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東漢亂局(2)
第5章 東漢亂局(2)
「是啊!太師大人禮賢敬士、包容四海,實乃蓋世英豪。對您這樣的大英雄,家父和各位儒林名士豈有不敬不重之理?」貂蟬迎視著董卓,面若桃花,同時用眼角餘光掃了一下那李儒,口裡又淡淡而道,「哪裡會像有些無知寒士那般雞腸鼠肚、褊狹齷齪?」
李儒一聽貂蟬此言,頓時感到臉上有些火辣辣的。但他深知此刻董卓十分寵愛這女子,自己是萬萬不能得罪她的,便乾笑數聲,急忙答道:「王姑娘所言極是。李某從來不敢妄自猜疑尊父王司徒等列位名士大夫對太師大人的禮敬擁戴之情……」
「罷了,罷了。」董卓有些不耐煩地沖他拂了拂袖,冷冷說道,「你這個李儒……這樣吧!你剛才提到司馬防這個事,本太師可以考慮一下。其實,本太師若是對哪個官員有所懷疑,只須將他虛置一邊就行了嘛!在今天,司馬防還是洛陽城的京兆尹;到了長安,你李儒就是長安城的京兆尹——本太師讓司馬防擔任陛下身邊的治書侍御史去……」
「太師果然處事平允,在下佩服之極。」李儒急忙躬身答道。
司馬兄弟被抓
他們正交談之際,卻聽得花園那邊的滿月形門口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之聲。董卓心頭一煩,臉色一沉,抬眼循聲望去。只見自己手下的愛將董毅,正吹鬍子瞪眼珠地押著兩個年輕人,身後還有二十幾個西涼武卒抬著十餘口大木箱,吵吵嚷嚷地闖了進來。
「董毅!你可真是愈發沒有規矩了!」李儒瞥見董卓面色有些不善,連忙疾步出了綠竹亭,小跑上去對著董毅就是一通劈頭訓斥,「進洛陽城這麼久了,你還是一點兒沒有學會朝廷的儒家禮儀!你以為還能像在涼州時候那樣啊?莊敬肅穆一些!驚擾了太師大人的休息,沒你的好果子吃!」
董毅被李儒劈頭一訓,急忙閉嘴站住身形,強忍著聽完了他的訓斥,才咳嗽一聲,把自己的大嗓門壓了又壓,低聲恨恨地說道:「李君先莫訓斥董某無禮……實在是朝廷里這些名士大夫對董太師太過分了!他們表面上裝著對董太師恭敬有加,暗地裡卻和董太師離心離德……」
「什……什麼?」李儒一怔,頓時面色一緊,急聲問道,「莫非你查到了他們的什麼陰謀?」說著,將陰寒的目光投向了被董毅帶進來的那兩個年輕人身上。
那兩個年輕人看起來是兄弟倆,都生得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他倆雖然都身著儒服,但舉止顧盼之際一派英朗俊雅之氣沛然而出。那年長的面色謙和,見到李儒掃視過來,連忙向他微微欠身施了一禮;那年少的則是雙目炯炯,亮利得如同鑄劍初成一般煥然生光,居然不避不閃,大大方方地和李儒對視著。
「好一對青年俊秀!」李儒平生也曾見識過不少年輕儒生,但像他倆這樣資質不凡的卻是第一次看到,不由得在心裡暗暗讚歎了一番。
「董毅!什麼事啊?」董卓此刻已經坐回亭中的湘竹涼席上,遠遠望著他們這邊,揚聲吩咐道,「在外邊吵鬧什麼?進亭內來回報罷!」
「末將遵令!」董毅朝著綠竹亭中躬身而應,轉眼瞪著那兩個年輕儒生,厲聲叱道,「你這兩個小子發什麼呆啊!還不快隨董某進亭去向太師大人交代你們的擅自逃逸之罪?」
那年少的儒生一聽,臉龐一下漲得通紅,頭髮都似豎了起來,正欲開口爭辯什麼,卻被那年長的儒生一把拉住了袖角,飛快地向他遞了個眼色。年少的儒生見了,只得暗暗咬了咬牙,悶哼了一聲,把準備要脫口而出的那些話又硬生生咽了下去,默默地跟在他的兄長身後,往綠竹亭內緩步而去。
進了亭中,董毅向董卓又是躬身一禮,抱拳稟道:「太師大人,這兩個儒生乃是京兆尹司馬防的大公子司馬朗、二公子司馬懿。今天早晨,他倆帶著這十餘箱細軟財物準備從東城門潛逃,被把守在那裡的末將當場截住。現特將他倆押送過來,請太師大人親審發落!」
「司馬防?」董卓聞言,不禁微微一愕,側眼瞥了一下李儒,心中暗想:這世事可真是奇巧莫測啊!自己剛才還在和李儒談起司馬防來著,這董毅現在便跑來說他父子。想到這裡,臉上又禁不住浮起了一絲說不出的笑意。
