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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隱姓埋名,初入仕途(6)

  第36章 隱姓埋名,初入仕途(6)

  「這個自然。」袁雄連連點頭,「今兒的事就這麼說定了,還是按照以前的老規矩,你杜郡丞幫我們拉到了這八十餘家佃戶,就按他們今後交上來的租谷分三成給杜郡丞您;另外,你幫我們袁家每拉攏一個掾吏過來,就獎賞你七塊金餅!如何?」


  杜傳捧著茶杯埋下頭去呷了一口,語氣淡淡地說:「這一次還要加上馬儀那一份子的打點錢。」


  袁雄還未及開口,袁渾已是冷冷說道:「袁某瞧這馬儀還是有些書生氣,可能對咱們的內幕隱情也不怎麼曉得,還送他什麼份子錢?」


  「袁二老爺,你真的以為他什麼都不曉得?有書生氣並不等於就有愚鈍氣喲!他既然能悟出那條妙計來,就絕不是簡單的角色!」杜傳把掌中茶杯往桌几上一放,神色有些不悅起來,「袁二老爺,做大事就要大氣一些,不要這麼吝嗇摳門,你們今後還想不想在他的上計署里求人幫忙辦事了?」


  袁雄急忙用肘彎暗暗拐了他弟弟一下,哈哈笑道:「是啊!是啊!杜郡丞說得沒錯——這樣吧!這事兒辦成之後,就請杜郡丞代我們給馬儀送十幾塊金餅,杜郡丞意下如何?」


  「兩位袁老爺可別多心,給不給馬儀的份子錢,全憑你們的大方。不過,現在兩位袁老爺既有這一份大方,杜某代勞跑跑路也沒什麼。」杜傳又低下頭去用嘴吹了吹那盞茶杯上面的水氣,彷彿漫不經心地說道,「哎呀!兩位袁老爺不曉得呀,這近來兵荒馬亂的,佃戶呀、壯丁呀什麼的,都越來越不好拉了呀,還有許都朝廷那邊,現在以大漢天子的名義,對下面的地方掾吏約束得越來越嚴,你們對這個應該是清楚的,許都城的曹大司空、荀大令君,最是惱恨在他們所掌控的地盤上,居然有人另懷二心。杜某可是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在給你們袁家賣命吶……」


  袁雄瞧著他一副忸忸怩怩的模樣,哈哈笑道:「罷了!罷了!這樣吧,這八十多家佃戶的租谷分四成送給你;為我們袁家每拉攏過來一個掾吏,給你的獎賞增到十二塊金餅!——再就是,將來打下河內郡后,我們兄弟倆一定會讓袁大將軍論功行賞,不僅讓你當河內太守,還賞賜給你三千頃田地!」


  聽到這裡,杜傳呵的一聲輕笑,一仰脖子將茶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連茶渣也全都吞進了肚內,然後咂了咂嘴,說道:「好茶!好茶!兩位袁老爺備下的這道茶實在是妙不可言啊!待會兒,再用油紙給杜某多包幾餅罷……」


  沉穩的腳步緩緩踏在了青石地板之上,發出噔噔噔的聲響。走下犢車的司馬懿全然沒了先前在四海樓里的那副醺醺醉色。他雙眸清澈如水,面色凝重如岩,一派莊敬清肅之風竟是掩也掩不住地流露出來!

  他慢步走上台階,推開了自家府中的大門,徐徐走了進去。院壩當中,一排木墩上面,劉寅、張二叔、田五伯等幾個豫州流民戶主的代表正在那裡靜坐而待。


  看到司馬懿走進院來,劉寅等急忙遠遠地迎了上去。走近了,他們又看到了司馬懿那一臉肅重的表情,不禁又有些躊躇了起來。經過一番推讓之後,還是司馬懿的同窗好友劉寅自恃著舊日的情分,上前問道:「馬君回來了!你為我等之事可真是辛苦了!」


  司馬懿正視著他們,臉上漸漸現出很深很深的慚愧之色來。他用牙齒緊緊咬了一下雙唇,終於向劉寅等坦然相告,道:「唉!劉兄!儀今日竟是無顏來見你們了!」說罷,不禁舉起衣袖輕輕遮掩了面頰,略略側過頭去,只是嘆息不已。


  「馬君這是為何?當真嚇煞我等了!」見到他這般情景,劉寅、張二叔、田五伯等都不禁慌了手腳,抓耳摸頭的,不知該如何回應才好。


  「唉!儀一直以為朝廷頒下的『屯田安民』之策實乃天地間第一大仁政,本欲為你們豫州父老兄弟在河內郡覓得一塊樂土而安置之……」司馬懿緩緩道來,語氣顯得十分沉痛,「不料,我河內郡境中十之七八的良田良地,早就被豪強地主與貪官猾吏聯手佔去,且還借著這些田地設下大大的騙局,竟想將諸位豫州父老兄弟變成為他們做牛做馬的佃戶。唉!儀真是無顏來見你們了!」


  說到此處,司馬懿的眼眶裡已是淚花忽閃忽閃的:「如今儀是斷然不會給這些豪強地主、貪官猾吏為虎作倀的!儀此刻既明言至此,何去何從還請諸位豫州父老兄弟自行定奪!」


  「哦……原來是這樣啊……」劉寅等聽了,臉上的表情都混合著濃濃的驚愕與焦慮,急得團團亂轉。最後,他們便走到院落一角的樹蔭底下蹲成一圈商量起來。


  司馬懿與牛金表情複雜地站在院壩當中,也不好再摻和什麼了。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工夫,他們的議論聲終於漸漸停息了。張二叔、田五伯向這邊望了一望,都用手推了推劉寅。劉寅向他倆沉沉一點頭,身形一起,面色一正,向司馬懿疾步走近,竟仍是恭然問道:「馬君,你一向宅心仁厚,而且又足智多謀,我等洗耳恭聽你對此事的高見!」


