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雨夜疑兇(1)
第92章 雨夜疑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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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裡的天氣,就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剛才還天晴氣朗,突然間烏雲蓋頂,山風大作,毫無前兆,那雨就瓢潑似的下起來,直把山林里這一支驢行的隊伍淋了個措手不及。
這山名叫筆架山,位於青陽、北江和南平三市交界處,背靠長江,在行政上隸屬青陽市管轄。山高三千餘米,方圓有近百里,山頂常年雲霧迷漫,山中多原始森林,大部分山地尚未開發,深山密林,幽靜神秘,吸引了不少背包客進山驢行探險。
這支被大雨淋頭的驢行隊伍,共有八名隊員,二女六男,分別來自周邊三個城市。
大夥在一個驢友QQ群里約好之後,於今天上午在筆架山西邊山腳集合,打算由西邊上山,越過山頂後由東面下山,預計共有四至五日行程。
雖然大家在QQ群里混得很熟,但在生活中並不相識,好在有資深驢友老蔡作領隊,大家相處得還不錯,只花了半天多時間,就已經爬到了半山腰。
正要一鼓作氣往上爬,不想卻遇上這場大雨,大夥手忙腳亂地卸下背包,趕緊找出雨衣穿上。
「隊長,這雨下得太大了,咱們先找個地方暫避一下吧。」
說話的是驢友隊的隊員方中言。
方中言大約三十六七歲年紀,中等身材,看上去顯得有些瘦弱,但一個大背包壓在他身上卻並不顯得吃力,還時不時伸出手來攙扶一下身邊的女隊員。
隊長老蔡抹抹臉上的雨水,抬頭看天,說:「山頂的烏雲越聚越多,這雨只怕一時半會兒停不了。」
女隊員卓彤臉上現出擔憂的神情,說:「這雨下得好大,好嚇人哦,要不咱們先原路返回,等雨過天晴了,再重新上山吧。」
她是第一次登山,沒有經驗,所以顯得有些心慌。
老蔡搖著頭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尤其是雨天路滑,冒雨下山很容易出事,再說現在天色將晚,還沒走到山下,天就黑了,那更麻煩。我看今天就走到這裡,咱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安營紮寨,等過了這個風雨之夜,咱們明天再上山。」
「哇,這風急雨大的,哪裡能找到什麼安全的地方啊?地上到處是水,你不會叫咱們把帳蓬扎在這裡吧?一地的泥水,你叫我怎麼睡覺啊?」
大聲叫嚷的是一個板寸頭。
因為他還沒有自報家門,所以大夥只知道他的QQ名叫二手賤男。
老蔡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拿出望遠鏡四處看看,忽然發現不遠處的山坡上隱隱有房屋的影子,不由得大喜,道:「那邊好像有房子,咱們過去看看。」
眾人只好打起精神,迎風冒雨,跟他一起向前行去。
走出那片樹林,再前行不遠,果然看見半山腰上零星地建著幾棟房子,從結構上看,應該是山民的民居。
最前面一間,是一幢二層土木結構的樓房,門口掛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驢友客棧」四個大字。
想不到這深山野地里竟還有一間這樣的旅店,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隊員們不由得歡呼起來。
