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生死綁架(1)
第201章 生死綁架(1)
1
淅淅瀝瀝下了兩天的小雨,總算停了下來。中午的時候,天氣漸漸放晴,太陽終於從雲層中把臉露了出來。
這是一幢獨門獨院的三層白色洋樓,胡遠征剛把他那輛長安馬自達開進小院,一條狼狗就突然躥出來,朝著他一陣狂吠。
「去你媽的,連你大舅爺都不認識了?」胡遠征朝它踢了一腳。
一個傭人模樣的中年婦女聞聲跑出來,叫住狼狗,抬頭說:「胡先生,你來了。」
胡遠征問:「青嫂,我姐姐、姐夫呢?」
青嫂朝屋裡望了一眼,說:「都在家裡呢。」
胡遠征也不把自己當外人,一邊推門進屋,一邊大大咧咧地說:「青嫂,你中午多做幾個菜,我在這裡吃午飯。」
今年32歲的胡遠征,原本是個泥瓦匠,幾年前他開始自己拉工程,當上了包工頭,手底下跟著幾十個幹活兒的民工。外面的人都說,他這幾年賺了不少錢。
胡遠征進屋的時候,他姐姐胡媚媚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姐夫杜榮則拿著一疊報紙,慢慢地瀏覽著。
他叫了一聲「姐姐、姐夫」,杜榮淡淡地應著,他姐姐胡媚媚卻對這個弟弟很是親熱,親自起身,給他端茶倒水。
今年四十多歲的杜榮,頭髮已經有些謝頂,他在青陽市經營著一家大型汽車租賃公司,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五六年前,他與前妻離婚,娶了比自己小十多歲的胡媚媚。婚後第二年,胡媚媚就給他生下了兒子杜小俊。
胡遠征有個惡習,就是喜歡賭博,經常出去濫賭,他老婆勸他戒賭,他非但不聽,還動手打人,他老婆實在受不了,三年前就跟他離婚了,讓他帶著當時還只有6歲的兒子華仔一個人過日子。
胡遠征至今沒有再婚,一直過著單身漢的生活,因為跟姐姐、姐夫家離得近,所以常常帶著兒子跑來蹭飯吃。杜榮雖然不怎麼待見這個小舅子,但礙於妻子的面子,也沒有對他下過逐客令。
胡遠征的兒子華仔今年已經9歲,正在讀小學三年級。胡媚媚見華仔沒有跟弟弟一起來,就有些奇怪,問道:「華仔呢,怎麼沒有一起過來?」
胡遠征說:「今天是周末,他被他媽媽接去玩了,只有我一個人在家。」他四下里瞧瞧,又問,「咦,小俊呢?」他說的小俊,是剛滿5歲的外甥杜小俊。
胡媚媚說:「保姆帶他去公園玩去了。」
胡遠征蹺起二郎腿,把身子往沙發上一仰,掏出一根煙叼在嘴裡,摁一下打火機,正要點燃,忽然從裡面房間衝出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毫不客氣地把煙從他嘴裡扯掉,丟進了垃圾桶。
「我們家禁止吸煙,」少女氣呼呼地說,「要抽煙請到外面去。」這女孩叫謝英,是杜榮前妻留下的孩子。因怨恨父親無情無義拋棄自己的親生母親,所以她不但對胡媚媚這位后媽態度冷淡,而且還賭氣改姓了母姓。她正讀高中二年級,常常以叛逆少女的面目示人,連杜榮這個當父親的都對她大感頭疼,胡遠征這個半真半假的「舅舅」自然不敢惹她,看她一眼,只好悻悻地把打火機揣進了口袋。
只看了一會兒電視,青嫂就麻利地把熱騰騰的飯菜端上了桌子。她一邊在圍裙上擦著手,一邊問杜榮:「是不是可以開飯了?」
杜榮放下手裡的報紙,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鐘,已經是中午12點多了。他皺起眉頭說:「這個春花,怎麼還不帶小俊回家吃飯?媚媚,你趕緊給春花打個電話,看看他們是不是在外面玩得忘形了。」
