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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鳴條之戰:大夏覆滅(2)

  第184章 鳴條之戰:大夏覆滅(2)

  有莘不破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可卻連自己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唯一能讓他有真實感的,只有手中的那柄劍,那柄不知從何而來的劍,那柄陌生而又熟悉的劍。


  是心劍么?似乎不是。是血劍么?似乎也不是。


  有莘不破抬起頭,重新注視那座半頹的墳墓,墓碑已經被斬裂,碑上的迷霧正在散開。


  有莘不破握緊了劍,慢慢靠近,當迷霧散盡,他終於看清了墓碑上的文字……


  墓碑之上,竟然寫著「雒靈」!

  有莘不破大怒!

  太過分了!雒靈又還沒死,怎麼會有一座墳墓在這裡!


  忽然間,有莘不破明白過來:假的,假的!眼前的這一切肯定都是假的!

  甚至就連那個羿令符,也很可能是假的!


  墓碑倒塌后,一個無比熟悉的女人從墳墓中升起來——雒靈!

  有莘不破已經氣得渾身發抖了!

  怒火燒迷了他的心!


  「又出來了一個假貨!」


  手中的劍在怒火中發出了一道精金之芒,直射雒靈。


  雒靈似乎連反抗都未曾,便在劍芒之中兵解了……


  湯誓14

  當崑崙的玄戰進行得如火如荼之際,下界的戰爭也白熱化了。


  大夏王朝的家底雖然被敗壞得差不多了,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當大夏王發起了總動員,夏王朝的軍力便仍然不可輕侮。南方昆吾一帶夏軍節節進逼,商軍的主要盟友羋壓甚至陣亡了。而在昆吾之北,夏人也有一條嚴密的防線時刻提防著商人的反擊。但是,從大戰開始以來,商國對這一條戰線並沒有進行多麼激烈的攻擊,就連夏人最為忌憚的成湯,以及他的左丞相仲虺(huǐ)15,右丞相伊尹都沒有出現,似乎兵力都被南方的戰事牽制住了。


  然而此刻,卻有一支秘密的部隊聚集於斟尋國一個無名山谷附近,一個威嚴的老者正主持閱兵,如果龍逢還沒死,一定會詫異於這個老朋友竟然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這個老者,竟然就是在商國朝堂上與伊尹並肩為相的仲虺。


  而仲虺所檢閱的軍隊,人數雖然不多,卻包括最精良的青銅戰車七十乘,以及整個商國最精銳的勇士六千人。這支軍隊,才是商國賴以制勝的必殺隊伍。


  「陛下,閱兵已畢!」


  仲虺讓往一邊,成湯騎馬上前,他已經很老了,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猶如溝壑般的皺紋,但大戰當前,他的精神狀態卻奮發猶如壯年,他的眼神並非銳利,而是一種能夠帶給將士信心與勇氣的沉著。


  「來吧,諸位,請聽我說!」成湯開口了,「今天,不是我子履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背叛天子,實在是大夏王倒行逆施,禍害萬姓,因此,上天才命令我去討伐他!」


  山谷中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說話,甚至連戰馬的呼吸都很克制。


  成湯繼續道:「現在你們大家也許會問,『我們的國君為什麼不體貼我們,讓我們放下手中的農活,卻去征討夏王?』這樣的言論我早已聽說過,但是履癸有罪,他獲罪於天,而我敬畏上帝16,因此不敢不去征討。


  「也許還有人要問:『大夏王的罪行到底怎麼樣呢?』那我來告訴你們,履癸他為了自己的私慾,耗盡了民力,剝削天下百姓,敗壞了天下的風氣,以至於現在的民眾忍無可忍,但又怕被履癸迫害,個個敢怒不敢言,只能指著天上的太陽罵『你這個太陽什麼時候才能消失?我們寧可和你一起滅亡。』」


  將士們聽了成湯的話以後,身軀都為之一聳,卻聽他們偉大的王道:「將士們,百姓已經到了要和履癸同歸於盡的地步了!履癸的德行敗壞到這種程度,我們還能坐視不理嗎?因此現在我一定要去討伐他。」


  「你們只要輔佐我,行使上天對夏朝的懲罰,我將大大賞賜你們!你們不必擔心我會失信!但如果你們不聽從我的誓言,我就讓你們去當奴隸,以示懲罰,決不寬恕!」


  成湯的話音還在山谷中回蕩,而誓師之詞卻已經結束,六千死士齊聲呼喊:「願隨我王,討滅罪夏!」


  仲虺上前一步,一揮軍旗,軍隊偃旗息鼓,開始了潛行軍。在伊尹巧妙布置的掩護下,他們迂迴繞過了夏軍的防線,直襲大夏王都。


  最後的夢


  成湯和仲虺率領精銳,奇襲夏都時,東南的夏軍卻還蒙在鼓裡。


  都雄魁一路南進,橫掃而下,祝融城就在眼前了。


  城中一個人也沒有,眼前竟然只有一個少年,但都雄魁卻忽然陷入某種思念當中。


  思念與現實糾纏在了一起。


  「哇!好大、好熱鬧……走快點!葫蘆!走快點!」


  不,這裡不是,這裡是祝融,不是那個地方。可是,這裡的一切好像……


  「你聽見沒有啊!走快點!葫蘆!」


  「等等!等等……」


  都雄魁有些恍惚。為什麼自己會想起這些少年時的事情呢?這裡是祝融城,又不是自己的故鄉。是有人在施展亂人心神的功夫嗎?不,不是,獨蘇兒已經死了。周圍也沒有心宗的人。


  但是很快,那少年時的情景又竄入腦中。


  嗯?這不是記憶中的聲音,那是現實中的了?

