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魏太子之爭(5)

  第190章 魏太子之爭(5)

  建安十八年初,楊修、丁儀、丁廙聯絡各地名士,散播曹植詩文,為其立嗣而造勢;


  ……


  看著看著,曹丕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他捏緊了拳頭,臉龐漲得通紅,喃喃自語道:「可惡!可惡!太可惡了……」猛一抬頭,看著司馬懿,目光里似乎在說:仲達君救我!你若能助我今日奪得世子嗣位,他日我必與你共享天下富貴,決不食言。


  司馬懿淡淡一笑,道:「中郎將不必過於緊張。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且翻過這絹紙看一看它的背面。」


  曹丕急忙翻過那幅絹紙一看,卻見那背面也按照著時間先後順序記錄著另外一些名士大臣在魏世子立嗣一事中就曹丕所做的表態與舉動:

  建安十四年七月,丞相府主簿司馬朗、尚書僕射華歆共勸丞相早立曹丕為嗣,以免人心動搖;


  建安十六年八月,軍師荀攸、司隸校尉鍾繇等盛讚曹丕文武全才,宜早立嗣;

  建安十六年十一月,御史中丞桓階稱曹丕有非凡之才,勸丞相速立為嗣;


  建安十七年三月,崔琰、毛玠聯名上奏,共勸丞相早立曹丕為嗣;


  ……


  看到這一切,曹丕的心境才又慢慢平復下來。他捧著絹紙仔仔細細地看著,自言自語道:「太好了!太好了!還是有這麼多的人支持我……」


  司馬懿緩緩說道:「所以,中郎將不必妄自菲薄。在與平原侯立嗣之爭的這個『勢』字上,我們也並不比楊修、丁儀他們弱到哪裡去。」


  陳群、吳質、朱鑠紛紛點頭稱是。隔了半晌,陳群忽又開口問道:「那麼,請問司馬君,面對此番立嗣之大事,曹丞相會有何舉措呢?我們又該如何隨機應變呢?」


  此語一出,室內立刻又靜了下來,靜得每個人的心跳之聲都可聽得清清楚楚。


  司馬懿的臉色也變得無比凝重。身為臣子,私自揣測曹丞相的意旨,無論智與不智,都是不忠不信之舉。他忍住了自己心頭想一吐為快的衝動,讓自己的臉色沉靜如一潭死水,慢慢說道:「丞相天威難測,在下不敢妄言。」


  一聽到這句話,在場諸人臉上都不禁露出深深失望之色。


  密會老君殿


  很多人做了一件自己也拿捏不準的事之後,通常都會變得過於敏感,彷彿總認為自己身後拖了條尾巴,自己雖然一時看不到,卻又落在了別人眼裡,成了別人的把柄。丁儀悄悄將密奏上給了曹丞相,卻不料這事就此沒了下文。丞相彷彿從來就沒看到過這封密奏似的,再也沒問過他什麼。這倒也罷了,曹丞相似乎變得比從前更忙了,一天到晚都召集著謀士將領厲兵秣馬,積極準備攻打劉備、孫權。


  但這其間也發生了一件令人頗感意外的事。一向在丞相府內主持大小事務而卓有成效的司馬懿主動辭去了相府主簿一職,並推薦楊修接替了他的職位。曹丞相讓司馬懿轉到了軍司馬一職上,跟在自己身邊鍛煉軍事才能。不管怎麼說,司馬懿都可以算得上是離開了相府的權力核心。這讓丁儀感到十分高興。丁儀知道司馬懿與曹丕的關係非同一般,本來他一直就對司馬懿留在相府的威脅保持高度警惕。他正準備聯合楊修共同將司馬懿趕下台去時,卻不料他已自行請退。這讓丁儀心中頓生釋然之感。如今楊修已安插到了曹丞相身邊,只要假以時日,就一定能為曹植立嗣發揮四兩撥千斤的作用。


  然而,和所有過於自負的人一樣,丁儀在分析問題時過於注重表面上的戰果,卻並未往更深一層追想一些問題。司馬懿是主動請辭的呀!有誰會傻到把丞相府主簿這樣一把「金交椅」拱手讓人?司馬懿真的是瘋了嗎?曹丕看到了這一情形,心情卻與丁儀完全相反。因為司馬懿辭去主簿一職,似乎完全是他單方面提出的,也在事先根本未和任何人通過氣。這讓曹丕覺得莫名其妙,又開始坐卧不安起來。 終於在一個深夜,曹丕接到了僕人密報,司馬懿請他即刻往司馬府一敘。同時,那僕人道:「司馬公子吩咐,中郎將出門時,須備三輛犢車,一同出發,在菜板衚衕口處暫且等待。」曹丕知道司馬懿這是為防別人跟蹤而施行的「聲東擊西」之策,當下依言而行。


  三輛犢車到了菜板衚衕,卻見斜刺里兩騎駿馬疾馳而至,一騎之上坐著司馬懿,一騎之上空無一人。曹丕待那馬馳近,急忙從犢車中一躍而出,跳上馬背,隨著司馬懿馬後,緊跟而去。


  曹丕隨司馬懿奔出許都城,來到郊外一座廢棄的道觀之內。司馬懿先下了馬,就在道觀的老君殿門前等著他趕來。


  曹丕跳下了馬,有些氣喘吁吁地問:「司馬君,你有何要事需到這荒郊野地來見我?」司馬懿只是神神秘秘地一笑,道:「還請殿下進裡面來談。」曹丕舉目四顧,見無人跟蹤,便徑直在前頭走進了老君殿。司馬懿待他入殿後,雙掌一拍,道觀四下里躍出幾個黑衣蒙面的武士來,個個持刀聽命。司馬懿沉聲吩咐道:「你們好好把守住外面,只要察覺到任何異常動靜,馬上入殿向我報告。」