李儒聽了董毅的稟報,卻是雙眉一擰,臉色一寒,語氣陰冷得就如結了凌冰一般說道:「你們是司馬防的兒子?哼!值此社稷動蕩之際,一向自稱『公忠勤廉,視國如家』的大循吏、大名士司馬防,竟也首鼠兩端、心懷異志,要派你倆逃到關東那邊去和袁紹、曹操等反賊勾結作亂嗎?」 董卓聞言,亦是心有同感,面色倏地沉了下來,盯住司馬朗兄弟,口吻裡帶著濃濃的殺機,問道:「兩個不識時務的小子!你們司馬家是不是真如李儒大人所言『首鼠兩端、心懷異志』?速速從實招來!」
那司馬朗為司馬防的長子,今年二十歲,自十六歲時以本郡孝廉身份入仕以來,已在其父的京兆府擔任掾吏之職四五年。在其父的調教、指點之下,司馬朗遠比同齡官吏顯得成熟幹練,應對各種事宜也頗為得體。他此刻一聽這董卓話中來意不善,急忙躬身作禮答道:「董太師、李大人,二位大人誤會了。小生和二弟今早出城,其實是奉了家父之命,前往河內郡溫縣老家,招引各位宗族鄉親,一齊收拾家當,歸附董太師之賢明威德,隨同朝廷大駕遷往長安的。小生等熟讀典籍、久諳禮法,決無擅自逃逸之情,還請董太師和李大人明察。」
「唔……」董卓見司馬朗態度謙和,言辭恭順,談吐應對彬彬有禮,全然不似姦猾詭辯之態,心中不禁有些鬆動,便緩和了自己的臉色,慢慢說道,「你們司馬氏一家真有此意?只怕是在撒謊罷……」
李儒卻沒有董卓那般輕信人言,他聽得董卓心意稍動,連忙在旁插話進來,仍然板著臉孔呵斥道:「哼!爾等悖逆小兒!此刻被董毅將軍當場拿住,卻還在一味狡辯以掩飾罪過!爾等剛才若是已經逃出了城去,焉知不會與關東諸路反賊勾結生事?董太師,對待這種刁鑽小兒,須嚴刑逼供方能獲其實情!」
「這個……」董卓正在沉吟之際,卻聽侍立一旁的貂蟬忽地吃吃—笑,曼聲說道:「看來李大人對名門士族的子弟實在是恨之入骨啊!一拿住別人,不問青紅皂白,便要喊打喊罰的……這樣做,只怕會寒了名門士族對董太師的尊崇擁戴之心……」
李儒聽出貂蟬此言大有回護司馬朗兄弟之意,不禁暗暗一驚,心念倏轉之下,卻又明白過來。貂蟬之養父王允,本也是朝中儒林名門出身,想來必是與司馬防等儒門世家中人關係密切;而貂蟬雖是王允的養女,算起來也是名門之後,怎能不會對司馬朗兄弟等士族子弟曲意回護、同情有加!看來朝野之中,這些名門世家聯絡緊密、盤根錯節、同氣連聲、此呼彼應,早已形成一股龐大的潛在勢力,實在是極難對付啊!他一念至此,心頭不由得聳然震驚,背心處頓時已隱隱沁出一層冷汗來!但他又深知董卓對貂蟬之深寵厚愛、待王允等名士大夫之視若心腹,自己縱是百般勸諫,他也必不會聽的。於是,李儒在心底沉沉地嘆了口氣,對貂蟬那番譏刺之言,也只得當做沒聽見,默然不動聲色。
董卓聽到貂蟬這麼一說,更是猶豫不決起來,只是捻須微微沉吟。
這時,司馬朗的弟弟司馬懿終於按捺不住,一下拂開司馬朗的暗暗勸阻,上前一步,昂然直視著李儒,開口辯道:「李大人休要無憑無據誣陷我們兄弟二人!小生的父親眼下身居京兆尹之職,今日尚還在宮裡和司徒王允大人、司空荀爽大人、衛尉楊彪大人等共同商議遷都事宜,為朝政大事嘔心瀝血、操勞不已……我們兄弟倆若是擅自逃往關東投奔袁紹等反賊,豈非置家父於險境而不顧?此等天下至愚至逆至不孝之事,豈是我素以忠孝品節立家傳世的司馬一族中人所為?」
李儒一向明敏多智,聽了司馬懿這一段話,竟被嗆得一愣,一時答不上來。司馬懿又一轉身,伸手指向了亭門外台階下擺放著的那十餘口大木箱,侃侃而道:「剛才董毅將軍聲稱我們兄弟倆是挾著十餘箱細軟財物逃逸出城,那就請董太師當眾親自驗看——倘若那箱里果真藏有金銀細軟,我們甘願認罪領罰!」
出身西涼豪門、素有粗豪之氣的董卓見這司馬懿年紀輕輕,言談舉止竟是這般英爽磊落,心裡油然生出了幾分好感,微微點了點頭。他也不多言,只是背負雙手,腆著那便便大腹,緩步走下了綠竹亭台階,踱到那十餘口大木箱前,向守在周圍的那些士卒們努了努嘴,沉聲吩咐道:「打開木箱!」
「乒乒乓乓」一陣震耳的亂響,士卒們應聲上前,紛紛掀開了那一口口木箱的箱蓋——董毅在旁邊伸長了脖子一瞧,頓時傻了眼:裡面一摞摞的竹簡絹帛,儘是《易經》、《論語》、《孟子》、《孝經》、《禮記》等經書典籍。
看到那些西涼士卒不知輕重地在木箱里亂翻亂搜,把那些典籍弄得一片凌亂,司馬懿忍不住有些心疼地喊了一聲:「各位兵大哥!手下輕著點兒……這些經典被翻壞了可不好修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