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帝京裸屍(11)
第185章 帝京裸屍(11)
陸天沉鬚髮皆張,怒目而視,猛喝道:「畜生,拔劍!」
陸一飛抬頭看著他那張滿布殺氣扭曲猙獰的臉,知道今日生死一戰,已在所難免。與其一再迴避退讓示弱,不如拔劍面對,全力一戰。遂按下心頭百般感慨,靜下心來,右手輕握劍柄,將長劍一寸一寸緩緩拔出。
如風劍每出鞘一寸,陸天沉的臉色便凝重一分。他知道如風劍劍出如風,一旦出鞘,必然閃電般殺至。所以並不敢有絲毫大意,手持飛鏈,全神貫注,隨時準備給對方致命一擊。
陸一飛手中長劍重似千斤,拔得艱難,抽得凝重。拔到最後一寸時,他的手竟然微微顫抖起來。
對方長劍欲拔未拔,欲出未出之際,正是自己反擊的良機。陸天沉當然不會錯過這絕好的機會,手背青筋暴起,雙目殺機陡現,手中飛鏈一如驚雷,猛然擊出。
驚雷陣陣,狂風頓起。雷聲震耳欲聾,狂風利如刀劍。風雷聲中,忽聽陸天沉大吼一聲,身體如斷線風箏,從風雷中猛然橫飛而出。
雷停風住,飛鏈落地。一把明晃晃的長劍插在他胸口。是如風劍。
陸天沉臉無血色,雙目暴瞪,手指對方,用力吐出五個字:「你……的……劍……好快!」
陸一飛背對著他,站在七尺開外的地方,劍鞘已空,手中已無劍。他說:「如果不夠快,它又怎麼能叫如風劍?」
陸天沉大勢已去,雖只存一息,猶自不甘,全身染血,直直站立,不肯倒下。面目可憎,猶似厲鬼一般。
正在這時,突然「砰」的一聲,房門猛地被人撞開,一聲嬌叱,一條人影闖進門,一道寒光直指陸一飛。
陸一飛微微一驚,左手劍鞘擋開寒光,右手五指如鉤,抓向對方咽喉。手指剛一觸及對方肌膚,他卻已然呆住。
原來破門而入,偷襲之人,竟是陸蒹葭。
就在他愣神之際,陸蒹葭手中的短劍已順勢刺來,重重扎在他的肩頭。短劍染紅,鮮血涌流。
陸一飛驚道:「葭妹,你……」
「我要替我爹報仇!」陸蒹葭銀牙暗咬,短劍劃過一道白光,直指陸一飛咽喉。
陸一飛獃獃地看著她。也許對於他來說,真正的傷痛並不在肩上,而是在心裡。真正的利劍,並不是陸蒹葭握在手中的兵器,而是她那種怨恨仇視無情絕義的眼神。
他在閉目等死。也許此時此刻,死對於他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
短劍眼看就要刺入他的咽喉。「蒹葭,住手!」說這句話的,竟是陸天沉。
陸蒹葭雙目含淚,回頭看著父親。陸天沉用盡全身之力,吐出四個字:「不要殺他!」話盡氣竭,轟然倒地。
「爹——」陸蒹葭悲呼一聲,扔下短劍,撲上去抱住父親的屍體,淚下無聲,肝腸寸斷。
陸一飛看著她抽泣的背影,身如木偶,心如刀絞,輕輕靠近,待要出言安慰,卻不知如何開口。
陸蒹葭痛哭半晌,忽然扭頭看著他,眼神中透出無比怨恨之意,咬牙道:「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
陸一飛心情複雜,一時語塞,答不上話來。他不知該不該告訴她一切,他不知該不該告訴她,她一直尊敬愛戴的父親,原來竟是一個殺人魔頭。
陸蒹葭含淚道:「難道你忘了曾經答應過我什麼?你曾經親口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會傷害我爹的。」
「我……我……」陸一飛想起幾天前她冒險救自己出大牢之時,自己曾站在牆頭親口答應過她的話,不由得心中一痛,半晌無言。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抬頭看著她吃驚地道:「無論發生什麼事?難道、難道你早已知道義父他……」
陸蒹葭點頭道:「是的,其實我早就知道我爹就是那個神秘黑衣人了。那晚在城南大紅門外那片樹林中,神秘黑衣人殺徐夢痕時,樹林中除了潛伏著你和杜五叔,還有我也躲藏在暗處看清楚了一切。我自知輕功不如你們,一直與你們保持很遠的距離,行動也加倍小心,所以沒有人發現我。神秘黑衣人殺人之後,我一直遠遠地跟蹤著他,並最終看見他跑到樹林邊上脫下黑色緊身衣,揭下蒙面黑布,換上帝京府衙公差錦衣官服,然後走出來帶領眾捕快闖進樹林抓你。直到這時,我才明白過來,原來那神秘黑衣人就是、就是我爹……我不忍心看你含冤坐牢,所以將你救出。但又怕你日後查明真相對我爹不利,所以臨走之前我又要你親口答應我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也不準傷害我爹……但是、但是你、你卻……」陸蒹葭說到這裡,心痛欲絕,泣不成聲,再也說不下去。
