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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一路驚魂(3)

  第124章 一路驚魂(3)

  就是最後那一刻,她已隱約分辨出那端著步槍弩鬼鬼祟祟站在她窗外的人是誰了。


  她的心頓時縮得緊緊的,身上冷汗涔涔而下,再也不敢躺下睡覺,就抱著被子蜷縮在床上,雙眼死死盯住窗戶,在床上一直坐到天明。


  第二天早上,俞成功看見朱慧眼圈發黑,不由得關心地問:「小慧,你昨晚沒睡好嗎,是不是有什麼聲響打擾你了?」


  朱慧一驚:他是在試探我是否已經發覺他的陰謀嗎?忙搖搖頭,故作輕鬆一笑,說:「沒、沒什麼,可能是換了個新環境,一時難以適應,所以失眠了。」


  俞成功拉著她的手說:「過幾天你就會適應了,咱們可要在這兒待上一個月呢。對了,這裡除了狩獵區,還建有水上樂園、溫泉度假村、山洞探險區等許多好玩的地方,以後有時間我再慢慢帶你玩個遍,保管你樂不思歸。」


  朱慧心中一動,忙拽著他的胳膊說:「那你今天就帶我去泡溫泉吧。」


  她心裡想,只要不去那遊人稀少的狩獵區,只要你手中不端著那把步槍弩,我就安全多了。


  但是俞成功卻搖頭說:「不行,今天咱們還得去狩獵區,聽說這兒的黃麂很漂亮,我來了幾回都沒獵到,這回一定要射到一隻,以了心愿。」


  「哦,是這樣。」朱慧淡淡地應了一聲。


  俞成功聽出她語氣有異,頗感詫異,張了張嘴,想要問她什麼,卻又忍住。


  他並不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其實他早就看出這幾天朱慧的氣色有點不對勁,本想問她,可一想,她若想告訴他的話早就說了,她若不想說的事,問她也沒用。


  他只是在心裡暗暗提醒自己,要多關心她,注意她。


  兩人換上衣服鞋子,帶上弩槍,正準備出發,昨晚認識的那對外國人史密斯夫婦忽然找上門來,用生硬的漢語邀請俞成功和朱慧二人跟他們一起上山打獵。


  俞成功很高興地答應了。他不知道,其實朱慧昨晚就已經約好了今天同史密斯夫婦同往。


  她這麼做有兩個目的,一是路上有伴,俞成功絕不敢貿然對其下手,二來俞成功聽不懂外語,關鍵時刻,她可以用英語將自己的危險處境告訴這對老外夫妻,請求幫助。


  其實今早起來她本是打算撥打「110」報警的,可一想自己無憑無據,報警不但得不到警方的信任,反而還會打草驚蛇,讓俞成功驚覺,促使對方行事更加機密小心,讓她更加不易抓到證據,抑或使他提前動手,那她的處境就更加兇險了。


  四人收拾停當之後,一齊朝山上的狩獵區走去。


  7

  俞成功今天的運氣顯然沒有昨天好,在山上轉悠了一整天,連一隻黃麂的影子都沒看見,由於他一心只想獵個大獵物,一路上對出沒在雜草灌木叢中的山雞野鴨一概不感興趣,最後只好空手而歸。


  回到山腰宿營地,吃罷晚飯,俞成功見朱慧很是疲憊,便讓她早點回房休息。


  朱慧回到自己的房間,和衣躺在床上,由於這兩天一直陪著俞成功爬山打獵,確實累了,頭一著枕,就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不知熟睡了多久,突然「砰」的一聲炸雷把她從睡夢中驚醒。


