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收集民意,助曹操上位(7)
第171章 收集民意,助曹操上位(7)
「現在,也只有懇請董大夫前去辛苦一趟了。」司馬朗急忙端起玉杯,向董昭敬上了一盞清茶。
董昭也不推辭,接過了玉杯,一仰而盡,徑自風風火火地去了。
目送著董昭的身影迅速消逝在堂門外的夜色之中,司馬朗靜立半晌,徐徐吁出了一口長氣,彷彿是面對著眼前的一片虛空,慢慢開口說道:「想不到曹丞相此番晉爵加禮,竟會遭到這等阻力,奈何?奈何?」
他話音剛落,那座巍峨的屏風背後,緩步踱出了他的二弟——司馬懿,站到木榻一側,在他身後垂袖而立。
等到大哥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之後,司馬懿才地開口說道:「大哥,曹丞相此番晉爵加禮,乃是關乎漢室存亡的緊要關頭。所有忠於漢室的名士大夫都會極力阻撓此事。我們遇到的阻力焉能不大?這一切,本就應該在我們的意料之中啊!」
「唉……為兄何嘗不知此事推進開來必會阻力重重,舉步維艱?」司馬朗雙眉緊擰,搖了搖頭,長長一嘆,「但是,它的難度竟如此之大,確實是為兄始料未及的……」
「不錯。今天上午小弟還親自前往荀府替大哥和董大夫出面去向荀令君遊說了一番……」司馬懿臉上波瀾不驚,「小弟在荀令君那裡亦是盡了全力了!只不過,此事實乃關乎漢室存亡的關鍵,縱然是張儀、蘇秦復生,也難以說服荀令君、楊太尉他們領銜支持曹丞相晉公加禮的。」
司馬朗忽地回過頭來,目光中帶著深深嗔意:「既是如此,你又為何一意鼓動為兄去向曹丞相進獻這『重設三公,籠絡人心,借力晉爵,更上層樓』的計策?你這不是把為兄和曹丞相都貿然推到銅牆鐵壁上去硬碰硬撞嗎?」
「大哥,這『重設三公,籠絡人心,借力晉爵,更上層樓』的計策本身並無錯失之處。各方士庶都清楚,當今許都城中,撐起漢室基業的,乃是中原四大世族:一是以楊太尉為首的關中弘農楊氏;二是以荀令君為首的穎川荀氏;三是以王司徒為首的山東王氏;四是以我司馬兄弟為首的河內司馬氏。」司馬懿迎視著司馬朗嗔怪的目光,娓娓說道,「而今曹丞相聽從小弟此計,不惜分己之權,當場建議重設『三公』之官,以太尉之位籠絡楊氏一族,以司空之位籠絡荀氏一族,以司徒之位籠絡王氏一族,再以丞相府主簿、東曹屬等親信樞要之職拉攏我司馬氏一族,意圖換取我們四大世族聯手推戴他獲得國公之爵、九錫之禮,以非常之賞顯耀天下……往近了看,是想收攬人心,納為己用,往遠了看——其實是在蛀空漢室的柱石!這等計策,怎不高妙?」
「高妙自然是高妙——可它好像不怎麼管用啊!」司馬朗轉開了頭,愁雲滿面地望著窗外濃濃的夜色,沉沉嘆道,「二弟你也看到了,即使已經拋出了『三公』之位作為厚禮,楊太尉、王司徒仍然表態不肯擁戴曹丞相,而荀令君那裡更是毫無通融餘地……剩下我司馬氏一族和董大人他們幾個人,實是孤掌難鳴。」
「大哥勿憂勿急。其實咱們能『先天下之勢而謀,奪天下之機而動』,搶在其他卿僚將臣前面向曹丞相獻進這一條妙計,便已是我司馬家大大的收穫了。」司馬懿從容而言,從自己胸襟里慢慢摸出三枚光潔明潤的白玉棋子來,托在右手掌心之上,伸到司馬朗的眼前,「您記得建安十三年之夏,父親大人在密室中用這三枚白子為我們所擺下的那盤喻示著沛郡曹家之大勢走向的棋局嗎?這三年多來,曹操蕩平了西涼馬超、韓遂,撫定了關中雍涼二州,已是扎紮實實地走到了他曹家棋局的第二步。身擁不世之功,手挾震主之威,效仿當年的王莽,登上周公之位,然後剪除一切異己,獨攬天下大權,為日後以曹代漢奠下堅實之基。他的勢力目前既已膨脹如此,若我司馬家還不見機上前獻計勸進,自有其他人捷足先登——那時,可就對我司馬家的千秋大業有些不利了……」
司馬朗面容一斂,靜靜地看著司馬懿掌中那白瑩瑩的三枚棋子,默然半晌,方才悠悠而道:「二弟說得對。曹操既已邁進了這第二步,我司馬家也確是只能遵照父親大人生前的精心規劃,及時順應時勢,極力推助曹操晉公加禮,藉此與之同步而升,為沛郡曹家立下開國之功,從而勢壓群僚,一枝獨秀,以便於我們更好地施展『異軍突起,后發制人,扭轉乾坤』之大略!」
司馬懿聽得微微點頭,用手指拈起那三枚白玉棋子,隨意把玩著,讓它們發出叮叮琮琮的悅耳聲響,緩聲而言:「大哥您明白這一點就好。」