  武士們齊齊應了一聲,各自隱入暗處,彷彿幽靈一般消失了。司馬懿又稍等了片刻,這才小心翼翼地走進了老君殿。


  卻見曹丕在殿當中站著,一臉的不耐煩,見他進來劈頭就問:「司馬君,你今天搞得這麼神秘幹什麼?」司馬懿臉色非常平靜,緩緩說道:「殿下,近來這段時期真可謂是波詭雲譎的『非常之時』,你我都不可不多加小心,也只得以『非常之術』來應付了。丁儀、楊修現在是上躥下跳,咄咄逼人,大有不把殿下拉下馬來誓不罷休之勢,情況十分危急!所以,連在下要見殿下一面,也不得不弄得這麼麻煩。」


  「我明白了,你這麼做是對的。」曹丕沉著臉,點了點頭。司馬懿又緩緩說道:「為了更好地幫助殿下,在下只有以退為進,從丞相府主簿之位上主動退將下來,隱入幕後,悄悄施展手法,和他們一決雌雄。而且,在下調轉到丞相軍司馬一職上,更可以與夏侯尚、曹休、曹真、徐晃等將帥多多聯繫,為殿下在三軍之中夯實堅不可摧之根基。」


  「原來如此。」曹丕慨然嘆道,「司馬君文韜武略計謀非凡,實在令本座嘆服。」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丁儀、楊修欺人太甚,我們只能見招拆招啊!」


  「對了,司馬君,陳群和吳質他們私下裡擬寫了一篇《奸讒》的文章,準備在輿論上為本公子立嗣鼓吹造勢。您意下如何?」


  「請大公子先將這篇文稿借給懿看一看,如何?」


  曹丕點了點頭,急忙從袖中拿出一卷帛書遞給了他。司馬懿接在手中,徐徐展開,只見上面寫道:


  佞邪穢政,愛惡敗壞。國有此二事,欲不危亡,不可得也。何進滅於吳匡、張璋,袁紹亡於審配、郭圖,劉表昏於蔡瑁、張允。孔子曰:「是人殆。」信矣。古事已列於載籍,聊復論此數子,以為後之鑒誡,作《奸讒》。


  中平之初,大將軍何進,弟車騎苗,並開府,近士吳匡、張璋,各以異端有寵於進。而苗惡其為人,匡、璋毀苗而稱進。進聞而嘉之,以為一於己。后靈帝崩,進為宦者韓悝等所害。匡、璋忌苗,遂劫進之眾,殺苗於北闕。而何氏滅矣。昔鄭昭公殺於渠彌,魯隱公死於羽父,苗也能無及此乎?夫忠臣之事主也,尊其父以重其子,奉其兄以敬其弟。故曰:愛其人者,及其屋烏。況乎骨肉之間哉!而進獨何嘉焉?

  袁紹之子,譚長而慧,尚少而美。紹妻愛尚,數稱其才,紹亦雅奇其貌,欲以為後,未顯而紹死。別駕審配,護軍逢紀,宿以驕侈不為譚所善,於是外順紹妻,內慮私害,矯紹之遺命,奉尚為嗣,潁川郭圖、辛評,與配、紀有隙,懼有後患,相與依譚。盛陳嫡長之義,激以絀降之辱。勸其為亂,而譚亦素有意焉。與尚親振干戈,欲相屠裂。王師承天人之符應,以席捲乎河朔,遂走尚梟譚,擒配馘圖。憶袁紹當年,得收英雄之謀,假士民之力。東苞巨海之實,西舉全晉之地,南阻北渠黃河,北有勁弓胡馬。地方二千里,眾數十萬,可謂威矣。當此之時,無敵於天下,視霸王易於覆手,而不能抑遏愚妻,顯別嫡庶,婉戀私愛,寵子以貌。其後敗績喪師,身以疾死,邪臣飾奸,二子相屠,墳土未乾,而宗廟為墟,其誤至矣。


  劉表長子曰琦。表始愛之,稱其類己。久之,為少子琮納後妻蔡氏之侄,至蔡氏有寵,其弟蔡瑁、表甥張允,並幸於表。憚琦之長,欲圖毀之,而琮日睦於蔡氏,允、瑁為之先後。琮之有善,雖小必聞;有過,雖大必蔽。蔡氏稱美於內,瑁、允嘆德於外。表曰然之,而琦益疏矣,出為江夏太守,監兵於外。瑁、允陰伺其過闕,隨而毀之。美無顯而不掩,闕無微而不露。於是表忿怒之色日發,誚讓之書日至,而琮堅為嗣矣。故曰容刀生於身疏,積愛出於近習,豈謂是邪?昔泄柳申詳,無人乎穆公之側,則不能安其身。君臣則然,父子亦猶是乎?后表疾病,琦歸省疾。琦素慈孝,瑁、允恐其見表,父子相感,更有托后之意,謂曰:『將軍命君撫臨江夏,為國東藩,其任至重。今釋眾而來,必見譴怒,傷親之歡心,以增其病,非孝敬也。』遂遏於戶外,使不得見,琦流涕而去。士民聞而傷焉。雖易牙杜宮、豎牛虛器,何以加此!琦豈忘晨鳧北犬之獻乎?隔戶牖而不達,何言千里之中山。嗟呼!父子之間,何至是也!表卒,琮竟嗣立,以侯與琦。琦怒投印,偽辭奔喪,內有討瑁、允之意。會王師已臨其郊,琮舉州請罪,琦遂奔於江南。昔伊戾費忌,以無寵而作讒;江充焚豐,以負罪而造蠱。高斯之詐也貪權,躬宏之罔也欲貴。皆近取乎骨肉之間,以成其凶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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