  原來不知何時,屋外已雷聲大作,嘩嘩啦啦地下起了瓢潑大雨。


  她睜大眼睛,下意識地朝著窗戶望去。正在這時,天空中扯起了一道慘白的閃電,借著這炫目的光芒,她清楚地看見窗外的玻璃上貼著一張臉,一張熟悉而又恐怖的面孔。


  她渾身一顫,是他,是俞成功,這一次她看得清清楚楚。


  俞成功正一手端著那把弩槍,一手推著玻璃,似乎是想把窗子推開。


  幸好朱慧經過昨晚的極度驚魂之後早已有了防範,臨睡之前已將門窗關牢。


  閃電倏亮即滅,天地間又是一片黑暗。


  朱慧心中一緊,俞成功已經殺機畢現,她絕不能坐以待斃。趁著黑暗,她悄然翻身下床,伸手自床下摸出一把半自動手槍弩。


  這是她今天一大早悄悄從狩獵場租來的,這種手槍弩的威力雖比不上俞成功的步槍弩,可它小巧輕便,除了能同時射出兩羽弩箭之外,還可以連射十五顆六毫米口徑的小鋼珠,有效射程75米,近距離內的威力實不亞於手槍。


  有了這防身武器,她的膽氣不由得為之一壯。


  她蹲在床下,定了定神,然後手握弩槍,背貼牆壁,屏聲斂息,躡手躡腳地走到窗戶旁邊,輕輕打開窗戶插銷,突地拉開玻璃窗,叭叭叭,劈頭蓋臉亂射一氣,直到一口氣射完箭道里的弩箭和彈匣里的鋼珠,她才停下來。


  然後迅速回身,撳亮房間里的電燈,再趴到窗戶邊一看,外面黑漆漆的,根本不見人影。


  夜雨滂沱,砰的一聲炸雷,把她嚇了一跳。


  關好窗戶之後,她這才為剛才的兇險感到后怕,身子倚在牆上,慢慢向地上癱坐下去。


  此時此際,她心口撲撲亂跳,雙腳軟得像兩根棉花糖,連走到床邊的力氣也沒有了。她靠在牆角里,雙手捂著臉,忍不住無助地哭起來。


  過了好大一會兒,她才漸漸恢復些力氣,扶著牆壁慢慢站起,正要朝床邊走去,忽地有一陣奇怪的歌聲,穿透風雨嘈雜之音,在她身邊大聲唱起來。


  她嚇了一跳,再側耳一聽,原來是自己口袋裡的手機在唱歌。


  她急忙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居然是俞成功的手機號碼。


  她心中一緊:難道我剛才射傷他了,他要打電話報復我?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握著手機就像握著一個定時炸彈似的,咬一咬牙,用力按了一下「拒聽」鍵。


  歌聲頓止,但很快又再次唱起來。


  她猶豫一下,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


  手機里立刻傳來一陣粗重的喘息和痛苦的說話聲:「小、小慧,救我……我的胸口好疼……」話未說完,便聽見「叭」一聲響,似乎是手機從他手中摔落到了地上,朱慧在這邊「喂」了幾聲,電話里隱隱傳來俞成功痛苦的呻吟聲,卻聽不到他說話。


  難道真的是他的心絞痛又犯了,還是……?

  要不要過去看看?

  她握著手機猶豫好久,又把耳朵貼在她與俞成功隔鄰的牆壁上,靜靜傾聽,隱約聽到隔壁房中傳來一陣噼里叭啦的聲響,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打翻了。


  她心中一動,暗想不管如何,先過去看看再說。急忙打開房門,剛要衝出去,卻又心存疑慮,回身拿起掉在地上的手槍弩,上好弩箭和鋼珠,端在手中,以防不測。然後才衝進風雨中,直向隔壁房間奔去。


  屋外,電閃雷鳴,風雨正急。


  雖只短短十來米遠的距離,朱慧卻被淋得渾身透濕,還在半道上滑倒在地,重重摔了一跤。


  冰涼的雨水吹打在身上,冷得她渾身直打顫。 好不容易才來到俞成功的窗前,只見鋁合金的窗戶敞開著,屋裡透出橘紅色的檯燈光。


  朱慧用手抹一抹臉上的雨水,定了定神,端著弩槍,貼著牆壁慢慢探出半個頭來,定睛向屋內瞧去。


  只見房間里狼藉一片凌亂不堪,茶几和椅子翻倒在地,一隻茶杯摔碎在屋子中央,手機翻著蓋子橫躺在牆角,俞成功正蜷縮在地,雙手緊捂胸口,表情痛苦不堪,氣喘吁吁,不住呻吟。


