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瑜道:“如今神州分崩,诸国林立;祖宗山河,被蛮夷所占;同胞为蛮夷所凌。我炎国偏于岭南,占地不过两路,地窄人稀,若是岭北一统,举兵南征,怎么抵御?如今陛下得天眷顾,赐予神兵,正是天命昭昭。组建新军也是应有之意。”
高洁与周成听了,都不禁微微摇头。
周成说道:“岭北六国对峙,六七十年了,也没见分出个胜败来,要一统,,谈何容易?这是杞人忧天!如果组建新军,必然增加费用。如今每年岁入,不过堪堪够用,都有去处。要是增费用,钱粮又从哪里来?又必增税摊派,劳损民力。如此这般,在我看来,实在多此一举,又丧民心呀。”
高洁点头,表示赞成他的意见:“不错。吴楚与我交邻,他们虽强,但被蛮晋蛮齐牵制着,谁敢侵入我国?何况又有天险阻隔。”摇摇头,“不要说有神兵,便是没有神兵,他们也不敢举兵南来!”
张瑜与他们分歧显现。
“大争之世,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张瑜说道:“就算他们不会来犯,难道我炎国就不能强军备战、开疆扩土、驱逐蛮夷、恢复我夏邦祖业了?”
周成道:“吴楚同为夏邦,并与蛮夷交战,要是举兵进犯他们,则失天下大义。要是隔开他们,兵犯晋齐,则为飞地,这是兵家大忌。”
张瑜又要争辩。
高洁皱眉,微有不满:“清之,你这是怎么了?兵者凶器也。怎么好起军伍这种事了!”
张瑜闭嘴了,沉默无语。顿了数息,说道:“看你们的意思,你们都要反对练新军?”
周成说的轻松:“嗯,全没这么必要呀。”
张瑜叹息一声,说道:“只怕陛下有此心,而曹党逢迎。王熙入内阁,而亲曹党。高兄虽为首辅,但帝心疏远,我清流于内阁,仍旧不得势啊。”
高洁与周成闻言,微低着头,凝眉沉思,也陷入了默然。
帝制之下,一切权力集中于皇帝。
皇帝自身无法统御天下,所以需要下放权力给臣子。
作为臣子,权力之源,来于皇帝。
所以,要是失却了帝心,被皇帝疏远,那可就万分的不妙了!
以前,皇帝带头,宽纵宗室勋贵,巧取豪夺,贪占利益。
曹党奸邪小人,迎合帝心,而被重用!
清流爱惜名誉,不与同流合污!
如今皇帝好不容易有些亲近清流,图谋革新弊政。我清流眼见得势。要是在练新军一事上,再与帝心疏离……
利弊如何?
张瑜见他们踌躇,暗笑,说道:“编练新军,与滥权纵欲,巧取豪夺,强占民利,截然不同。后者有百害而无一利,我清流自然不能迎合。前者虽会增加收支压力。然而,有新军强兵,进可功、退可守,主动权在我。能卫国保民,是有益处的。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民怎么会有怨恨呢?我看文恬武嬉、能建强军而不建,才会令民担忧、不满呢。所以,编练新军,利国利民,怎么能不支持呢?”
陆依晴听他如此述说,只觉他说的很有道理。
他有一点,其实没有明说:也能迎合圣意,赚得帝心,与我清流有利。
满满的都是为清流着想呐!
高洁周成不疑有他。
高洁心想:既有利于国与民,又有利于赢得帝心。我清流管着户部财权,新军支取,也要仰仗于我,王熙必会偏向。内阁五席,我占其三,何乐而不为?
想通这些,恍然大悟,说道:“清之说的在理啊!”起身,对着张瑜作揖行礼,感激他的提点。
谦谦君子之风,令人炫目。
周成也同起身行礼了。
张瑜回礼。
陆依晴看得,美目之中,满是敬慕,心说:都是君子啊!
三人坐回。
三件事已经定了两件。
内阁空缺,推王熙上位,迎合帝心。
编练新军,也主赞成,也为迎合帝心!
吏部尚书之缺,则要推张瑜担任。
吏部主人事,权力颇大。
昔日曹凯,就仗着执掌这个部衙,安插党羽。
张瑜没有拒绝。
但是,心里却知道,自己不会坐上那个位置。
因为,皇帝早就与他交过心了。
他的位置,是执掌监察院。
他以为自己是皇帝的心腹!
皇帝心中所想,与他暗暗交底,他早一步就知道了结果。
这让他在与高洁、周成议事,以及看曹党、清流争势的时候,恍恍惚惚、隐隐约约,有种置身事外,超然于上的视角。
事议完毕。
张瑜不想再多坐,起身请辞,笑说老母在家,怕她心中记挂。
高洁与他一道走了。
周成与陆依晴是知己,他在这里做什么“灯泡”呢?
他们两个走后。
周成与陆依晴对弈了一局。
两人闲聊,忽而提及“文公子”。
陆依晴说他的棋力,更在自己之上,深不可测,匪夷所思!
周成惊讶,从没听说过这姓的名士,问他根底。
陆依晴并不怎么清楚,只道是他将好姐妹柳白缨赎出了楼馆,安置了个小家。
其实不要说她,便是柳白缨,与“文公子”都亲密无间了,也只知其姓,不知其名,根底何处,更是一概不知。
周成心想:“这样的名士,要是能够被我清流所用,岂不能给我清流增加名望?”便叹可惜,不能与之一会。
陆依晴冰雪聪明,能揣测到他的心中所想,微笑道:“人家却不像你似的,是个官迷呢。”
周成道:“怎么?”
陆依晴道:“以他的棋力,要想扬名,岂是难事?而无名于世,就是性情所致,是老庄之流,不想扬名啊。”
周成摇头,“可惜了一身才华。”言语之中,带上了些贬抑,“不为天下苍生谋福,才华再高,也为末流。”
儒家道家,入世出世,分歧从他们的老祖宗那时起就流传至今了。
其时,天下大乱。
两家老祖宗都认为自己是为天下苍生着想的。
但是,走了不同的路子。
儒家的老祖孔夫子认为:天下纷乱,苍生受苦,是因为不守周礼,违背仁义道德了。
所以,积极入世,宣说礼乐,要大家重新遵守,以令天下安定。
道家的老祖宗老子认为:你丫的这就是瞎折腾。越折腾,天下越乱。怎么才能安定天下,利益天下苍生呢?
混乱的天下,就像一碗浑水,怎么才能清澈下来?你越去动它,它就越浑。你不去折腾它,它自然而然就会清澈下来了。
所以,他主张自然之道,道法自然。以无为为有为,玄之又玄。
于是,丢下五千言,骑着青牛闪人了。
然而,这样的行为,在儒家看来,就是丢下受苦的苍生,只管自己逍遥呢!!至于什么以无为而安天下,则纯属空谈、扯淡、狡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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