春花是個剛剛二十齣頭的鄉下姑娘,是他們家請來專門照顧孩子的保姆。今天上午10點多,她就帶小俊出門玩去了,不知道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胡媚媚掏出手機,正要給保姆打電話,忽聽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保姆春花氣喘吁吁跑進屋,帶著哭腔道:「不好了,小俊他……他不見了……」
「什麼?」胡媚媚手一抖,手機「叭」的一聲,掉在地上。
春花說,上午的時候,她看到天氣放晴,就帶小俊去附近的紅星公園玩。後來她陪小俊玩累了,就坐在旁邊一邊休息,一邊看著小俊自己在沙池裡玩沙子。後來她不知不覺地打了個盹,結果一睜開眼睛,就發現小俊不見了。
當時正是中午,公園裡的遊人並不多,她問了一下旁邊的人,都說沒有看見小俊。她以為是小俊自己躲起來了,在跟她玩捉迷藏,又一邊叫著小俊的名字,一邊在公園裡仔細找了一大圈,仍然沒有看見小俊。她這才急了,趕緊跑回家報信。
杜榮年過四十才有了小俊這麼一個兒子,平時就把他視為心肝寶貝,這時聽保姆說孩子不見了,他身子一晃,差點暈倒在沙發上,沖著一屋子人大吼道:「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出去找人啊!」
杜榮的家,就住在紅星路,距離紅星公園只有數百米遠。
大家趕到公園,保姆春花指著公園角落裡的一處沙池說:「小俊就是在這裡玩沙子的時候不見的。」
胡媚媚瞪了她一眼,罵道:「你這個沒用的東西,要不是你偷懶睡覺,小俊會不見嗎?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杜榮看了一下,沙池旁邊有一座假山,假山後面就是公園後門。後門沒有上鎖,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他說:「現在不是罵人的時候。小俊應該還沒有走遠,可能還在公園裡,也有可能是從後門走出去后迷路了,不知道怎麼回家。咱們現在兵分兩路,再仔細找找,媚媚你跟青嫂還有春花,在公園裡找,我跟遠征沿著後門口這條街找一下。」
胡遠征點點頭,跟著姐夫一起,從公園後門走出來。後面是一條冷清的小街,街上只有幾個稀稀落落擺攤的小販。
「請問你今天中午見過這個孩子嗎?」杜榮在手機里打開兒子的照片,拿給路邊的小販看。小販們見了,都搖頭說沒有見過。
兩組人馬,分頭找了一個多小時,仍然沒有小俊的半點消息。
杜榮回到公園,胡媚媚急得哭起來,說:「咱們家小俊丟了,趕緊報警吧。」
胡遠征看看手錶說:「小俊這才不見兩三個小時,現在報警,不知道警方會不會受理。」
杜榮說:「找孩子要緊,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還是先報警吧。」他掏出手機,正要撥打報警電話,忽然手機「叮」的一聲響,顯示收到了一條簡訊。他點擊開簡訊,一張照片忽然跳出來,照片中有一個孩子,被捆住手腳,縮在一個牆角里,孩子的嘴巴被一隻臟襪子堵住,雙眼也被一塊黑布蒙上。杜榮一眼就認了出來,照片中這可憐的孩子,正是他兒子杜小俊。他彷彿被人在胸口捅了一刀,心臟猛地抽搐一下,趕緊照著給他發來簡訊的手機號回撥過去,可是電話里只有「嘟嘟嘟」的忙音,應該是對方屏蔽了來電信號。
他想回簡訊問對方到底想怎麼樣,可是手指顫抖得厲害,按了半天,竟然沒有按出一個完整的字來。
胡遠征從他手裡拿過手機,快速地發了一行文字過去:你是誰?你想怎麼樣?
