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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從名師,學帝王之術(3)

  第17章 從名師,學帝王之術(3)

  司馬懿一聽大驚:荀爽司空的薦書尚還放在自己的行李箱中未曾取出示人,卻不料這玄通子已然一眼識穿了他的來歷!他連忙畢恭畢敬地伏下身軀,肅然言道:「先生過譽了。小生面對這茶味中的大苦大甘,其實也難忍難耐,雖是未曾現諸形色,但已浮蕩於內,全憑自己一股韌勁咬牙忍下,遠遠未及聖人所教『從容中道,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之境界……終是小生修為不純所致。還望先生收於門下,傾心指教。」


  那胡昭、周宣二人亦隨著他一齊跪倒在席位上懇求不已。


  玄通子沉默了片刻,面容一正,手中玉柄麈尾拂塵一揮,在自己鶴氅上面徐徐拂過,悠悠而道:「罷了,爾等且先平身。這杯茶是本師贈予爾等的入門登堂之禮物——各人慧根不同,自然各人的受益也不同,這也不必再去說它了。


  「柯靈,你先帶這三位公子到後院廂房裡安頓休息……自明日清晨起,他們便到這明道堂上聽課習業,座位都設在這前面第三排來罷。」


  治大國若烹小鮮


  朝陽的縷縷清暉從氤氳的晨霧中灑進了精舍的窗戶,彷彿紫淵學苑牆外溪河裡的脈脈流水,一直淌到了地板上、牆壁上、榻床上,把房間里的一切物飾洗滌得乾乾淨淨、明明亮亮。


  紫檀木方几的旁邊,玄通子坐在席上,手裡執著司馬懿呈上來的由荀爽親筆書寫的那封薦書,靜靜地凝眸仰望著窗外那輪冉冉升起的紅日,眼眶裡不知不覺間泛起了朦朧的淚光。就在兩個多月前,董卓被王允聯合呂布刺殺而亡的那天,荀爽——這位博學多才、賢德過人的鴻儒高士也溘然病逝。其實在他臨終之前,早已讓人送了一封密函過來。司馬懿呈上的這封薦書,則是玄通子又一次目睹他的親筆遺迹了。觸物生情,即便玄通子修為有道、心靜如潭,亦不禁潸然淚下。


  在先前的那封密函中,荀爽對玄通子情真意切地說道:當今漢室不安、天下大亂,群雄割據的紛爭之勢已顯,為求撥亂反正、濟世安民,他已苦心尋覓到了兩位曠世奇才。其中一位就是他的侄兒荀彧,德行高潔、謀略超凡,今年三十歲,在他的安排之下已經奔赴關東,去尋找賢明可輔之人以共濟大業、肅清九州。另一位便是他的世交好友司馬防之子、出身河內儒家世族的司馬懿,雖然他年少歷淺,但自幼剛毅果斷、聰明好學,實乃「卓異之材、非凡之器」,倘若加以琢磨歷練,日後必能成就一番掀天揭地之偉業。然而,荀爽自知年老體衰,已經沒有足夠的精力與時間來調教司馬懿了,只得來函鄭重囑託玄通子代為鍛造他了。荀爽還在遺函中誠摯地鼓勵玄通子:唯有以他的高才偉量、博學碩德,方能令司馬懿天資盡掘、脫穎而出,做到「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看罷這封遺函,又讀起荀爽的那封薦書,玄通子忍不住熱淚盈眶,深深感慨不已: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荀君也!我玄通子乃春秋名相管仲第二十八世嫡孫管寧,亦是博覽群書、滿腹經綸的絕世大賢,只因目睹前些年的黨錮之獄愈演愈烈,自知君子之道窮矣,方才不得已潛心抑志、隱居深谷、化民於野。然而,他俯瞰四宇,見到天下蒼生將要墮於水深火熱之亂世,卻又百般不忍、輾轉難忘。自己如今欲親自出山輔佐朝廷蕩平諸逆,卻是年壽已高、力不從心;自己意欲隱居山野獨善其身,卻是深愧平生所學,更無法做到對這一場亂世熟視無睹。眼下,昔日的同窗學友荀爽君將少年俊才司馬懿推薦到自己門下,恰巧解了這個縈繞自己心間已久的難題!古語有云:「樹人以繼志,立人以補己。」自己若能悉心栽培教育出一位安邦濟世之賢才,又何嘗不是等同於自己親手去安邦濟世了一般?

  說來也怪,在前天夜裡,他碰巧做了一個異夢:夢見自己正在明道堂上閱經,驀然間一頭身生雙翼的吊睛白額斑斕大虎嗚的一聲沉嘯,從窗外飛躍而入,撲倒在自己面前跪伏不起!其實管寧一向都很少做夢,但前天夜裡的這個異夢不由得讓他驚疑萬分。當年周文王姬昌飛熊入夢而逢姜尚,而今自己飛虎入夢又會遇到什麼高人奇士呢?果然,第二天上午便有三位儒生前來拜師求學,而其中一個正是那個被荀爽推崇備至的司馬懿!司馬懿昨日在明道堂上的表現雖有刻意為之的嫌疑,但他言行之間確也與荀爽君的推薦之詞絲毫不差——「志大意堅、剛毅聰達」,不愧為難得的「卓異之材、非凡之器」!

