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深藏巴國的秘密(4)
第36章 深藏巴國的秘密(4)
羋壓叫道:「賊?我雖偷了回東西,但你也不用說得這麼難聽!」
江離道:「我不是說你。」
「那是說誰?」
江離道:「我們從孟塗出發到這裡,一路都被幾個賊盯著啊,難道你沒發覺?」
羋壓大喜:「你是說有賊跟著我們?外賊?」
江離道:「嗯。本事只怕不小,那些氣息若隱若現的。本來讓他們跟下去也沒什麼,但前面如果再遇到什麼強敵,這些小賊又在後面跟我們搗亂,那就討厭得很了。還是趁著無事,先解決掉的好。」
羋壓叫道:「江離哥哥你的意思是要去把他們打跑嗎?太好了!有莘哥哥,吃完飯我們打賊去,上次遇到那頭大土狗太厲害了打不過,這次,嘿嘿,我要讓他們試試我的重黎之火。」
「在孟塗我們忌憚桑鏖望,現在離孟塗都一千八百里了,為什麼還不動手?等什麼?」
「雷旭,你急什麼?」那妖冶的杜若一笑,道:「血晨都不著急,輪得到你急?」說著向那年紀較輕的黑衣人挨過去,把那年紀較大的年輕人雷旭看得眼中冒火。
「別碰我!」血晨厲聲叫道,「再碰我,小心我殺了你。」
杜若笑得就像一隻發春的貓,讓血晨感到全身發毛,血晨大喝:「別笑了!」
杜若止住了笑,卻用一副讓血晨更受不了的媚態追問說:「為什麼?你不喜歡我嗎?還是說你不能喜歡?」
血晨就像被人踩痛了腳,臉色一沉。杜若心下一怕,知道他真箇發火了,不禁退了兩步。雷旭趕緊走上來攔在兩人中間,道:「師弟,別這樣。咱們大事為重。我們已經跟了這麼久,不如就今晚衝進商隊,把事情了結了。」
「不行!」血晨恢復了鎮定,「我們來得晚,沒見到川口的那場大戰。但如果如靖歆所說,那個江離竟然能召喚九天外一等一的幻龍赤髯,那這幫人就絕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各個擊破。」
「赤髯又怎麼樣?」那個相貌古樸的老者冷笑道,「如果你們是忌憚那個驅使七香車的少年,那就放心好了,這小子由我來對付,我保證他連赤髯都沒法召喚!」
杜若笑道:「我們本來就要安排你去對付他啊,不過你對付人就可以了,那車可小心些,別把它烤焦了。」
靖歆看著這幫夏都來的年輕人,心中暗暗冷笑:「這就是鎮都四門新一代的才俊么?雖然實力不錯,但如果不是有我在旁照料周旋,這些人根本不是有窮商隊那幾個年輕人的對手。」
飯後,羋壓便搶著要出去「打賊」,被羿令符眼睛一瞪,這才噤聲,轉頭向有莘不破求援,連使眼色。
有莘不破見狀笑了笑,對江離說:「今晚?」
「不,現在出去了也不一定找得到他們,」江離說,「他們從孟塗跟到這裡一直不出現,就是心有所忌,想找到我們人手分散的機會,然後各個擊破。只要我們不分開,他們多半就不會出現。」
「那我們就分開好了。」有莘不破說,「各個擊破沒那麼容易!」
「你有把握?」江離道,「如果來的是四五個和桑谷雋不相上下的人,你有辦法一個打五個?」
「如果有五個桑谷雋聯手來打我,我是打不贏的。但一時半會兒只怕也死不了。只要那個受到襲擊的人撐得住,其他人一起趕來,前後夾攻,這事就成了。」有莘不破說,「不過,你認為那些毛賊真有桑谷雋那麼厲害?」
