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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帝京裸屍(2)

  第176章 帝京裸屍(2)

  陸天沉與陸一飛、杜五對望一眼,雙眉緊皺,一言不發。


  三個人的心裡比以往發現任何一具屍體時都要沉重,因為他們都認識這個躺在橋墩下的人,非但認識,甚至還跟他有些交情。


  此人名叫徐夢痕,帝京武林世家六合門掌門人徐有貞之獨子,自號帝京風流第一少,一手六合劍法使得神出鬼沒。以他的武功,放眼武林,能如此乾淨利落一劍刺穿他心臟的人,幾乎沒有。如果一定要說有,那也只有一個。


  那就是他自己。


  一個像他這樣風光無限的風流俠少,當然不會往自己的胸口刺一劍。那麼,殺他的究竟是什麼人呢?

  看著徐夢痕的屍體,陸天沉、陸一飛和杜五的心情已不是沉重,不是悲傷,而是恐懼,一種發自心靈最深處的神秘而難以言喻的恐懼。看來,隱藏在他們周圍的那個看不見的兇手,要遠比他們想象中的狡猾得多,厲害得多,可怕得多。與這樣的對手較量,誰也不敢保證明天早上躺在山頭橋下路邊河灘的屍體會不會是自己。


  一股寒意從每個人的腳底升起。


  良久,杜五叫過身旁一名捕快吩咐道:「你馬上去一趟六合門,告訴他們,徐夢痕在定安橋出事了。」


  「是!」那名捕快答應一聲,快步而去。


  「慢著!」陸天沉忽然叫住他,看看杜五,說:「老五,六合門與咱們交情不淺,徐有貞徐老爺子那邊,只怕還得麻煩你親自跑一趟。」


  杜五點頭道:「我明白。」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陸天沉又在屍體周圍仔細搜索了一遍,連一根野草一個腳印也不放過,但仍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他顯得有些失望。也許,這兒根本就不是作案現場,只不過是兇手殺了人,隨手將屍體拋在了這裡罷了。


  那麼,第一作案現場又在哪裡呢?兇手為什麼又要挑清一色的青壯年男子下毒手呢?為什麼……為什麼……也許有太多的「為什麼」得不到合理的解釋。


  他走上定安橋,踱到中間,舉目遠眺,凝神沉思。


  陸一飛知道義父已查看完畢,便揮手對眾捕快道:「先把屍體送回六合門。」


  「是!」四名捕快縱下橋頭,動手去抬徐夢痕的屍體。


  「哎喲!」忽然,一個捕快跳起來叫道。


  陸一飛一驚,道:「怎麼了?」


  那名捕快臉色都變了,顫聲道:「他、他還有脈搏!他、他好像還、還活著!」


  4

  六合門徐府坐落在皇叔街,高牆厚瓦,氣派不凡。


  徐夢痕被抬回家時,居然還有脈搏,雖然脈象微弱,氣若遊絲,但畢竟還沒有死去。


  活著,對於六合門的人來說,就是最大的希望,對於陸天沉來說,就是最重要的線索。


  徐夢痕剛剛服了陸天沉珍藏的少林還魂丹,蒼白無血的臉上,漸漸顯出了淡淡的顏色。


  徐老夫人看到兒子突遭不測,生死未卜,心如刀絞,幾次暈倒。幸好有她未過門的兒媳肖玉兒在一旁攙扶著,才不致出事。


  肖玉兒系江南形意門掌門人肖大海之女,也是徐夢痕的未婚妻。


  江南形意門與帝京六合門本是世代仇家,而到了徐夢痕與肖玉兒這一代,這一對江湖俠少與武林玉女,卻一見鍾情,傾心相愛。現在兩人好不容易衝破重重阻力,歷盡種種艱辛,才有機會走到一起,已經定好婚期,準備下月初三拜堂成親,卻沒有料到在這成親前夕,徐夢痕竟會遭遇如此不幸。


