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江離坐鎮九鼎宮,為大禹的江山恢復
第130章 江離坐鎮九鼎宮,為大禹的江山恢復元氣(5)
「師父……」雒靈的眼睛竟然有些濕了。
「傻孩子,你怎麼可以哭!記得,從今夜開始,再不許真的掉眼淚了!不要讓人知道師父已經走了,這樣都雄魁一干人等會對本門存三分忌憚。也不要再讓別人看到你們脆弱的一面。女人太過堅強不一定是件好事,但我們在這個世界是這樣的孤弱,我們所愛的男人偏偏又總是這樣的搶手,我們只能把我們的脆弱藏起來,要不然,怎麼在虎狼成群的男人堆里活下來啊!」
其情何所始
「這是哪裡?」
「天上。」
「天上?」川穹聽到這個答案吃了一驚,向下望時,果然自己身處高空之中。夜色里隱約看到地面上沙塵滾滾,卻是有莘不破和姬慶節正與始均厲斗得厲害。
川穹以前不是沒有到過高空,但每次都是坐著姐姐的白羽所幻化的芭蕉葉,而不像此刻這樣凌虛而立,腳下空蕩蕩一無所有。
「是怎麼做到的?」川穹隱約感到藐姑射營造了某類空間,然而一時還想不通其中的奧妙。
藐姑射對川穹的詢問一點回答的興緻都沒有,只是默默看著川穹的頭髮。
「他怎麼樣了?」
「他?」川穹隨即想到藐姑射問的是誰了,「你是問季丹?」
「除了他,這個世界還有誰值得我問起?」
兩人相對沉默著。
藐姑射道:「怎麼不說話?」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嗯,那……他是不是變了很多?」
「變?」川穹搖頭說,「我不知道。我只見過他一次啊,他以前是什麼樣子的?」
「以前?」藐姑射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傻傻的,愣愣的,嗯,身上有點臭。」
「你們認識很久了?」
「不久。」藐姑射說,「就像在昨天一樣。」
「昨天……」
「是啊,昨天……師父要殺我,我躲了起來。不管我躲到哪裡,師父總能找到我。後來煉把師父給攔住了,兩人吵了起來……」
這幾句話里川穹有好幾個地方聽不懂,他忍不住問道:「你師父為什麼要殺你?煉又是誰?」
藐姑射停了停,道:「我師父為什麼要殺我,我當時也不是很懂。煉……是給我頭髮的那個男人。」
川穹恍然大悟:「就是季丹的師父!」
「對。」藐姑射道,「說到哪裡了?哦,師父和煉打了起來,弄得天翻地覆,師父竟然動用了宇空……」
「宇空!」川穹驚呼起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驚呼,然而聽到這個詞的時候,頭頂那根頭髮卻不自主地跳了跳。
藐姑射道:「你能發動宇空了?」
川穹搖了搖頭。藐姑射道:「我想也沒那麼快。」
「宇空是什麼?」
「是個名字。這個名字其實是其他宗派的人給取的,後來我們自己聽多了,也就跟著說。其實沒多玄,就是造出一個空間通道,通向一個最黑暗的地方。」
「那和我們經常用以空間挪移的玄空挪移法有什麼不同?」
「沒什麼不同。」藐姑射道,「天地間的運作說到底是很簡單的,只不過天底下那些自詡聰明的傻瓜被種種假象給迷惑住了,這才造出一個個亂七八糟的名字來。宇空,其實原理和最基本的玄空挪移術是一樣的,只不過是把那空間裂縫弄大一點,而通往的地方和別處有所不同罷了。」
川穹道:「你剛才說的那個最黑暗的地方是不是很可怕?」
「嗯。」藐姑射道,「那是一個至黑之地。沒有人能到那個地方去,也沒有人能參透其中的奧秘。」
「你也沒去過么?」
「去了。」藐姑射道,「但只在邊緣外待了一陣就回來了。」
「為什麼不進去?」
藐姑射嘆了口氣,道:「我現在跟你講了,你也是不懂的。有機會的話,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到那裡你就會發現,太一宗所追求的什麼超越時間的永恆全都是痴人說夢!天地何曾永恆過?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要毀滅它也是反手之間而已。」
川穹驚道:「毀滅這個世界?」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叫道:「宇空?」
