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剪曹羽翼(6)

  第150章 剪曹羽翼(6)

  就在四天之前的一個深夜,夏侯淵、曹純二人帶領數千虎豹騎、弓弩手重重包圍了那些重症病卒們所居住的隔離治療營房,一聲喊殺之後,猝然發難,亂箭齊射,火把四投,刀斧俱上,只用了三四個時辰就把那一萬三千名重症病卒們燒殺得一乾二淨!

  雖然蔡瑁和張允事後都接到了曹丞相親筆寫來的情況說明書,他倆也試著在戰戰兢兢、忐忐忑忑之中儘力強迫自己理解曹丞相「蠍毒蜇手,壯士斷腕」這一舉措的用意和苦心,但一陣陣透骨徹髓的寒意還是暗暗浸進了他們的整個身心。他們第一次無比真實、無比切近地感覺出,曹丞相是何等冷酷無情的人啊!任何人物,一旦在他眼中失去了利用價值,就會被他毫不憐惜地棄若敝屣!

  但是,蔡瑁和張允都無法回頭也無法再重新選擇。即使他們後悔萬分,此刻也無處可去了。也許,只有拼盡全力幫助曹操在最後關頭打敗江東水師,自己的境遇才會得到些許的改善吧?哪怕這是一縷飄若遊絲的幻想,也總比自己心如死灰,坐困愁城,日銷月萎的好。


  當然,蔡瑁和張允在心念一閃之際也曾想過背叛曹操,投奔周瑜,但他倆立刻覺得這種念頭簡直是一種莫大的荒謬。曹操是誰?曹操是威蓋天下、權傾宇內的堂堂大漢丞相,手下謀士如林,良將如雨,雄師百萬,跺一跺腳就能讓江東六郡天崩地裂!周瑜他們算什麼?別看眼下靠著長江天塹還能拚命支撐一時半刻——待到曹操那十萬勁旅徹底適應了船上顛簸之後,順勢跨舟橫江而過,周瑜、孫權、劉備、諸葛亮、魯肅等一干人等必成齏粉矣!


  「馬騰派給他兒子馬超和韓遂的信使已經安然躲過哨崗的巡查,回到涼州了嗎?」曹丕屏退了所有無關人等,在丞相府後花園裡散步的時候,問了司馬朗一句。


  「大公子,根據本座在長安的『眼線』來報,馬騰派出的密使昨天已經安全抵達了涼州境內。」司馬朗陪在他身後,款款答道,「本座相信用不了多久,馬超和韓遂那邊就會掀起不小的動靜來……」


  「唔……他倆掀起這些動靜是必要的。但他們的破壞力卻絕不能超出咱們的可掌控範圍之內啊!」曹丕雖然口氣故作平淡輕鬆,眉宇間仍掛著一縷隱隱的憂色,「老實講,激起關西馬氏兵變作亂以掣肘南征大軍獲取全勝,這是一步非常棘手的『險招』。對這一點,丕是抱有顧慮的。」


  司馬朗從他腦後瞧了一下他的臉側顏色,心中暗想:這位大公子,當真是「志大而膽怯,欲盛而意浮,謀已定而心難安,敢做而不敢當」,顧慮重重,怕前怕后,也委實難以侍候。但他此刻是只能一個勁兒地為這位大公子積極加油打氣:「大公子,依朗之見,您不必太過憂慮。朗事先已向司隸校尉、鎮西將軍鍾繇大人通報過了,請他牢牢據守潼關,對西涼馬氏時刻嚴防密備。」


  「鍾繇?唔……鍾繇倒是能夠壓制西涼馬氏的一把好手!」曹丕一聽,雙眼倏地精芒連閃,「司馬主簿,咱們若能將他也延攬過來當然是最好的了。就是不知道鍾繇他這個人可不可靠……」


  「大公子,鍾繇此人一向對您的賢德傾慕有加,早就深懷翼戴擁護之心,只不過以前和您鮮有機會相交共游罷了。」


  司馬朗從懷裡緩緩取出一隻錦囊,恭敬之至地呈遞上來:「數日之前,他曾以八百里加急快騎從潼關那裡送來家族傳世之寶五行玉佩,托朗轉贈於大公子您,以表示對您的折腰歸服之意。」


  「真的?」曹丕聽了,頓時大喜過望,眼睛馬上盯向了司馬朗手中那隻錦囊,「潁川鍾氏的傳族之寶『五行玉佩』可是稀世難得之極品啊!快、快、快,打開這寶囊給丕欣賞一下。」


  司馬朗頷首而笑,將那隻錦囊緩緩打開,只見五塊瑩潤剔透的玉佩赫然入目。一塊形如螭龍,青若綠葉;一塊狀似卧虎,白如瑞雪;一塊形似靈龜,黃如黍米;一塊狀如鸞鶴,紅似櫻桃;一塊形若盤蛇,黑如亮漆。曹丕一見之下,倏地抓在自己手中,立時看得有些痴了:「好看!好看!實在好看!鍾繇大人既有此心,殊為難得。司馬主簿,您從府庫中撥取五十匹錦緞出來,作為丕的答謝之禮送過去。丕的關西『防馬』大事,就交給他全權去辦了!你轉告於他,丕對他的翼戴擁立之意永不相忘!」


