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後記

  第197章 後記

  《山海經密碼》的密碼

  寫《山海經密碼》,是大學畢業后沒多久的事情了。那時候剛剛參加工作,在一家商業周刊做記者,後來又轉為編輯。由於人還年輕,在高強壓的傳媒工作縫隙中,也仍然滿腦子都是各種千奇百怪的幻想。作為一個鑽慣了故紙堆的文科男,這些幻想又往往會與各種古籍史料扯上關係,比如《老子》《莊子》,比如《楚辭》,比如《山海經》。


  《山海經》的故事是很小的時候就接觸了,但正式去閱讀它則是大學以後。那幾年裡頭我同時迷戀的還有量子物理學——很奇怪是不是?然而情況就是如此。


  當然,由於我在數理化方面是徹底的白痴,所以我所迷戀的不是物理學的推演過程,而只是科普作者們關於現代物理宏觀極致與微觀極致的描述。我接觸這一類的抽象闡釋,然後在我的腦海中形成各種形象幻想,最後轉化為哲學思維,這大概是一個文科生所能達到的極限。


  這些現代物理學接觸得多了之後,我逐漸發現,中小學政治書中所講的唯物論有時候會顯得很尷尬,反而是上古的典籍,先秦的宏論,比如《老子》的玄理與《山海經》的神話,在一些方面與最前沿的物理學簡直是呼應得絲絲入扣,令人驚嘆不已,想通了其中道理后又心曠神怡。


  在我非理性的觀感中,人類的歷史不是一條直線而像是一個循環的螺旋。遙遠的過去與遙遠的未來有時候離得很近,近得超乎我們的想象,近得幾乎要重疊。過去我們認為荒謬的神話其實暗藏真理,而物理學的終極指向則猶如神話般虛無縹緲。


  我無力於去推演物理定律,然而我卻想用一個故事來抒發我的這種感受,用小說來為神話玄理與量子力學做媒,於是有了《山海經密碼》。


  這本小說的初稿我寫了大概一年,寫作全程處於繁忙的工作縫隙中。隔了五年之後修改出版時,有許多地方我看著竟覺得相當陌生,彷彿寫作這本書的人不是我自己似地。有時候實在想不明白,自己當初怎麼可能在那樣一個環境下完成這本書的初稿。


  這本書不是對《山海經》的解釋和探討,它其實是一個故事。故事肇始於《史記》里的一句話,我已經忘記了當初為什麼會因為那句話而想著去寫一個故事,然而從那句話開始,不知道從哪裡跑來了許多人物。從有莘不破到江離,從羿令符到雒靈,他們彷彿活了一樣,有著我也無法完全控制的生命力,他們自己去演繹自己的故事,而他們活動的世界就是《山海經》所記載的遠古大陸。


  選擇《山海經》並不是出自我的意願,而更像是一種冥冥中的註定。當我要敘述這個故事的時候,我發現我必須為他們尋找一個舞台。這個舞台包括歷史事件、神話傳說以及上古地理,而符合這些條件的先秦典籍,也只有《山海經》。


  在初稿的寫作過程中,當一個又一個的神獸妖獸逐漸冒出來,當一個又一個傳說闖入我的筆下,一個蠻荒而又充滿歷史真實感的世界誕生了。沒錯,那就是《山海經》中所記載的世界。


  在初稿寫完后的幾年裡,我又斷斷續續地對它進行修改。在修改中我重新回去閱讀《山海經》這本闊別甚久的「怪力亂神」之祖,並旁及一切和它有關的史料。慢慢地我發現,在諸神傳說的背後,隱藏著許多被湮沒了的歷史真相。一個個荒誕不經的記載,就像一個個的密碼一樣,是打開遠古歷史真實的鑰匙,而那些駭人聽聞的真相,就藏在歷史長河遙遠的彼端。


  我以《山海經》為導航,從遠古神話進入,在這條歷史長河中慢慢往下游弋著。一路上彷彿看到了炎黃戰爭的遺址,看到了蚩尤戰敗前的悲怒,看到了堯帝和他兒子丹朱的第一盤棋局,看到了娥皇女英在湘江邊的啜泣。再往下,終於見證了大禹治水,定九州、鑄九鼎,並將沿途見聞集成山海社稷圖,銘刻在九鼎之上。看見秦始皇的遠祖伯益嘔心瀝血地為《山海圖》做註解,集結為《山海經》的最初版本——當然那個時候還沒有這個書名。


  自大禹以降,歷經夏商周三代,兩千年間不斷有史官修繕這本玄奇神幻的經書,為之增補內容。秦始皇統一六國,他從周王室那裡奪取了傳國九鼎,並將之從洛陽遷往咸陽。可是在九鼎西遷的路上,承載著《山海圖》的九鼎卻神秘地失蹤了,從此世界就只剩下九鼎的拓本《山海圖》以及它的文字註解《山海經》了。 秦傳兩漢,漢分三國,三國歸晉,到兩晉之際,連《山海圖》也在動蕩中丟失了。自此我們就只能依靠著《山海經》的文字記載來憑空想象遠古時期的神仙英雄、魔怪妖獸了。


  這是一次如夢如幻的神遊。而在這段時間裡頭,現實中的我一直在廣州漂著,只不過已經辭掉了傳媒的工作,回到母校拿到了一個歷史學的碩士學位。這兩年裡,我度過了人生中十分愜意的一段生活。


  然而到了08年、09年,我開始對這種生活感到疲倦。大城市的確充滿了各種際遇與誘惑,可在這裡生活得久了卻令人感到窒息。我開始想念我的故鄉,想念家鄉的美食,想念家鄉的平靜,想念家鄉的悠閑,當然最重要的,是漸漸年老的父母。


  我不想待在廣州了。於是我回到了鄉下——一座沒什麼特點,卻裝載著我童年美夢的小城市。我找到了家鄉唯一的大學,開始了閑散的高校教書生活,並於閑暇之際繼續修改《山海經密碼》。差不多同時,我還著手完成另外一本小說。這本小說是從2006年就已經下筆搭架構,從06年到11年,中間隔了好幾年,就是預定的發表平台也換了好幾個,但一直沒能寫完它,因為心態不對,直到回到老家之後,才又一發不可收拾。


  新書是用一個古代的故事,從《山海圖》失蹤的年代開始切入,敘述另外一段歷史、另外一段玄奇,用以隱晦地表達我的一些想法,關於現代式的歸隱,關於家庭,關於親人,關於愛。


  那是我心態的證明。


  沒有人會在乎別人的生活,在乎我們生活的,只有我們自己。作為一個普通人,如果不想在現在就丟失了過去,或者在未來丟失了現在,則只能用鍵盤來紀錄關於自己的一切;不為他人閱讀而歡喜,只為了自己老去以後,可以藉由《山海經》回憶起年輕時候的夢想,藉由《桃花源》想起暴風雨過後那種艱辛與歡喜交錯到來的生活狀態。


  生活不是小說,只是有時候小說比生活更加真實。


  西元2012/4/28

  阿菩於揭陽·紫峰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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