  朱慧暗想:他果真是犯了心絞痛。


  她丟下弩槍,正想從窗戶里爬進去救人,目光一掃,卻忽然看見就在俞成功躺著不遠的地方放著一把上了弩箭的步槍弩,心中猛然一震,頭腦頓時清醒過來,暗自揣測道:怎麼會這麼巧,他剛剛還在我窗前晃過,回到房裡連身上的濕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換下,就犯病倒在了地上,莫非其中有詐?難道是他見打不開我的窗戶害不到我,所以才想出這條苦肉計引我進入他的房間,然後再對我下毒手?

  想及此,她渾身一顫,驚出一身冷汗,急忙又撿起了丟在地上的弩槍,屏聲斂息地觀察著屋裡的動靜,看看他到底在玩什麼花招。


  又過了一會兒,俞成功突然痛苦地哀號一聲,雙手拚命地抓著自己的胸口,在地板上翻滾著,掙扎著,呻吟聲愈來愈低愈來愈沉,似乎已到垂死邊緣。看他的模樣,並不像是在偽裝。


  朱慧這才相信他確實犯病了,又丟下弩槍,正要翻進窗戶救他,忽地腦海中靈光一閃,心念電轉:我又何必救他,他處心積慮想要加害於我,我正愁沒辦法擺脫他,假如他就此心痛而死,我豈不是少了許多麻煩?況且他若就這麼死了,與我也扯不上任何關係……


  一想到這裡,她又猶豫起來。


  她用淡漠的眼神,看著屋裡的一切,硬起心腸咬一咬牙,正欲轉身悄然離去,目光不經意間落到了俞成功的臉上,這張透著中年男性剛毅與成熟的臉,曾經讓她那麼迷戀,可是現在,這張臉卻不但蒼白如紙,風采盡失,而且還布滿汗珠,扭曲變形,既猙獰醜陋,又可憐巴巴。


  瞧著瞧著,她忽地心頭一軟,嘆息一聲,想道:他畢竟是自己這一生中真心實意愛過的第一個男人,我真的忍心見死不救嗎?


  「到底救還是不救?」她雙手撐在窗子上,一瞬之間,心中已轉過萬般念頭,猶猶豫豫之間,額頭上竟已緊張得滲出汗珠子來。


  又過了半晌,直到她看到俞成功漸漸停止掙扎,一動不動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呻吟之聲已細不可聞,她才驀地下定決心:縱然他有千般不對,我也絕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曾經深愛過的男人痛苦而死,他可以負我,我卻不能對不起自己所愛的人。


  想到這裡,她渾身上下也不知哪裡冒出的力氣,手一撐腳一跨,就從窗戶里跳了進去。來到俞成功身邊,抱起他的頭,用手輕撫著他的胸口,問:「葯放在哪裡?」


  俞成功渾身冰涼,手腳發僵,嘴唇顫動一下,卻已說不出話來,只是緩緩移動著獃滯的目光,朝著擺放在床邊的衣櫃看了一下。


  朱慧急忙打開柜子,拿出他的旅行包,從裡面翻出一瓶活心丹,倒出三片白色藥片,用溫開水喂他服下。


  因為每次俞成功犯病,她看見他服下藥片之後,便會立即好轉。所以這時她也大大地鬆了口氣,心想他這條命總算是救回來了。


  她又吃力地將俞成功連拖帶抱地弄到床上,蓋好被子,給他暖和身子。做完這一切,最後她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正欲轉身離去,俞成功卻突然掀開被子,直挺挺坐起來,一手痛苦地捂著胸口,一手指著她,雙目圓瞪,滿臉駭色,咬牙道:「這、這葯不是……你、你好狠……」突地向後一挺,直直倒在床上,再也不動了。


