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饕餮之胃:貪吃果的奇妙傳說(5)
第146章 饕餮之胃:貪吃果的奇妙傳說(5)
靖歆道:「不必,天色還沒大亮,讓他再睡一會兒吧。」說著找了個乾淨地方坐下,閉目養神。
馬蹄心中越發生疑:「他幹嗎要來找我哥哥?」想了一會兒沒頭緒,又想起該怎麼逃脫靖歆的控制:「我不能表現得太窩囊,便宜姐夫會對我怎麼樣還實在難說,無端端跑去求救,說不定他不但不肯援手,反而變臉要殺人。最好先想個什麼法子擺脫了他,再躲進阿芝姐姐的院子里,諒這挂名的師父不敢進去!只是我一個人要逃跑容易,身邊若跟著哥哥,可就沒那麼順便了……啊!難道……」他腦中靈光一閃:「是了!這傢伙也知道我難收拾,因此才要我帶他來找我哥哥!他分明是把我哥當成一把大枷鎖,讓我無法自由行動。」
想到這裡,馬蹄已有主張。他脫下破袍子替馬尾蓋上,馬尾早被冷風吹得有些僵了,陡然間有件帶著體溫的袍子包住自己,身體自然而然地舒展了一下,卻打了個噴嚏。馬蹄喃喃道:「這裡這麼冷,你怎麼挑這種地方睡覺!」說著掀起袍子鑽了進去,抱住了滿身肥肉的馬尾,用自己的體溫來暖和哥哥僵硬的身體。馬尾沒醒,睡夢中卻自然而然地把弟弟也抱住了。
靖歆貌似入定,其實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心道:「這小子卑鄙無恥,就是對他哥還不錯!」他嘴角難以察覺地笑了一笑,卻不知道馬蹄也和他一般,笑得很得意。
馬尾給弟弟抱住,做了一個多時辰的好夢才被太陽曬醒。他睜開眼睛看見馬蹄很高興,也不吃驚,坐起來捏捏肚子,從背包里摸出半個麥餅對馬蹄說:「吃。」
馬蹄道:「師父來了,今天我們得吃點好的。我們到王恩樓去吧。」又回頭對靖歆道:「師父,怎麼樣?」
靖歆卻道:「那裡品流太雜,我這兩天不想太過張揚。」
馬蹄道:「那我讓我哥去買點吃的回來吧。」說著吩咐馬尾去哪裡,買什麼東西,他一副很盡心的樣子,故意說了很多東西,每樣東西又要到不同的店鋪去買,但馬尾哪裡記得住,於是馬蹄道:「師父,我哥記性不好。我和他一起去一趟吧,您先坐會兒。」
靖歆冷冷道:「買份早點要兩個人去幹什麼?你去,你哥留下。」
「這……」馬蹄看看靖歆,再看看馬尾,終於道,「好吧。」然後有些喪氣地向市集走去。
他不知道靖歆是不是跟著他,不敢逃,真到市集去買了許多東西,買完了東西已近辰時,他在人群里七彎八繞,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確定靖歆沒有跟來,這才飛快地抄小路向阿芝家奔去。跑到她家門口,調勻呼吸,想好如何扯謊向都雄魁交代,這才拍門。
阿芝開門看見他,一把扯了他進來道:「你怎麼還來?」說著把門關了,帶他進房。
馬蹄沒想到阿芝會沒頭沒腦說這麼一句話,問道:「怎麼了?是姐夫生氣了嗎?其實我去買早點了,瞧!只是……」
「行了行了。」阿芝打斷他說,「你也不用拿這個來搪塞我。別說你姐夫,就是我也矇混不過去。」
馬蹄笑道:「那當然,我哪能蒙姐姐你啊。姐夫呢?起身了吧?」
「他早走了。」
馬蹄聽都雄魁走了,反而鬆了一口氣。雖然他一心希望能從這個絕代魔頭身上學到本事,但一見到他卻忍不住忐忑不安。於是他說道:「姐夫醒來不見我,沒生氣吧?」