「是啊,」藐姑射說,「我們把通向至黑之地的那道空間裂縫再弄大一點,嗯,大到超越我們控制能力之後,大到它不再需要我們追加力量也能自己伸張了。然後,來自至黑之地的強大吸引力就會慢慢吞噬這個世界的東西:風啊、雲啊、雷啊、火啊、土啊、光啊什麼的。吞噬的東西越多,裂縫就越大、越不可控制——一直到最後把我們這個世界都吞滅掉。」
「那……那我們呢?」
「我們?」藐姑射很平靜地說,「也一樣會被吞滅掉啊。」
「那豈不是自殺?」
「可以這樣說。四大宗派的『終極滅世』,其實都是自殺。」
川穹忍不住道:「為什麼大家要發明這種自我毀滅的東西?」
「太久遠的事情了。當初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大家都已經不大清楚了,大概,是追求永生過程中不小心發現的東西吧?」
「追求永生?」川穹一聽大奇。
只聽藐姑射道:「很多很多年前,大概是天下玄術剛剛合流,四大宗派還沒分家的時候,人們不斷地探究天地的秘密和生死的奧秘。其中一個目的,據說是為了追求永生。就在這個問題上,有四種不同的意見產生了。」
「所以就成了這四大宗派。」
「當時還沒這個叫法。」藐姑射說,「總之那四撥人各執己見,吵吵鬧鬧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們三家都說自己找到了永生的途徑,但其實都是在做夢!如果他們能領略到至黑之地那生生滅滅的至理,大概就不會再執著於各自那點坐井觀天的妄想了。唉,現在跟你說這些幹什麼,說了你大概也不懂的。」
川穹真的沒怎麼聽懂,然而又隱隱約約覺得自己能理解些什麼。
藐姑射繼續道:「我們這一派的祖師前輩探究九天之外的奧秘,手段越來越高明,在某年某月某天,某人竟然在一不小心之下發現:可以利用通往至黑之地的通道把整個世界都毀滅。後來這個秘密流傳出去以後,別人就根據這項玄術可能產生的後果,叫它宇空。真是好笑啊,長生夢破滅了,自殺夢倒是圓了。太一宗的『宙逆』,血宗的『流毒』,心宗的『無是非』,估計也都是這麼來的。」
「那我們每一代洞天派的傳人,是不是都有人能使用宇空?」
「大概是吧。」
「那這個世界豈不是很危險?」
「危險?」 「萬一我們有一代傳人想不開,發動了宇空,那這個世界豈不是就……」
「就完了。」藐姑射淡淡道,「但那又有什麼打緊的?就算我們不發動宇空,過個一萬萬年,或一萬萬萬年,這個世界也會有灰飛煙滅的一天。」
「但這個世界畢竟能存活到萬萬年之後。」
「反正始終是要走向滅亡的,萬萬年和一天有很大的區別嗎?」見川穹發獃,藐姑射道:「對我們來說也許有,但對浩渺的造化來講,根本就沒區別。我想,當年我那個師父在啟動宇空的時候,雖然旁人目之為瘋狂,然而這也只是旁人不理解他罷了——也許連煉也不理解他。」
「他當年啟動了宇空?」其實這件事情剛才藐姑射提到過,不過那時候川穹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那……為什麼現在……」
「因為被煉阻止了啊。」藐姑射道,「煉為了我,竟然對你祖師爺出手。唉……」
藐姑射說得平淡無奇,川穹心中卻充滿了擔憂:「後來呢?他們怎麼樣了?」
「後來?死了。」
「死了?誰死了?」
「都死了。兩個人抱在一起死掉了。」藐姑射說,「據說我們這一派都是這樣子的啊。」
「我們……」川穹顫聲道,「難道我將來也會這樣?」
「嗯,如果你遇到一個讓你沒法控制自己的人的話。不過,你未必有這個機會。」
「為什麼?」問了這句話,川穹突然害怕起來,「你要殺我?」
「是。」
「為什麼?」
「因為歸藏子的眼睛暗示過,你一出世,季丹就離死不遠了。」藐姑射道,「我暫時還不想他死,所以只好殺掉你了。」
「你說我會害死季丹?」
「嗯,大概是吧。」
「不!」川穹道,「我不會的。季丹對我那麼好,我怎麼會害他?」
「也許就因為他對你好,所以你才會害他。」藐姑射淡淡道,「我不會讓當年的事情重演的。趁現在季丹不在,孩子,叫我一句師父吧。」
藐姑射的言行每每讓川穹難以理解,但他仍叫了聲「師父」。
「嗯,很好。」藐姑射道,「現在我跟你說說至黑之地的情形。那個至黑之地,外人不知道的,都叫它無底洞。一些人還以為那是個和幻獸差不多的東西。你現在的功力,是很難到的。就算是我,現在能到達的也僅僅是離它很遠的邊緣地帶。其他人到了那裡,嗯,哪怕是祝宗人、都雄魁和獨蘇兒也沒法保住性命。但你的話,大概還能支持個若干時候。」
「師父,」川穹道,「你跟我講這個幹什麼?」
「我要送你過去。」