  此時,肖玉兒只有按捺住內心無限的痛楚,一邊好言寬慰婆婆,一邊不住地扭過頭去,悄然拭淚。


  半個時辰后,徐夢痕的臉上終於現出一絲紅潤之色。


  徐老爺子對著陸天沉三人一揖到地,悲聲道:「小犬慘遭不幸,若非三位及時援手,只怕早已身在鬼門關。三位對犬子的再造之恩,老朽沒齒不忘。」


  陸天沉急忙還禮道:「徐老爺子休要客氣,武林救急平常事。再說令公子遭遇不測,乃我等失職,實在慚愧。」


  徐老夫人急忙上前詢問:「我兒情況如何?」


  徐老爺子長嘆一聲,滿臉悲痛之情,道:「小命是保住了,不過幾時能醒轉過來,卻還難說。」


  肖玉兒上前道:「兩位老人家切莫心急,我已著人去東靈山清虛觀請無極道長了。」


  東靈山清虛觀無極道長乃帝京名醫,只是脾氣有些古怪,一般人等非但請他不動,就連見上一面也難。徐老夫人是清虛觀的香客,一年上頭在道觀內送了不少香火,與無極道長也算有幾分淵源。


  道長一聽徐老夫人有請,很快就趕到了六合門。


  他看看徐少爺的傷勢,又把把脈搏,嘆口氣,搖搖頭,又點點頭,低頭踱步沉思片刻,才道:「對方出手狠毒,令公子能撿回一條命,一賴他自身武功高強,有強勁真氣護體;二是剛才及時服下神丹,護住了元神;第三嘛,多虧他身上有不同於常人之處。」


  眾人問;「有什麼不同於常人之處?」


  無極道長指著徐夢痕的傷口說:「對方劍招狠毒,雖只一劍刺出,卻欲刺穿他的心臟。一般說來,常人的心臟在胸口偏左一點點,但徐少爺的心臟卻與常人有所不同,長在了偏右的位置。所以對方這一劍雖然穿胸而過,卻並未刺中徐少爺的心臟。」


  徐老爺子握住他的手,急道:「那麼犬子他……」


  無極道長輕輕搖了一下頭,道:「令公子雖已保住性命,但由於傷勢實在太重,再加上身體失血過多,只怕一時難以醒轉過來。貧道這裡有一顆九轉大還丹,你們先撬開他的牙關喂他服下。貧道再開兩副藥方,讓他慢慢調理,以觀後效。至於何時痊癒,就要看令公子的造化了。」


  送走無極道長,徐老夫人回到房中,忽然一把抓住肖玉兒,咬牙怒斥道:「賤人!你這個賤人!是你害了我家夢兒!是你害了我家夢兒!老身就說,六合門與江南形意門世代為敵,不共戴天,形意門的人,怎麼會心甘情願嫁到我們六合門來呢?原來、原來你是來做姦細的……你是兇手!你是兇手……」


  肖玉兒臉色煞白,瘦弱的身子晃了幾晃,幾欲摔倒。她無助地搖著頭,強忍淚珠,驚怯地道:「不、不……我不是……」


  「你、你還敢狡辯!」徐老夫人疼子心切,怒不可遏,揚起右手,「叭、叭」兩聲,肖玉兒臉上便印上了兩個鮮紅的手掌印。


  肖玉兒哀怨地看看躺在床上的徐夢痕,銀牙緊咬,極力忍住讓自己不要哭出聲來。


  徐老爺子見有陸天沉等人在場,不免有些尷尬,瞪了夫人一眼,怒道:「放肆!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閑心在這兒吵吵鬧鬧!已經在床上躺了一個了,還嫌不夠嗎?唉,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徐老夫人一見老爺子發火了,再也不敢吭聲。


  徐老爺子道:「別站在這兒丟人現眼,快去看看夢兒!」


  徐老夫人悻悻而去。


  肖玉兒噙著淚,低著頭,剛欲退下,陸天沉忽道:「徐老英雄,在下有幾句話想問問令媳,不知方便不方便?」


  徐老爺子道:「陸爺不必客氣,有什麼話儘管問她。」


  陸天沉把肖玉兒叫出門口,道:「肖姑娘,徐少爺發生這樣的事,誰也意想不到。不過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就得把真相追查出來。如果本捕言語有不敬之處,請多包涵。」