阿芝道:「我比他早醒片刻,便下廚房去做早點。回來他已經起身,左右不見你,口裡喃喃說:『這小子跑得倒快。早知道昨晚就宰了,豈不幹凈。』」
馬蹄大吃一驚:「宰、宰、宰誰?」
阿芝冷笑道:「還有誰?自然是你。」
秘密水道
馬蹄聽阿芝說都雄魁一醒來就想殺自己,不由得大吃一驚,忙問阿芝:「姐夫——不,師父為什麼要殺我?就因為我沒在跟前伺候?」
「不是。」阿芝道,「其實,我昨晚就看出他要殺你了。」
馬蹄駭然道:「昨晚?昨晚我們不是聊得很開心嗎?」
「正因為昨晚他很開心,所以才暫時沒殺你。」阿芝道,「你把他逗樂了,不過讓他多容忍你一兩天罷了。」
馬蹄道:「他……他要殺我,是因為我們倆……」
「或許是,或許不是。」
馬蹄道:「阿芝姐姐,你能不能幫我探探口風,替我美言幾句,看看有沒有迴旋的餘地。」
「不行的。」阿芝搖頭道,「他這人心如鐵石。雖然我不知道你哪裡招了他的忌,但他既然立志要殺你,而且出了口,就沒有挽回的可能。別說你,就是對我……唉,假如有一天他下定決心要殺我,也不會有半分猶豫的。」
馬蹄腦袋嗡嗡作響。他昨晚一廂情願,企圖因都雄魁而成為一個人物,甚至取得與有莘不破和江離不相上下的身份和地位。然而這個改變他命運的際遇來到的時候莫名其妙,溜走的時候迅疾非常。他突然發現那些雄心壯志遙遠得像天際白雲般縹緲,自己始終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混混而已。
阿芝見他發獃的樣子以為他被嚇到了,溫言道:「別擔心。我看他的樣子,最近只怕有要緊事忙。你趕緊逃出夏都,逃得遠遠的。你身份卑微,他未必會為了你而大動干戈,說不定過一段時間就把你的事忘了。」
「逃得遠遠的……」馬蹄知道這樣一來,他從此將默默無聞,除了活下去,什麼也不能去追求了,因為一旦他出人頭地,就有可能被雄霸天下的血祖知道、追殺!
「怎麼了?」
「姐姐……」馬蹄突然間哭了起來,這一次是真的流淚了,「我……我不想死,可我也不想窩囊地過一輩子。」
阿芝怔了一下,彷彿明白了什麼,嘆息了一聲道:「弟弟,沒辦法的。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惹上他。他要殺你,只怕天下間也沒幾個人能保得住你了。」
馬蹄聽了這句話,腦袋活絡起來:「沒幾個人,那就是還有了?」
阿芝嘆息道:「我聽說,這世界上還有兩三個和他齊名的人,另外還有兩三個人他奈何不了。若是這些人出面,多半就能護住你了。可是能和他齊名的人,哪一個不是功蓋寰宇、名滿天下的?我們未必有機緣結識他們,就算見到了他們,以你的身份,他們也未必會為你出頭。」
馬蹄這一年來千里遊歷,見識早非昔比,也隱隱猜到阿芝所說的那幾個人,多半就是傳說中的「四大宗師」、「三大武者」之類的絕頂人物。誠如阿芝所說,這些高人自己又哪有本事去結識?「為什麼!為什麼!有莘不破和江離為什麼就能有那樣的家世?要是我也有那樣的際遇,我一定不會比他們差的!」他不願服輸,咬緊了牙,擦乾了眼淚道:「阿芝姐姐,無論如何我要先活下去。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可這夏都是他的勢力範圍,現在查得又嚴,我該怎麼逃出去啊?」
阿芝道:「若只是要逃出去,我卻有個辦法。」
「啊,好姐姐,快幫幫我,現在就你能救我了。」