  一念及此,玄通子管寧緩緩舒展了眉頭,輕輕放下了荀爽寫來的那封薦書,拭去眼角的斑斑淚痕,起身踱到精舍照壁前懸挂著的管仲、孔子、孟子、荀子等一幅幅聖賢畫像之前,伸出手去慢慢摩挲著,喃喃嘆道:「吾道之亨、吾道之昌,又豈在門生弟子之眾寡?得一二賢才以盡心育之,他日順時而達,必能兼濟天下、廓清王道,開創堯舜禹三代后第一盛世!唯求諸位聖賢在天之靈佑之助之,不負天下蒼生之望!」


  司馬懿、胡昭、周宣等早早便來到了明道堂,卻見寬闊的大堂之上,黑壓壓地坐滿了前來聽講的諸位門人弟子:有頭髮花白的垂垂老者,有年約十幾的頎頎少年,有皮膚黝黑的農家漢子,也有溫婉嫻靜的大家閨秀……而且他們的身份亦是各個不同:有農有商,有官有士,有富有貧,有貴有賤,真正體現了儒家傳道的宗旨——「有教無類」。


  他們三人急忙擠到前堂第三排席位去看時,那座位早被先來的同學們佔了。周宣雙眉一擰,憤然便欲上前斥逐。司馬懿和胡昭卻不肯多生事端,將他勸阻下來,只道:「明天早上咱們早些兒上堂便是了!」然後尋到前堂牆角邊就地坐下,盡量靠近管寧先生所坐的那斑竹方榻。


  當的一響,前堂側門門框上懸著的那隻青銅雲板忽然被人敲響,全場靜了下來,那數百名弟子齊齊屏住了聲息,連一聲咳嗽都聽不到。他們一個個挺直了上身,目光投向了前堂的側門口處,恭候著師尊——玄通子管寧的到來。


  在一片靜默之中,只見管寧還是昨日那般一身飄然出塵的服飾打扮,雙手拱袖,輕輕托著那枝玉柄麈尾拂塵,雍雍容容,緩緩行到烏木案幾之後。柯靈疾步上前將他一攙,扶著他登上了斑竹方榻。 管寧坐定之後,手中玉柄麈尾拂塵一擺,向眾位門徒說道:「爾等近日可有何事煩擾,且向為師一一道來,為師在此一一釋疑解惑。」


  司馬懿一聽,正自驚疑之際,卻見一位五旬長者舉手離席而起,伏在地上稟道:「師尊,老夫乃是靈龍谷頂方斗村的長老邱宏,特有一事請師尊主持裁斷:我方斗村位於山谷之巔,全村僅有一口水井。大家每日早晨汲水取用,近日因井水供不應求,不少村民因爭水而毆鬥,邱某苦心調解多次,總是無法解決——且請師尊指點化解。」


  他話音方落,周圍那些方斗村裡來的村民弟子們也紛紛七嘴八舌地說道:「哎呀!邱長老所言甚是——鄰居們為爭水而翻臉打架的事兒太多了……」


  「是啊是啊!小徒昨天去那井裡汲水之時,看到有一幫夥計早拿了棍棒鋤鍬圍在那裡了,嚇得小徒丟了水桶就跑,一直等到三更時分才敢摸黑前去汲水。」


  管寧也不言聲,就那麼端坐在斑竹方榻之上靜靜地聽他們把話講完,才又將玉柄麈尾拂塵往外一揚,緩緩睜開眼來,淡淡說道:「這樣吧!我這紫淵學苑之中,年紀為十五歲以上、四十五歲以下的男徒們,今日下午各自帶上自家的扁擔、水桶,從這靈龍谷底的魚箭河中挑水給他們方斗村村民去用罷!大家意下如何?」


  他話剛說完,堂上已是一片答允之聲。那邱宏和方斗村來的學徒們卻個個面露慚色,伏地而道:「小徒等在鄉里教化無方,勞擾了師尊和各位同學的清修,耽誤了大家的工夫,真是罪過、罪過!師尊,不敢有勞您和諸位同學——您且授予小徒等一劑教民之方便可!」


  「同學們今天下午幫你們挑水到方斗村裡去,暫時周濟一下那些老弱病殘、汲水乏力的村民,這也是應該的。而這一劑教民之方,為師自然也會給你們帶回去施行的。」管寧依然是一臉的恬淡,娓娓而言,「你們且招來方斗村所有村民,當眾立下一個村規民約來,公開約定:方斗村裡那口水井,通常只能由家中有老弱病殘的和操辦婚嫁、祭祀、聚會等各類臨時應急之事的村民使用。而村裡凡屬體健有力者,須到谷底的魚箭河汲水。先賢卓茂太傅曾言:『凡人所以群居不亂而異於禽獸者,皆因人心之際存有仁愛禮義之本,故能相互敬事也。』你們方斗村中,自今而後,從邱宏君和各位同學做起,大家平日相敬相讓、互通有無,則喧囂爭擾之事又從何而生?縱有悖亂逞強之徒,你們盡可依村規民約而痛加嚴繩,一番警戒之下他們定不敢再犯。」


  邱宏聽罷,頓時恍然大悟,與方斗村裡來的同學們一齊伏首叩地,連連稱道:「師尊所言,令小徒等茅塞頓開!我們回村之後,必如師尊所教,切實而行!」


  管寧處理了這方斗村民眾爭水之事,坐在榻上靜靜調息片刻,又問堂上諸徒道:「諸君還有何難處之事?且一一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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