  肖玉兒點點頭。 陸天沉盯著她問:「昨晚後半夜,你在哪裡?」


  肖玉兒一怔,漲紅著臉道:「陸捕頭是懷疑我?」


  陸天沉道:「本捕並沒有這樣說。請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肖玉兒道:「昨晚我一直待在六合門,哪兒也沒去。」


  陸天沉問:「有誰可以證明?」


  肖玉兒道:「有幾個丫鬟一直在我身邊。」


  陸天沉道:「很好!」又問:「徐少爺昨夜在家嗎?」


  肖玉兒道:「沒有。吃過晚飯之後,他說有些心煩,想獨自一人出去走走。結果這一去,一整晚都沒回來,今天一早就……」說著,她的眼圈又紅了。


  陸天沉問:「你知不知道他昨晚去了哪裡?」


  肖玉兒搖頭道:「我不知道,他也沒說。」


  陸天沉想了想,又問:「他近來有什麼反常之舉嗎?」


  肖玉兒道:「沒有。」


  陸天沉歉然一笑,道:「我問完了,多謝肖姑娘。」


  陸天沉、陸一飛和杜五告辭的時候,徐老爺子親自將三人送出大門。


  陸天沉說:「徐老爺子放心,吉人天相,徐少爺會好起來的。如果他蘇醒過來,請通知我們,要想緝拿兇手,還得令公子幫忙才行。」


  徐老爺子道:「一定!一定!」


  回來的路上,杜五皺眉道:「難道真如徐老夫人所說,肖玉兒就是謀害徐夢痕的兇手嗎?」


  陸一飛放慢坐騎賓士的速度,思索著推理道:「我覺得似乎不大可能。原因有四,其一,以肖玉兒的武功,根本不可能如此乾淨利落地在徐夢痕的胸口刺上一劍;其二,誰都知道六合門與江南形意門是世仇,徐夢痕出了這樣的事,別人最先懷疑的對象一定是她。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要動手殺徐夢痕,並且東窗事發后並不急於逃離六合門,那她就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兇手;其三,她對徐夢痕的感情,完全出自真心,不像虛情假意逢場作戲;其四,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徐夢痕遇害,顯然與前十八起命案有關聯,兇手應該是同一個人。如果說肖玉兒有理由殺徐夢痕,那她又有什麼理由殺害其他人呢?所以我認為肖玉兒不可能是謀害徐夢痕的兇手。義父,你看呢?」


  陸天沉馬蹄沉沉,目視遠方。良久,他才道:「這一切,只有等徐夢痕清醒過來才能明白。現在,下任何結論都為時過早。」


  5

  誰是兇手?誰是這樁連環奪命奇案背後的真正兇手?兇手為什麼要單挑年輕英俊的男子下毒手?隱藏在這一系列奪命奇案背後的真相是什麼?答案似乎已觸手可及。徐夢痕成了現在能解開這個謎的唯一一把「鑰匙」。


  時間在焦慮中過去了半個月,徐夢痕仍然昏迷不醒。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半個月來,帝京各處再沒有發現裸男屍體。


  衙門的人比六合門的人更關心徐夢痕的傷情,比他們更擔心更焦慮。帝京府衙每天都派人去六合門探問徐夢痕的傷情。


  徐夢痕經過無極道長的精心救治和家人的悉心照顧,情況已有明顯好轉,脈搏和心跳都已恢復正常。看來,完全醒轉過來只是遲早的事情。


  這天下午,陸天沉、陸一飛和杜五三人分頭在帝京各處搜尋線索。傍晚時分,在望江樓碰頭,一邊喝茶聽快嘴書生梅瘦竹說書,一邊商討案情。


  快嘴書生梅瘦竹出場后,一見陸天沉在座,不敢怠慢,急忙向他拱了拱手,施了一禮。然後,摺扇一收,往台上一拍,朗聲道:「諸位客官可知,數月之前,皇宮之內發生了一件天大的奇事?」


