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誰是兇手(8)
第283章 誰是兇手(8)
「以辣味著稱的,除了川菜,還有湘菜。我在想,容彩身為保姆,生活圈子小,平時接觸到的人也很有限。如果喜歡吃辣菜的古樂天能跟她扯上什麼關係,那麼他們的交集點,很可能就是既能提供辣菜而容彩又在那裡做過兼職服務員的湘菜館了。」
兩人來到瀟湘樓,把古樂天的照片給裡面的服務員看了,然後問他們這個人有沒有到他們餐館吃過飯?
服務員看了,點頭說:「來過,次數不多,但也有那麼幾次。」
也有人認出了他,說:「這不是古樂天嗎?聽說他是個『醫鬧』。」
有一個女服務員表示,有一次古樂天來餐館吃飯,當時為他服務的服務員就是容彩。
古樂天吃飯的時候,隨口跟容彩聊了幾句,當聽說容彩的丈夫有病,兒子正在上大學,家中經濟拮据時,古樂天說自己手裡有一單活兒,正缺人手,問她願不願意跟他一起干。
容彩問他是什麼活兒,古樂天說其實很簡單,就是冒充患者家屬去醫院哭靈,給醫院施加一點壓力,好讓醫院給家屬多賠錢。一天工錢是250元,幹得好,可以再加100元獎勵,收入絕對比在餐館端盤子高。容彩點頭同意了,當時還在手機里記下了古樂天的電話號碼。
後來古樂天又說自己還需要幾個人手,問她有沒有什麼熟識的老鄉,想掙點兒外快的話,也可以一起帶來。
當時女服務員忙著招呼別的客人,並沒有一直留意兩人的談話,後面又說了什麼,也不清楚了。
范澤天邊聽邊點頭,問道:「這大概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那名女服務員想了一下,說:「具體日期我記不太清楚了,大概是三四個月以前的事了。」
離開湘菜館后,范澤天讓那名探員把容彩的手機通話記錄發到自己的手機上,他看了一下,容彩給馬旺財打電話是在今年2月6日下午3點,通話時長大約為兩分鐘,緊接著她又撥通了醫鬧頭目古樂天的手機,通話時長不足一分鐘。
他把手機遞給文麗,文麗看了通話記錄后說:「事情已經很明顯了,古樂天接了一單生意,準備向某家醫院發起一次『維權』行動,但還缺少一些人手。2月6日這天,他到瀟湘樓吃飯時,正好把容彩拉進了自己的隊伍。容彩聽說他還要招募人手,立即就想到了自己那個打零工的老鄉馬旺財,於是打電話給馬旺財問他願不願意干。難得遇上工錢這麼高的活兒,馬旺財當然願意干。於是容彩馬上就給古樂天回電話,說自己找了個老鄉一起干。」
范澤天說:「你這個推斷很有道理。回頭你調查一下,看看今年2月份,古樂天一共組織策劃和實施了哪些醫鬧事件。」
文麗點頭說:「好。」回到市局,她馬上展開調查,很快就有了結果。
今年2月,古樂天一共組織實施了兩次醫鬧事件,第一次是在2月7日,地點是市骨科醫院,當時他一共帶了二十多個人參加。
第二次是在2月10日,地點是市第二人民醫院,參加的醫鬧人員有近百名。當時涉事醫院報了警,轄區派出所負責出警,但民警到場后,因為患者家屬情緒激動,為了不激化矛盾,警方並沒有採取強制措施,只是儘力在現場維持秩序。因為到場的警員人數少,所以實際上並沒有有效阻止醫鬧事件的發生。
范澤天說:「根據咱們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容彩和馬旺財應該只跟著古樂天參加過一次醫鬧事件。你再去查清楚,看看他們參加的是哪一次醫療糾紛。」
文麗立即與轄區派出所聯繫,調看了事發當時醫院監控探頭拍攝的視頻證據,通過對視頻畫面的排查,最後確認容彩和馬旺財跟著古樂天參加的是第二次,也即2月10日發生在第二人民醫院的那次醫鬧糾紛。
「今年2月,第二人民醫院的醫療糾紛?」范澤天忽然眉頭一揚,說,「我記起來了,當時報紙和電視都對這件事做了集中報道,好像動靜鬧得挺大的。」
今年2月初的時候,有一個孕婦到第二人民醫院生孩子,當時負責為她接生的是一名年輕的男婦產科醫生。在生孩子的過程中,產婦出現了羊水栓塞癥狀,雖經醫生全力搶救,但最後大人和孩子都沒有活過來。
面對這樣的慘劇,產婦的丈夫情緒激動,質疑醫院救治不力,是醫生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不但在醫院大吵大鬧,而且還向院方提出巨額賠償。醫院沒有滿足他的無理要求。
產婦的丈夫就請外面的醫鬧頭目出馬,由這名醫鬧頭目帶領一百多人,冒充患者家屬,在醫院拉起橫幅,擺設靈堂,設置障礙阻擋其他患者就醫,而且還毆打醫護人員,砸爛了一些醫療設備。
因為醫院沒有滿足他們的要求,最後事態升級,醫鬧頭目帶著幾個人,將那名年輕的男婦產科醫生暴打一頓,再用繩子將他捆綁起來,押著他在醫院內遊行。那名男醫生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直嚇得渾身發抖、淚流滿面。
