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魏帝的反擊(8)
第338章 魏帝的反擊(8)
張春華又意猶未盡地深深看向他倆來:「你們兄弟倆在洛陽城裡忙於公務之餘,也要抽出時間來多研讀幾本好書,多琢磨一下世事,儘快把自己的本領鍛煉起來,但要注意順性而習,隨心而練,不可生硬勉強!在為母看來,師兒你性格中剛多柔少,武強文弱,可以取太祖皇帝曹操為楷模而砥礪不已;昭兒你性格中柔多剛少,文強武弱,可以取光武大帝劉秀為楷模而砥礪不已。你倆都不要妄自菲薄,依你倆的潛質,日後必能與曹操、劉秀這一流的蓋世雄豪併名於世的!」
「啟稟太尉,前線斥候來報,燕賊大開南門,公然於我軍陣前縱其軍民出城樵採柴薪、牧放牛馬,請示我軍該當發兵應戰否?」
虞鬆氣喘吁吁地跑進中軍帳內,向司馬懿躬身便問。
司馬懿正倚著高床在閱覽兵書,聽得虞松此問,雙眸精光倏然一閃即隱,沉吟道:「哦?燕賊好大的膽子,居然在我陣前將士的眼皮底下大搖大擺地出來樵採放牧?這豈不是視我堂堂大魏雄師如無物?」
「是啊!是啊!」虞松憤然而道,「啟稟太尉大人,燕賊如此逞強耀武於我軍陣前,實在是傲氣逼人,令人忍無可忍!我大魏王師須當衝殺上前給他們重重一擊!」
司馬懿聽了他這番進言,放下兵書,沉吟有頃,緩緩搖了搖頭,皺眉而道:「不妥!不妥!燕賊以此舉動示驕於我,其實正是誘我大軍前去應戰。我軍若是不審虛實而強攻之,恐有意外之變啊!」
梁機在一旁聞言,不禁詫異地問道:「太尉大人何必對區區公孫淵亦如此持重以待呢?昔日太尉您攻取荊州新城之時,兵分八路,晝夜不息,戮力不輟,故能於一旬之半拔堅城,斬孟達。如今大軍遠來而不加緊攻城略地,卻使我等久居雨水泥濘之中,且又縱其賊眾樵牧自若,何其迂緩也!在下實是竊惑不解。」
司馬懿認真地聽他講完,卻絲毫不嫌麻煩,看著他和虞松,耐心地解釋道:「哦?梁君你也心有疑惑么?且聽本座細細解析而來。昔日叛賊孟達兵雖少而食可支一年,而我軍將士雖多而糧不足月,以一月而圖一年,安可不速?其時以眾擊寡,全力以赴,不敢稍懈,是與其競糧也!如今燕賊眾而我軍寡,燕賊糧少而我軍食足,又加上雨水如此之稠,雖當儘速而強攻,其效亦不甚大!
「自我大軍從京師出發以來,不憂燕賊之交攻,但恐燕賊之逃逸!眼下賊軍坐困孤城,糧草殆盡,而我軍二百里環城連營尚未徹底合圍,三軍陣線亦未十分鞏固,若是不顧大局而縱兵掠其牛馬,抄其樵採,這反倒是驅敵而遁也!怎可如此糊塗?古語有云:兵者,詭道也,善因事變,善隨機應。燕賊憑眾恃雨,故雖飢困已顯而未肯束手,我軍恰當示無能以惑之,使其自窒於孤城之中!濫取些許小利而無故驚擾其心,實非良策也!」
虞松本就是心竅玲瓏之士,聽見司馬懿剖析得如此曲盡其妙,不由得暗自嘆服,這司馬太尉果然不愧為當今天下頂尖兒的良將奇才!這一番話赫然已將敵我大勢俯攬於手,如睹掌紋,公孫淵竟是墮其圈套已久矣!