「送我過去?」川穹有些膽怯,「那我還能回來么?」
藐姑射道:「要憑空回來,我估計你還做不到。但如果這個世界有個很強的媒介讓你感應到,也許可以。」
「很強的媒介?」
藐姑射道:「就是一個能超越重重空間阻隔讓你感應到他存在的人。不過,我估計你很難在這個世界找到一個如此親密的人。因為,就算是我和季丹之間也沒有這樣的感應啊!」
「我懂你的意思了。」川穹道,「就是說我如果去到那裡就一定回不來了,是吧?」
「嗯。」藐姑射說著,伸出手,似乎想撫摸川穹的頭髮。
川穹一閃避開了,道:「師父,我能不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在你動手之前。」
「說吧。」
川穹道:「我……」他只開口說了一個字,整個人突然消失了。
藐姑射怔了一怔,隨即莞爾:「這孩子看起來這樣純真無邪,原來也會騙人。」
其人何所在
川穹騙過了藐姑射,用玄空挪移大法趁機逃走。匆忙間他只求逃得越遠越好,也不知道自己逃到了什麼地方,身子一動,獸皮衣服卻被什麼東西勾住,定睛四顧,才看清原來是片森林。
「這是棄林10。」川穹驚得呆了,聽聲音竟然是藐姑射!「幾百年前有個女人在這裡扔掉一個孩子,誰知道剛好遇見有人開荒伐林,孩子活了下來。唉,邰人遷走之後,這裡的樹木又長得這樣繁盛了。」
如果姬慶節在此,馬上會意識到藐姑射說的是他老祖宗的事情,但川穹卻哪裡有心思聽藐姑射講故事,趁著對方還沒動手,一閃逃走了。這次卻站在一個大土堆上,泥土中隱隱有紅光滲出,那紅光中隱含的殺氣,竟讓川穹打心裡覺得害怕。
川穹喃喃道:「這莫非是個墳墓?看這泥土草木的樣子,裡面的人怕死了幾百上千年吧,怎麼還會有這麼強烈的殺氣?」他不敢踩踏這雖死猶雄者的墳頭,慌忙要爬下來,還沒舉步,只聽藐姑射的聲音道:「過了這麼多年,這蚩尤冢11還是殺氣衝天的老樣子啊。都死了近千年,還不肯服氣么?」
川穹心中一凜,一步跨出,卻不是走下墳墓,而是走入一座大山之中。眼前出現了一座人形石像,上面長滿了青苔。那石像似乎是個女體,一副回首眺望的樣子。石像的面部表情早已被歲月磨平,卻仍然讓川穹心中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哀怨。他不知道,這就是九尾狐塗山氏的回望石。
「這個女人很可憐,是不是?雖然幾百年來享用著國母的祭祀,不過那大概也沒法抵消夫離子散的悲怨吧!」
藐姑射!祂竟然還是跟來了!川穹一咬牙,再次遠逃,這次卻是一腳踏入水中,原來是條河流。他轉頭四望,沒有見到任何身影,才舒了一口氣,竟又聽見那個聲音道:「這蒲川的河水,還是這麼清澈。當年簡狄12在這裡沐浴,不小心吞下玄鳥剛生下的蛋,回去竟然懷孕——據說商人的始祖契就是這樣來的。」
川穹幾乎絕望了,然而他決定做最後一搏!這次的玄空挪移他幾乎耗盡了真力,然而一腳踏出,還是河水。「難道我已經連玄空挪移都用不了了嗎?」
然而他很快知道不是,腳下的水比剛才多了幾分清涼,兩岸綠竹成蔭,竹上斑斑點點,猶如淚痕。
「你在嗎?」川穹嘗試著問。
「在。」
聽到這個聲音,川穹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在水中,幸好他所在的地方水位低淺,流水只沒到他的胸口。
「這裡很漂亮,」川穹已經完全絕望,知道這裡多半是自己在這個世界最後看到的景色了,「這個地方叫什麼?」眼見無幸,他的心反而平靜下來。
「這裡是湘水。當年舜13帝南巡,在這附近駕崩。他的兩個妻子娥皇14、女英15奔喪到此,傷心欲絕。據說這些竹子上的斑點,都是她們留下的淚痕。」
「那個舜帝一定是個好男人吧。」川穹道,「我死了以後,不知道會不會有人這樣傷心難過。」
「大概不會吧。」藐姑射道,「因為大家都不會知道你的死訊,只是以為你失蹤了而已。日子久了,應該就會漸漸把你給淡忘掉。何況……這個世界上有會懷念你的人嗎?」
川穹能想到的只有燕其羽,心中一陣黯然,朝空處道:「師父,你到底在什麼地方,為什麼我都看不到你。」
藐姑射笑道:「你不該問我在什麼地方,你應該問你自己在什麼地方才對啊。」
川穹不解道:「我在什麼地方?我不就在湘水邊上么?啊——不對!」川穹腦袋一熱,讀到了頭髮上記載的某條某目,醒悟過來,喝道:「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