「我知道你的意思。」江離說,「不過這個戰術要成功,前提是這些毛賊的實力比我們弱。如果真有五個桑谷雋,嘿嘿,你撐不了一時半會兒的,一個照面就死翹翹了!」他掏出五個種子:「這是多春苗的種子,每人一個,遇到危急狀況把它捏爆,其他的種子就會有感應。」江離分派完種子以後又開始分派人手:「車陣不動,有莘不破向西,令符兄向南,我向東。其他人留守。」說著看了雒靈一眼。
羋壓急道:「不行!我也要出去。」
有莘不破道:「中間策應的任務最重要了,而且敵人直襲大本營的機會也最大,所以其他方向都只有一個人,只有大本營需要兩大高手坐鎮,你要出去的話,和我換好了。」
羋壓想了想,笑道:「那我還是在這裡陪雒靈姐姐吧。」
有莘不破道:「那你可得照料好雒靈姐姐啊,保護女孩子是我們男子漢的責任!」
羋壓傲然道:「這個自然!」
「稟、稟王上、侯爺:不好了!」
「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
「少主,少主他又不見了!」
月隱日出。
羿令符策馬南行,江離七香車騰空向東,有莘不破疾奔向西,車陣不動,轅門大開。
「他們竟然無緣無故分開了,這算什麼?」雷旭冷笑道,「向我們挑戰嗎?」
「如果是挑戰,」杜若看著血晨,道,「那我們應戰么?」
血晨斷然道:「當然!不管他們打的是什麼主意,既然敢分開行事,那是自尋死路,大夥全體向西,先攻有莘不破!」
「不!」那個相貌古樸的老者突然說。
血晨冷冷地盯著他,道:「烏懸!你說什麼?」
烏懸給血晨看得有些忐忑,但仍堅持道:「對付一個有莘不破,不需要那麼多人。我向南去擒住羿令符。」
血晨冷冷道:「我看你是想報師門之仇吧!」
烏懸道:「就算是,難道沒有我你們就拿不下那個有莘不破?」
「我同意烏懸的話。」杜若道,「一個有莘不破,不需要那麼多人一起動手。不過我有個更好的提議。」
血晨冷冷道:「哦?」
杜若嗲聲道:「你別老對人家這麼冷淡嘛。」
血晨怒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杜若彷彿很喜歡逗血晨發怒,但也不敢太過分,正色道:「烏懸和那把落日弓有仇,但讓他去對付那個有窮傳人不大適合,相反,我卻是他的剋星。」
血晨道:「說下去!」
杜若道:「我的意思是,我去對付那羿令符,烏懸對付那江離。你們三個,嘿嘿,別告訴我連個有莘不破也拿不下。」
烏懸介面道:「好!我贊成。」
雷旭淡淡道:「無所謂,反正要拿下那有莘不破我一個人就夠了。其實我不懂師尊為什麼要這麼勞師動眾的。明明我一個人就能幹完的事情,還要動用這麼多人幹什麼?」 血晨看了一眼靖歆,只見他笑道:「有各位在,其實用不到小可這點力氣。無論如何安排,小可在旁吶喊助威就是了。」
有莘不破向西奔出十餘里,遇見一座大山:山坡上桂木成林,山谷有很多無條草86,那草形奇特。猛然,林間竄出一隻(yīng)如87,形狀像鹿但有一條白尾巴,有馬一樣的腳人一樣的手,還長著四隻角,隨即又隱於山谷林蔭間。
「出來吧。」有莘不破叫道。
一個人微笑著從一株桂木後面踱出,衣襟青青,神態悠悠,卻是桑谷雋。
「哈,」有莘不破有些驚訝道,「怎麼是你」?
