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天地大決戰,《山海圖》絕世驚現(1
第152章 天地大決戰,《山海圖》絕世驚現(1)
羿令符的首級
江離忽然想起一事,忙向四維殿而去,也顧不上賓主間的禮節了,直闖洞天館。但見館內空空如也,哪有川穹的影子。
川穹的功力還不穩定,帶著人沒法準確地進行遠程的玄空挪移。上次他要從始均厲手上把姐姐救走,卻把她送到了相反方向的一個荒野。這回他怕把己方三人都帶回夏都,因此不敢用玄空挪移術,於是三人坐上了飛廉羽芭蕉葉直上高空,向東方飛馳而去。
飛了小半個時辰,川穹道:「羿令符那邊拖了好久啊,走出這麼遠了,夏都那邊就算有追兵過來也趕不上了。」
突然身後一聲巨響,一道強光射出,直衝鬥牛。姐弟倆同時回頭,同時為那道光芒的威力所震驚。
燕其羽喃喃道:「弟弟……好像是在夏都方向,是嗎?」
「姐姐!」川穹道,「別看了,把這有莘不破送回去,我們就回天山吧。」
燕其羽心中一動,道:「弟弟,你為什麼不讓我看?你知道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么?」
川穹道:「反正該發生的也都發生了,隔那麼遠,我們就算……」
「什麼該發生的?該發生什麼?你給我說清楚!我昏過去那段時間裡,羿令符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麼?」
「他沒和我說什麼。」
「那……不行,我回去看看,弟弟,你帶有莘不破去亳都吧。我們天山見。」
川穹一把抓住了燕其羽,道:「姐姐,你別這樣!你說過,做完這件事情我們就回天山……」
「就當我沒說過!」燕其羽甩開川穹的手,「聽我的話,帶有莘不破去亳都,我……我答應你絕不著陸,在空中看一眼就走。」
「看一眼……為了一具屍體冒這麼大的風險,有意義么?」
燕其羽一直望著西方,聽到這句話突然回頭:「你說什麼?」
「羿令符的計劃,我不清楚。不過他的種種安排,根本就是一副有去無回的姿態。」
「不會的……他說過,他師父有窮饒烏也在夏都,他們師徒倆聯手,只求自保的話,沒人……沒人攔得住他們。」她越說聲音越低,到了後來不用川穹反駁,連自己也不相信這句話了,「羿令符……羿令符!你騙我!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
高空的罡風吹得姐弟兩人衣服獵獵作響,川穹道:「姐姐,既然你已經想通了,就……」
誰知道燕其羽卻道:「不!」
「姐姐!」
「弟弟,你帶有莘不破往東去吧。無論如何,我要去看一看。如果他騙我……我一定不會輕饒他的,我要用昊天風輪把他碎屍萬段!」
川穹略一沉吟,突然把他背後的有莘不破扔了下去。燕其羽大驚,招來一個旋風把有莘不破托起,放在自己座下蕉葉上,她急中生怒,道:「你幹什麼?」
川穹道:「我答應過不介入這件事的,現在走到這步,完全是因為姐姐你!姐姐你若回頭,我也陪你一起回頭。他們的事情,我不管了!」
燕其羽黯然道:「弟弟……其實我們並不是真的姐弟,你沒必要……」
川穹截口道:「姐姐你別說了!當我開口叫你姐姐的時候,就認定你是我的親人了。我沒法不管你,就像你沒法不管那個男人一樣!」
「既然這樣……好吧。」燕其羽長長地噓了一口氣,那輕輕的嘆息聲中充滿了蕭索。川穹正不知燕其羽會如何決定,突然聽見一聲肌肉破裂的聲響,跟著眼前一片血紅,有如數十片紅色的雪花在高空的罡風中飛濺,灑落在風雲之際。
在川穹的驚呼聲中,燕其羽凌空而起,額頭隱隱要長出鹿角一般,背上新生了一對血淋淋的巨大翅膀,雙翅張開,長達兩丈!
燕其羽是仇皇用風神飛廉的遺血所造,這時激發飛廉血因,整個人如要妖化,似乎就要重現太古風之巨神的雄姿!