老蔡抖抖身上的雨水,帶著大家走進這間「驢友客棧」,忽聽一陣狂吠,嗷——嗷——嗷——嗚——一條一米來高的大狼狗猛然從門后躥出來,呲牙咧嘴,對著眾人狂吠不已。
卓彤和另一名女隊員嚇得「媽呀」一聲驚叫,差點跌倒。幸好方中言站在後邊,將二人扶住。
「猛子,走開!」
聽見聲音,從屋裡走出一個約莫三四十歲年紀、膚色黧黑的男人,將嚇人的狼狗喝退之後,打量眾人一眼,說,「我叫柴刀,是這家店的老闆。請問你們是要住店嗎?」
老蔡點頭說是的,柴刀熱情地說:「那快進來吧,客房在二樓,我帶你們上去。」
大夥都鬆了口氣,脫下雨衣,跟他一起上到二樓。
二樓有一條呈曲尺拐狀的走廊,走廊的一邊對著荒野,另一邊排列著數間客房。
因為所有費用都是AA制,為了省錢,大部分隊員都選擇了兩人合住一間房,除卓彤以外的另一名女隊員是跟她丈夫一起來的,所以夫妻合住一間,老蔡和二手賤男合住一間,另兩名男隊員聊得來,也合住一間,剩下方中言和卓彤一男一女,只好一人一間,住進了曲尺拐彎最後面的兩間房子。
天色漸漸暗下來,山風勁疾,雨借風勢,竟越下越大,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老蔡站在走廊里,看著這急風暴雨,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客棧老闆柴刀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笑道:「這雨不下個兩三天,只怕是停不了的,你們就安心在這裡住上幾日吧。」
老蔡問他怎麼知道這雨要下幾天,柴刀朝頭頂指了指,說:「因為我會看老天爺的臉色啊。」
「不可能吧,出發前我們看過天氣預報,說這片地區最近不會有長時間的降雨。」忽然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
老蔡回頭一看,說話的是方中言。他剛在房間里換好衣服,一邊系著扣子一邊走過來。
也許是他的出現,讓柴刀感覺有些突然,柴刀扭頭看著他,一直盯著他從走廊拐彎處走過來。
方中言也感覺到了他直愣愣的目光,微覺一怔,問道:「店家,你認識我啊?」
柴刀這才回過神來,搖搖頭道:「不認識,只是偶然間覺得好像有些眼熟而已。」
老蔡說:「我們出發前確實看過天氣預報,說最近一段時間這裡不可能有大範圍降雨。」
柴刀用手朝大山背後指了指,說:「我已經觀察過了,山後面的烏雲越積越多,絲毫沒有消散的跡象,我估計呀,這雨至少兩天之內不會停的。」
方中言還是不信他的話,晃晃手裡的手機說:「我剛剛用手機上網查過天氣預報,說這雨不會下太長時間。」
柴刀鄙夷地看了他的手機一眼,說:「報天氣預報的人在幾千里之外看天氣,我就站在這山裡看天氣,你說誰看得准些?」
方中言一時語塞。
柴刀告訴他們,自家世代都是這山上的山民,幾年前他曾和妻子到外面的城市打工,後來妻子遇車禍死了,他又隻身回到山裡,因為經常看到一些進山的驢友到村子里找地方住,正好他家要建房,所以就蓋了這間客棧,有住客的時候他就經營客棧,閑時則帶著獵犬猛子扛著火銃上山打些山雞、野兔回來,掛在家裡熏干,用以招待住客。
柴刀說:「這看雲識天,是山裡人必須掌握的生存技能。」
方中言笑道:「把客棧開到大山裡,你倒是挺有生意頭腦的。」
柴刀搖搖頭說:「我也只是想給進山的人提供一個方便,因為客源很少,如果靠這間客棧過活,我早就餓死了。經營客棧只能說是我的副業。」
他帶二人走到走廊拐彎之後的盡頭,有一個簡易的木樓梯從二樓延伸到客棧後面的地上,樓梯下面是公用廁所和浴室。
老蔡和方中言都知道山上沒有自來水,客房裡不可能有單獨的洗手間,能建成這樣的公用洗手間已經很不錯了。
這道樓梯估計就是為了方便客人下樓上洗手間而設立的。