  朱慧大吃一驚,叫了他兩聲,卻沒迴音,顫抖著伸手一探他的鼻息,居然已經斷氣了。


  8

  山上沒有醫院,只有一間應急診所,診所里只有一位四十來歲的女醫生,姓甄。


  當甄醫生接到消息趕到俞成功的住處時,已是凌晨五點鐘左右了,這時風雨已停,曙色微明。


  這件事已經驚動了狩獵山莊的高層,為了不使消息走漏引起恐慌影響狩獵山莊的生意,已經有幾名保安封鎖了現場。


  甄醫生到場檢查之後,確認俞成功已經死亡。


  朱慧早已亂了陣腳,只好連夜打通了遠在千里之外的俞成功的女兒俞蔚藍的電話。


  現在,她正坐今天的早班飛機趕來。


  為了不影響其他遊客,保安悄悄地把俞成功的屍體抬到應急診所。


  診所在燒烤間後面,距宿營地約莫一里路遠。診所很小,平時主要為一些上山打獵不小心摔傷或被蛇、獵物咬傷的遊客作些應急處理。診所里沒有可供停放屍體的太平間,甄醫生只得找了個帶拉鏈的長袋子將俞成功的屍體裝起來,放在後面小房間里。幸好天氣涼爽,屍體不會立即發臭。


  上午九點鐘,俞蔚藍在男朋友廖捷先的陪同下,剛一下飛機,就直奔狩獵山莊。


  現在是旅遊淡季,狩獵山莊上下山的纜車除了早晚各開啟一個小時之外,其他時間都處在停止狀態。但是現在山上出了人命,山莊也不敢怠慢,俞蔚藍和廖捷先一到,就專門開動纜車,將他二人送上了山。


  來到診所,甄醫生將屍體袋的拉鏈打開,俞蔚藍臉色蒼白,幾乎站立不穩,一見父親的屍體,悲痛之下,一口氣喘不過來,竟「啊」的一聲,向後一倒,暈轉過去。幸好站在她身後的廖捷先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甄醫生急忙掐她的人中,又在她的鼻子下擦酒精,忙活了半天,她才悠悠醒轉。


  俞蔚藍睜開眼睛,眼淚刷刷地流著,看見朱慧站在旁邊,不由得一躍而起,猛地用力朝她撞去,一邊哭著,一邊恨聲罵道:「你這個狐狸精,是你害死了我爸……在家時他還好好的,為什麼跟你一出門就……是你害死我爸的,一定是你害死我爸的……我要報警,我要讓警察抓你抵命……」


  朱慧猝不及防,被她撞個正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見她來勢洶洶,嚇了一跳,臉色漲得通紅,急忙向後退去。


  俞蔚藍不依不饒,仍舊張牙舞爪向她撲來。


  甄醫生忙拉住她說:「俞小姐,請你冷靜點,令尊並非被誰謀害而死,他因心絞痛而引發的心臟病已經很嚴重,昨晚他又犯病了,因為風雨太大,沒人及時發現搶救,所以才……」


  「不是的不是的,她跟我爸在一起,我爸犯病,她怎麼會不知道?一定是她心中有鬼,故意不救。是她害死了我爸。」


  俞蔚藍跺足哭喊著,伸手往朱慧臉上抓去。


  朱慧急忙退避,想起俞成功之死,確是她救護太遲所造成的,不由得心中有愧,低頭默默忍受許久,最後聽到俞蔚藍罵的話越來越難聽了,這才眼含屈辱的淚花,鬱悒地轉身回房去了。


  俞蔚藍瞧著父親的屍體,想到從今以後,自己就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了,不由得悲從中來,失聲大慟。廖捷先和甄醫生在旁邊勸了她好久,她才勉強止住悲聲,被男友攙出了診所。


  廖捷先問她:「Uncle的後事該怎麼處理?」


  俞蔚藍擦擦眼淚想了想說:「今天回去的班機已經沒有了,咱們先在山上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將爸運回家裡辦後事吧。」


  廖捷先點點頭說:「這樣也好。」


  俞成功雖然不是死於朱慧之手,但歸根到底,她也難辭其咎。


  正因為她心中暗藏著一份愧疚之情,所以對俞蔚藍和廖捷先作出的決定極為關心,總希望自己能幫上點什麼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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