「咱們也不能光想著如何只從曹操身上謀利。」司馬朗似有所悟,開口提醒道,「曹丕也是我司馬家『異軍突起,扭轉乾坤』之大計中的一個關鍵角色,二弟你對他可千萬不能放鬆了。」
「大哥您放心。曹丕現在對小弟已是倚為心腹,可謂言聽計從,小弟自信完全能夠將他操控自如!」
「眼下他身處逆境,又想倚仗我們幫他奪嗣繼位,當然對我們是言聽計從,如奉綸音;待到他有朝一日得償所願,自立旗幟之時,就未必還會對我們信任有加了。」司馬朗「嗤」了一聲,悻悻然說道,「你看曹操和荀令君兩人之間的關係……」
「大哥——您這個比喻有些錯了。」
「錯了?錯在哪裡?」 「曹丕絕不會成為曹操,他永遠也不會有憑著一己之力而自立旗幟的那一天,而我司馬家中人也絕不會像荀令君那樣,純然僅以恩德道義羈繫於人而不屑以深謀秘計制約曹家。」
「你怎麼能說荀彧就不屑用深謀秘計來制約沛郡曹家?其實以楊太尉、荀令君、王司徒為首的漢室遺忠,早就和沛郡曹家展開了種種明爭暗鬥!」司馬朗橫了司馬懿一眼,「二弟,你可知道曹丞相已經建議陛下任命夏侯惇為大內衛尉?你又可曾知道——與此同時楊太尉和荀令君聯名上奏,推薦了荀令君的得意門生金禕大人擔任了許都城的京兆尹?在這個時節上,夏侯惇為什麼會成為大內衛尉?金禕為什麼會成為京兆尹?二弟明白了嗎?」
司馬懿聽了,閉口不答,面上毫無異色:大哥!我怎麼會不知道你講的這兩件事?曹操任命自己的同宗堂弟夏侯惇為衛尉之職,就是想要借剷除前衛尉馬騰之機把皇宮牢牢掌控在手,以最切近的距離監視和挾制天子劉協。但同時,楊彪、荀彧推薦自己的親信弟子金禕擔任統管許都京畿軍政事務的京兆尹,則分明是從外圍的第一線來防備和對抗屯駐在皇宮大內的曹氏軍隊!大哥你說得沒錯——漢、曹雙方確已在無形無聲之中展開了一場場看不到硝煙的生死較量!但讓司馬懿心儀的是,荀令君的施為卻始終是有章有法,有理有節的,來得磊落正大——你曹孟德以夏侯惇而扼大內,我荀文若則自當以金禕而拱京畿,你得其內,我得其外,就是警告和制衡你不要逼君太甚了。
「唉!依為兄之見,這大漢天下遲早都是他們曹家的,這個時候誰還能阻擋得了?」
「曹丞相胸懷韜略,手握兵權,恐怕不是楊太尉、荀令君等儒士文臣所能抗衡的。」司馬朗沉吟了許久,才喃喃地說道,「唉!關中楊氏、潁川荀氏畢竟也是我河內司馬氏的世交啊!為兄真不忍心見到他們有不測……」
「可是,當年不可一世的董卓不也是胸懷韜略,手握兵權嗎?末了,他還是喪生在以前司徒王允為首的一群儒士文臣的手中了。」司馬懿靜靜正視著他的大哥,直言道。
「曹丞相之雄才大略,豈是董卓所能比擬的?」
「荀令君之足智多謀,亦非前司徒王允所能比擬。」
「這……」
「依小弟之見,漢、曹相鬥,一時之間必是難分高下。而我司馬氏正是他們雙方必爭的外援。倘若我司馬氏暗助漢室,則漢室勝;倘若我司馬氏暗助曹家,則曹家勝。此刻,我司馬氏所處之地位,甚是微妙。」
「微妙?時下尚還有何微妙可言?我司馬家此番這般深切地介入了推助曹丞相晉公加禮之事,就已經決定了完全將我司馬家的未來投注在了曹氏一族之上,和他們同進同退,同攻同守了!」司馬朗雙眉緊皺,有些垂頭喪氣地說道,「你看,今日之局勢,實在是進退維谷啊!為兄現在是欲進,前面已是荊棘重重;欲退,只怕又負了曹丞相之重託。何況以我司馬氏一族之力逆天強行推助曹丞相晉公加禮,為兄深覺力不從心。為兄可沒有二弟你那樣的雄才大略……早知此事這般難辦,為兄倒真不該貿然獻計勸進來蹚這趟渾水,學一學賈詡、鍾繇他們這些『老滑頭』作壁上觀該多好!」
司馬懿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大哥一臉的憂色與悔意,也不言聲,只是唇角微微撇了一下,眸中隱隱掠過一絲不屑。待到大哥嘮嘮叨叨地說罷之後,他才又開口道,「不錯,今日之局勢確是進退兩難。但是,恐怕我們司馬家除了咬緊牙關奮勇直前之外,亦是別無他路。大哥意下如何?」
「這……這……」司馬朗一時語塞起來。
「大哥,請容小弟說得切直一些,今日之局勢,非但是進退兩難,而且是騎虎難下!」司馬懿面色凝重,肅然說道,「雖然目前在外面上躥下跳,聯絡各方的只是董大夫一人,我們司馬家似乎還在置身事外,暫時未被別人發覺。但紙是包不住火的,總有一天朝野上下都會知道我司馬家也是推助曹丞相晉公加禮的同黨。那時候,我們才是真正的退無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