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等閑變卻故人心
如煙又重新回到了未央宮居住,她坐在院子裏的秋千上,千思萬緒。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她都經曆了些什麽?現在,如月下落不明,蕭子墨的生死也不能確定,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敵人還沒有完全清除,自己和軒轅淩風的事情似乎越糾纏越複雜。這個孩子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到來的,雖然說對於軒轅淩風那天的做法,她一直很生氣,可是,她卻不討厭這個突然到來的孩子。也許是因為那個夢境吧,也許是因為她曾經來不及釋放的母愛作祟吧。如煙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腹部,她蒼白美麗的臉上終於再一次浮現出一絲笑容。
軒轅淩風回到府內後,他便大發脾氣的揮退了所有的下人,獨自一人在房中傷心的飲酒。得到消息的軒轅傲趕到他的房間,揮手打落了他手中的酒杯,他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說:“身為軒轅家的男子,你怎麽可以這樣沒有出息?當初,在南方,那麽殘酷的環境下你都沒有消沉過,如今,你卻為了一個未婚先孕的女人在這裏喝悶酒?!”
“父王,你不懂!那個孩子真的是我的,你奉皇叔之命,去城外軍營視察的那天,我用思嫣的身份把煙姐姐騙到了這裏,是我,是我將她……”軒轅淩風苦笑著說出了真相。
“你!你!!孽障!”軒轅傲氣急敗壞的打了軒轅淩風一個結實的耳光,“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待她?皇上如果查出這個孩子是你的,你以為你可以安然無事?而且發生了這種事,你為什麽還不及時的向皇上提親,來彌補這個錯誤?留在這裏喝酒能解決問題嗎?”
“父王,她不願意嫁給我!甚至,她否定這個孩子與我的關係。她一定是在懲罰我,父王,我這裏好痛!”軒轅淩風用力的錘著自己的心口,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下。
軒轅傲看在眼中,疼在心裏。這確實是件很棘手的事情。現在護國公主未婚先孕的消息不脛而走,估計很快就會鬧的滿城風雨。所有人都在猜測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偏偏如煙不承認軒轅淩風和孩子的關係,軒轅淩風現如今被卡在一個有苦說不出,進退兩難的地步,就算他說孩子是他的,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的吧。
軒轅傲在房間裏煩躁的來回走動,終於,他停下腳步,認真的對軒轅淩風說:“淩風,這件事情,不能低調處理,一定要高調,最好能沸沸揚揚到人盡皆知的地步。漸漸的,人們會自然而然的相信這個孩子就是你的。父王一定會支持你的!你就放心的去做吧!”
軒轅淩風思考著這番話,終於緩緩的解開了緊皺的眉頭。看來,一遇到煙姐姐的事情,他就會神誌不清,如此簡單的道理,他怎麽都想不明白呢?軒轅淩風走進內殿,換掉了滿身酒氣的衣服,重新一身清爽的出現,在軒轅傲讚賞的眼光中,他運起輕功向祿王府外奔去。
如煙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腹中的胎兒像是感覺到了她的情緒,也在腹中來回折騰著,這樣一來,如煙更加睡不著。她沮喪的坐起身,良辰揉著惺忪的睡眼看向她,如煙擺擺手示意她好好休息,她披上披風,獨自一人在久違的未央宮裏漫步著。這裏如今隻有她和良辰,景明三人。偌大的未央宮在初冬的夜晚裏矗立著,顯得尤其孤獨與寂寞。
如煙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安靜的發著呆。年幼時,如月在未央宮的長廊中開心穿梭的樣子;如月趴著石桌上呼呼大睡的樣子;如月扯著她的手撒嬌的樣子;如月被她定在房頂上,滿臉委屈的樣子;還有年幼的軒轅淩風伸出小胳膊讓她抱抱的樣子;軒轅淩風坐在她的身邊認真的讀著《詩經》的樣子;病弱的軒轅涵遠坐在秋千上安靜的看著大家玩鬧的樣子;太子哥哥和大家一起捉迷藏的樣子;春和景明,良辰美景嬉鬧的樣子……那些久遠的回憶在這個夜晚突然間都被無限的放大,如煙就這樣沉浸在回憶中,完全沒有注意到軒轅淩風的到來。
“煙姐姐,你不冷嗎?”軒轅淩風從如煙的身後,輕輕的攬住她,如煙的身體瞬間變的僵硬。軒轅淩風將下巴擱在如煙的肩膀上,她清晰的聞到他口中濃重的酒味。如煙皺皺眉,不乏諷刺的開口:“你來這裏幹什麽?真是奇怪,好像無論我走到哪裏,都甩不掉你,就連皇城深宮也阻擋不了你!”