  空蕩蕩的祝融城,連雞狗也沒剩下幾隻,竟然還有一個人在。


  是馬蹄!

  儘管都雄魁已經不大記得馬蹄的名字,卻還是能記得住他的容貌。不過,都雄魁並沒有理睬他。


  馬蹄說道:「我應該怎麼叫你,師父?姐夫?咦,你幹什麼?為什麼不理我?喂!師……師父——」


  馬蹄很詫異地發現都雄魁沒理會自己,似乎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這個地方變得陌生了。」都雄魁心道。


  當年來到這座城池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的。城,原來也會長大、會變老的。可是它的生命,是不是也能吞噬呢?


  回憶又浮現了……那裡是兩個貧寒的少年,其中一個,是自己。


  糧倉,匠棚,市集,宮殿……好像到了哪裡都一樣,到了什麼時候都一樣。記得那個人說過——不,不是那個人,而是那個人的影子。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只在那把磨得光亮的刀里留下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我徒弟走錯道路了。宗統這種東西,一走錯路就很可怕。因為要挽回,不是靠年來計算,而是靠代來計算。一個人的認識定型之後,一生都很難改變了。要改變,就只有毀滅他,然後靠他的傳人來改變和推進了。不過他的傳人的改變,也未必永遠都是前進性的。比如我的徒弟,他就錯得厲害。而我徒弟的傳人,顯然也不可能完全逃脫他的籠罩和影響。那也許要等到再傳弟子甚至第四代、第五代,這個宗統才有回歸正統的可能——當然,也有可能在歧路上會走得更遠。不管怎麼樣,這個東西就留給你吧。我希望的那些事情,或許你也不能完成吧。那就只能再等待下一代了。別的宗派,也許二三十年就是一代了,而我們這一派,一代與一代之間的間隔是很難預計的。所以,本宗的路途,還遙遠得很哪……」 那面鏡子里的東西只顯現了一次,不過那已經夠了。


  斟尋一宗留下的那些東西,只要能稍稍領略,就足以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遠處望去是一座山,這裡是南門了。再過去,就是華夏力量所未能到達的地方了吧。許多追求玄真的人則常常跑到那些蠻荒的地方去,因為那種地方沒有人會來打擾你,有的,只是些妖怪、精靈、魔鬼、神仙。


  他們有可能會侵犯你,也有可能會告訴你許多故事,許多秘密。比如古老的森林中,會存在一些上千年的樹木。如果能聽懂它們的語言,你得到的,將是縱橫千古的眼界和人所不知的秘聞。


  都雄魁的思緒又飄到了多年之前,飄到了一個樹妖那裡。


  「小東西,你怎麼會一個人來到這個地方呢?真是奇怪。你是『人』吧?許多年前——你問我多久?已經不記得了——兩個和你差不多的小東西來到我身邊。一個躲在我身後,一個四處亂找。一個故意露出點破綻,就讓另一個找到了。找到之後,他們就抱在一起,互相啃咬著對方,像發情的野獸那樣子……後來他們就坐在我身上,看著天上的星星。他們看不起我長遠的生命,認為生生滅滅是宇宙間的必然。這一點我當時也是贊同的,心想那一定是兩個很曠達的『人』吧,真是少見啊。我記得,你們『人』總是要追求比我們更長的生命,記得有個『人』曾在這個山上尋找能讓他活得更長的果實,結果把自己毒死了。只有這兩個人,他們的看法和別人完全不一樣。不過很奇怪,這樣的兩個人後來竟然會變得那麼偏激。糾糾纏纏,離離合合,最後竟然死在我身邊。他們已經具備一舉手就把我毀滅的力量,可到最後,他們的生命還是不及我的百分之一。」


  樹妖所說的自以為看破生死存亡的,那大概是洞天派的人吧,也許就是他們的祖師。其實他們真的看破了嗎?只怕未必吧。如果連生死也看破了,那還有什麼讓他們活得那麼痛苦又死得那麼激烈?

