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江離坐鎮九鼎宮,為大禹的江山恢復
第131章 江離坐鎮九鼎宮,為大禹的江山恢復元氣(6)
什麼湘水,什麼河岸,什麼湘妃竹……一剎那間全都消失了。川穹舉目四望,才發現自己原來站在藐姑射的手掌之中。那浩蕩北流的「湘水」,不過是藐姑射的一道掌紋而已。
川穹嘆道:「我自以為逃出了千萬里,原來根本就沒有跳出你的手心。」
藐姑射道:「等你見到了至黑之地,你就會知道萬里之寬廣和巴掌之狹小,其實也沒多大的區別。」祂的手心突然變成一個黑洞,川穹無立足之處,登時跌了進去,眼前一黑,通往華夏世界的通道關上了。
「我已經死了么?」周圍空蕩蕩的一無所有,然而就在這面對死亡的片刻,他卻變得異常敏銳起來,「那是什麼感應?是那樣的熟悉,又是那樣的陌生!」
那遙遠的感應讓他產生強烈的求生欲,本來已經消耗殆盡的靈力,突然洶湧地迸發出來。
川穹只覺腦袋一沉,幾乎虛脫,在臨近昏迷之際,一個聲音點燃了他的精神之燈。
他慢慢醒轉,神智漸漸清醒,跟著聽到另一個聲音。這個聲音卻比第一個聲音蒼老多了。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兩個人顯然都不是藐姑射!
「……馮夷得宗主感化,如今已經大徹大悟。從今日起重歸鎮都四門,雖然老朽,願鞍前馬後……」
川穹不知道那人在說些什麼,但眼睛卻漸漸看清楚了周圍的環境:這是個好大的屋宇,屋宇中間聳立著一座祭台,一個人站在祭台上,一個人跪在祭台下,剛才說話的大概就是這兩個人吧。
雖然祭台下那老者離得更近,但川穹的第一感覺卻是向祭台上那人望去:「好漂亮的一個少年啊,他是我的兄弟么?如果不是,為什麼會給我這樣奇特的感覺?」
那少年也同時向他望來,眼神中也帶著詫異。
「……如今,四門獨缺山鬼,不知宗主……」老者絮絮叨叨說著什麼,突然發現氛圍有異,驀地轉過身來,看見了川穹,大喝道,「什麼人,竟敢擅闖九鼎宮!」
「九鼎宮?」川穹道,「這座屋子叫九鼎宮啊。」
老者神色猙獰,踏上一步就要動手,祭台上的少年卻道:「且慢。」那老者的年紀比少年大得多,但對那少年的話卻十分順從,斂手退在一旁。
「你是誰?來這裡幹什麼?」
「我叫川穹。我也不知道怎麼會來到這個地方。」
「川穹……」少年喃喃道,「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到過。啊,我想起來了,你是燕其羽的弟弟!」
川穹點了點頭,那老者叫道:「燕其羽——不就是當日傷了宗主的那女人么?宗主,這人是天山血池的餘孽,待我把他拿下!」
那少年卻沒答應。
川穹道:「你和我姐姐有仇?」
「有些過節,也不算什麼大仇。」
「那你要對付我么?」川穹鼓了鼓真氣,卻覺得全身空蕩蕩的。
那少年卻搖了搖頭,對那老者道:「東郭門主,你且退下。」
那老者一愣,道:「宗主……」
那少年微笑道:「你怕他對我不利么?」
「這……」老者一笑,道,「這小子能有多少斤兩!諒他在宗主手底下玩不出什麼花樣來。不過這人能悄無聲息地進入九鼎宮,只怕有些過人之能,宗主可得留心。」
那少年淡淡道:「知道了。」
老者不敢違拗停留,行了禮退出去了。
大門合上,偌大的宮殿里只剩下兩個人,這種冰冷的氛圍讓川穹突然覺得有點熟悉,似乎在記憶的某處存在著相似的情景。
少年走下祭台,眨眼間便到了川穹面前。川穹心道:「來得好快,又走得這樣從容,卻不像是用了縮地法。」
兩個俊美不相上下的年輕人同時打量著對方。這時近在咫尺,川穹對眼前這少年的感應更加強烈了。
「原來是他!」川穹心道,「師父說這世界上不會存在這樣的人,可偏偏存在!可我為什麼會對他有這麼強烈的感應呢?難道他是季丹的傳人?也不像啊。」
川穹默然無語,對面那少年也在沉思。
「我感覺你就像我的兄弟。」少年道,「你真的是燕其羽的弟弟?」
「嗯。」
「你的名字,我聽羿令符提到過一次。他還交代過我,要我把一根羽毛交給你,可惜我沒做到,真是對不起。」
「是這根么?」川穹取了出來——這根羽毛從心幻大陣中取回以後,燕其羽仍堅持讓川穹帶在身上。
「對。」那少年道,「命運真是神奇,它最終還是回到了你身邊。」
川穹嗯了一聲,道:「你認識羿令符?」
「以前的一個朋友。」
「以前?現在不是朋友了么?」
「我不知道。」少年說,「也許不久后我們會有一場衝突吧。你呢?你怎麼認識羿令符的?」
川穹道:「我是感應著姐姐的羽毛去找尋她。誰知道姐姐沒找到,先遇見了他們。」
「他們?」
「嗯,羋壓、桑谷雋和羿令符他們。」
「在天山遇見的么?」
「不是,在邰城。」
