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司馬懿初掌兵權(8)

  第231章 司馬懿初掌兵權(8)

  過了半個多月後,一代謀略奇士、亂世「智囊」之傑賈詡在洛陽底邸溘然病逝,享年七十七歲。身為尚書僕射的司馬懿率各部卿僚領銜上奏,呈經曹丕親筆批准,追贈賈詡為「肅侯」之謚,並蔭封其子賈穆為吏部郎。他的子孫後來在晉朝紛紛榮顯貴達:他的嫡孫賈模曾任晉惠帝時的散騎常侍、護軍將軍之職,食邑三千戶,以盡忠於晉而著名;他的曾孫賈胤亦任晉惠帝時的黃門侍郎,位居列侯;賈胤之弟賈龕歷任涼州刺史、秦州刺史等職,踞為方面大吏;賈胤從弟賈疋擔任晉愍帝時的驃騎大將軍,封為酒泉郡公。這一切豐碩的回報,實際上都與當年賈詡潛心暗助司馬懿謀取兵權終於得手而有著莫大的關係。而且,因著賈詡的緣故,司馬懿也對他的族弟賈逵高看了一眼,在後來的政治攀升歷程中一直著意拉攏賈逵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


  隨著司馬懿與曹真、夏侯尚、曹休等魏國宗室方面大將的親密關係日益加深,他現在推行起「軍屯養兵」之國策來也愈是如魚得水——很快,一道由他精心擬撰,由曹丕用璽頒布的《督促墾辦軍屯詔》灼然出爐了:興國之本,在於強兵足食。自世亂兵興以來,連年饑饉,田地荒蕪,兵無寧居,民無儲糧——朕甚憫焉!倘若軍糧盡資於民,而民何以堪?故須爾等將士自力屯田,且耕且戰。現令荊州(荊州:赤壁之戰後的荊州,曹操有南陽郡、章陵郡、襄陽郡、江夏郡、南鄉郡(原枝江以西的臨江郡地盤已為劉備所有);孫權有江夏郡、漢昌郡;劉備除江南四郡還有南郡、宜都郡。三家所佔荊州地盤,均稱是自己的荊州。)、揚州、徐州、雍州、涼州等地軍營將士廣加開墾以收地利,庶幾兵食充足,而國有所賴。


  這道詔書迅速在荊州、揚州、徐州、雍州、涼州等地得到了貫徹落實。司馬懿欣慰地笑了:在他的苦心運作之下,利國利民、強兵足食的「軍屯」拓墾事業終於如火如荼地在各大州郡中蓬勃而興了!

  殷紅如血的晚霞鋪滿了蒼藍的天幕,沉沉密密地壓將下來,彷彿要把世間的一切都壓進這一片漫漫的血色之中。


  司馬府後院的庭壩上,一身戎裝的夏侯尚正與身著便服的司馬懿肩並著肩緩緩地踱著步。


  「伯仁(夏侯尚的字為「伯仁」),你和子丹(曹真的字為「子丹」)此番進京入朝述職還沒過幾天呢……眼下你們就又要離去了,這真讓懿很是有些依依不捨啊!」司馬懿一邊背負手慢步踱著,一邊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乃是鐵了心決定又要御駕東征了——這一次他是親率文烈(曹休的字為「文烈」)一道揮師二十八萬從廬江向偽吳發起雷霆之擊……尚也是奉了密旨,要趕回江陵城從西線呼應陛下和文烈,盡量爭取把孫權和陸遜的精銳兵力多多地牽制在荊州一帶……你說,尚眼下重任在肩,還敢在洛陽城中稍有逗留嗎?」


  司馬懿沉沉一笑,並不多言。他自然是懂得曹丕這幾年來不斷地發起東征、南伐的用意的:曹丕這麼做,是拼了全力想要儘快在自己生前拿下吳蜀二國,藉此想為自己大魏一朝的江山永固夯下堅實根基啊!而且,從他心底最深處的隱秘想法來推測,不能排除他其實是在企圖憑藉自己御駕親征可能取得的煌煌戰績來阻斷司馬懿攫取兵權的道路!只不過,你曹丕和曹休究竟有沒有這份蕩平吳蜀底定四海的能耐呢?恐怕眼前這一場東征又和前面幾番東征、南伐一樣,其結局仍是戰而不勝、勞民傷財、有損國威!

  他一邊這麼暗暗想著,一邊卻微妙之極地點了一下:「伯仁啊!懿總是喜歡作破格之想,也可能是懿有些多慮了——當今朝廷上下皆是一心只以東吳孫權為意,而對肘腋之側的西蜀偽漢之潛窺暗算視若無睹,只怕日後會有顧此失彼、左支右絀之隱患啊……」


  「仲達,你這麼說可真是有些太過慮了:西蜀偽漢本就國小民寡,後來又遭天降之厄——劉備、關羽、張飛等英傑梟將盡皆折損,哪裡還是我巍巍大魏之敵手?他們還敢冒出頭來自尋死路?我大魏朝沒顧得上去收拾他們就算對他們不錯了……」


  司馬懿聽著他這番驕氣十足的話,不禁微微苦笑了一下。他正欲開口繼續深說下去,那夏侯尚卻伸手一指前面的滿月形門洞口,呵呵笑道:「好一座天然生成的翠綠屏風——不知它的背面關住了你們司馬府中多少爛漫春色啊?」