  「這個……恕儀難以謀斷。」司馬懿一聽,不由得滿面通紅,急忙擺手推辭,「還請諸位豫州父老兄弟自行定奪罷。」


  劉寅竟不退讓,依然是躬身作禮敦請他指點迷津。張二叔、田五伯等也趕了過來,七嘴八舌地求道:


  「馬公子見多識廣,必能為咱們指出一條明路的!」 「咱們相信馬公子的為人,您講什麼咱們就聽什麼。」


  「您那天晚上能和咱們坐在同一張桌子上一起喝青菜湯,吃糙米飯——就憑那一點,咱們早就信服您了!您有什麼建議就直說罷!」


  司馬懿聽得熱淚盈眶,擺手止住了他們的求告,沉吟許久,緩緩言道:「論理兒,儀本是有愧於諸位豫州父老兄弟的,實在不敢再多說什麼的了。不過,既然承蒙大家如此信任,儀便厚著臉皮再多一次嘴了。為今之計,冀州實不可去——諸君,依儀之見,不及一年,冀州必有戰亂之禍。諸君此刻投奔而去,終是不夠安妥。河內郡目前雖有豪強猾吏企圖盤剝諸君,但它畢竟是朝廷的王化直轄之境,遠比冀州那裡無綱無紀、亂象紛呈為佳。你們不妨暫時在此安下身來,先求個溫飽,且靜以俟變——只怕日後天下時事也許會有大大的轉機亦未可知……」


  「『大大的轉機』?什麼『轉機』?」劉寅等聽得不禁一怔。


  司馬懿抬頭望向那燦爛星空,目光顯得異常深邃,語氣悠悠遠遠:「古語有云:『亂極而趨治,一陽而復生。』儀一直相信,這紛紜天下,總不會就這麼一直混亂下去的,只要我等有心有力,求得河清海晏亦非什麼登天難事!」


  「好!馬君!就沖著你這一番話——咱們就留在河內郡安身了!」劉寅、張二叔、田五伯等齊齊贊了一聲,激動萬分地說道,「河內郡既有馬君這樣憂國憂民的清流賢吏,這已是咱們天大的福緣!咱們何必還捨近求遠去冀州那裡亂投亂撞吶!」


  送走劉寅等人,司馬懿與牛金回到了書房。


  「公子,這個杜傳實在是太刁猾了!」牛金關上房門便對司馬懿恨恨地說道,「你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和袁氏兄弟這麼欺壓百姓?」


  司馬懿卻沒吭聲,只是徑自走到室中那架燈盞前,用木簽輕輕撥了撥燈油中的燈芯——剎那間,燈焰如同一朵紅蓮倏然綻放一般騰起,將他沉峻凝重的面龐照得亮堂堂的。


  他盯著那燈盞,雙眸里也似跳起了兩簇熾烈的燈焰,閃閃爍爍:「這個杜傳,自以為憑著一套行賄利誘之術,便可縱橫官場無敵手了……竟敢在我司馬懿面前這般上下其手、大耍奸態!哼!《易經》里講:『惡不積,不足以滅身。』這杜傳也算惡貫滿盈了!他今番碰上我司馬懿,只怕是……呵呵呵……」


  他後面的三聲冷笑,隱隱地透出了一股沉沉的無形殺氣來,顯得極其凌厲而陰鬱。饒是牛金素來藝高膽大,聽到之後亦不禁心頭一凜,全身寒毛直豎!


  司馬懿剛才在憤然而言之時,心頭卻浮現了一幕幕被杜傳、杜和、袁氏兄弟用假象和謊言愚弄自己的情形:在東郊荒坡上杜和唇角那若隱若現的陰笑、四海樓中杜傳端來蒸豚肘肉時的故作殷勤、袁氏兄弟恃勢而驕的咄咄傲態……他心底的無明業火頓時躥得老高老高!他一向自負才識絕倫,素來心比天高,何曾受過這般視他為玩偶的欺騙與愚弄?只要一想到這裡,他便暗暗地咬響了鋼牙,發誓要將他們繩之以法、除之而後快。


  隔了半晌之後,牛金看到司馬懿眉宇間仍是殺機隱現,暗暗思忖了一會兒,才有些猶豫地問道:「司……司馬公子莫非是想將杜傳老賊一舉狙殺之?你若有此意,只管吩咐下去,牛某自會下去準備。」


  「不必。提三尺青鋒鋤奸去惡而快意,乃英烈俠士之舉,非我儒林清流之所為。吾乃朝廷命官,自當經綸綱紀以肅貪除惡,怎用得著動刀動槍?——只須執奉一卷律簡便可將此猾吏制伏!」


  「公子,只怕這奸吏刁猾之極,而朝廷有司又置律法於空文,你奈他何!」


  「不然。當今朝廷年號為『建安』,『建安』者,建律立法以求安也!如今的朝廷,已非當年大興黨錮、奸佞橫行的桓帝、靈帝之時可比了!上有聖明天子,下有剛健中正之曹司空、清峻卓犖之荀令君,豈能再容貪賄穢亂之風飆揚於世?」


  「公子,話雖如此,但是在這河內郡中,杜傳、杜和叔侄與袁氏兄弟狼狽為奸、勢力甚大,實在難以對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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