「可是,這裡的雨下得這麼大……」梁機仍是面有憂色地言道,「大家再在這水窪里泡將下去,只怕渾身都要冒膿長蛆了……」
司馬懿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們近來確是都泡在雨水窪里十分辛苦,難道本座可就居高避水去了?本座一大把年紀都熬得下來,你們這些青壯小伙兒還比不過本座么?咱們就是頭上冒膿長蛆也得再忍下去!忍得苦中之苦,方能贏得利中之利!」
然後,他將目光徐徐投向了帳窗之外,瞧著那滿地亂濺起來的朵朵水花,沉沉道:「再急的雨,再大的風,也終究會有風停雨歇的一天!只要咱們能忍到最後,就一定能贏到最後!虞松,你傳令下去,特別是去給慕容跋、高允明作一下耐心說明。只要大雨一停,咱們就將這襄城團團圍困,四面猛攻,一泄這數十日來的鬱悶之氣!」
他正說著,巡營校尉胡奮一步跨進營來,朗聲稟道:「太尉大人,屬下方才巡查全軍,查到督糧官張靜擅自遷移寢帳於高丘之處,引得后營將士議論紛紛!」
「張靜?」司馬懿訝然而問。梁機目光一閃,探身上前,只低低說了一句:「這張靜是曹爽、夏侯玄當日在洛陽京師推薦入營的。」 司馬懿雙眉一揚,向胡奮肅然下令道:「張靜竟敢違反軍令趨逸避勞,實在是不殺而不足以定軍心。你即刻將他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大臣太重者國危,左右太親者身蔽,古之至戒也。往者大臣秉事,外內扇動。陛下卓然自覽萬機,莫不祗肅。夫大臣非不忠也,然威權在下,則眾心慢上,勢之常也。陛下既已察之於大臣,願無忘於左右。左右忠正遠慮,未必賢於大臣,至於便辟取合,或能工之。今外所言,輒雲中書,雖使恭慎不敢外交,但有此名,猶惑世俗。況實握事要,日在目前,倘因疲倦之間有所割制,眾臣見其能推移於事,即亦因時而向之。一有此端,因當內設自完,以此眾語,私招所交,為之內援。若此,臧否毀譽,必有所興,功負賞罰,必有所易;直道而上者或壅,曲附左右者反達。因微而入,緣形而出,意所狎信,不復猜覺。此宜聖智所當早聞,外以經意,則形際自現。或恐朝臣畏言不合而受左右之怨,莫適以聞。臣竊亮陛下潛神默思、公聽並觀,若事有未盡於理而物有未周之用,將改曲易調,遠與黃、唐角功,近昭武、文之跡,豈近習而已哉?然人君猶不可悉天下事以適己明,當有所付。三官任一臣,非周公旦之忠,又非管夷吾之公,則有弄機敗官之弊。當今柱石之臣雖少,至於行稱一州、智效一官,忠信竭命,各奉其職,可並驅策,不使聖明之朝有專吏之名也。
夏侯玄將蔣濟所寫的這道《勸諫陛下戒左右親臣疏》緩緩地念完,反覆地看了又看,深深嘆道:「昭伯,玄發現近來陛下頗有以言取人,因言賜賞之舉也。上一次,司馬子上憑著一篇諫言疏,便獲得了一個新城鄉侯的爵號;這一次,蔣大夫憑著這一道奏表,也是即刻便進入皇宮大內當了中護軍一職。這倒也罷了,他倆畢竟是有所付出方才得此回報的。司馬子上是冒了衝撞陛下的風險,蔣大夫亦是冒了得罪中書省的風險……所以,連一向嗜好對人吹毛求疵的吏部盧毓尚書對他倆的任命詔書亦是一路放行,攔都不攔一下。只是咱們皇宮大內里新任的這個虎賁中郎將郭芝,他能『鯉魚跳龍門』一躍而升此職,可就有些令人不服了!」
「是啊!陛下偏要一意孤行地在咱們皇宮大內禁軍之中拚命安插一個郭芝進來,這豈不是又想重新起用外戚了嗎?」曹爽亦是滿臉的不快之色,「先帝遺詔曾雲,后族之家不得橫受茅土之爵,不得參與輔政之列。當年郭老太后、郭表、郭進等外戚一族圖謀不軌之事,陛下而今就全都忘卻了嗎?他現在如此重用郭瑤、郭芝一族,到底是何用意啊?」
「那還用說嗎?」夏侯玄白了曹爽一眼,「你怎麼連這一點都看不明白?古往今來,歷代帝王重用外戚的首要目的就是制衡宗室宿貴。陛下若是要對付司馬氏等異姓大臣,只要憑恃我們曹家、夏侯家等舊交宿貴就夠了,何必又要硬塞一個文武不全、攀龍附鳳的郭芝進來呢?」曹爽臉上表情變了幾變,深深地嘆了一口長氣:也許,在陛下的心目中,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究竟應該相信誰,依靠誰吧?
夏侯玄還兀自在那邊喋喋地說道:「我夏侯家世代以軍功實績立身揚名,終是不屑與郭芝這一流靠著裙帶關係飛黃騰達的平庸之輩並肩同席!他來當這個虎賁中郎將,本座終是不甘不服。」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泛樓船兮濟汾河,橫中流兮揚素波,簫鼓鳴兮發棹歌。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時兮奈老河?
曹叡倚著龍舟船舷,望著黃龍池面倒映著的日光雲影,緩聲吟誦著漢武帝所著的這首《秋風辭》,雙瞳之中已是淚花隱隱。黃龍池的池水碧藍如玉,平靜若鏡,那條龍舟在水面上徐徐劃開一道綠虹,駛向了雲水深處。
「愛妃,你替朕傳旨下去,讓太醫院不必再調劑那什麼玉屑甘露了!」曹叡用手掬起一抔池水,乘在掌心之中,瞅著一縷縷水線從指縫間沁沁流下,「曹爽遞進的這個藥方根本就沒有什麼效用!朕已經連服了九日九夜,身子骨兒還是毫無起色啊!」
「是。臣妾待到龍舟靠岸后就回去傳旨。」郭瑤輕輕地答道。
「人生在世,及時行樂方為上上之選。」曹叡悠然又道,「稍後你去太醫院傳旨之際,順便讓才人石英她們在芳林苑預備好笙樂歌舞之宴,朕和你今晚要去那裡一起歡度良宵!」
郭瑤臉頰邊飛起了一片桃紅:「好的。臣妾恭謝陛下您的垂幸共娛之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