「你以為是誰?」桑谷雋笑道,「以為是一路盯著你們的那幾個小賊么?」
「你來這裡幹什麼?」
「幹什麼?」桑谷雋笑道,「報仇啊!在孟塗我是主,你們是客,且放你們一馬,但巫女峰下的賬,遲早要找你們算清楚的。」
有莘不破微微覺得腳下有異,連忙跳開,原先立足那地面竟然陷了下去。他不敢停留,撒腿便逃。桑谷雋笑罵道「沒出息的東西」,立馬趕來。有莘不破逃得好快,桑谷雋連施展法術的空當都沒有,全力追趕,這才沒讓他逃脫。眼見有莘不破越逃地勢越險峻,他冷笑道:「不向東邊和你的夥伴會合么?你一個人鬥不過我的。」
有莘不破不理他,慌不擇路,竟走上一條死路。桑谷雋見他停在懸崖邊上發愣,不禁放聲大笑:「真不知道你這樣糊塗的傢伙一路是怎麼走來的?竟然能帶著商隊從東南一直走到巴國,都是多虧你幾個朋友的幫忙吧。可惜啊,現在他們都不在你身邊。」
有莘不破回過頭來,怒道:「少爺我一個人也能對付你!」
說罷,他如風如箭,沖了過來。桑谷雋微微一笑。有莘不破衝到他身前五丈處,腳下地面突然下陷,沙石紛飛,把他裹了起來。
桑谷雋看著有莘不破的狼狽相,笑道:「人家說笨蛋一千年也學不乖,果然……咦!」一股勁風有如刀割,凌空劈來,桑谷雋不敢硬接,微微一讓,那勁風猛地斜斜縮了回去,桑谷雋被這股如大海退潮般的力量一帶,身子被帶得向前沖了兩三步,卻見有莘不破從沙石中突圍而出,兩人已是短兵相接之勢。
有莘不破大喝一聲,右拳夾著一股氣勁揮了過來,桑谷雋微微變色,身子微側,左手一擋,右足一點,就要跳開,哪知有莘不破變拳為抓,牢牢把桑谷雋的左手給纏住了。
桑谷雋一掙沒脫開,右拳跟著搶攻,兩人貼身肉搏,這時候,什麼法術都顧不上了。
方才有莘不破自陷絕路,為的便是激起桑谷雋的輕敵之心。他早有對付亂石陣的法門,假裝衝動被桑谷雋的亂石陣困住,再用新練成的氣刀破陣而出,等到桑谷雋發覺上當,兩人已經纏在一起,桑谷雋相對於有莘不破的優勢一時盡失。
這當代才俊中的兩大高手武藝相當,但有莘不破用右手制住對方左手,空著左手和桑谷雋的右手搏鬥,未免不夠靈活,砰砰連挨兩拳。
桑谷雋佔了上風,銳氣大盛,連攻三拳,哪知有莘不破拳路一變,只攻不守,還了兩拳:桑谷雋那三拳如石碰金甲,有莘不破這兩拳如刀劈石頭。
有莘不破自在巫女峰下得那神秘人啟發,對自身真力的運用更是得心應手,這時雖是左手對右手,但落拳之重,遠勝對方。不到三個回合,桑谷雋便暗暗叫苦:這有莘不破的蠻力自己真是甘拜下風,無奈左手被他拿住,被迫和他近身對決。一刻鐘下來,桑谷雋的拳力還沒攻破有莘的氣甲,卻早被有莘不破揍得全身發疼,跟著太陽穴上連挨兩下,更是頭暈腦漲。
有莘不破叫道:「服不服?」
桑谷雋怒道:「服什麼?」
有莘不破大聲道:「不服再打!看誰先挨不住!」
兩個人口中說話,拳腳不停。砰砰砰砰,纏在一起,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掌,桑谷雋不如有莘不破皮堅肉厚,臉被揍得像個豬頭。
有莘不破笑道:「打小白臉就是爽,把你打得豬頭腫臉,看你以後還怎麼做花花公子?」
桑谷雋一愣,驚道:「你說什麼?」
有莘不破笑道:「我說你現在就像一個豬頭!」
桑谷雋也微微感到自己面部腫痛,急道「放開我!放開我」,全力掙扎,連攻擊也忘了。
「你認輸,我就放了你。」
桑谷雋怒道:「誰認輸?」
