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是顾家少掌柜的?”
说话的是在此叉腰恭候多时的狗子,携着手下五六个弟兄。
顾维均下马直言:“在下正是。”
“绑了!”
狗子不由分说,一声令下,便有俩人拿着两指粗的麻绳,上前来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顾维均却是丝毫没动,任由对方处置,常贵也是被一壮汉拦着在后面,跟个蚂蚱似的蹦跶,嘴里直嚷嚷:“放开我们家少爷,你们这些死山匪,有本事冲我来!”
狗子再怎么说也是匪,最听不得这种挑衅,来到常贵面前,拔出匕首,直接用刀背在他脸上拍了拍。
“小兄弟说话客气点,我手上的刀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退下!常贵!”
顾维均转头怒斥,这才叫他安分的闭上了嘴。
“顾维均,你也有今天!”
一旁的佟怀信见顾维均被捆的跟个大粽子似的,脸上是早就乐开了花,全然忘了自己此时也同样身处险境,好不到哪儿去。
“这位便是佟大人吧?”
狗子上前确认身份。
“咳咳,知道本官身份还不速速将人都给我放了,免得以后要吃牢饭!”
佟怀信清清嗓子,自以为是的自报家门,顺便还想显显官威。
“呵,找的就是你!给我绑咯!”
狗子冷声喝道。
“诶诶,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们谁敢造次!”
见他们来真的,佟怀信慌了神。
“朝廷命官?”狗子嗜血一笑,“信不信我们连朝廷命官都敢杀咯?”
此话一出,佟怀信便心道这原来是一伙亡命之徒,当下是叫苦不迭,原是自己太过大意,未带一兵一卒就敢孤身前来,这么轻易就落了套了。
此刻他最担心的,还不是自己人身安全问题,主要是影响不好,这件事若是日后传扬了出去,说他一个堂堂知府被一群山匪给绑票了,还是他自己生生的自投罗网,那可真就是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家了。
“诶诶诶,怎么我还比他多绑一道啊,这不公平!”
佟怀信正暗自哀鸣,募地发现,领头的狗子已经亲自过来,痛痛快快给他绑上了第二道,如果说顾维均是绑成了大粽子,那他就快被绑成一个球了,幸亏没把腿也绑起来。
狗子没搭理他半分,顾维均倒在一旁无情嘲笑:“还能因为什么,你可是朝廷狗官,狡猾的很。这位兄弟,再捆紧一点,免得他耍什么花招!”
狗子虽没应,但委实把这绳子捆的够紧,佟怀信明显感到自己手脚被绑的生疼,都快要被绑残废了。
“顾维均,你这个无耻阴险小人!”
面对顾维均在一旁咄咄逼人的煽风点火,佟怀信气不过,咬着牙也要还击:“兄弟,兄弟,你别看这人长得正气凌然的,其实花花肠子最多,你这区区的一道根本困不住他。”
狗子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确认把他佟怀信绑紧之后,站起来两手一摊。
“绳没了,就这样吧。”
“嘿,凭什么,你们山匪绑个人还要区别对待的么,这个世道还有天理么?”
虽是件“极小”的事儿,却硬生生把佟怀信这么多年被“对待不公”的怨气,一下子就都激发出来了。
“不过就是件小事儿,你也别太较真儿。自小你就爱钻这没意思的牛角尖,再说你现在也比我身份高贵,做了官儿了,还用小家子气在乎这些?”
“那是自然!”
顾维均这一番勉强的恭维,对佟怀信很是受用,他马上偃旗息鼓,和顺了不少。
也是没想到,最后安抚好佟怀信的竟会是顾维均。
“好了!”
狗子听的二人一直在耳边叽叽歪歪,吵吵囔囔,不耐烦一声暴喝,再这么墨迹下去天都要黑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有什么话到山上跟我们寨主说去!”
佟怀信如梦初醒,这才又想起此行所为何事。
“夏瑜呢,夏瑜怎么样了?”
“说了叫弟妹,弟妹,你听不懂么?”
顾维均不喜欢佟怀信直呼夏瑜名讳,每次一出口就皱眉,现下更还是要继续打这没有用处的口水仗。
“那我跟他说弟妹,他也听不懂啊。”
佟怀信眨着眼睛,装傻充愣。
“表哥,这你就没意思了,夏瑜是我妻子,你的表弟媳,保持距离不懂吗?”
顾维均眯着眼睛警告,特意把“弟媳”两个字咬的很重。
“她还是我的红颜知己呢,我们们玩的好,多亲近些,与你何干啊?”
