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大破火攻計,攻諸葛之心(5)
第317章 大破火攻計,攻諸葛之心(5)
四天過去了,魏國設在蜀軍的所有眼線幾乎都發回了訊報,對諸葛亮在上方谷內的施計方案,他們幾乎什麼都沒有探查到。
這更讓司馬懿大感震驚,難道諸葛亮就是要利用自己素來嚴謹持重、務求周密的性格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真真正正地耍一出「空谷計」?他算準了本帥不敢輕易冒險,於是反倒大大方方地將上方谷主倉暴露在自己的眼前,任他蜀卒從中運糧來去自如?
同時,司馬師、胡遵、黃華、魏平等要求伺機主動劫擊上方谷的呼聲也愈來愈高,嚴重地擾亂了他的全盤決策——該不該擇機劫擊上方谷,成了他此刻無法迴避也無法跨越的一個核心難題了,幾乎所有的將士都在催著他儘快拍板定案。司馬懿這一次面臨的壓力之大,幾乎超過了他先前的所有決策。弄得他左右為難——去劫吧,恐怕會有埋伏;不去劫吧,白白看著敵人大模大樣地在自己眼皮底下招搖過市,這讓他臉上怎麼掛得住?萬一別人再借題發揮,攻擊自己是明目張胆地「養寇以自重」,曹叡那裡會怎麼想?自己也不好自圓其說啊!
當然,司馬懿也曾考慮過派遣一名偏將去劫襲上方谷糧倉。但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麾下的任何一員將領在用兵之術上都不是諸葛亮的對手——如果他們前去,說不定又會被諸葛亮大擺「迷魂陣」,反倒越陷越深;到時候自己亦會落個救也不是,棄也不是!然而,倘若自己親率大軍前去,諸葛亮又派人來自己的後方偷襲渭南大營,又該如何是好?這也讓他頗有投鼠忌器之感。
就這樣猶猶豫豫過了幾天,司馬懿最終在胸中暗暗決定了,派遣牛金、魏平率領二萬人馬前去劫襲上方谷糧倉,而自己則坐鎮渭南大營在後方應變。無論如何,都要豁出去試一試了!
攻心之計
二更時分,周宣突然掀開門帘闖進了司馬懿的寢帳,將他從被窩裡睡眼惺忪地拉了起來,將一札短短帛書塞到了他的手裡:「啟稟大將軍,周某剛才收到了一封飛鴿傳書……」
「你那個同鄉宿友寫的?」司馬懿只問了一句,便展開那捲帛書埋頭閱看起來——看著看著,他的臉色就漸漸變了,狂喜之意一下湧上了眉梢:「好!好!好!周師兄——您和您這位老友可真是為我大魏立下了一樁大大的奇功啊!原來諸葛亮在上方谷里設下的是這樣一出毒計……厲害!厲害!怪不得他在上方谷糧倉里到處都裝了水桶,他也害怕玩火自焚啊!」
說罷,他心神一斂,立刻恢復成一尊銅像般的冷峻表情,既像是對著周宣,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地說道:「也好!他既要絞盡腦汁吸引本帥進入上方谷一觀,本帥就給他來一個將計就計——讓他的鬥志從此徹底瓦解!讓他懂得這一切乃是天不佑漢,天命有革,不可逆轉!」
然後,他的語氣略略頓了一頓,又道:「周師兄,這幾日里您且替本帥好好觀測一下天文氣候。最好能夠推算出未來哪一天會有降雨之象。」
周宣嘻嘻一笑:「仲達,我這位義弟不是在這封飛鴿傳書里點到了嗎?十日之後,也就是八月初三那天可能會有一場暴雨驟然而降。」
司馬懿一把握住了他的右手,目光直直地正視著他,語氣和緩而又不失剛勁:「他的確是在這封帛書當中明確點到了這一點。但此事關係甚大,與本帥所施的攻心之計成敗勝負息息相關,來不得一絲一毫的馬虎。本帥拜託周師兄您從今日起定要精心觀測天文氣候,務要占卜準確,絕無差池。」
周宣從來沒有看到司馬懿這般嚴肅鄭重過,不禁臉色一緊,重重地答道:「仲達勿憂,待會兒周某便去后營觀星台認真觀測和捕捉天象氣候的變化之兆。一有異動,便隨時趕來向你稟報。」
在以後的六七天里,司馬懿彷彿完全忘記了去上方谷糧倉劫糧一事,但卻連續派兵去向渭河濱的蜀軍屯田地帶進行了多次騷擾,一直吸引著蜀軍主力盤踞五丈原而難以分兵南下。
終於,在八月初二這天下午,司馬懿才將諸將召入帳內,部署任務如下:調派胡遵、黃華、魏平等大將齊率四萬兵馬分左右兩路合抱圍攻五丈原,阻截蜀軍的南下要道;同時,他親自帶領司馬師、司馬昭,統率三萬鐵騎,以牛恆、牛金為先鋒大將,銜枚疾走,連夜前去奇襲上方谷糧倉。
行到深夜寅時初刻之際,魏軍已經殺到半途,司馬懿卻猝然讓牛恆兄弟退到中軍隊伍里來。他將他倆召到路旁一處樹蔭下的隱秘地方停了下來,說有要事吩咐。
「大將軍有何鈞令?」牛金朗聲而問,「牛某兄弟但憑驅馳。」
司馬懿欲言又止,瞧了瞧身邊的司馬師、司馬昭兄弟二人,揮了揮手向他倆說道:「師兒、昭兒,你倆且去這周圍為本帥把好風。除了周大夫留在此地之外,任何人士也不許無故靠近!」 牛恆看著司馬懿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正自驚訝之時,卻見司馬懿盤腿坐在一塊岩石上,直盯向他來。一瞬間,牛恆感到了他那兩道目光沉重如山,壓得自己的呼吸不禁一緊!
