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薄落事
第108章 薄落事
徐嘉樹一行人終於回到了薄落谷。
返程的路上有馬車,有傷員,還有大批的鐵器和竹簡,肯定是不能像去時那樣走六盤山小路的,因此耽擱了不少時間。
他先把重要傷員甘寧送回了家,然後直奔學校而去——這些都是下一步擴張行動的幹部儲備。
由於時間緊急,離開之前的徐嘉樹只來得及教授學生們一些常用的漢字,離熟練掌握這份《薄落律》還差得遠。
這可不行!
徐嘉樹走進柵欄之內,發現薄落軍的「辦公室」空空蕩蕩,只有蔡邕躺在裡面高卧不起——這老頭,爆更了幾天把《羌人志》寫完之後,就又開始摸魚了,著實可恨!
「老師」,徐嘉樹等了一會兒,發現他還沒有睡醒的跡象,忍不住開口,「他們人呢?」
「.」
蔡邕睜開眼睛,發現是這個逆徒,立刻轉過頭換個方向接著睡。
「竹簡運來了」,徐嘉樹不得不使出絕招,「很快就可以取用。」
「這還差不多」,老頭這才睜開眼睛,醒了醒一會兒腦子,半直著身子理睬他,「老夫最近都沒法動筆了.」
「都是學生來遲」,徐嘉樹榦脆地把他摸魚的責任攬過來,接著問道,「那其他人呢?」
「長公主殿下在學堂教書,桓伯緒在幫人種地」,蔡邕掰著手指道,「呂家姑娘帶著人出去了,不知道去做什麼。」
「還有我女兒」,老頭很是不滿,「堂堂仕女,天天和羌女混在一起,教別人織布,這像話嗎?」
原來這個才是重點?
「都是學生的錯」,徐嘉樹無言以對,「以後一定好好對蔡琰!」
「這還差不多」
之前蔡琰去太學教書,蔡邕對馬日磾說的那番話並不作偽,只要女兒願意,嫁給誰他都是不管的,可誰知道沒過多久全家都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了,還要親手織布!
也難怪老頭這麼生氣,要不是蔡琰甘之如飴的樣子,他可不會這麼好說話。
徐嘉樹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學校是最近的一處,他稍微走了一會兒就到了。
據剛才老頭所說,劉營現在的水平居然可以代替他上課了,這是個大大的好消息!
「盜律、賊律、囚律、捕律、雜律、具律、戶律、興律和廄律。這六篇沿襲自秦律.」,走到近處,就聽到劉營知性的聲音,「哦,忘了你們不知道秦是什麼了。」
長公主殿下自言自語了一句,扭頭便看到了門外站著的那個人。
「請小徐郎官為你們解答一下吧」,她走上前兩步,把徐嘉樹拉上去,「你怎麼才回來?」
劉營很不滿,但是她不說。
明明說好的小別,結果一去,去了這麼久!
柯木智這些少年哪裡見過這位老師這樣的姿態——長公主可謂御下有方,這些學生在她面前向來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一下子有些傻眼。
「我走之前難道沒有教過秦朝的歷史」,徐嘉樹板著臉,「換了個老師就全還給我了?」
熟悉的感覺回來了。
這幫羌人少年這段時間雖然學得不錯,但總有種「美女代課老師」教書的漫不經心感,聽到他這聲訓斥,頓時渾身一緊,坐的端端正正,生怕被小徐郎官點到名字。
畢竟只要喊一聲「柯木智回答問題」,小半個教室都得站起來
「好了好了,這幅樣子給誰看?」,徐嘉樹憋著笑,「去營地前面的空地把竹簡搬過來,以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教材。」
聞言,羌人少年們歡呼一聲跑出門外。
「噗嗤」,身後的長公主笑出了聲,小聲揶揄道:「小徐郎官可真厲害.」
徐嘉樹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當然不是突然間蕭炎附體。
只是吧,當著女孩子的面裝大人確實挺令人尷尬的
「差不多得了啊」,他嚴肅地警告道。
上次當眾偷襲我,我可以放伱一馬,現在嘲笑我,我仍舊可以放你一馬,但你要記住,我是有脾氣的,不是放馬的!
「不然小徐郎官想怎麼樣?」
代課老師劉營搖頭晃腦地向上翻了個白眼,很不服氣的樣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徐嘉樹反手就把她按在牆邊,用身體堵住她逃跑的方向。
通俗地講,這是個壁咚。
使出這種招式,女孩子通常都會被氣勢震懾住,縮成一團,然後故作勇敢地說幾句「你幹嘛?」或者「我才不怕你呢!」的狠話,尤其是以徐嘉樹的體格用出來,更是可以直接觸發效果拔群!
他直勾勾地看著劉營,等長公主殿下堅持不下去的時候,自然就是自己單方面的碾壓勝利。
也算是報了被偷襲的一箭之仇!