作为还击,佟怀信又加故意,把“红颜知己”四个字咬的很重。
二人目光交汇处如同短兵相接,电光火石之间,激烈异常。
狗子也虽觉得头大,也不管二人间的无聊较劲,直接将二人提溜起来,系在一起,二人如同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偏偏还有各自的想法。
“走啊!”
狗子拽着绳头,猛力一“噔”,在前头的顾维均倒是听话往前,后面的佟怀信就没那么配合了。僵在原地不动对峙。
“你走不走?”
顾维均无奈,只得走到佟怀信跟前用身子撞着他往前,还要带哄的。
“你不是说要去救夏瑜的么,在这赌气撒泼,天亮都到不了,怎么救?”
“顾维钧,你敢说我撒泼!”
一听顾维均又状若无意的“诋毁”,佟怀信又打了鸡血般的来了劲头儿了,不过嘴上虽凶狠,行动上是有所松动了,也跟着不情愿的一起往前。
折腾半天终于可以上路了,狗子心累的擦了擦额头汗水,威胁贵福元哥儿不让跟着,自己这一队人马,则压着顾家带来的一箱银子,浩浩荡荡启程了。
话分两头,这边师爷齐远刚从外面查探消息回来,就有兵卒来报佟大人又自个儿出去了。
“又去哪个园子,还是戏楼茶馆了?”
齐远知道其爱玩瞎逛的秉性也没太在意。
“好像是找顾掌柜的,一起去碧山了。”
“碧山?”
齐远心里咯噔一下,心觉不妙,接过手下人递来的那封勒索信细读。
“你们就这么让他一个人单枪匹马上山救人了,荒谬!”
读毕,齐远剑眉倒竖,把这勒索信重重拍在案桌上。
“大人千金之躯,当初王爷从护卫军里千挑万选出你们几个,就是要你们好好跟着,护大人周全,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少,现在可好了,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怎么交代!”
齐远抬手便将桌上的茶水果盘一应扫落,那茶壶里滚烫的液体,商量好似的,一应溅洒在埋头跪着回话的人身上。
“傅大人已经跟去了,这会儿估计已经上山了。”
回话的面不改色也没动,依旧严肃回话。
“备车吧,去趟水师提督府。”
齐远揉揉发涨的太阳穴:佟怀信这个祖宗,是真不让人省一点心。
“您是说找水师提督李兴?”
齐远点点头。
“来前王爷说了,若是有什么急事可找李兴帮衬。”
“好,属下这就去办。”
碧山之上,一行人还在苦逼赶路。
“顾维均,顾维均!”
“喊什么?”
顾维均不耐烦的答。
佟怀信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突然主动小跑上前,也没有故意犯欠,找与他并肩正常说话。
狗子一行人继续赶路也没理,只要他不作妖娥子,就都随他去了。
“王氏那瓶子劳什子珍珠霜,我带回去了,里面被人下了东西。”
佟怀信忽然没头没脑挑起这个话题,一双鹰眼扫视的他是极不自在,这都让顾维均很不舒服。
他便特意与之拉开不少距离,面上冷漠,仅淡淡回了个“哦。”
“你猜里面有什么?”
佟怀信继续发问。
“什么?”
顾维均答的漫不经心,如同在听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
“藏红花色水芹,是一种来自神秘岛屿的剧毒植物。食之或是长期接触,都有可能叫人面带诡异微笑而亡。”
“哦?是吗?佟大人这药理学的有误吧?这藏红花色水芹,明明是美颜圣品,用之能令肌肤白嫩,不生细纹,如同妙龄女子般面若桃花,不然嫂子房里也不会特意在账上,每月支出一大笔定时采买啊。”
顾维均蹙额提出疑问。
“你是说这藏红花色水芹,是王氏自己特意弄的?”
这个结果,佟怀信是万万没想到的。
“是啊,每个月定期,最近几个月还加了不少量。”
佟怀信不再多言,陷入沉思。
“怎么,佟大人不信?”
顾维均反问,马上抛出更有力的证据。
“要不要到我顾家查一查帐目?各院的一应开销支出,我那儿可都是清清楚楚每一笔,每一款都记录在册的。”
本以为是个凶杀的人命案子,没想到却很大概率只是个意外,佟怀信本想上任就破个离奇人命案子,涨涨威风,事到如今真是有些扫兴。
“回去再说吧,眼下救人要紧。”
佟怀信满腹心事的低头走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心里还总觉得不对。
可这王氏一个长期在深宅大院住着的妇道人家,又是上哪知道这些美容养颜偏方的呢?
除非是有别人用心之人…
想到这儿,佟怀信抬头,盯着前方不远处顾维均的挺拔背影看了良久。
会不会是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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