「那好,那我們就互相揍到沒力氣!」說著連進四拳,拳拳打在桑谷雋的臉上,最後一拳正中鼻樑,桑谷雋登時鼻血長流,心中暗暗叫苦:「我何必和他比拼蠻力?真是笨。」咬咬牙,道:「好了,我承認蠻力比不過你。」
有莘不破見勁敵認輸,心中大喜,當下見好就收,鬆手跳開。桑谷雋雙手合攏,向地面虛劈,地面裂開一道小縫。
有莘不破左拳右掌,橫在胸前,蓄勁待敵,卻見桑谷雋雙手分開,凌空虛引,一道清泉噴了出來,旁邊的地面一陷,凹成一個小池,清泉注入,明亮如鏡。桑谷雋伸頭一照,幾乎哭了出來:水面照出那人,好大一個豬頭。
有莘不破罵道:「你長得很男人,怎麼做事還這麼娘娘腔?」
桑谷雋怒道:「誰娘娘腔了?」
只聽背後一個聲音冷笑道:「男人愛照鏡子,那還不是娘娘腔?」
桑谷雋不願意現在這副尊容再給第二個人看見,狠狠對有莘不破道:「咱們沒完。」立足之處如水蕩漾,瞬間沉進去不見了。
有莘氏的最後一人
江離乘坐七香車,向東方飛去。
日出河谷,扶桑何在?江離浪漫地幻想著那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師兄,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竟能得到桑谷秀那樣一個女子的心。
七香車越飛越東,太陽越升越高,迎面吹來的風也越來越熱。陽光漸漸毒辣起來,片刻間,七香車上的七色異花全部被烘得萎謝。江離回過神來,抬頭看時,天上竟然有兩個太陽:東方一個,頭頂一個。
舉目下望,鬱郁蒼蒼的山林全變樣了:草木枯死,江流乾涸,走獸渴斃,飛禽斂翼。「我是誤闖了空間,來到太陽幻境,還是走錯了時間,來到十日時代?」
氣溫仍然在上升,水分仍然在蒸發,大地開始龜裂,七香車逐漸乾枯。江離降下七香車,走下車來,隔著薄薄的鞋底,腳下傳來一陣滾燙。他跪了下來,撫摸著乾涸的泥土,這片土地的生命,都已經被那多出來的太陽烤死了。
「我死了以後,是不是會如同這些樹木和禽獸一樣,歸於塵土,不留下一點痕迹?」江離痴痴地想著,竟然呆了,完全忘記自己的處境。
似乎只有在死亡的問題上,人才有拋開「萬物之靈」這種虛幻自大的覺悟。
大霧。
以羿令符的鷹眼,竟然也看不清一丈以外的光景。龍爪飛鷹早已經被隔絕在這個大霧的世界外,座下的風馬也早已迷途。
銀環蛇纏在羿令符腰間,睡得很舒服——空氣對人類來說太過潮濕,對它來講卻正合適。
羿令符默默地看著它:它已經不是她了。多年以後,在自己死後,朋友或後人把自己埋葬,在某塊土地上隆起一個墳墓,有多少人還會關心黃土之下葬的是一個叫羿令符的人?或許沒人敢靠近這個墳墓、沒人敢近前憑弔吧,因為有一條大毒蛇徘徊在墳墓旁邊,久久地守護著,直到它也老死,或者飛升。
「唉……」羿令符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想得太多了。人生不過數十年,就算沒有這場大霧,人類的眼睛又能夠看多遠?
江離如果死了,雒靈也許會嘆息一聲吧,但她知道這個命中注定的對手不會那麼容易就死掉的;羿令符如果死了,雒靈也許會為他禱念幾句吧,但她也知道這個男人也沒那麼脆弱;有莘不破呢?雒靈拿不準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感情。「我會為他而拚命嗎?那次江離召喚出的青龍想殺有莘不破,如果江離不及時阻止,自己會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