最後醫院迫於壓力,只得與患者家屬談判,跟他們簽訂了巨額賠償協議,這幫醫鬧才心滿意足地散去。
事後,那名被押著遊行的年輕醫生疑因受到精神與肉體雙重摧殘,驚嚇過度,再也不能參加工作。他的一些同事為他鳴不平,組織醫院的醫生和護士進行罷工,並且拉著橫幅上街遊行,要求嚴懲醫鬧,維護正常醫療秩序,保障醫護人員人身安全。
後來警方介入調查,但那名醫鬧組織者已經聽到風聲,潛逃到了外地,最後警方拘留了幾名參與鬧事的社會人員,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
范澤天認真看了文麗拿來的這次醫鬧事件的視頻資料,發現組織和發起這次「押醫遊行」行動的人,正是醫鬧頭目古樂天。
而馬旺財和容彩則一直跟在古樂天身邊,成為他的得力幹將,毆打那名婦產科醫生時下手最狠的,正是馬旺財,而用繩子牽著那名醫生遊行的,則是容彩。
有醫生出來阻攔,被容彩潑婦般衝上去,連扇了十幾個耳光,把他的眼鏡都打飛了。一名護士上前理論,也被古樂天一腳踹飛。
馬旺財和容彩幹得如此賣力,難怪事後兩人都得到了古樂天100元的獎勵。
文麗說:「這件事之後,古樂天去廣東躲了兩個月,等風聲一過,他又大搖大擺地回到咱們青陽市,重操舊業,再次干起了醫鬧的活兒。」
范澤天問:「那名年輕的男婦產科醫生現在情況怎麼樣?」
文麗說:「估計情況不太妙,但詳細情形我還要再去調查一下才知道。」
范澤天說:「行,有什麼新情況,隨時向我彙報。」
晚上10點多的時候,文麗打電話給他說:「范隊,情況有點出乎咱們的意料。我已經調查過了,那個被押著遊行的醫生名叫庄錦言,今年28歲,這次醫療糾紛發生之後,他的情況其實並沒有外人想象的那麼糟。他當時只是得了抑鬱症,在家裡休息了兩個月,現在已經返回醫院正常上班。」
「他已經返回醫院正常上班?」范澤天吃了一驚。
「據我調查,確實是這樣的。」文麗隱約明白了隊長的意思,但還是不太確定地問了一句,「范隊,你有什麼看法?」 范澤天說:「馬旺財、容彩和古樂天,唯一能使這三個人扯上關係的,就是這次押醫遊行的醫鬧事件。而這次醫療糾紛最大的受害者,那名叫庄錦言的男婦產科醫生已經正常上班。但是那三個曾經毆打和羞辱過他使他身心受創的『醫鬧』卻相繼離奇死亡。」
文麗說:「如果這個醫生不是兇手,那我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人了。」
范澤天在電話里笑了,說:「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已經問過老曹,割斷馬旺財喉管的,是一把極薄極鋒利的利刃,有可能是刀片,但更像是醫生所用的手術刀。」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范澤天看看手錶,已經快到夜裡11點了,就說:「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你叫上李鳴,咱們一起去會會這個庄醫生。」
文麗說:「我已經查過,他今天值晚班,白天在家休息,晚上10點至明天早晨6點在醫院值班。所以你如果想到醫院找他,最好現在就去。」
范澤天點頭說:「好,既然這樣,那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去見見這位庄醫生。」
他帶著文麗和李鳴趕到第二人民醫院時,已經是晚上11點半。三人直奔醫院婦幼大樓四樓婦產科。在值班室里,一位護士告訴他們,庄醫生正在搶救一名急診患者,現在沒有時間。
范澤天說:「沒關係,我們可以在這裡等他。」
在值班室坐下之後,他才發現值班室的角落裡還坐著一名醫生,大約五十歲,頭髮已經花白,戴著眼鏡,正坐在檯燈下翻閱一本比磚頭還厚的醫學專著。
看到范澤天在打量自己,他也抬起頭來向他打招呼。他說:「我叫嚴陣,是這裡的副院長,也是今天的值班領導,請問你們找庄醫生有什麼事嗎?」
范澤天說:「有一樁案子,我們懷疑跟庄醫生有關,所以想找他了解一下情況。」
「哦,」這位嚴副院長點一下頭,低頭繼續看書,過了一會兒,忽然抬頭問,「是不是命案?」
范澤天說:「抱歉,在見到庄醫生之前,這個我不能透露。」
嚴陣說:「我是庄醫生的老師,他是我帶出來的最優秀的學生,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主治醫師,如果沒有今年2月那場飛來橫禍,他現在很可能已經破格晉陞為副主任醫師了。自從上次遭到那幫沒有人性的傢伙的羞辱之後,他一直意志消沉,至今還沒能從那場風波的陰影中完全走出來。如果不是我多次上門勸說他,他恐怕再也不會回醫院上班了。我們做過醫療事故鑒定,對於那個產婦的死,庄醫生並無過錯。如果因為這場他並沒有過錯的醫療糾紛而毀了這名優秀的年輕醫生的前途,那就太可惜了。作為他的領導和老師,我為他感到痛心,很希望能為他做點什麼,以幫助他早日從陰影中走出來。」