阿芝道:「我曾聽他說起,這夏都固若金湯,無論是天上地下都有重重禁制。不過這些禁制也需要經常維護,負責維護這些禁制的便是九鼎宮鎮都四門。」
馬蹄道:「我聽過,不過聽說現在只剩下三門。」
阿芝道:「不錯。其實前一段時間,只有兩門。鎮都四門中的河伯是最近才回來的。」說到這裡她停了一停,想起了桑谷雋獨力打敗河伯的往事,馬蹄也不敢打擾她。阿芝出了會兒神,才繼續說道:「河伯離開夏都為時甚久,因此夏都水道里的禁制便先有了破綻。河伯回來之後多方維護,但究竟還是有些破綻一時間還沒全部補上。」
馬蹄喜道:「阿芝姐姐你知道那破綻,是不是?」 阿芝點頭道:「嗯,是個小小的破綻,不過足夠讓一個人出城去了。跟我來。」說著竟帶馬蹄來到後院,道:「出路就是這口古井了。這個通道,連他也不知道。」阿芝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都雄魁了:「這條水路是我無意中發現的,本來是擔心他喜怒無常,緩急間有個逃跑的可能。現在剛好給你先用。你會避水訣嗎?」
馬蹄搖了搖頭。
阿芝嘆道:「我是糊塗了,你又不是水族,怎麼會避水訣?嗯,龜息法會不會?」見馬蹄又搖了搖頭,阿芝重新把他帶回房內對他說:「昨天你跟我歡快,持續的時間很長,體力很好,應該有練過什麼功夫吧?」
馬蹄這個時候也不好藏私了,把從祝融火巫家裡偷的那片龜甲拿了出來說:「這是我撿到的秘笈,我是照著上面自己練的,也不知道練得對不對。」
阿芝接過看了一下道:「這是至陽至剛的法門,和我所修鍊的截然相反。不過這片龜甲所記載的內容並不是很深,和我所知頗有相通之處。嗯,他今天不會來了,我們還有大半天的時間。」說著便給馬蹄講解龜甲上所刻的練氣法門。
馬蹄心道:「看不出原來她也有這麼大的本事!還好昨天沒用強,要不一定死得很難看。」
阿芝見他分心,拿龜甲啪的一聲敲了他一下,說道:「沒多少時間了,快收斂心神好好聽著!」
馬蹄忙應「是」。這片龜甲他琢磨了整整一年,又按自己的理解胡亂修鍊,沒想到大致上還撞對了,只不過有些地方似是而非。這時得阿芝指點,登時融會貫通,到了傍晚,阿芝詢問了他運氣的情況后,道:「行了,你現在可以用龜息法了。」跟著教他怎麼閉氣,如何龜眠。阿芝見他一點就通,教得也頗為暢快。待馬蹄把龜息法粗粗學成,阿芝道:「你現在的這點修為,最多只能閉氣半個時辰,不過也夠了。」跟著又給他講解地下水路,說明進入古井之後該如何遊走,如何出去。
好不容易才說完,阿芝道:「成了,趁現在天黑,你快出城吧。你自己去吧,我就不送你下井了。」
馬蹄道:「姐姐,我捨不得你。」這回他倒是真的不舍。
阿芝怔了一怔,嘆道:「我也有些捨不得你。不過弟弟啊,你不是我的心上人,我也不是你一生一世的伴兒。我們歡好一場,也算緣分。別耽擱了,快去吧。萬一他像昨晚一樣,突然間心血來潮又來敲門,只怕你就跑不掉了。」
馬蹄一聽,想起都雄魁的強橫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就不敢再拖拉下去,突然跪下給阿芝磕了三個響頭道:「姐姐,這次我是真認你做姐姐了!」跟著爬起來溜進後院,爬入井中。
阿芝望著他背影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姐姐……馬蹄弟弟,我很高興做你姐姐,可我並不希望永遠只能做人的姐姐啊。至少有一個人……我希望他不只是把我當姐姐……」