「邰城?是邰墟,還是西北邰人遺族建立的那座土城?」
「邰墟是什麼?」
「是邰人走後留下的城池遺址,現在已經變成一座廢墟了。」
「嗯,那裡應該不是廢墟,邰城裡的人很多。」
「你什麼時候遇到他們的?」
「前天。」
「前天?他們怎麼走得這麼慢!」那少年喃喃道,「莫非是受到什麼阻滯不成?」
「喂,」川穹道,「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那少年沒有說話,川穹又道:「見到桑谷雋他們,我總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卻沒你這麼強烈。」
「我也一樣。」少年道,「或許是上輩子結下的緣分吧。對了,我忘了告訴你我的名字了,我叫江離。」
人事全非
「哦,你就是江離!」
「你認識我?」
「嗯,有一個人和我初次見面的時候,就對我大叫一聲『江離』!我一直以為自己和你很像……」川穹打量著江離,「原來不像啊,為什麼他會認錯人呢?」
「是誰這麼魯莽?」
「他叫有莘不破。」
江離登時呆住了。
川穹道:「嗯,你認識羿令符他們,應該也認識他吧。」
「當然認識……」江離的眼睛彷彿看到了逝去的歲月,「一個幼稚的男人。」
「幼稚?」
「嗯,整天做著不切實際的夢想。」
「有夢想不好嗎?」
「問題是他的妄想會害死很多人。」 川穹道:「你剛才好像說過,你以前是羿令符的朋友,那應該也是有莘不破的朋友吧。」
「對。」江離道,「我認識有莘不破還在羿令符之前。嗯,可以說他是我踏入俗世后認識的第一個人。」
「那你怎麼看起來對他很不滿的樣子。他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嗎?」
「沒有。」江離搖頭道,「他對我很好。」
「那……」
「然而這個世界並不需要一個只懂得關心一兩個人的君王。」
「君王?」
「他有帝王之相。」江離道,「有家世、有運氣、有膽量、有魄力!甚至他並不像他外表看起來那麼魯莽——他其實是有智謀的,如果他願意坐下來思考的話。」
「他有這麼好嗎?」川穹微笑道,「我原來只是覺得他很可愛而已。」
「可愛?一點都不可愛。在某些情況下,他是很殘暴的。」
「每個人都有變得殘暴的可能啊。」
「但是他不可以。」江離道,「天下間的好事都被他佔盡了,可他偏偏又太過任性,自制力又差。若任他胡鬧下去,只會弄得天下大亂。」
「真是這樣嗎?」和有莘不破接觸的情景在川穹腦中一一閃過,「嗯,我和他也不熟,也許他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吧。不過你說的那些東西,比如天下大亂什麼的和我沒什麼關係,所以我想就算他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我也不會討厭他吧。」
川穹似乎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繞著祭台走了一圈,道:「這屋子好悶。」
「沒錯,是很悶——留著幾百年積下來的無奈,哪能不悶呢。」江離道,「幾天前,我一覺醒來,便發現自己躺在這個地方。歷代祖師前輩留在這祭台上的記憶在眼前一一閃過,讓我理解到他們的許多無奈與苦楚。這個地方一方面要維繫太一宗的正統,一方面要輔佐夏王室的政統,兩個擔子都重似千斤,卻又自相矛盾——我實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下去。」
川穹道:「撐不下去就別撐了。或者扔掉一個,不就輕鬆了。」
「扔掉一個?」江離喃喃道,「我身上流淌的是王族的血,心裡掛懷的是太一宗的道——你叫我扔掉哪一個?」
「可你自己也說撐得很吃力,要是不扔掉一個的話,遲早兩樣都完蛋!」
「我知道。」江離嘆了一聲,說,「可是既然背負了這使命,就總得想法子撐下去。就算我將對抗的是天命,我也要儘力一搏!」
「江離,」川穹呼喚這個名字的時候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或許我應該敬重你吧,可是我又覺得你這樣子太累了。」
「不管怎麼樣,我可不像那不負責任的有莘不破!若他肯上心一點,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那或許我會選擇另外一條道路。」
「什麼道路?」
「就像你所說的那樣,卸掉其中一個擔子,輕輕鬆鬆只理太一宗的事情。」江離道,「可惜他太讓人失望了,長到這麼大還在做那少年時就該做完的夢!」