范澤天想起了那三名「醫鬧」被殺的事,不由得苦笑道:「也許那件事對他影響太大,他已經很難從其影響中走出來了。」
嚴陣還想說什麼,忽然一名護士跑進來說:「嚴院長,剛剛送來一個急診病人需要您過去看一下。」
「好的,我馬上到。」他拿起掛在椅背上的白大褂,一邊往身上套著,一邊快步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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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澤天帶著兩名助手,在醫生值班室里等了半個多小時,正有點昏昏欲睡,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響,三人頓時精神一振,抬頭看時,只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男醫生,滿臉疲憊地走了進來,拿起辦公桌上的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大半杯水。直到放下杯子,他才發現值班室里坐著三個陌生人。
他以為他們是患者家屬,就說:「對不起,家屬不能隨便進入醫生值班室,有什麼事情你們可以跟外面的值班護士說。」
范澤天站起身,拿出警察證朝他亮了一下,說:「我們是市公安局的。你是庄錦言醫生吧?」
「對,我就是庄錦言。」庄醫生看著他們,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你們找我……」
范澤天示意他坐下說話,待對方坐下后,他才感嘆道:「做醫生真辛苦啊,這都已經深夜了,你們還在搶救病人。」
「做醫生就是這樣,救死扶傷,可沒有白天黑夜之分。辛苦無所謂,最怕的是患者家屬不理解。」庄錦言臉上表情淡然,嘆了口氣,說,「剛才有個高齡產婦,生產過程中出現宮縮無力,導致難產,情況十分危險。我建議立即對產婦實行剖宮產術,但患者的丈夫死活不同意,一定要讓他老婆自然生產,還說這樣生下的孩子更健康。他不肯在手術知情同意書上簽字,我也沒有辦法,只好冒險給予產婦縮宮素靜脈滴注以加強宮縮,促使產程正常進展。結果運氣好,大人、小孩都保住了。產婦的老公很得意,對旁邊陪同的親屬說:『醫生都是這樣,一心只想給大肚婆動手術,這樣他們就可以多賺很多錢。你們看,要不是我堅持下來,咱們又上當了。』我當時真想衝上去抽他幾個耳光。」
「對了,」說到這裡,庄錦言忽然反應過來,問,「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范澤天拿出馬旺財、容彩和古樂天的照片擺在他面前,問:「我們想問一下,你認識這三個人嗎?」
庄錦言低頭看看,忽然眼角一跳,咬了一下嘴唇說:「認識,上次在醫院鬧事,把我捆起來押著去遊行的,主要就是這三個人。這個年紀大一點兒的男人,叫古樂天,好像是這群醫鬧的頭目,其他兩人我不知道名字。」
「那你恨他們嗎?」
庄錦言點一下頭,抬眼看著他:「我說不恨,你們也不會相信吧?那個產婦的死,並不是我的過錯,我為了搶救她,在手術台上站了三個多小時,沒想到換來的竟是這樣一個結果。羊水栓塞的發病率大約為十萬分之四至十萬分之六,死亡率為百分之六十,有的地方甚至高達百分之九十,而且羊水栓塞具有不可預測性,所有患者在產前檢查的過程中都是正常的。我只能說,這樣的情況叫我遇上,只能怪我運氣不好。但後面發生的事,卻是我沒有想到的。」
文麗盯著他道:「現在我要告訴你的是,這三個人都已經死了,而且都是死於謀殺。」
「死了?」庄錦言臉色一變,「謀殺?」
文麗點頭說:「是的。」她指著照片說,「這個人叫馬旺財,他被人用手術刀割斷喉嚨,死在東郊的紅隆養豬場後面。這個女人叫容彩,是被人用皮帶勒死的,屍體被扔在長嶺路旁邊的臭水溝里。這個古樂天,是被人把頭強行摁在水裡淹死的,今天上午有人在城東小金湖發現了他的屍體。三個人在臨死之前,都被兇手用尼龍繩捆綁住了手腳。」
庄錦言抬起頭看著她,又看看范澤天和李鳴,忽然明白了這三個警察的來意:「原來你們懷疑我是兇手?」
范澤天盯著他道:「能同時對這三個人心懷恨意、欲殺之而後快的人,除了曾經被他們在大庭廣眾之下凌辱過的你,我們實在想不出與他們三人同時有交集的第二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