身邊的位置。如煙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沉默的坐下了，她藍色的眼睛直直的看向皇上，皇上突然微微一笑，輕聲說：“記得那次你為墨情公子求情的時候，也是用這雙藍色的眼睛看著我，那時，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看來，你的眼睛會出賣你的情緒啊！”
如煙沒有說話，皇上輕咳一聲，接著說：“我知道，你現在很恨我，恨我殺了涵遠，恨我殺了你爹爹，如果可以，我其實也很想殺掉你，因為你是昊嶽最大的威脅，可是，我卻一直都舍不得！因為，你是我最愛之人的孩子！”
什麽？如煙震驚的看向皇上，父皇他喜歡娘親？皇上又是一陣激烈的咳嗽，帶出了大量的汙血，他毫不在意的擦擦嘴角，笑著說：“我知道你的心裏在想什麽，但是，你想錯了，我最愛的人不是你娘，而是你爹爹蕭正洵！”
這一次，如煙徹底的石化了，父皇他居然是個斷背？平日裏完全看不出來他居然有這個傾向？！可是不知為何，如煙突然想起她剛出生時，父皇對走進內殿的爹爹說：“正洵，快來看看我們的女兒。”那時候，父皇的表情是多麽的幸福。
皇上拉住如煙的手，輕聲的講著他年輕時的故事，如煙安靜的聽著，終於還是止不住淚流滿麵。時間一點一點的流失，當如煙神情恍惚的從養心殿走出來的時候，已是深夜時分。天空中突然是一陣電閃雷鳴，豆大的雨點像是變戲法般的從天空中迅速的墜落！守在殿外的軒轅昊嶽焦急的跑進殿內，片刻後，他悲傷的走出大殿，福公公老淚縱橫的高聲唱喊著：“皇上駕崩了！”
各宮的宮人迅速的掛上了白布，宮內的天鍾沉重的響起，如煙站在院子裏緩緩的抬起頭，漫天交織的雨幕中，她的身影是那樣的瘦弱，雨水衝刷著她蒼白的臉，她的眼淚依然在流，她想，終其一生，她的眼淚恐怕就要流幹了。每一個人都有一個不為人知的過往，一個讓人心酸的無奈。想想父皇最終的那句話，他說：“如煙，對不起，我自私的將你們留在我的身邊，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困住他想要遠去的腳步。”這就是一個帝王，為了留住自己心愛的人，所耍的很卑劣的一個小手段，卻從此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當下，文武百官，皇親貴族都紛紛的湧進皇宮，如煙不得不放下悲傷，幫忙整理靈堂，接見前來吊唁的人。福公公手托三卷聖旨走進議政殿，朗聲悲傷的宣讀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待朕百年之後，傳位於皇太子軒轅昊嶽！”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護國公主軒轅如煙私建軍隊，滋擾京城，朕百年後，賜洛州與公主居住，沒有皇室召喚，公主不得私自回京。”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護國公主與祿王世子軒轅淩風自小情投意合，隻因生辰不合，婚事一拖再拖，今小世子已誕下，朕特為二人賜婚，待朕百年後的第二年十月廿八日，命兩人成婚！”
如煙披麻戴孝的跪在大殿中央，原來這就是父皇的打算，雖然第三條讓她很不開心，但她還是叩頭謝恩接旨。
“不行！為什麽你要離開？你的軍隊是為了幫我才建立的，什麽時候滋擾百姓了？如果你離開了，我一個人留在這個皇宮裏還有什麽意思？這個皇位，我們辛辛苦苦的保住了，又有什麽意義？我不要！如果你離開京城，這個皇帝，我不做也罷！”軒轅昊嶽突然開口激動的說到，他不曾想過，父皇居然會留下這樣的聖旨。
“啪”如煙站起身，狠狠的甩了軒轅昊嶽一巴掌，如果說太子剛才的話讓百官震驚，那麽公主的舉動卻讓他們忍不住心驚。如煙淚流滿麵，恨鐵不成鋼的說到：“事到如今，你說你不做皇帝？為了輔助你登上這個皇位，我失去了什麽？從十四歲開始我這雙手上就沾滿了那些叛軍的鮮血；為了你的皇位，我失去了涵遠哥哥；為了你的皇位，我失去了親生爹爹；為了你的皇位，我即將被發配到洛城；為了你的皇位，我甚至沒有時間去尋找小月；父皇臨終前還一直在為你操心，我為了你，弄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你居然如同兒戲般的說你不要這個皇位？軒轅昊嶽，你太讓我傷心，太讓我失望了！”如煙說完拿著聖旨轉身大步離開，她消瘦的背影是那樣的孤獨而悲傷。
軒轅昊嶽慌亂的看著她漸漸消失的背影，良久，他接過接過福公公的聖旨，走向高高在上的龍椅，沉穩的坐下，朗聲道：“朕，軒轅昊嶽，三日後登基，著禮部準備一切事宜！”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官跪拜。軒轅昊嶽凝眉暗暗發誓：如煙，我是不會讓你失望的。
三日後，一輛精美的馬車駛出了京城，一千天選者護送，風雪雷電保駕。新皇站在城樓之上目送著馬車的遠去，從此，他與她之間，便真的再也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