過了好久,對方才回過來一條簡訊:杜榮,你兒子現在已經被我們綁架了,馬上回去準備120萬現金,用防水旅行包裝好,聽候通知。如果你敢報警,那就永遠也別想再見到你兒子。
杜榮腦中轟然一響,這才明白,兒子是被人綁架了。 2
回到家裡,胡媚媚無助地看著老公和弟弟,哭著問:「怎麼辦?小俊在他們手裡,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胡遠征猶豫一下,說:「要不咱們報警吧。」
「千萬不要,」胡媚媚急忙搖頭道,「如果警方有什麼風吹草動,讓綁匪知道咱們報了警,那小俊就危險了。」
胡遠征看著哀哀啜泣姐姐,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杜榮這時已漸漸鎮定下來,皺眉想了一下,說:「媚媚說得對,還是先不要報警,萬一激怒了綁匪,那就麻煩了。一切以小俊的安全為重,這120萬對於咱們家來說,也並不是拿不出來,我看咱們還是先去準備好現金,看看等下綁匪還會發什麼信息過來,咱們再作進一步打算。」
胡媚媚見丈夫拿定主意,心下稍安,擦著眼淚說:「可是家裡一時之間,哪裡拿得出這麼多現金?」
胡遠征說:「去銀行取吧,我的車就停在院子里,我開車送姐夫去銀行,時間應該還來得及。」
杜榮看了他一眼,說:「遠征,多謝你肯幫忙。」
他坐上胡遠征的馬自達,胡遠征緊踩油門,以最快的速度把車開到最近的銀行。杜榮拿出銀行卡,卻被銀行的營業員告知,因為沒有提前預約,所以不可能一次性讓他提現120萬元。
胡遠征問:「那現在一次最多能提現多少錢?」
營業員說:「在沒有預約的情況下,每位客戶每天最多只能提現30萬元。」
胡遠征看看杜榮,問:「姐夫,怎麼辦?」
杜榮說:「那就先取30萬,咱們再去下一家銀行。」
兩人跑了好幾家銀行,總算取齊了綁匪要求的120萬元現金。胡遠征從車上拿了一個旅行袋,把一疊一疊的百元大鈔裝好,用手掂一下,足有二三十斤重。
杜榮拎著裝滿鈔票的旅行袋回到家,已經是下午2點多。傭人青嫂把桌上的飯菜已經反覆熱了好幾遍,但此時此刻,誰也沒有心情吃飯,都默默地坐在客廳里,一面盯著那滿袋鈔票,一面焦急地等候綁匪發來進一步通知。
下午3點,杜榮的手機又「叮」的一聲響了,打開簡訊一看,果然是綁匪發來了「進一步通知」:錢都準備好了吧?青陽山三義寺後面,有一片樹林。走進樹林大約三百米遠,有一棵樹上掛了一個紅氣球。你在氣球下挖一個一米深的坑,把錢埋進坑裡,必須在今天下午4點半之前完成,我可沒有耐心久等。如果你敢耍花招,那就等著給你兒子收屍吧!