“煙姐姐,你很恨我嗎?”軒轅淩風輕聲呢喃:“我有時候總是想不明白,明明沒有遵守我們的約定的人是你,明明是你辜負了我,為什麽,我卻總對你有很深的負罪感!我記得在我小的時候,你教過我一首詩,我覺得詩中的一句很適合來形容我的心情,‘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我不知道該怎麽來描述我們之間的感情,如果我說,從你出現在祿王府後院,替我挨了父王那一鞭開始,在我的心裏你就已經成為了深深的烙印,你會相信嗎?你可能會想那麽小的我知道什麽是愛嗎?你一定認為我是把你當做了依賴,可是,我想說,自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我生命中與眾不同的存在!我喜歡每天呆在你身邊,看著你微笑的樣子!那個約定從來都不是小孩子的玩笑,我一直都是認真的。
可是,為什麽我再回來時,一切都不一樣了呢?你的身邊出現了那麽多的優秀男人,而我,仿佛早已經被你丟失在了回憶之中。有無數個夜晚,我站在公主府外,想要以軒轅淩風的身份進去和你相認,可是聽到如墨和龍若曦你們在一起的嬉笑聲,我也隻能靠著那道冰涼的牆,任由自己的心緒翻滾。如果可以,我也很想成全你和夏慕,可是,我卻說服不了我自己,如果我們從未曾相識過,該有多好?我就可以成全你,也成全我自己!”
軒轅淩風低低的聲音輕輕的訴說著,他滾燙的淚水滑入如煙的脖子裏,是炙熱的冰涼。如煙的淚水瞬間滑落,她輕泣出聲:“淩風,對不起!那時我隻當你年幼所以才敷衍了你的承諾,這件事真的是我的錯。你說的很對,是我沒有遵守與你的約定,是我辜負了你的一片真心,可是你為什麽一定要那樣對我?我很讚同你所說的‘人生若隻如初見’,如果可以,我寧願將對你所有的記憶都停留在那個單純的讓人都不忍回憶的歲月裏,與你重逢,便是我劫難的開始。你知不知道,我和夏慕之間是怎樣的感情?你記得蕭子墨這個名字嗎?我從小就一直在尋找的那個蕭子墨,其實夏慕就是蕭子墨。你相信前世今生嗎?我其實是帶著記憶出生的,蕭子墨是我喜歡的人,我們一起來到這個世界,卻分隔在兩地,他出生時丟失了記憶,找到記憶之後,他就到軒轅王朝來尋找我,你說說,我和他的這顆‘故人心’變了沒有?淩風,我的‘故人’不是你,所以,我從來沒有變過心,我這麽說,你懂嗎?”
“嗬嗬嗬嗬……”軒轅淩風低聲笑開,他的淚水卻更加洶湧的流出,“我懂,可是,我不想懂!煙姐姐,隻要是你說的,無論是什麽,我都相信,可是,怎麽辦?你卻是我的‘故人’,我是那樣的愛你!!”
“軒轅淩風!”如煙拿開軒轅淩風的手,她站起身向前走了兩步,平複了起伏的情緒,如煙回過頭對他說:“請你,不要以愛之名,傷害你所愛的人!愛情,是建立在相互尊重的基礎上的,你真的,還不懂愛!”
軒轅淩風瞬間瞪大了美眸,是他不懂愛嗎?!如煙轉身向殿內走去。
“煙姐姐,等一下!”軒轅淩風喊住如煙,他哽咽著問:“拋開這些不說,孩子的事情,你真的打算獨自撫養他長大嗎?可我畢竟是他的父親!你要剝奪我作為父親的權利嗎?”
如煙僵立在原地,久久不語,初冬的夜晚已經寒涼,寒冷的風吹起她的披風和發絲,腹中的胎兒早已經睡去,不再折騰,強烈的困意排山倒海般襲來,如煙抬手撫上雙眼,她淡淡的說:“很晚了,我要休息了!”隨即她便轉身走入殿內。
還是不行嗎?好歹這一次,她沒有否認這個孩子是他的吧!這樣想著,軒轅淩風的心情好轉了很多,又安靜的站立了片刻,他才躍上宮牆,向宮外飛奔而去。
養心殿內,皇上半躺在龍椅之上,黑暗中,一個影子低聲說到:“主上,屬下查過,四個月之前,長公主曾在半夜與拓跋使者夏慕一起出去過,一直到次日清早,才被夏慕抱了回來。而時隔幾天之後的一個傍晚,也就是拓跋皇子回國的前一天晚上,長公主隨思嫣姑娘去了祿王府,也是徹夜未歸。次日,長公主在城樓之上送別使者時,太子殿下曾經出過宮去見公主,很晚才回宮,至於如墨和龍若曦,則一直都陪在公主身邊,所以,關於公主腹中胎兒的父親是誰,屬下不敢妄論。不過,屬下還調查到,其實上一次祿王府並非是被天火所燒,而是長公主從祿王府回去後,小公主放火燒的祿王府。”
“嗯,朕知道了,你退下吧!”皇上緩緩的坐起身,這麽說來,難道真的是他?!
次日,如煙醒來時,已臨近中午。良辰端上重新熱過的早膳,如煙洗手用膳。膳後,良辰又端上一碗湯藥,說是王太醫開的安胎藥。如煙揮揮手,說:“是藥三分毒,我又沒有什麽病,把藥端下去吧!”