一秒。
兩秒。
三秒
空蕩的教室,四目相對,彼此呼出的溫熱鼻息無形交融在一起,分不出是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
徐嘉樹納悶了——不對啊,怎麼還不害羞低頭
難道是學得不像?
正當他準備再試試邪魅一笑的時候,一股巨大到包容一切的溫暖主動填滿了整個胸膛,那是一種讓人語塞的幸福。
劉營沒有躲,她a了上去!
纖細潔白的十指在徐嘉樹的背後交叉,牢牢地鎖住了一切,不讓這個離開了許久的身影有所疏遠。
徐嘉樹感覺到她輕輕蹭著,忍住了伸手輕撫後腦勺的衝動。
抬起頭,木質的天花板緩緩旋轉。
不對,開始旋轉的。
是這個世界。
窗外蔥鬱的樹葉悄悄擋住了這一角,徐嘉樹閉上眼睛,向這個旋轉的世界投降。
不知過了多久。 「子茂!」
桓階的聲音讓一切瞬間恢復正常。
「子茂!」,他喜氣洋洋地衝進來,絲毫沒有注意到長公主殿下凌亂的頭髮和異樣的神色,「聽說竹簡運來啦?」
太好了!
終於可以優雅地拿起筆寫文書了——天天拿著小刀刻木片,那是人過的日子嗎?
「嗯」,徐嘉樹笑道:「還給你請了個打下手的。」
「蕪湖——」
桓階恨不得當場跳一段慶祝,他趕緊問道:「是誰,是誰?」
「趙偉章」,徐嘉樹熱情為他介紹,「漢陽郡的名士,很有兩把刷子!」
「別說什麼名士了,只要有孫資一半的水平都夠用」,桓階當場就要去喜迎強援,他左顧右盼,沒有看到第三個人,「我要去迎接一下,在哪呢在哪呢?」
「興霸家」,徐嘉樹指著甘寧所在的方向,「迎接的時候注意一下,有可能他腿麻了站不起來.」
「腿麻?」
桓階像是預感到了什麼。
「不會是」,考慮長公主殿下在一邊,他換了個隱蔽點的說法,「那種腿麻吧?」
「嗯」,對面的徐嘉樹點點頭,「就是那種腿麻。」
「哦,那我就瞭然了。」
兩人相視一笑。
達成共識.jpg
幫忙把竹簡都搬好之後,徐嘉樹離開學校,去找蔡大小姐。
老頭雖然脾氣臭了點,但確實是他有錯在先。
人家一個是左中郎將,鄉侯的爵位,一個是直追班昭的女大家,被自己牽連,到了這個地方。
如果算上引入仕途的恩德,他徐子茂算是大大地有愧於蔡家父女倆。
恩將仇報,蔡邕指著他的鼻子罵都不過分,更別提只是讓他好好對自己女兒了。
蔡琰獨自撫琴。
她本就是一時感興趣學得兩手織布的技藝,全部教給了種落里的羌人之後,也就沒更多的事情可做。
比起在長安太學,此時的琴聲少了華麗繁複,卻多了幾分空谷幽寂。
徐嘉樹在身後默默站著,不知不覺長出了一口氣。
真要說起來,虧欠最多的就是她了。
他當然可以振振有詞,這兩人原本的命運更加悲慘,自己這麼做甚至是在做好事云云。
但站在蔡琰單薄的背影後面,卻難免慚愧。
雖然不知道她的夢想是什麼,可少女在太學登台撫琴時的激動和欣喜卻是做不得假的。
就差一點,蔡琰就可以成為班昭那樣的人物了。
少女聽覺敏銳,猛地轉身回頭,手指一不注意,勒出了個口子。
「嘶——」
徐嘉樹大步向前,抓著手看她的傷勢。
一滴血凝在指腹處,宛如圓潤的紅色寶石。
「呼——」,擦破了一點皮而已,他這才放下心來,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沒事就好.」
若是蔡琰再因為自己出什麼事,可真是怎麼也還不清了。
「你」,撫琴少女穩了穩心神,「回來啦?」
「嗯。」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見毫髮無損,淺笑著點點頭。
「把錦囊給我。」
徐嘉樹從懷中把臨別時候她給的錦囊拿了出來,柔聲道:「很有用,謝謝你。」
蔡琰搖了搖頭,把錦囊中祈福的經文掏了出來。
在徐嘉樹疑惑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把指腹上那一滴血印了上去。
「好了」,她又遞迴來。
你這是封建迷信!
刨除掉這個奇奇怪怪的輕小說模擬器不談,徐嘉樹向來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戰士。
護身符啊,滴血啊什麼的,除非下次穿越到仙俠世界,否則他是絕對不會信的!
徐嘉樹默默地接了過來,憋了半天,冒出兩個字。
「謝謝。」
事已至此,夫復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