她一邊流著眼淚,一邊抱起父親的屍體,向著門外走去。
「葭妹!」陸一飛攔住她,心潮澎湃,似有千言萬語,卻一時之間又不知從何說起。
陸蒹葭盯著他,雙眸中閃爍著犀利的冷光,冷冷地道:「讓開!我不會原諒你!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葭妹,你、你聽我說……」陸一飛還想說什麼,陸蒹葭忽然抬起右腿,朝他猛然踢出。他只好閃開,看著她漸漸遠去的孤獨的身影,鼻子一酸,兩滴痛苦的眼珠滾落下來……
16
皇宮,御書房。 陸一飛被聖上下旨密召進宮,已是三天以後的事情。
皇上賜坐之後,打量著陸一飛,不住點頭,讚許地微笑道:「愛卿風姿秀逸英武過人,果然少年英雄。朕今日特意召你前來,一為一睹你這位名動天下的少年神捕風采,二為論功行賞,表彰愛卿。」
陸一飛畢恭畢敬地道:「破案緝兇乃微臣分內之事,帝京血案頻發,已是微臣失職,皇上不加責罪,微臣已受寵若驚。」
皇上呵呵一笑,道:「你偵破此案,誅殺凶魔,為朕去了一塊心病,朕當然要重重賞你。朕升你為帝京府衙總捕頭兼御前三品帶刀侍衛,另賜黃金千兩,絲綢千匹,愛卿以為如何?」
陸一飛連忙跪謝。
皇上走下座位,親手扶起他道:「愛卿一人一劍,日夜追兇,終破此案,可謂孤膽英雄,令朕好生欽佩。朕還要賜你御酒一杯,以示犒勞。來人,賜酒!」
一名老太監應聲入內,手托玉盤,盤上擺著一壺一杯。
皇上龍顏大悅,親手斟滿酒杯,老太監將玉盤恭送至陸一飛跟前。瓊漿玉液,醇香撲鼻。陸一飛雙手舉杯,一飲而盡,朗聲道:「好酒!好酒!多謝皇上!」
「好!好!好!」皇上放聲大笑,連說三個「好」字。
笑聲未落,陸一飛忽覺腹中一陣絞痛,喉嚨一甜,竟然張口噴出一股鮮血。他雙手痛苦地捂著腹部,驚道:「皇上?」
皇上忽然臉色一沉,面布寒霜。
陸一飛大驚失色,頭冒冷汗,踉蹌而退,喘息著道:「皇、皇上為何賜臣毒酒?」
皇上冷聲道:「朕要殺你,原因有二。」
陸一飛腳下又是一個踉蹌,幾欲摔倒,強撐著站穩身形道:「臣願聞其詳。」
皇上道:「其一,你不該殺死陸天沉和高傑。他二人所作所為,均系奉朕密旨所為,並無死罪。你殺朕兩大高手,朕豈能饒你?」
陸一飛一呆,道:「其二呢?」
皇上緊緊盯著他,雙目中怒火噴射,似乎要將他燃燒一般,咬牙切齒道:「其二,你壞朕好事。朕年逾不惑,尚無子嗣,乃腎疾所至。朕心有不甘,眼見腎疾康復無望,只好出此下策,以事成之後助其成為武林盟主為條件,拉攏帝京武林高手高傑,讓其與陸天沉一起暗中幫助,務必不擇手段,使朕後宮妃嬪懷上身孕,以免百年之後江山旁落,天下蒼生笑朕無能。但是,你卻不知輕重,從中破壞,使朕百年大計毀於一旦。朕不殺你,實難消心頭大恨!」
陸一飛聞言,如遭雷擊,仰天大吼一聲,一股鮮血如箭噴出,然後七竅流血,砰然倒地。
皇上仍難解恨,上前重重踢他兩腳,見已身亡,這才喚來兩名太監,道:「抬出宮外,棄於荒野!」
17
一年之後,帝京數百里之外。紫竹山上,無名廟內。
一慈眉老僧,席地而坐,手敲木魚,口頌佛經,表情虔誠,心情平靜。微風輕吹,掀起僧袍一角,老僧身下雙腿,竟然齊根而斷。
忽然,門外飛鳥驚鳴,一位村姑打扮、眉目俊俏的少婦輕盈走來,人未進門聲音已到:「爹,剛才我下山買米,看到街上貼出告示,說是皇上喜得龍子,要天下大慶呢。」
老僧聞言,雙手合十,輕嘆一聲道:「真不知此為天下蒼生之福,還是為天下蒼生之禍也!」
少婦道:「管他是福是禍,反正已與我們無關。」
老僧追昔撫今,愧然長嘆,道:「當年若不是一飛一劍刺醒我,我不知還要為皇上充當劊子手到何時呢!」
少婦道:「爹,您別這樣說,當初一飛若不是聽了您的話,先服下解藥在皇上面前假死,又焉能死裡逃生,躲過一劫?再說爹,自從你被清虛觀無極道長妙手回春,從閻羅王手裡救回一命之後,就已離開帝京,且自斷雙腿,出家吃齋,念佛誦經,懺悔之心,人神共知。往昔之事,你又何必耿耿於懷呢!」
老僧安然一笑,又問:「你怎麼一個人跑來了,飛兒呢?」
少婦輕撫微微隆起的腹部,一臉幸福,微笑道:「近日孩兒腹中略有不適,似是動了胎氣。他正在山上為我採集草藥呢。」
老僧聞言,雙手合十,面呈慈祥,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