“是!”良辰合上食盒的蓋子,帶過的風將湯藥味送入如煙的鼻中。如煙的眉頭一緊,抬手按住食盒,她沉聲問道:“良辰,這藥可是你親手所煎?”
“是啊!怎麽了,主子?”良辰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這不是安胎藥,而是墮胎藥!”如煙冷笑著說,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人盯上了自己。
“什麽?!不可能啊,這是我親手從太醫院拿回來的藥,又是我親手所煎,它怎麽就變成了墮胎藥了呢?”良辰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湯藥。
“你好好想想這期間有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如煙凝眉看向良辰。
良辰努力的思考著,“啊!我想起來了,主子,我從太醫院回來的路上,和一個同樣拿著藥包的小宮女撞到了一起,當時,我們的藥包都掉在了地上,想來,是那時撿錯了!”
“你說什麽?”如煙站起身,激動的說:“你是說那個小宮女拿了這麽一大包害人的墮胎藥,那她想害誰?又或者說,她的主子想害誰?你能記得她是哪個宮裏的,長什麽樣子嗎?”
“主子,您還別說,那個宮女,我一直覺得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見過,可是這宮裏,我認識的人並不多啊!”良辰低頭思考著,“哦!我想起來了,她的袖口上繡著東宮的標誌,她肯定是東宮的人。”
如煙的心“咯噔”一跳,趙婉兒正好懷有身孕,是什麽人要害她?她急忙一邊向殿外走去,一邊對良辰說:“你快去母後那裏,請她去趟東宮,就說太子哥哥的宮裏有人要害他的孩子,快去!”良辰應著,向乾清宮飛奔而去。
如煙到達東宮時,那裏已是一片喧嘩。趙婉兒的痛哭聲,和小寶的哭泣聲夾雜著傳開!如煙的心往下一沉,她已經來晚了嗎?她推開人群,向殿內走去。軒轅昊嶽卻眼明手快的將她擋在了門外,他緊張的說:“你不要進去,你如今有孕在身,她剛丟了孩子,不吉利!”
“發生了什麽事?”如煙關心的問。
“哀家也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殿外,皇後在良辰的攙扶下跨進了宮門。
軒轅昊嶽揮退了閑雜人等,將皇後和如煙請進了正殿。片刻後,趙婉兒和小寶也被分別帶上殿。趙婉兒剛到殿內就撲倒在皇後麵前,失聲痛哭:“母後,您要為臣妾做主啊,這個小寶,仗著太子殿下對她的寵愛,一直與臣妾作對,甚至竟對臣妾腹中的胎兒下手,那可是太子殿下的血脈啊!”
“奴婢沒有!”小寶慌亂的磕著頭,“皇後娘娘明察,殿下,公主,這件事情真的不是奴婢所為啊!”
“你還敢詭辯,昨日未時,午膳之後,我就是吃了你送給我的蘋果後,才開始肚子疼,然後,我的孩子,便在今早,離開了我,你這個狠毒的女人!”趙婉兒衝上前去揪住小寶的頭發廝打著。
“不對啊!”如煙凝眉道:“昨日未時,小寶在我的公主府內,她又怎麽可能去給你送蘋果呢?”
趙婉兒瞬間傻眼,往日裏,小寶都是在未時去看自己,昨日,她好像確實沒有去。
“這個,可能是我們家娘娘傷心過度,弄錯了時間!”趙婉兒身邊的丫鬟解釋到。
“啊!”良辰突然一聲驚叫,眾人都疑惑的看向她,隻見她指著翠枝說:“主子,就是她,那個撞到我的宮女就是她,她就是那個拿著墮胎藥的宮女。”
“什麽?!”太子突然出聲,趙婉兒和翠枝瞬間蒼白了臉。如煙的腦子一轉,也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哼!又是這群後宮女人們肮髒的宮鬥。她臉色一沉,冷哼一聲便扶起小寶轉身離開。身後,是皇後和太子對趙婉兒的訓斥和宣判。
當天下午,趙婉兒就被處斬了。皇上很憤怒,畢竟,太子的第一個孩子就這樣犧牲在一個愚蠢而陰險的女人手中了。如煙來到皇後宮內,提出了回公主府的想法,皇後知道她一定是受了打擊,所以也沒有強留她。其實,如煙真的是厭倦了後宮裏的這種永無止境的爭鬥。臨行之前,小寶跪在她的麵前,恭恭敬敬的給她磕了三個響頭,她說:“公主,您一定是小寶命中的貴人,每一次小寶都因為您而化險為夷,小寶永遠都不會忘記您的大恩大德!”
如煙卻隻是回過頭對太子說:“昊嶽哥哥,你真的需要好好治理你的後宮,小寶是個好女孩,讓她來幫助你撫內吧!”
三日後,小寶榮升為太子側妃,很多熟悉小寶的人都發現她變了,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柔弱的小宮女了,她開始堅強起來,對待下人,賞罰有度。她始終站在太子的身後,將他的後宮打理的妥妥當當,而太子對她的寵愛也是人盡皆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