胡遠征湊過來,看了簡訊后說:「這幫傢伙,還真會選地方啊。那個樹林我知道,就在青陽山東面,那裡是個亂葬崗,到處都是墳墓,據說常常有鬼魂出沒,所以平時基本沒有人去。而且那片樹林在山坡上,我的馬自達根本開不上去。」
杜榮說:「我開我的越野車去吧。」胡遠征說:「姐夫,我跟你一起去。」胡媚媚也說:「老公,就讓遠征跟你一起去吧,萬一有什麼事情,也好有個照應。」杜榮看了這個小舅子一眼,點頭說:「那也行,你跟我一起去,但到了那裡,你得聽我的,千萬不能亂來,要是惹火了綁匪,吃虧的是咱們家小俊。」胡遠征點頭應道:「姐夫,你放心,我會有分寸的。」
杜榮把他那輛黑色的奧迪Q5越野車開出來,胡遠征拎著旅行袋跳上車,坐在了副駕駛位上。
杜榮住在城西,青陽山在城區東北方向,他把小車在城區主幹道上開得飛快,幾乎橫穿了大半個青陽城,半個小時后,終於趕到了青陽山下,車子再往上開,就到了三義寺。
三義寺乃為紀念劉、關、張桃園三結義而建,因為年久失修,早已成了一座荒廢多年的破廟。
杜榮開著車,沿著一條石頭路繞過古寺,果然看見寺後有一片樹林。樹林里並沒有路,只有一個解放初期伐木工人開著大卡車上山砍樹時留下的簡易通道,因為長年沒有行人走過,通道已經長滿雜草灌木。
好在杜榮開的是越野車,轟了幾下油門,小車終於緩緩開進了樹林。林子里樹木蒼天,濃蔭蔽日,到處都是陰森森的墳包。車子前行了幾百米,果然看見前面不遠處的一棵杉樹上,插著一把血跡斑斑的匕首,匕首的手柄上系著一個紅色氣球,氣球上畫著一個骷髏頭像,被風一吹,骷髏閃動,看得人心驚膽跳。
杜榮看見匕首上面沾滿血跡,以為小俊受了傷,或是已經遭了毒手,更是嚇得臉色蒼白,渾身都顫抖起來。
胡遠征跳下車,湊到匕首前看了一下,說:「這是雞血,不是人血。」
杜榮這才稍稍放下心來,看看手錶,已經是下午3點半了,他不敢再耽誤時間,拿著一把鐵鍬跳下車,就在那棵掛著氣球的杉樹下挖起坑來。
前兩天一直下雨,樹林里的泥土潮濕而鬆軟,挖起來並不費勁。但因為杜榮平日里極少干體力活兒,只拿著鐵鍬在地上挖了幾下,就氣喘吁吁,累得直甩胳膊。
胡遠征見他動作緩慢,心裡不由得著急起來,說:「姐夫,還是讓我來吧。」一把奪過鐵鍬,飛快地在大樹邊挖掘起來。他是做泥瓦匠出身,干這樣的體力活兒,自然比杜榮在行。
不多一會兒,地上就被他挖出了一個兩尺多深的泥坑。他把鐵鍬插在地上,喘了口氣說:「這麼深,足夠把那一袋錢埋進去了吧。」
杜榮說:「不行,綁匪在簡訊里要求說,要挖一個一米深的坑,再把錢埋進去。」
胡遠征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罵道:「這幫王八蛋,挖個坑埋錢還要規定深度,真他媽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罵聲未落,一陣大風刮來,樹葉被吹得嘩嘩作響,四周樹枝搖動,暗影幢幢,好像林子里隱藏著無數的野獸,隨時都會撲出來咬人一樣。
胡遠征不由自主打個寒戰,說:「姐夫,我在這裡挖坑就行了,你還是先回車裡待著,咱們的錢還放在車上呢。」
杜榮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怕綁匪就埋伏在四周的隱蔽處,自己兩人在大樹下挖坑,而綁匪卻悄悄鑽進車裡,輕而易舉就能把那一袋子錢給偷走。他急忙坐回車裡,守著那一袋錢,一邊抽著煙,一邊透過車窗玻璃,看著胡遠征在氣球下挖坑。
沒過多久,胡遠征又向下挖了一尺多深,他站在坑裡,泥坑的深度已經超過他的褲腰帶,杜榮坐在車裡,已只能看見他上半身。
胡遠征目測一下,估計泥坑的深度已經達到一米,就丟下鐵鍬,從泥坑中爬出來,回到車裡,拎出那隻鼓鼓囊囊的旅行袋,往泥坑中一扔,自己也跟著跳下去,彎腰把袋子放好,再覆蓋上泥土,最後站在坑外,用鐵鍬將挖出的碎土全部推進坑裡。
杜榮想要下車幫忙,卻被他擺手制止。胡遠征笑道:「這種粗活兒還是我來干好了,你身上那件阿瑪尼可沒有我這身衣服禁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