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吳蜀聯盟(3)

  第302章 吳蜀聯盟(3)

  一輛四輪車在兩排蜀軍騎卒的拱衛之下緩緩前行,在上面超然而坐的諸葛亮氣定神閑地搖著鵝羽扇,略顯瘦削的臉頰露出了一抹深深的笑意:這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斜穀道北關,十三萬大漢王師終於長驅挺進了關中腹地——八百裡外的長安城,不再是那麼遙不可及的「獵物」了!而自己的宿敵司馬懿,這一次只怕也一定能被逼得現身迎戰吧?只要他膽敢前來應戰,本相就一定會叫他有來無回!


  他正沉思之間,驀一抬頭,舉目望見東北角上一塊黑雲翻卷而起,不禁微笑著暗一點頭。與他同駕并行的北伐行營軍祭酒譙周也將那塊黑雲覷得分明,從馬背上轉身過來正欲稟報——諸葛亮一揚手便止住了他,向劉諾吩咐道:「傳令下去:前方將有大隊魏兵來襲,令各部及時作好迎戰準備!」


  果然,只過了兩三刻鐘,前方一片狂風驟雨一般密集的馬蹄聲響卷地而來——但見塵土飛揚,一列列魏軍鐵騎已是如同層層巨浪一般滾涌而到!


  「丞相,魏賊殺來了!」姜維從前邊打馬過來稟道。


  「擺下八卦陣,給魏賊一個迎頭痛擊!」諸葛亮徐徐搖著鵝羽扇,面不改色地緩緩言道。


  魏軍騎兵的前鋒主將胡遵一馬當先,他生得寬臉大眼、濃眉密須,滿面煞氣四溢。他一邊策馬疾沖,一邊將手中長槊舞得呼呼風響:「眾兒郎!隨我殺上前去,把諸葛亮這廝打回斜穀道去!」


  牛金則在中鋒督戰而馳,打馬緊緊跟隨在他身後八丈之處——他遠遠瞧著那蜀國步卒一排排如同兵牆一般層層疊疊擠壓過來而毫無退避之相,心頭暗暗一驚:難道這數萬蜀軍步卒就真的願意充當我大魏鐵騎馬踏人踩的活靶子?

  他還未及多想,猝然看到對方步卒已經齊齊停了下來——然後,蜀軍的方陣便如同孔雀開屏一般向左右兩邊緩緩鋪展而來,一輛輛如同偏廂小屋般大的鐵殼戰車從他們背後疾駛而出,列出一條長長的防線護在了那數萬步卒的前面。


  接著,就在車陣的前方,一隊隊步卒飛奔而上,紛紛掏出腰間皮囊,「嘩嘩啦啦」地向地面上拋撒著什麼東西。他們拋撒了大約一兩刻鐘的工夫,又紛紛飛快地退了轉去。


  牛金在中鋒隊內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些蜀兵步卒在地面上的所有拋撒之處,居然都閃閃灼灼地亮起了一片銀星!他心念電轉,急忙一扯韁繩,就要勒住自己的戰馬驟停下來:「不好!胡將軍——前面有暗器!」


  然而,一切都晚了——沖在最前面的那一隊騎兵陡然便似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一般紛紛哀鳴著滾倒在地!而那些前仆後繼地衝殺上來的一隊隊騎兵也是再也無法闖進距離蜀軍車陣前的十五丈之內!


  「嗖嗖嗖」一陣暴響劃過長空,那一輛輛鐵殼戰車頂篷一開,密如驟雨的弩箭從車廂里猛射而出,魏軍鐵騎頓時又是紛紛人仰馬翻!

  「哧啦」一響,牛金只覺猶如破竹裂帛一般刺耳,他親眼看到:一桿粗若兒臂的弩箭筆直穿透了身邊那名親兵所乘戰馬的頸脖,然後再將那個親兵貫胸而過,一下就把他釘死在地上!

  這是多麼迅猛而犀利的弩箭啊!牛金頓時臉色一白!更讓他駭然失色的是:對方的弩箭並不是一波接一波地襲來的,而是如同道道激流一般綿綿不斷地直射而至的!連細若髮絲的間隙也沒有!自己這邊的騎兵連躲避退讓的絲毫機會都逮不住!牛金的心頭驀地提緊了:難道蜀軍的弩箭是能夠永無休止地連環發射的?

  「快!快!快撤退!」他拉著馬韁,拚命向後退去,「不……不能再往前沖了!」


  ……


  十里坡一役,短短一個時辰內,魏軍便傷亡騎兵四五千人,而蜀軍僅僅折損了八百二十餘人。


  司馬懿的後續主力趕到之後,立即就在渭河南原紮下了營寨,不再前去妄行挑戰。


  「蜀寇就是用這個東西扎壞了咱們的戰馬馬蹄?」司馬懿手裡拿起士兵們從戰場上撿回的那些由蜀卒拋撒在地、扎傷己方馬腳的東西,在眼前翻來覆去地觀看著。


  那是一件生鐵鑄造的利器,狀若荊棘,中間一個鐵球,球身生出四支鋒利的尖刺,各有三四寸長。他往桌案上一擲,那利器便是三尖撐地而一尖豎立向上。他用手一推,那鐵球上尖翻倒而下尖又起,始終是尖刺朝天,令觸者不能避其鋒而必被扎傷。


  「哦——原來咱們的戰馬是這樣被它扎傷的啊!」司馬懿恍然大悟,深深地點了點頭,又問牛金道,「虧得諸葛亮竟能發明出這等厲害的獨門武器來!牛金你可知道它叫什麼名字么?」