燕其羽道:「我一言既出,響如風雷!答應了人就一定要做到!」說完她把有莘不破平放在芭蕉葉上,對那片芭蕉葉道:「去吧!往東方飛去!我予你足以飛越三千里的風力!在這風停止之前,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許枯萎!」禱祝完畢,也不管川穹,徑向西方衝去。
川穹望著漸漸東飛的芭蕉葉,喃喃道:「有莘不破,如果不是江離的話,我也許會站在你這一邊的。不過如果我如羿令符一般待你,你會高興嗎?」說完嘆息一聲,掉轉風頭,一個短程空間跳躍,追上了那對血翼。
兩人並肩還沒飛回多遠,便見夏都方向一道紅光披散開來,一眨眼化作漫天紅霞,鋪天蓋地地向東湧來。
川穹驚道:「不好!姐姐,我們得避一避。」
「避什麼!天罡地煞,聽我驅馳!上!」一股前所未有的狂風挾帶著兩人往上衝去,要從高空中越過那片掩襲過來的紅霞!高空上一對血翼,低空中萬丈血暈,雙方漸飛漸近,突然血暈中射出一道火光,那火光在途中越燒越猛、越燒越烈,最後竟變成一個直徑數里的巨大火球向燕其羽姐弟撞來。
「昊天旋風,度盡一國眾生!去死吧!」
幻日撞上風輪,外圍被風力衝散,但那直徑數丈的幻日之核仍然闖了進來,川穹拉燕其羽避開了這一撞之威。燕其羽閃避之餘猶自從血翼中射出數百片風羽,竟然衝進了那幻日之核,火焰中一人高聲慘叫,隨即火光暴漲,直壓下來,威勢遠勝羋壓的天火焚城。
燕其羽正要繼續往西衝去,眼前不知何時已經瀰漫著一片寬闊的雲團,雲團由白變黑,雲中隱有雷聲。燕其羽不敢硬闖,一個俯衝,就要從雲團和血暈之間那個空隙中穿過去。突然聽一個聲音冷然道:「螢火之光,也敢在日月底下顯擺么?」她眼睛一瞥,不看也罷,一看之下心神震蕩,若不是靠著急飛的慣勢,幾乎當場要從高空中跌落下來。
原來懸在那紅暈之中的,竟然是羿令符的龍爪禿鷹!燕其羽痛叫一聲,扭轉風向朝龍爪禿鷹衝來。川穹驚叫道:「不可!」卻哪裡來得及,只能緊緊跟在她背後。
燕其羽在龍爪禿鷹之前數十丈處停住,再一細看,龍爪禿鷹已經不是龍爪禿鷹了!它變得面目猙獰,鷹頭有如獸頭,身體也比平常大了數十倍,雙翅張開,足以覆蓋百丈。然而燕其羽知道:這就是龍爪禿鷹,雖然是被異化了的龍爪禿鷹。一個身形魁梧的男子站在龍爪禿鷹背上,燕其羽沒見過他的面,可她一眼看出這人就是威震天下的都雄魁。
川穹停在燕其羽旁邊,被眼前這男人散發出來的氣勢一逼,竟然忍不住全身發抖。但燕其羽卻毫不害怕——或者她已經忘記害怕——竟然向前沖近那血暈的邊緣,大叫道:「羿令符呢?」
幻日已經降了下來,雲團也已收斂,東君和雲中君從空中落下,和一直沒有動靜的河伯一起站在都雄魁的背後。川穹勉強壓住心底的害怕,心神稍定,再打量這幾個人,只見他們身上個個帶傷,連都雄魁也是頭上缺了一大片頭髮,威風凜凜中難掩衣冠不整的狼狽。
川穹心中驚駭:「姐姐又愛又怕的那個羿令符好厲害!一個人對戰這麼多高手,居然能做到這種程度!」
燕其羽卻根本沒心思注意這些細節,血翼捲起一陣強似一陣的颶風,不斷地衝擊著那片血暈,又高聲叫了一句:「羿令符呢?」
一個頭顱飛了上來,那墨一樣的眉毛,那刀一般的眉角,竟然是羿令符的首級!
燕其羽儘管不肯相信,卻還是大叫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都雄魁冷冷道:「有莘不破呢?」
川穹應道:「他已經遠在五百裡外,你追不上了。」
「是嗎?那你們就去死吧!」
江離無言地站在九鼎宮的主殿上,大門開了,一個女子走了進來,俯身行禮。
「山鬼?」
「是,宗主。」
「你為什麼會來?你破門而出有十幾二十年了吧?」
「是。山鬼離開九鼎宮,已經整整一十七年。」
「離開了……為什麼還要回來。」江離臉上淡淡的,沒有責怪的意思,卻像是心灰意懶。
「山鬼聽娘娘說宗主有雄心壯志,為何今日一見,卻有如枯井槁木?」 「娘娘……是了,你投入了心宗,現在是給妺喜娘娘當差。你今天來,是帶來了娘娘的什麼旨意么?」
「娘娘命山鬼前來九鼎宮,必要時助以一臂之力。」
江離搖頭道:「沒這個必要了。有都雄魁大人在,還怕人死得不夠乾淨?你方才在宮外吧,現在外面怎麼樣了?剛才好大的聲響。」
「都雄魁大人一見商國儲君失蹤也沒有停留多久,對羿令符下了殺手之後便直衝出去了。鎮都四門其他三位也一起跟去了。」
「嗯,那有窮商隊其他人呢?」
「外邊一片混亂。鎮都四門的小輩負責善後。不過,羿令符腰間那條巨蛇突然發狂,硬是把他拖著衝出重圍,現在不知去向。」
江離道:「大夏沒有高階的將軍在,都雄魁大人他們追敵去了,你幹嗎不接手殘局?」
山鬼沒有馬上回答,深深地嘆息了一聲,才道:「山鬼不在人前露面,已經有一十七年了……」
江離聽到這聲嘆息,心中燃起一絲好奇,這才提起精神細看台階下那女人,這才注意到這名聞天下的女子,白髮底下,依然保持著十七八歲少女的容顏。
「山鬼……你就是山鬼。」
「是的,山鬼。王室旁枝,山鬼斟尋薜荔。」
屠風神