柴刀站在樓梯上,指著緊挨在客棧後面的一間小土磚房說:「那個是廚房。」
廚房後邊不遠,是一個非常大的池塘,池塘上面蓋了一個豬圈。
柴刀說:「池塘里養了魚,豬圈裡養了十幾頭豬,豬糞可以用水衝進池塘做魚食,養豬養魚兩不誤。呵呵,其實養豬養魚才是我的主業。」
老蔡笑道:「想不到這大山深處,竟還藏著一位致富能手啊。」
柴刀咧嘴一笑,搓著手說:「致富能手稱不上,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不一定人人都得進城才能掙到錢,只要勤快,哪裡都能養活自己。你們先休息一下,我去做飯,等下叫你們下樓吃飯。」
2
雨仍在下,天很快就黑了下來。
沒過多久,柴刀就手腳麻利地做好一桌飯菜,上樓叫眾人下來吃飯。 餐廳設在一樓,方桌木凳,甚是簡陋。
眾人下樓一看,桌子上一共擺了七八道菜,全都是山雞野兔土蘑菇之類的山間野味。
老蔡呵呵笑道:「這可是正宗的野味餐呀,咱們這回有口福了。」
眾人圍桌而坐,二手賤男拉了一把凳子,在卓彤旁邊坐下,殷勤地夾起一塊山雞肉送到她碗里,說:「彤姐,這可是真正的野味,在城裡吃不到的,你試試。」
卓彤淡然一笑,說:「謝謝,我不吃野山雞的,會皮膚過敏。」
二手賤男說:「哦,那你夾回給我吧。」
卓彤就把那塊雞肉夾過來,正要放到他碗里,二手賤男忽然把碗藏到桌子底下,把腦袋伸過來,張著嘴說:「你就直接喂到我嘴裡吧。」
卓彤臉色一紅,拿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二手賤男嘻嘻一笑,忽然伸出手來,捉住她的手,夾著雞肉,往自己嘴裡送去。
卓彤氣得臉色通紅。
「二手賤男,你別太過分了。」旁邊的方中言實在看不下去,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起身怒斥。
二手賤男瞪了他一眼,冷笑道:「關你什麼事?她是你老婆還是你二奶?要你多管閑事。」
「你……」
方中言臉色一變,呼呼喘著粗氣,兩隻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正在這時,柴刀端了一盆野菇湯過來,路過二手賤男身旁時,方中言輕輕碰了一下柴刀的手肘,湯盆一晃,幾滴滾燙的湯水盪了出來,掉在二手賤男的脖子上。
二手賤男被燙得哇哇直叫。一桌子人都鬨笑起來。
吃完飯,二手賤男問柴刀晚上有什麼好節目。
柴刀不好意思地笑了,說:「對不起,這大山深處,不能跟城裡比,還真沒有什麼好節目招待大家。山上一共才幾戶人家,直到去年搞農村電力『村村通』工程,咱們這裡才勉強通上電,今年才買回來一台電視,在樓頂裝了一個衛星接收鍋,也收不到幾個台。」
二手賤男看看屋外,黑黢黢一片,只聽雨聲嘩嘩,什麼也看不見,不由得索然無味,說:「那就看看電視吧。」
於是大家就圍著餐廳里的一台滿是雪花的電視看起來。
不大一會兒,卓彤起身從後門走出去,坐在最後面的二手賤男趁別人沒有注意,悄悄起身跟了上去。
眾人正在屋裡看電視,忽聽客棧後面傳來卓彤的驚叫和喝斥聲:「啊,你、你想幹什麼?」
方中言神情一變,急忙從後門跑出去,只見廁所門口,二手賤男正從後面抱住剛剛從洗手間出來的卓彤,涎著臉說:「彤姐,我在你QQ空間看了你的照片,就喜歡上你了。這一次,就是因為你在這個隊伍里,所以我才報名參加的。我是專門為你而來。只要能讓我親你一口,我做鬼也心甘情願呀。」說罷就努著嘴,往卓彤潔白的臉頰上親去。
「不,不,你放開我!」卓彤一邊掙扎一邊大叫,「你再不放手我可要叫人了。」
「我就不放手,你儘管叫吧。」二手賤男嘻嘻笑著,把她抱得更緊,滿是胡茬的嘴巴眼看就要親到她臉上。
「渾蛋,放開她!」方中言猛然衝上去,一把將他推開,張開雙臂,將卓彤護在身後,「二手賤男,你想幹什麼?」