川穹道:「你們真好,還有少年時的夢可以回憶,我卻連少年的經歷都沒有。我的腦袋幾乎是一片空白。好像我忘記了許多事情,或是說那些事情根本就不存在。江離,你有沒有試過忘記一些事情的經歷?」
「有。不過不是忘記了一些事情,而是找回了一些塵封的記憶。不過,在找回那些記憶以後我反而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一些什麼似的。我醒來后的這幾天常常很彷徨,不過有一個念頭一直支持我走下去。」
「什麼念頭?」
「一個很深刻的念頭,這個念頭告訴我:不要怕,勇往直前地走下去,就算撞個頭破血流,也一定要了結心愿。」江離微笑道,「或許我曾經做過一些連自己也忘記了的事情吧。不過我懷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信念,相信冥冥中有些安排會幫助我闖過最後的難關。」
「最後的難關?」川穹想起了藐姑射的話,「那我的難關呢?有沒有人能告訴我該怎麼闖過去?」他提了提真氣,發現靈力已經恢復了些許,道:「我好像可以走了。這就告辭吧。」
「走?」
「嗯,難道你要留下我不成?」
江離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不過你能否答應我一個請求?」
「嗯,請說。」
江離道:「九鼎宮非外派所能擅入。你是洞天派的傳人吧?」
「嗯。原來你早看出來了。」
「這九鼎宮裡,對四大宗派的各種記載很多。」江離道,「四派雖然同源,但發展到今天卻已經有了相當大的隔閡。你無緣無故闖進來,本來我是不應該輕易放你出去的。不過……我不想和你動手。」
川穹道:「我也不想和你動手。」
「但九鼎宮的事情,我卻不想在我這一代泄漏出去——儘管我也不知道你在這片刻里探視到了多少東西。」
川穹道:「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要將九鼎宮的事情外傳?」
「是。」江離道,「也不要跟人提起我接掌九鼎宮的事情。」
「嗯,好吧。雖然我也不太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還有一件事情。」
「嗯?」
江離道:「你和有莘不破是朋友吧?」
「算是吧。」
江離道:「我想問你:如果有一天我和他起衝突,你會幫誰?」
川穹道:「有莘不破雖然也算是我朋友,但跟他吃頓飯,幫他一些小忙可以,但還不到要幫他打架殺人的分上。你們倆要是起衝突,我不會插手的。」他直視江離的眼睛:「你要對付他?」
「嗯。」江離道,「我要利用他來保持東西雙方和平的局面,為大夏恢復元氣爭取時間。所以在有莘不破來到夏都這段時間,你能不能先在這裡住下?我看得出你的身體也還沒有恢復,需要有個地方靜養。」
川穹沉思片刻,終於道:「好吧。」
燕其羽其實沒有睡著。她根本就睡不著。北方殺伐之聲時起時歇,但川穹出去以後就再沒回來過,「他去哪裡了呢?如果說是在外面守夜,為什麼完全感覺不到他的氣息?」
燕其羽撫摸著手中的白羽:「另一片白羽的氣息變得好遙遠,弟弟,你又跑到哪裡去了?」
川穹跟在江離後面,在一個殿堂中停下。
「這裡是四維殿。」江離道,「據記載,四派中的高人如來作客,一般都會在這裡歇息。」他指著其中一個大門道:「心宗的前輩和血宗的前輩都曾入住,就只有洞天派的高手沒來過。你是第一位。」
川穹掃了一下四道緊閉的大門,道:「為什麼有四個門呢?你們太一宗是九鼎宮的主人,難道也住在這個地方?」
江離道:「太一館是虛設的,用以陪襯三派,同時表示太一宗對其他三宗的尊重。不過,聽說幾十年前我師伯伊摯來夏都的時候曾住在這裡。住進太一館的,他是第一個。」
川穹道:「那他現在還住在裡面嗎?」
「當然沒有。」
「那太一館現在住著誰?」川穹道,「雖然大門緊閉著,但我可以感到裡面有個驚天動地的人物在。」
江離望著那道用符咒緊緊封閉的大門,出了一會神,也不知過了多久,才道:「確實是一位驚天動地的大人物。他在這裡已經住了好多年了。這個人原來在這裡,我也是昨天才剛剛知道。不過,我們還是不要去打擾他吧。」
川穹也不追問,便向洞天館走去。他走著走著突然停步,屏息閉目,似乎在感應著什麼。
「怎麼了?」
「有人打開了一個空間通道,通向一個好奇怪的地方。啊,那地方和至黑之地完全不同,那麼縹緲,那麼恍惚。」
「空間通道?」江離問道,「是貴門中人么?」
「對,應該就是祂。」
「祂?」
「我的師父……那個叫藐姑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