  台下喝茶飲酒的人被他問得面面相覷,繼而又紛紛搖頭,表示全不知情。陸一飛忍不住笑道:「這快嘴書生不知又要賣弄什麼了。」


  只聽梅瘦竹道:「數月之前,當今皇上忽然下旨,將皇後娘娘給廢了。昔日的皇後娘娘,現如今正在冷宮裡受著折磨呢。此事轟動朝廷,諸位難道未曾聞得一點風聲?」


  「沒有,沒有。」有人搖頭大叫。


  乖乖兒在一旁脆聲脆氣地問師父:「好好的皇後娘娘,皇上為什麼忽然要將她廢了呢?」


  梅瘦竹道:「原因其實很簡單,只不過是因為皇後娘娘不能為皇上生個龍子罷了。」


  乖乖兒又問道:「皇上廢了舊皇後娘娘,又未聽說選出新的皇後娘娘,那後宮里豈不是還沒有正宮娘娘?」


  梅瘦竹看了徒弟一眼,似乎有點嫌他多嘴,揶揄道:「正是。不過你小子不用咸吃蘿蔔淡操心,皇後娘娘的寶座怎麼輪也輪不到你,除非你能為皇上生出個大胖小子。」


  台下頓時鬨笑起來。


  梅瘦竹頓了頓,道:「好了,諸位客官!閑話休述,先用這段本朝軼聞,引出一段關於宮闈中留與不留的話頭,請諸位聽老朽慢慢道來。倒茶!」最後這兩個字是沖著他徒弟乖乖兒說的。


  乖乖兒機靈過人,立即為師父添滿了杯中茶水。


  梅瘦竹喝了一口茶,咂一下嘴巴,道:「諸位都知,皇上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其實到底有多少後宮佳麗,誰也無法統計。總之,朝廷每年都要在各地徵選美女,充實後宮,取悅皇上。年復一年,舊人未去,新人又來,有人說皇帝後宮之中有粉黛三千,確是實言。皇上睡的床叫龍床,皇上穿的衣叫龍袍,同樣,皇上與妃嬪們睡覺,也不能叫睡覺,那得叫行幸。」


  他看看眾人,接著說:「皇上行幸之事,也專門有敬事房的太監安排。每到晚間,太監用一個玉盤托著一些刻有妃嬪貴人們芳名的象牙牌,跪呈皇上,供其挑選。皇上選定對象之後,太監立即去通知被召幸的妃嬪,讓其沐浴施香。完畢之後,赤身裸體,太監用毛毯包裹著她,將其扛到皇上的龍床之上。」


  台下的聽客都聽入了神,有人問:「為什麼妃嬪要赤身裸體見皇上呢?」


  梅瘦竹道:「這樣可以防止居心不良之人行刺皇上。當然,如果是皇上特別寵愛的妃子,有時也有可能是皇上屈駕前往其住處,共度良宵,但這種情況少之又少。」


  乖乖兒問:「那又何謂留與不留呢?」


  梅瘦竹道:「一夜龍鳳交歡之後,次日早上,執事太監就會按原來的方法,用毛毯包裹著被皇上行幸過的妃子。送回前,會問皇上留與不留。如果皇上說留,當值太監就在記事簿上記下。當然,皇上大多數時候都會說不留。如果是不留,那事情就更簡單了,執事太監用手指按一按妃嬪屁股後面的某個穴位,讓皇上射入妃嬪體內的精水順流而出,就完事了。」


  台下聽者意猶未盡,有人笑問:「太監按的是什麼穴位?」


  梅瘦竹笑著說:「這個老朽就不得而知了,這位仁兄若有興趣,不妨去向敬事房的公公們打聽打聽。」


  台下眾人又鬨笑起來。


  天將晚,離開酒樓時,杜五呵呵笑道:「這個快嘴書生,講得可真有意思。」


  陸天沉卻皺皺眉頭,冷笑道:「無稽之談,不足為信。」


  6

  次日清晨,天低雲垂,忽然有人來報:「六合門又出事了!」


  陸天沉三人大驚,急忙飛馬趕往六合門。來到徐府,但見輓聯高掛,白幡低垂,上下一派悲涼肅穆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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