二手賤男被他推了一個趔趄,狠狠地盯著他:「姓方的,我他媽跟你有仇啊,老是壞老子的好事?」
方中言說:「欺侮一個女人,算什麼英雄。」
二手賤男見其他人都出來了,而且都站在方中言一邊,不由得心存顧忌,指著方中言恨恨地道:「好,姓方的,你有種,老子遲早要把你『做』了。」
卓彤再也忍不住,「哇」的一下哭出聲來。
方中言伸手去扶她的肩膀,卓彤捂著臉,一邊抽泣,一邊跑上樓,回自己房間去了。
發生這樣的事,大家亦覺索然無趣,自然也沒有了看電視的心情,都默默回房,各自休息去了。
客棧里漸漸安靜下來,除了外面的風雨聲,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方中言的房門忽然吱嘎一聲打開了,他輕手輕腳走到走廊拐彎處,左右瞧瞧,走廊里靜悄悄的,並沒有其他人。
他又迴轉身,輕輕敲了敲隔壁房間的門。
那房間里住的是卓彤。
敲門聲三長兩短,聽起來像是某種事先約定的暗號。
卓彤的房門很快便悄無聲息地打開一條縫,方中言閃身進去,剛反手將門關上,卓彤就一把撲進他懷裡,嚶嚶啜泣道:「中言,你快點帶我走吧,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方中言撫摸著她飄散在肩后的長發,輕輕嘆口氣說:「小彤,你再等等,我答應你很快就會跟家裡那個黃臉婆離婚的,再說你自己離婚的事不是也還要一些時間處理嗎?」
「嗯!」卓彤止住哭聲,仰起頭深情地望著他,輕輕點一下頭。
方中言看著她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不由得心頭一軟,把嘴巴湊上去,輕輕吻著她的臉頰,吻著她臉頰上的淚珠,接著再吻她溫潤的嘴唇和潔白的脖頸。
卓彤的呼吸忽然急促起來,嚶嚀一聲,欲拒還迎,一面回吻著他,一面緩緩往後退去。她後面不遠,就是一張溫暖的木架床……
無處不在的風雨聲,掩蓋了一個人從客棧後面踩著簡易樓梯上樓的腳步聲。
他躡手躡腳走近卓彤窗前,用手將裡面的窗帘拉開一條縫,然後拿出手機,調出視頻拍攝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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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那雨仍然淅淅瀝瀝地下著,頭頂烏雲聚在一起,絲毫沒有消散的跡象,老蔡這才相信柴刀所言不虛,這一場大雨,一時半日還真停不了。
想不到好好的一次驢行,居然讓一場沒完沒了的大雨給攪黃了,大夥都覺得有些掃興。
雨下得太大,這一天里,誰也沒有出門,都窩在客棧里,看電視的看電視,玩手機的玩手機,二手賤男百無聊賴,看見柴刀的狼狗猛子伏在門后,上前想去逗它玩,不想那狗兇猛異常,張嘴就朝他咬過來。
饒是二手賤男躲閃得快,新穿的一條牛仔褲還是被咬了一個大洞。
柴刀見狀,趕緊把猛子牽進了後面廚房。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剛吃過晚飯,二手賤男就忍不住嚷起來:「無聊死了,無聊死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副撲克牌,叫道:「咱們來玩牌吧。」
也確實是閑得無聊,老蔡和另外兩名男隊員響應二手賤男號召,跟他一起坐在桌邊玩起了「升級」,另一名男隊員則興緻勃勃在旁觀戰。
方中言對二手賤男心存芥蒂,不想參與,一個人悶悶地坐在一邊看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