  司馬懿聽出他是在「王顧左右而言他」,就不再在那些敏感話題上「跟進」,舉目往前一看,卻見那滿月形門洞裡邊一座高高的竹架上纏滿了鮮綠的爬山虎,層層疊疊覆蓋下來,形成了一面絕妙的高大屏風。他也微笑而答:「這個屏風乃是春華她精心構設而成的。懿也覺得她做得漂亮:一來巧妙掩住了滿園的景緻,以免讓外人一眼瞧去竟是全無遮蔽,毫無回味之餘地;二來這座屏風本身也是一道精巧的風景,既合乎自然又不乏靈韻,可謂深得天工之巧!」


  「親家母真是心靈手巧、別具匠心!」夏侯尚嘖嘖地稱嘆著,「尚也曾聽聞徽兒回府談起過你們司馬府後花園的景色甚是迷人,仲達,你且領尚進去欣賞一下吧!」他口裡一邊說著,一邊已是舉步邁入。


  他倆轉過那座翠綠屏風,眼前頓時豁然開朗,果然別有一番天地!司馬懿走在前頭,一邊領著夏侯尚從東邊的長廊徐徐行進,一邊像一個導遊一樣向他娓娓解釋起來:西北角落裡種了一排楊柳樹,邊上的便是翠竹小亭,每值春季,那裡便是一派楊柳依依的旖旎春光;長廊盡頭是一座高樓,雕樑畫棟,挺入雲霄——名為「倚天樓」,登樓之際仰可觀星賞月、聞風聽雨,俯則一園之勝盡擁入懷;花園中央是一泓盈盈綠水,小湖中間有一座精緻的彎月形榭台,那正是司馬懿平時最為喜愛流連的所在——夏日可在榭台之上一邊撫琴揮毫,一邊欣賞湖中婢女匯舟採蓮;湖面有一架「會心橋」,從湖中的水心榭台如一弧彩虹一直通往北面的鳳鳴軒,橋下水底悠然可見群魚穿梭暢遊、怡然自樂,橋上之人看得此情此景便也欣然會心、與魚同樂;西邊長廊的盡頭是棲鶴觀,冬天可在此處坐看流風回蕩、瑞雪翩躚,圍著博山之爐,溫著銀樽新醅美酒,聽雪而小啜,臨風而輕嘯,何等瀟洒飄逸;北面正中就是富麗堂皇的鳳鳴軒,周圍環繞著千竿翠篁,當真是迎風搖搖,恍若鳳尾森森,盪起細細龍吟,其清其幽不可勝言!夏侯尚見了,不由得讚不絕口:「想不到以仲達這樣的名宦貴族之家,竟能營造出這般的人間仙境來——不帶煙火之氣,不含浮華之韻,令人實在是心曠神怡,當真難得、難得!」 司馬懿有些傲然自得地淡淡一笑:「怎麼?在伯仁的眼中,身居廟堂之高、世族之家,就不能有心游江湖之遠、神通八荒之極的情趣?入世之樂與出世之趣,懿自信足可兼而有之也!」他講到這裡,語氣里忽又帶出了幾分慨然:「唉……當年若非武皇帝三番五次遣使辟召懿出仕,懿此生說不定已是棲心此園而終老於山水林泉之間了!」


  「仲達真是『大隱隱於朝』的一代高人啊!我那玄兒,近來亦是頗醉心於老莊清虛之談。他若是知道你這位長輩也好此道,說不定會前來向你求教呢!」


  「哦……好啊!你回去便轉告玄侄,讓他把我這裡就當作他自己的家,隨時來玩,莫要拘禮。他在這裡會碰到一個知音的:我家昭兒亦是喜好研習老莊修身養性之學,可能會和玄侄談得來呢……」


  他倆一邊談著,一邊進了湖心榭台坐下。


  「對了,懿有一件事情要和伯仁你談一談:子元(司馬師的字為「子元」)從小就愛好練兵習武,立志想當衛青、霍去病那樣的名將。他近來一直很想去軍界開一開眼界、增一些閱歷……懿呢,一直拗不過他,又瞧在他一意為國建功效力的份兒上,也不好拂了他這股志氣,就只得允了。但是要將他送到哪裡的軍旅去鍛煉,懿卻一直沒想好……」


  「哦?師兒想來軍旅中鍛煉?好!好!好!好男兒就應當志在天下,以才立身、以功揚名!這樣吧,他也不用去亂想哪裡鍛煉了,就陪在尚的身邊先做一個從事中郎……」


  「伯仁哪,懿就在此多謝你照應成全了……」司馬懿正視著夏侯尚,臉上帶著笑微微的表情,口吻里卻透出一絲深深的堅定,「只是,師兒既然真是要去軍旅之中鍛煉,依懿之見,就不能靠著我司馬家的這個名頭壓下去……不然,伯仁你那些手下,聽到他是你夏侯伯仁的女婿、我司馬仲達的兒子,豈不是個個都將他供而遠之、敬而避之?那他在下面還鍛煉得什麼本領呢?懿要讓他改姓換名,就叫做『馬斯』,從伯仁你軍營中職階最低的十夫長做起……」


  「好!好!仲達,你怎麼吩咐,我就怎麼辦吧!我也希望師兒他能夠大有出息,早早成為我大魏的棟樑之材啊!」夏侯尚連連點頭,撫須而笑。


  場中稍靜下來之後,夏侯尚呷了一口清茶,好似又想起了什麼,微一皺眉,湊攏過來向司馬懿附耳低聲道:「仲達,尚聽聞陛下此番東征之際,你向他舉薦了一個兵曹參軍,就是那個名叫蔣濟的,據說他來自徐州九江郡?這個事情,在外面好像讓人有些說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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