「牛恆君,我司馬家與你牛家這些年來交情如何?」司馬懿緩緩開口了,說得很慢很慢,卻挾裹著一股令人難以抗拒的勁道。
剎那之間,牛恆彷彿一下明白了什麼。他馬上腰板一挺,毫不猶豫地說道:「大將軍!您待俺兄弟倆恩重如山!俺兄弟倆都永遠記著呢——俺兄弟倆原本都是河內溫縣的奴隸出身,祖祖輩輩都給別人家做牛做馬,若不是碰上了您和老太爺他們,一輩子都別想出人頭地!是您司馬大將軍不拘一格,唯才是舉,摒棄曹安、夏侯儒一流的貴戚要員不用,將俺兄弟倆從為奴為婢的卑微出身中拔擢而起,一路做到了今天官秩中二千石、爵位關內侯的將軍地位!俺兄弟倆的一切,都是您一手賜予的!俺兄弟倆縱是粉身碎骨也難以為報啊!您有什麼吩咐儘管直說,俺兄弟倆若是皺一皺眉頭就遭天劈雷打!」
司馬懿聽罷,虎目噙淚,神色慨然,凝視著牛恆,道:「好!好!牛恆君真乃無雙國士也!本帥能夠結識到您這樣一位義薄雲天的硬漢子,真是三生有幸!別的話也就不多說了——周大夫,您給牛恆君、牛金君講一講咱們此番對付諸葛亮的攻心之計吧!」
一直像影子一樣隱在樹蔭底下的周宣,這時才應聲走上前來,拈著鬍鬚,微眯著眼,不慌不忙地言道:「牛恆君、牛金君,明早咱們前去奇襲蜀軍的上方谷,本是一條中中之策,表面上看起來算不得什麼奇謀妙計。但在這條中中之策中,我們還蘊含著另外一條極為微妙的攻心之計。牛恆君、牛金君,您二位心裡須得作好準備。這一次諸葛亮在上方谷糧倉內早已掘出深塹暗窟,埋下了為數千百桶的乾柴、煙硝、火油、炸藥等,只待咱們殺進谷中,他們再火矢齊發,來個『瓮中燒鱉』,將咱們一網打盡。」
「好毒辣的計策啊!」牛金一聽,面色頓變,「既是如此,那咱們還去奇襲上方谷幹什麼?這不是去送死嗎?咱們何不速速退兵而回?」
周宣卻不理他,仍是雙目寒光閃閃地看著他倆,道:「但是,依大將軍的高見,咱們值此之際,恰恰應當不退反進,來一個將計就計,順水推舟,一步一步借著諸葛亮的火攻之策而反擊他自己。他不是在這一出『火攻上方谷』之計中費盡了所有的心力和精力嗎?他不是在這一出『火燒上方谷』之計中寄託了所有的期望嗎?他不是決定把這一出『火燒上方谷』之計作為對我大魏王師拼盡全力的最後一擊嗎?司馬大將軍就是要讓他眼睜睜看著這最後一擊白白落空而無可奈何!所以,司馬大將軍決定親自帶兵殺進上方谷,並最終無比巧妙地從諸葛亮的眼皮底下在四面火牆圍堵之中安然脫身而出……」
「周大夫,俗話講,『水火最是無情物。』諸葛亮本就是擅用火攻的絕頂高手,司馬大將軍若被圍在谷中,便成釜底游魚,又焉能確保安然脫身而出耶?」牛恆搖了搖頭,「您這一計說得實在是太過冒險。」
「這個……牛恆君,你有所不知,本座已經卜算了九天九夜,測出明日午時上方谷那裡必會驟降暴雨,這樣一來諸葛亮的那把烈火就休想燒得起來!所以,這三萬大魏王師定能從那上方谷中安然脫身而出!」
牛恆半信半疑地看了周宣一眼:「真的?您真的推算出了明日中午會有暴雨降下?」
「此事關係到數萬魏軍兒郎的生死存亡,本座焉敢稍有怠忽?」周宣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上,「你瞧本座的這一對眼圈,這八九日來早就熬得黑如焦炭了。」
「周大夫既是這麼說,我等也只有勉力冒險一試了。」牛恆轉頭看了他弟弟牛金一眼,毅然道。
周宣的目光這時卻倏地一下鋒利起來:「牛恆君、牛金君,你倆自是可以殺進上方谷冒險一試,但司馬大將軍他乃三軍元首,社稷柱石,卻萬萬不宜親臨險境。」
牛恆面色一正,坦然自若地接過他的話來:「這個自然。牛某與司馬大將軍年紀相仿,身高相近,而且容貌也粗看相似……待會兒牛某再稍加易容改裝,穿上大將軍您的盔甲之後,便假扮成您率兵殺進上方谷之中,來一個『瞞天過海,李代桃僵』之計,迷惑住諸葛亮的耳目,最後給他一記斗轉星移、反手一擊的攻心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