  獨蘇兒好像說過,有比生死更重要的東西。嘿嘿,如果有,那就是偏執,無謂的偏執。


  只有生存,才是至高無上的存在。就是因為這個理念,自己進入了血宗。


  東邊的門,對準了一條大路。從這裡可以通向已經頹廢的壽華城。


  都雄魁心想:伊摯現在應該正迅速地調動軍馬前往甸服吧。雖然只是一點蛛絲馬跡,但他瞞不過我。


  不過,現在誰還有工夫去管大夏的事情呢?一個王朝的生命,可以是幾百年、一千年,但終究是要滅亡的。而一個能夠生生不息的人,卻可以千萬年而不朽,活得越長,見識就越高,力量與智慧都會與日俱增。萬年之後,那將是如何的一個境界啊?希冀由傳人來突破自己,還不如乾脆由自己來突破自己。


  畢竟,只有實現真正的不滅,才是通往大道至高的康莊路途。時間是向前的,而不是真正可逆,不是循環的,也不可能超然地跳出去。太一宗的人都入魔了,他們不懂得,人只有隨著它的前進而前進,隨著它的流淌而層累,才能由少而多,由迷惘到清晰,只有登上最高峰后再俯視群山,那時候的悟才是真正的悟。待在這個時空里想象著超越這個時空的境界,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葫蘆……」


  這個聲音,以後只能在回憶中聽見了。那個叫葫蘆的傢伙其實已經死了。就算阿芝再怎麼淫蕩地叫喊,也並不能讓那個人的聲音重現。


  「葫……蘆……」


  這就是那個人的最後一句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是在西門——雖然不是這祝融城的西門。不過在當時,那裡也是一座空城了。同樣是為了逃避不可戰勝的敵人,逃得一乾二淨。


  從這條道路再往西,就是雲夢了,那個海一樣大的水澤,好像藐姑射就是在哪裡誕生的。


  都雄魁忽然冷笑了起來。


  藐姑射被斟尋一宗從祝宗人那裡複製出來的時候,那個叫葫蘆的自己大概還沒出世吧。然而藐姑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怎麼來的,就像洞天派那個小夥子不知道自己的靈魂是哪裡來的一樣。


  為什麼四宗的人一定要糾纏在一起呢?大家本來並沒什麼關係,既不是兄弟姐妹,也不是同門同道。結果千百年來卻總是你來創造我、我來毀滅你的局面。獨蘇兒當初用「神裂」造出了川穹原神,正如當初那個老頭子用影復再造藐姑射的身體。他們在干那件事的時候,動機都是自然而奇怪,而產生的後果卻都大大超出他們自身的想象。


  「師父……你真的不殺我么?那我走了……」馬蹄說。


  聽到這句話以後,都雄魁的心回到了現實。


  走?眼前這個年輕人轉過身去的時候,那種感覺真讓人感慨啊,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可是他走得了嗎?這座城池,已經完全瀰漫在血潮的籠罩之下。那是以十萬將士和三十一萬奴隸的性命造出來的血潮,一路來又吞併了上百萬的生命。在這片血潮面前,只怕連伊摯也束手無策了吧。所以他才會躲著不敢出來。


  「你幹什麼這麼看著我!」馬蹄道,「哼!你還是決定動手了,是嗎?師父!」


  「咦,」都雄魁很詫異,眼前這個年輕人居然融入血潮之中而不受傷害,難道他已經悟出了生滅無礙的道理了?不過也不奇怪,盧城十萬昆吾大軍消失得一乾二淨,應該都被他吃了吧。如果是這樣,那他可能已成長得相當不錯了。那麼,他就是這個世界上第二個不會受到這血潮影響的人。


  「師父……你這些東西……哈哈,好舒服啊!」


  馬蹄出入於血潮之中便如游魚出入於浪濤之間,果然,如果要對付他,這片縱橫天下的血潮也許半點用處也沒有。


  「哈哈,師父,你簡直就是給我帶來了一頓大餐嘛!」


  他在吞食血潮,真是個貪得無厭的傢伙。這也難怪,他這個年紀,大概還以為力量越強大就越好吧。他還不懂得,什麼叫做精純,什麼叫做深遠。


  當初自己為了走捷徑吃了那麼多人,後來為了勘破最後那層境界,卻又不得不花比吃人更長的時間、更多的工夫去把那些東西吐出來。捷徑?那根本就是歧路。這小子明顯也犯了這樣的錯誤,他現在只懂得搶奪,只懂得吸納,也許要十年,也許要二十年,他才會懂得付出與拋棄的道理吧。


  不過,他沒那個時間了。


  「哈哈……」馬蹄放肆地笑著,直到發現都雄魁正冷冷地看著自己,「咦,師父,你、你……」


  天地間突然靜穆起來,都雄魁回來了,他不再為少年時的往事迷惘,他負手側立,勢若泰山。他的眼神既像是秋雨後的月夜,又像是一頭剛剛夢醒的雄獅。


  整座祝融城沒有一點聲音,方圓千里的生命都嚇得不敢動彈。


  他要出手了。


  洞庭之戰

  都雄魁進城以後,馬蹄就跟在他後面,隨著他一起東西遊走。他不知道血祖在幹什麼,對方好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做夢。於是他慢慢地有些寬心,直到在血潮中被都雄魁一掌打下來。


  馬蹄從地上爬起來,很驚訝地發現眼前這個男人又恢復了王都時候的模樣:霸道與兇橫藏於微笑之中。但馬蹄又把他和剛才那個都雄魁比較,心道:「那個時候的他,是不是這個絕代宗師的真實面目呢?」


  「師父。」馬蹄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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