  「啟稟大將軍,據那些蜀兵俘虜們講,此物名叫『鐵蒺藜』,是用來專扎騎兵馬腳的。」牛金抱拳答道。


  「唔……有了這個東西,咱們的大魏鐵騎就怕是難有用武之地了!」司馬懿的眉頭皺了一下,沉吟著又問,「聽說他們還發明了『連環弩』與『百石弩』?把那些弩箭給本座瞧一瞧……」


  胡遵將一支粗得就像嬰兒手腳那般的蜀軍弩箭雙手捧著遞了上來。


  「好粗的弩箭!這簡直是一桿長槍嘛!」司馬懿把那弩箭抓在手中舞了幾舞,臉上流露出一絲駭異之色,「他這一箭射來,怕是連一頭牛犢也會被它洞穿而過吧?」 他正說之間,忽然瞥見那支弩箭箭桿上居然刻有一行銘文:

  建興十一年四月,中作部左典業、劉純業,吏陳鋒督,工楊深造,重八斤八兩。


  司馬懿立刻明白了這行銘文的意思:「建興」就是蜀漢當今的年號;「左典」「劉純」二人,實際上就是蜀國兵器製造署——「中作部」內主管弩箭加工的郎官;「陳鋒」就是這支或這批弩箭的現場督造官;而「楊深」就是這支或這批弩箭的製造工匠。難怪諸葛亮的這些弩箭質量如此過硬,原來他在軍械冶制事務上的每一個環節都建立起了一套嚴密細緻的管理體系!司馬懿不禁暗暗嘆服:這一點,自己須得向諸葛亮好好學習啊!

  他微一轉念,將那支弩箭隨手遞給了司馬昭:「你把這支弩箭拿下去稱一稱,看一看它究竟有沒有八斤八兩重……」


  然後,他面現愁雲,轉過來向眾將深深而嘆:「諸葛亮精於巧思、長於械器,能夠『物究其極、器盡其用』,本帥誠不能及也!諸君啊!在這三年之間,他竟已研製出這等厲害的武器——咱們縱有十萬鐵騎,亦是不能和他硬碰硬接的了!」


  聽到一向傲視當世、睥睨自雄的司馬大將軍本人也這麼說,帳下諸將都面色黯然、垂頭不語。


  「大將軍,若論工械製作之巧,我大魏也有一個奇才……」周宣若有所憶,徐徐進言而道,「他或許能與諸葛亮一競長短……」


  「誰?」司馬懿眸中一亮,急忙便問。


  「少府寺郎官馬鈞。」周宣款聲答道,「大將軍也許有所不知:皇宮之中的那座百輪水車和我們太史署的『水動渾天儀』就是他製造出來的……」


  「他如今人在何處?」


  「陛下正在讓他製造可以日行六百里的『八輪追風車』和華彩無雙的『青蓋沉香輦』……」


  「唉!如此巧匠,豈能讓他閑置於宮院之中做那華而無用之物事乎?」司馬懿搖著頭嘆了一口氣,「本帥稍後就要擬寫表章,請陛下將他派往我關中大軍帳前效力……」


  正在這時,司馬昭走了進來,將那支蜀軍「百石弩」箭矢奉上,道:「啟稟大將軍,屬下下去親自稱過了,這支弩箭恰有八斤八兩之重,與其所刻銘文中的重量一絲不差……」


  司馬懿緩緩頷首而言:「從這小小一支弩箭,就可見得諸葛亮治軍行事確是嚴謹異常,一絲不苟!你們都要向他認真學習啊!」


  幽幽燭光之下,夜已經很深了,司馬懿與趙儼還在寢帳之中對面憑几而坐,正在嚴肅而又緊張地磋商著關西軍情。司馬昭則在側席以幕府記室的身份記錄著他倆的交談。


  趙儼雙眉緊鎖,沉沉嘆道:「大將軍,這一次諸葛亮從斜穀道北關殺將而出,並在十里坡處以一役之威挫壞了我關中大軍的銳氣,直趨渭河南岸而來——他來勢洶洶,又挾精械奇技之長,大有孤注一擲之意,而且所用純系同歸於盡的打法,實在是不可不深思預防啊!」


  司馬懿微微低頭沉思片刻,將頭驀地一揚:「既是如此,依本帥之所見,唯有『以守為本、伺機而攻』之策以應之!」


  「以守為本、伺機而攻?」趙儼伸掌撫了一撫自己的須髯,有些意味複雜地瞧了他一眼,「司馬大將軍您這一計看似平平無奇,卻本是此時此刻最為適當的一條萬全之策。但是上一次諸葛亮在太和五年之時興兵來犯,您已經用過一番『以守為本、伺機而攻』之對策……當時戴陵、費曜等莽夫不明您的良苦用心,就一直攻擊您是『畏蜀如虎』,那個內外交迫的局面您又不是沒見識過……這一次您若是再用此策,只怕又會激得諸將反彈起來,群情鼎沸。屆時,您如何彈壓得住啊?」


  司馬懿的臉色驟然一凝,語氣也倏地變得又冷又硬:「俗話講,『打脫牙和血吞』。本帥認準了這是一條正確可行之策,就必定會將它堅持到底的!雖千夫所指、萬人唾罵,本帥也不會皺一皺眉頭!」


  「這個……司馬大將軍擇善固執、百折不撓之堅韌,固然令趙某敬服無比,」趙儼聽罷,現出一臉的敬意來,「但是……那些粗莽好戰之士們卻未必能如趙某一般體會到大將軍您的深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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