馬蹄並不知道阿芝的細膩心思,以龜息法潛入井中,一潛入水底,沒游出多久眼前便一片漆黑。這一點卻是阿芝疏忽了:她出身水族,在水中遊盪就像常人在陸上走路,只要知曉了道路,閉著眼睛也能走對。馬蹄卻沒這本事了。
他潛入水道,沒多久就迷了路,在水裡亂闖。漸漸胸腹間越來越憋悶,他知道自己的龜息功夫快到極限了。這時眼前忽然有一點光亮,他也顧不得是什麼出口了,涌頭就上,卻又是一眼水井,心道:「我不會游回來了吧?」
突然井外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好本事,夏人圍得這麼嚴密,你居然還能潛進來。」
馬蹄心道:「原來沒走回頭路,卻不知道這口井位於哪裡,是在城內,還是城外。等等!剛才這男人語音好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卻聽井外另一個男人接話道:「哼,地下盤根錯節,布滿了樹根。若不是知道江離出身太一宗,而這裡又是太一宗大本營,我幾乎要以為是他搞的鬼!」
江離?馬蹄聽到這個名字,隱隱想起了什麼,只聽第一個男人道:「那你覺得是不是江離的傑作呢?」
第二個男人道:「不是。這些樹很老了。沒有一百年,只怕也有幾十年了。多半是太一宗前輩留下的陣勢。正因為年歲久了,缺少維護,有些根系長歪了,有些根系腐爛了,我才尋到一個小小的縫隙進來。對了,你不請我進屋坐坐。」
第一個男人的聲音第三次響起,還沒聽清楚他說什麼,馬蹄驀然想起來:「是他!這口音,沒錯!羿令符!那個眼睛比雄鷹還犀利的男人!」
舊友密訪
馬蹄聽出羿令符的聲音,心中大奇:「我怎麼跑到有窮商隊來了?」
只聽井外那人對羿令符道:「你剛才不是說這個院子是夏人監視上的死角么?哼!」馬蹄正想他在哼什麼,突然被什麼東西纏住,驚呼聲還沒喊出來就已經被一卷蠶絲封住了口,然後身子凌空被一股力量硬生生拖出井去,跌在地面上。兩個男人冷冷地盯著自己,一個正是羿令符,另一個卻是巫女峰下和有莘不破單挑的那個「強盜」桑谷雋。
羿令符掃了馬蹄一眼,道:「是你!怎麼是你?」
桑谷雋道:「認識?」
羿令符道:「嗯。」手一揮,馬蹄只覺腦袋劇痛,便暈了過去。羿令符繼續道:「是個小混混,看來不是夏人安排的姦細,多半是機緣巧合之下來到這裡。」
桑谷雋道:「這麼說這口井可就有些古怪了。」
羿令符沉吟了一會,道:「先不說他,先說說你吧。你剛才說夏人安排在地下的『地網』有破綻?」
「不錯。」
「那破綻有多大?」
桑谷雋道:「剛好夠我一個人過來。」
「再帶一個人呢?」
桑谷雋微一沉吟,道:「你要我把不破送走?他本身不會地行之術,我帶著他,只怕通不過那縫隙。」
羿令符嘆道:「空中又被登扶竟的天羅封住……罷了,這件事情我另想辦法吧。你這次來,是來見不破,還是來找燕姑娘?」
桑谷雋神色一陣黯然,道:「不破我就不見了。燕姑娘……」話沒說完,便搖了搖頭。
羿令符道:「你走的時候她沒去送你,你沒因此怪她吧?」
「怎麼會。」桑谷雋道,「其實,我直到現在也很矛盾。我很想在辦事之前先見見她,又怕見到她以後會失去勇氣。算了,還是不和她見面了。如果我這次有命活著走出夏都,再去找她。」
羿令符看著他,良久才道:「你打算進王宮報仇?」
「是。」
「可是你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