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曹操一出錯,司馬氏笑了(5)
第95章 曹操一出錯,司馬氏笑了(5)
「倒是那江東孫權,年紀輕輕,帳下竟有周瑜、張昭這樣的賢士良將甘為用命,數年之間已拓境三千里,銳氣逼人,委實不可小覷——便是他上次朱雀池盛會上派來的那個特使魯肅,滿腹詭計,亦非泛泛之輩。因此,江東孫權才應該算是曹操眼下的一大勁敵。倘若我是曹操,必定會將南征之旅一分為二。一路為虛,由曹仁、夏侯淵等為帥,自葉縣、宛城之間進發,對外大張旗鼓地詐稱即將揮師攻取荊州,把劉表和孫權的全部注意力吸引在荊漢一帶;另一路為實,由曹操親率陳矯、張遼、臧霸等熟悉江南情形的精兵猛將為先鋒主力,晝夜潛行疾襲,自合肥而取道皖城直搗江東腹地,打孫權他們一個猝不及防,逼他們屈節而降。孫權若降,則劉表不足為慮,屆時以江東為根據而乘勢溯江西上一壓,便足可平定荊州。」
司馬防聽他娓娓道罷,不由得頷首暗暗稱是。他目光一轉,向司馬朗看了過去,問道:「朗兒以為你二弟這番剖析如何?」
司馬朗也十分驚訝地望向司馬懿,驚得有些口吃地說道:「二……二弟!你對江南戰局這一番剖析當真是精妙絕倫!實不相瞞,今天上午丞相府剛開過南征方略討論大會了。荀攸軍師也是主張南征荊州時從葉縣、宛城之間潛軍疾發,打他劉表一個措手不及……不過,沒有人提出把江東孫權當做勁敵來看待……曹丞相搶先要南征荊州,也是害怕劉備會在劉表病危之際突然反客為主、鵲巢鳩占。」
「唔……劉備?」司馬懿聽了,驀地一怔,片刻過後才慢慢開口了,「是啊!懿把劉備這個重要角色疏忽了……他手下的那個軍師諸葛亮,應該會建議他儘快在劉表病重之際反客為主罷?不錯,劉備倘若據有荊州之地,那他可謂是『蛟龍得水』,曹操也難以對付啊……不過,依懿之見,劉表應該早已安排好了如何鉗制劉備的布局。蔡瑁、張允、蒯越、王粲等荊州重臣都是他用來監控和對付劉備的勢力。」
他講到這裡,忽然又是冷冷一笑:「但是,據懿所知,蔡瑁、張允、蒯越、王粲等人和韓嵩一樣,早就被曹操通過各種渠道和關係拉攏過來了。說到底,在荊州地盤之上,劉備他們也攪不起多大的風浪來了。所以,在曹操此番南征的全局謀划之中始終應該是——江東為重,定要雷霆出擊、先發而制;荊州雖輕,務必裡應外合、借力打力!」
司馬朗聽到這裡,已經不能不為之擊節讚歎了:「二弟如此論述,堪稱『綜理密微、算無遺策』了。真沒料到儒士出身的二弟竟是這等深曉兵機、精通兵法的奇才!」
司馬懿頗為自信地淡然而笑,又向父親司馬防說道:「曹操誅殺孔融、南征荊州的這兩大失策,瞎子都能看出他有急於篡位稱帝之心,完全是自棄『挾天子以令諸侯,借天子以納人心』的堂堂大道,自棄『匡扶漢室,忠君濟世』的人情民望,委實大錯特錯。」
「天理大道、人情民望,這些都是干大事、建大業的根本啊!它們既已遠離曹操而去,那麼,是否意味著曹操自己的基業也岌岌可危了?」司馬防沉沉地問道,「曹操本是一代梟雄,且又一統中原、勢大根深,怎會如此輕易敗亡?懿兒,你這話講得有些空泛了。」
「父親大人明鑒。曹操雖已偏離天理大道、喪失人情民望,但還不至於很快就覆亡。其實,在孩兒看來,倘若曹操過早覆亡了,我司馬家『有孚改命』、『大人虎變』的謀划也就難以實現了。這對我司馬家扭轉乾坤、改易江山的大業而言,反倒是一件有害無益之事。」
「曹操過快覆亡,還是『有害無益』?」司馬朗一臉的驚疑,「二弟這話是什麼意思?」
「對於沛郡曹氏,我們司馬家最可行的努力方向是:一方面,要保持他們的勢力強大,但又不足以底定天下;另一方面,要使他們的勢力漸虛漸弱,但又不能分崩離析。我們要讓曹家的勢力發展始終停留在易於我們操控的地步。曹操喪失了天理大道、人情民望之後,他意欲一統六合、靖平四海的帝業,只怕終是難以如願了。這樣一來,他的功業一時難以有所拓展,其間便會出現一段不強不弱、不進不退、原地踏步的僵持期。
「那麼,在這段僵持期間,我們就應牢牢把握一切時機,多方綢繆、處處著力,將他們沛郡曹氏喪失的所有戰略優勢、人情民望源源不斷地吸納到我司馬氏的囊中,我司馬氏『扭轉乾坤、一統六合』的偉業就會無形無聲地自然而成!」
「好!好!好!」司馬防聽完了司馬懿這番話,不由得捋須仰天而笑,「我司馬家有幸生得懿兒這樣的絕代異才,何敵不可摧?何功不可立?何事不可成?」
司馬朗也陪著父親誇讚了二弟幾句,腦際忽地靈光一閃,叫了一聲:「不好!」
司馬防一怔,冷冷看向他來。司馬懿卻面色如常,只淡淡問道:「大哥對小弟這一移花接木、偷天換日的方略可還有什麼異議嗎?」