「斟尋薜荔……」江離喃喃道,「好美的名字。」
「姓是家族的,名字,是他取的。」
「他?師父?」
「是。」
江離平靜地看著她,眼中充滿了憐惜:「你這一頭白髮……是這十七年中長成的吧?」
「不……是十七年前長成的。」
「十七年中」和「十七年前」,雖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江離卻明了其中的巨大區別,於是更深刻地體驗到了其中的辛酸。他已看出階梯下這女子並非無情之人。
「為什麼?你當年為什麼要破門而出?」
「因為祝宗人大人放棄了。三十年前他封閉九鼎宮出走,我一直在這裡守著,一直到十七年前他回來,我以為他回心轉意了,誰知道,他來了,又走了。封閉好太一館之後就走了,連看也沒看我一眼……」山鬼眼中垂下兩行淚水,「他可知道,我在都雄魁大人的壓力底下,堅持得多辛苦?」
「所以你也放棄了?」
「其實對這九鼎宮,對這江山,我從一開始就放棄了,我堅持著,只是因為他。可是……」山鬼幽幽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於是你到了幽谷?」
「那裡是我唯一能去的地方。」
「這些年你在幽谷過得還平靜么?」
山鬼低著頭,白髮遮住了半邊臉:「那裡確實平靜,也許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平靜了。」
江離抬頭望著屋頂,良久良久,才道:「也許我師父錯了。或許是因為他不知道,對你來說在壓力下堅持比在安寧中失望更容易忍受。」
山鬼怔了一怔,顫聲道:「你說什麼?」
「師父並沒有放棄,從來就沒有。」江離道,「要不然,就不會有我師兄若木,也不會有我。」
「如果那樣,那他為什麼離開?為什麼封閉九鼎宮?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四門之中,河伯他們服從他或是因為形勢,或是因為使命,但我不是。我服從他只因為他是祝宗人。」
江離沒有回答,他的思緒轉入了另外一個方向:「看到你,我突然明白了師父為什麼要想法抹去我對家族的記憶了。也許他根本就不希望我牽涉到這裡面來。他希望我以一個純粹的身份來繼承太一宗的道統,至於家族的責任,他是要攬在自己一個人的肩頭上了。」
山鬼喃喃道:「攬在自己一個人身上……」
江離笑了,他這樣一個年輕人,卻笑得那樣蕭索:「太一宗五百年得助於大夏王族,大夏傾頹之際,太一宗總得有一個人來承擔末世的命運吧。師父希望是由他來,卻沒想到……」
「傾頹……」山鬼驚道,「不!我們還沒輸!」
江離卻搖頭道:「輸了,輸了。本來還有一線機會的,現在只怕不行了。我到今天才肯承認,但師父也許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經看透了吧。」
「宗主!」山鬼無意間竟然脫口而出,叫出口之後才怔住。江離微笑道:「你肯叫我宗主了么?」
山鬼伏在地上,泣涕道:「為什麼當年他……其實只要他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就算是二十七年、三十七年……我都會守下去的。」
「也許正因為知道你會這樣,師父他才一句話也不肯對你說吧。」江離道,「可是師父他錯了。他不想你承擔責任,卻不知對你來說那並不是痛苦,而是幸福。他不想我承擔責任,卻不知這根本是我無法避開的宿命。」
山鬼倏然抬頭道:「宗主!我們還沒輸!大夏還有九鼎,還有都雄魁大人,還有登扶竟大人,還有你!」
「都雄魁大人……你認為他會和我同心么?」
「這就是和藐姑射齊名的都雄魁!」
川穹見到這個男人,第一反應就是想遠遠逃開,可是他現在不能逃。
燕其羽狂笑著,但川穹卻從她的狂笑中聽出了她的悲痛。
「不,不……他還沒有死!我能感覺到,他還沒有死!」
儘管燕其羽已經見到了羿令符的首級,卻仍然不肯承認這個事實,大笑著說:「他還在夏都,他還在夏都!」
猶如癲狂了一般的風神少女血翼張開,比方才整整大了一倍,昊天風輪從她身邊颳起,挾帶著她的血羽向都雄魁衝去。
「姐姐到底要幹什麼!我們根本鬥不過他!」川穹想幫忙,卻不知如何下手。功力到達他們這個境界,聯手往往不是並肩出擊那麼簡單了。若有巧妙的配合方式,兩人聯手所產生的威力將遠大於兩人威力之和。可以想象,如果祝宗人和藐姑射聯手,所爆發出來的力量就是毀天滅地也有可能!反之,若彼此無法齊心,或聯手而不得其法,則有可能因為互相干擾而抵消彼此的優勢。
若是伊摯、都雄魁、獨蘇兒這樣的前輩高人,互相爭競了數十年,對彼此的長短了如指掌,無論聯手還是對攻,都能在各種形勢下迅速作出最恰當的決策。江離、川穹等人面對師尊輩雖然已有一戰之力,但畢竟還太年輕,儘管各有各的絕招,卻還無法在各種情形之下都做到應變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