  司馬朗任他翻來覆去地把玩著那「五行玉佩」,含笑點頭答允。


  曹丕轉過身來,又吩咐自己的貼身親信、侍衛長朱鑠道:「朱君,丕給仲達兄寫了一封詢問南征軍情戰況的密函——你且找一個忠貞可靠的死士,替丕及時給仲達兄送去,如何?」


  朱鑠欠身一躬,朗聲而答:「屬下遵命。」


  蔣干過江

  「唉……曹丞相若能早用蔣某遊說江東之計,則周瑜、魯肅等早已束手歸命矣,又何至遷延了這許久?」


  獵獵的江風,將站在岸邊碼頭的蔣干身上的衣袂吹得左右飄揚搖蕩。他卻是目視對岸,昂頭挺胸,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 蔣乾的這句話是朝著前來送行的司馬懿說的。他在曹營居留的這十餘日之間,與司馬懿的關係混得最熟,兩個人經常在一起聊天海侃。司馬懿總是很虛心地向他請教江東方面的有關信息,對周瑜的脾氣習性,孫權的用人處事等各個方面的情況最是關注。而蔣干見司馬懿這般謙虛好問,也不禁大是受用,對他的每個問題幾乎是「傾囊相告」。前幾日,司馬懿還從夏侯淵、曹純那裡花了很大氣力給他搞來了一瓶據說能防瘟治疫的「朱顏酒」,這一份殷殷關切之意讓蔣干對他煞是感激,更覺得司馬懿這人值得深交。


  司馬懿聽了蔣干那句感慨,卻只是笑而不應。他是懂得曹操突然一改前軌,急著要蔣干過江到赤壁敵寨去遊說周瑜、魯肅的原因的。前天下午,由張遼、徐晃率領的北路大軍沿漢水東進,先頭部隊在沔陽一帶遭到關羽、張飛二員劉方驍將的狙擊,初戰失利,只得暫時滯留沔陽難以前進。而且,還有一種「風聲」傳進曹軍烏林水寨:劉備有可能已親率一萬勁卒自夏口城潛行西來,準備配合江東水師從陸地方向朝烏林水寨發動奇襲!這兩個情況,極大地震動了曹操。再加上水師營中軍心有些不穩,他亦一時無力行舟南攻赤壁,就只得順勢啟動蔣干這步「閑棋」,讓他先去赤壁水寨那邊試著遊說一下周瑜、魯肅。雖然明白這一切的前因後果,司馬懿自然是要守口如瓶的,不可能把這些內情也向蔣干透露。


  蔣干渾然不覺司馬懿的反應,直盯著停在岸邊準備接送自己過江的那一葉輕舟,心情卻是十分激動。自己終於要渡過長江一展口舌之長,為大漢朝廷說下江東六郡八十一縣,立下赫赫奇功了!激動之下,他的臉龐都放出紅紅的光澤來。


  「蔣君,懿一向堅信您口才出眾,有酈食其伏軾而下齊國七十城①之奇能。懿將在這長江北岸隨時恭迎您的捷報。」司馬懿用手指了指那葉輕舟上橫刀仗戟地侍立著的八名虎賁武士,徐徐而言,「您畢竟是代表我大漢朝廷前去勸說周瑜、魯肅他們歸附投誠的,這些虎賁武士更能幫你襯托出堂堂天朝欽使的凜凜威儀,讓那些不識中原禮儀教化的江東蠻夫們見識一下我大漢朝廷的赫赫天威!」


  蔣干知道這八名虎賁武士是司馬懿特意向曹操進言而給自己爭取過來的,心頭更是感激萬分,拱手作禮謝道:「多謝司馬君為蔣某設身處地考慮得如此周到!司馬君真乃蔣某三生幸遇的『知音之士』也!雖鮑叔牙待管仲之真情篤意,今亦遠不能及也!大恩不輕言謝。待得蔣某從赤壁水寨建得奇功回來,日後必有重報於你!」


  司馬懿向前一揚手,做了一個送行的姿勢:「那,懿誠祝蔣先生此去一帆風順了!」


  瞧著蔣士所乘的那一葉輕舟在煙波浩渺的江面上終於像一星小黑點兒似的悠悠逝去,司馬懿才收回了目光,投向了湛藍的天際,仰著臉龐,神情一片蒼茫。


  許久許久,他才開口了,話是朝著眼下唯一一個留在他身邊靜候著的牛金說的,牛金現在是以部曲親兵的身份一直跟著他。司馬懿是這樣說的:「牛金,你是不是覺得我司馬家中人未免太殘忍了?為了一族一姓之私利就殘害了那麼多荊州無辜水卒?」


  牛金有些木然地答道:「牛某隻知道二老爺和公子您做這些事一定是自有道理的……牛金也不好多想什麼,多說什麼。」


  「唉!我司馬家對不起這一萬三千重症病卒啊!誰讓他們活在了這個『競於勢利』的大亂之世呢?『一將功成萬骨枯』……我殷國司馬氏只有用結束這個亂世來回報這些被『獻祭』的無辜軍民了!」司馬懿嘆息道。


  最後,他轉過身來,神情凝重地向牛金吩咐道:「砸碎那隻『犀角樽』,將它研磨成粉,投放到我軍水陸兩營的所有供水源渠中去。是到了應該真正徹底切斷軍中疫情『病根』的時候了……」


  天衣無縫的反間計

  第二日凌晨,蔣干乘船從對岸慌慌忙忙疾駛而回,彷彿著了火似的一上岸就徑直跑向了曹操的寢帳。


  他進帳後過了片刻,數名親兵侍衛奉令從曹操的寢帳之中急奔而出,分別將夏侯淵、曹純、毛玠、司馬懿等從被窩裡喚起,丞相有十萬火急的要務召他們即刻面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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