司馬朗雙眼大大地瞪著他:「二弟——你這個方略里還有一個缺漏之處!」
司馬懿平視著他,繼續說道:「不錯。小弟目前所言的這個方略里確有一個缺漏之處。」
司馬朗見他坦然承認,便肅然直言道:「那你自己認為你這個缺漏之處在哪裡?講來給為兄聽一聽。」 「小弟這個缺漏之處在於,小弟剛才說漏了一個人。這個人能夠直接影響到曹家的『一統六合、靖平四海』之帝業成就與否。」
「不錯。」司馬朗雙目如劍地正視著司馬懿,「我司馬家若想將這一移花接木、偷天換日的方略實施成功,就必須得對付好這個人。對付他的辦法,你想好了嗎?」
「這個人就是荀彧吧?」司馬防聽到這裡,突然插話道。
司馬朗、司馬懿兩兄弟同時點了點頭。
「不錯。荀彧的奇謀大略無人能敵,治國撫民之才更是古今罕見——正所謂『得荀令君者,必得天下』!」司馬防面色凝重,徐徐而言,「若是他意存開國元勛之榮而輔佐曹操的話,曹氏『一統六合、靖平四海』的帝業必會一舉成功!」
司馬懿雙眼定定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半晌過後臉上才忽然現出深如淵潭的笑意來:「不過父親大人、大哥,我們都用不著再費什麼心思去對付荀令君了。從一個多月前曹操廢除三公、獨居相位之時起,他就不會再繼續輔佐曹操了!否則,曹操近來哪裡還會有這麼多的失策失算之事發生?而幾日前曹操誅殺孔融,只怕已經給他倆曾經親密無間的夥伴合作關係造成了永遠無法彌補的裂痕……」
「但是世事難料、人心難測!荀文若今天不幫曹孟德,並不代表他明天就不會幫助曹孟德……」司馬防冷冷而道。
「父親大人,以孩兒對荀令君的了解,孩兒可以非常肯定這一點。在幫助漢室中興還是幫助曹操崛起這兩者之間,荀令君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幫助漢室中興!在他的心目當中,綱常禮法重於一切。不要忘了,當年他正是因為覷破袁紹有叛漢自立之心,才不屑與之為伍而返身找上曹操的。要當開國元勛、位極人臣,他早在十餘年前袁紹的上賓貴座之上便唾手而得了,又何苦千難萬險地扶持當時勢力最弱的曹操一路拼下今天這般的雄基偉業,為漢室爭得這中原靖平之功?」司馬懿娓娓而道,「如今曹操一殺孔融、一顯逆跡,他必不能容——正如他當年不容袁紹一般。只要他不輔佐曹操,以孩兒之才,足以應付曹操手下其他一切文臣武將!」
「這一次南征荊州,曹操應該還是會以荀攸為首席軍師,以荀令君為坐鎮後方的總領大臣吧?」司馬朗沉吟著開口了,「依為兄之見,荀攸似乎會隨同曹操南下的。」
「荀攸與荀令君二人是叔侄同心,亦不會真心輔佐曹操的。若他真是有意輔佐曹操,就絕不會只建議曹操從葉縣、宛城之間潛軍進討荊州而置江東孫權之大敵於不顧,他這是在誘導曹操在不知不覺之中踏上南征失敗之途啊!」司馬懿一針見血地說道,「將來若有機緣,在對付曹操這個大梟雄的時候,說不定我司馬家還會與他們潁川荀門進行心照不宣的巧妙合作吶……」
「你剛才談到,曹操偏愛曹植而嫡嗣失衡,是他的第三個失策失算之處。」司馬防緩聲問道,「這一點,為父已經相當清楚了。他曹孟德這麼急著一統天下、代漢而立,就是想由自己為後代子孫實現『逆取漢室江山』之大業,把所有的罵名都由自己一肩挑了去。然後,他再立賢德蓋世的曹植為嗣,繼承大統,由曹植來順守曹家江山,循序漸進、收服人心。作為父親和曹氏的當家人,曹操亦可謂舐犢情深、用心良苦啊!我也是一個父親,所以我是很理解他所謀划的這一切。」
「可惜,曹丕不會理解他父親這麼做的一片苦心,他只會怨恨他父親的偏心。」司馬懿冷然而道,「大哥,咱們一定要在曹丕身上用足功夫,讓他儘快成為我司馬家侵入他曹氏基業的突破口!」
司馬朗聞言,並不立刻作答,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聽了你這一番剖析,為父再對照著這些卦象爻辭,這兩者之間真是絲絲入扣、交相輝映。曹操果然已到失策失助之時,我司馬家也與之相呼應地到了通權思變、有孚改命之時!」司馬防認真地注視著書案上的那些金銖排開的卦象,悠悠地說道,「孩兒們哪,你們看,這一卦的『變卦』是『謙』卦,卦辭是『亨,君子有終』——這可是上天在給咱們示警啊!我司馬家遇『革』之時,卻要謹記『謙』字,千萬要韜光養晦、慎始善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