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死囚命案(2)
第90章 死囚命案(2)
周知縣見案情已經真相大白,不由得長吁口氣,一拍驚堂木,喝道:「石清泉,在你酒後行兇,殺傷人命的罪名之後,本官再加你一條冒名脫罪、殺人滅口之罪,你可服罪?」
石清泉面如灰死,啞著嗓子道:「草民服罪。」
見他已經認罪,旁邊的師爺忙將自己整理記錄的口供用一個盤子託了,遞到他面前,讓他簽字畫押。
石清泉看也不看,就在後面空白處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將手指頭蘸了墨水,正要按手印,忽聽有人叫道:「且慢!知縣大人,這案子,您審得不公……」
話音未落,便見一名中年女子從外面闖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大堂上。
石清泉瞧著她,不由得大吃一驚,道:「你、你怎麼來了?」
周知縣直把驚堂木拍得山響,喝道:「堂下何人?竟敢咆哮公堂,誣衊本官執法不公,該當何罪?」
那中年女子抬起頭道:「小女子娘家姓李,名翠珠,是石清泉的妻子。大人有所不知,其實下毒害死薛義的人,並不是我丈夫,而是我。」
「哦,是你?」周知縣一怔,一雙銳利的眼睛直朝她盯過來。
李翠珠點頭道:「幾天前,有一個神秘女子拿著一封血書來到我家,我才知道我丈夫酒後殺人,卻由薛義冒名頂罪的事。現在薛義突然反悔,要將我丈夫供出來。我心裡想,要是我丈夫出了事,留下我們孤兒寡母,那可怎麼辦?恰好這時,我丈夫要攜帶酒菜去縣衙大牢探望薛義,我就想,要是這時候,薛義神不知鬼不覺的突然暴斃,死無對證,這事便再也牽扯不到我丈夫身上。於是我就親自下廚,做了幾樣小菜,並且在酒菜里投下了毒鼠藥。我丈夫並不知情,就提著這些酒菜去了縣衙大牢……大人,薛義之死,實乃小女子所為,與我丈夫毫無關係。請大人明察。」
周知縣越聽越奇,忍不住喝道:「放肆,公堂之上,豈可兒戲。你說那毒是你下的,你丈夫又怎麼會當堂認罪,承認是他下的毒?」
李翠珠道:「因為我丈夫知道,薛義食用的酒菜,只有我和他兩個人接觸過。如果薛義真是吃了那些酒菜后中毒身亡,定是我二人之中,有一人在酒菜里下了毒。如果不是他,那自然就是我做的了。他怕大人再審下去,會把我牽連進來,所以索性自己認罪,一力承擔。」
石清泉聽到這裡,已忍不住流下淚來,看著妻子道:「翠珠,我犯下的罪,就由我一人承擔罷了,你、你這又是何苦?」
李翠珠苦笑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夫君,你若不在了,妾身又豈能苟活於世?」
周知縣問:「石清泉,你妻子說的,可是實情?」
石清泉深情款款地瞧著妻子,早已淚流滿面,說不出話來。
周知縣心中已然明了,使個眼色,讓師爺拿口供叫李翠珠簽字畫押,然後一拍驚堂木,當堂宣判:「石清泉酒後行兇,殺傷人命,不思自首,反而找人替罪,以致釀成大禍,罪加一等,判斬監候。李翠珠投毒殺人,罪不可赦,判絞監候。兩名人犯暫時收監,待刑部批文到,一併處決。」
5
周知縣新官上任,便由一把帶血的匕首入手,不但推翻了前任已經審結的一件大案,而且還順帶破了一件案中案,消息傳開,官聲大振。
青陽百姓交口稱讚,都說他是「周青天」。周知縣聽了,自是得意非凡。
數日後,周知縣正在縣衙籤押房辦公,忽有一名衙役送來一封書信,說是衙門外一個小孩受一位小姐之託送來的。
周知縣吃了一驚,命他把送信的小孩帶進來。
誰知那衙役跑出去一看,送信的小孩早已不見了蹤影。
周知縣更覺驚奇,拆開信封,展信一看,內容如下: 知縣大人台鑒:
石清泉夫婦一案,表面看來,您審得滴水不露,周密嚴謹,實則有個老大的破綻。
石清泉白天才來探視過薛義,請他吃過酒飯,晚上薛義便中毒身亡,無論是誰,都會懷疑石清泉送來的酒菜有問題。他們夫妻中無論是誰在酒菜中下的毒,都會被立即查出來。他們這樣做,非但達不到為石清泉掩蓋酒後殺人、請人替罪的罪行的目的,反而會引火燒身,暴露自己的兇手身份。試問石清泉夫妻並非愚笨之人,怎麼會做出如此蠢事?就算他們夫妻真有殺人滅口之心,也絕不會使用如此簡單直接容易暴露自己的手段,您說是不是?
說到這裡,您一定會問,如果不是他們夫妻對薛義下的毒,李翠珠又為什麼要當堂認罪?
其中原委,其實並不複雜。那酒菜是李翠珠親手做好后,再交給石清泉的。也就是說,接觸過那些酒菜的,只有他們夫妻二人。按常理推測,如果薛義真是吃了這些酒菜后中毒而死的,那麼下毒者必定是他夫妻二人中的一個。石清泉自己沒有下毒,就以為這毒一定是妻子下的,所以為了保全妻子,他只好承認是自己下的毒。
而李翠珠呢,則以為這毒是丈夫下的。石清泉先是酒後行兇,殺死葛三,然後為掩蓋罪行,又殺人滅口,毒殺薛義,兩罪並罰,若依本朝律例,非但本人要受絞刑,家中妻小也要沒籍為奴。李翠珠為保全一雙兒女不永世為奴受虐,同時也為了成全夫妻二人同生共死之義,所以毅然挺身而出,為丈夫分擔了一條殺人重罪。而實際上,他們夫妻二人都不可能在酒菜里下毒。
說到這裡,您又一定會追問,那酒菜只有他夫妻二人接觸過,既不是石清泉下的毒,又不是李翠珠下的毒,那毒藥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其實您只要仔細想想,就會明白,那些酒菜,除了石清泉夫妻二人,還有第三個人接觸過。
這個人,就是縣衙捕頭趙大海。
信寫到這裡,嘎然而止。
信上字跡潦草,顯然是倉促間寫就,後面似有未盡之意,卻是來不及寫了。
看完信,周知縣的濃眉一下子皺緊了。
自以為自己明鏡高懸明察秋毫,一上任就破了一件大案,誰知經人這麼細細一剖析,才發現自己的確將這案子審得馬虎了些。
石清泉夫妻二人,無論是誰投毒,一旦事發,都會被輕易查出。
他二人若真想殺薛義滅口,斷不會採取如此愚蠢的辦法。
都怪自己在公堂上審案時太過自信,竟沒有想到這一層。
這封信里說,除了石清泉夫妻二人,還有第三個人,也就是趙大海,接觸過薛義吃的酒飯。
可是據牢頭作證時說,當時趙大海只是用銀針插入酒菜中試探了一下,除此之外,他並未動過那些酒菜。
難道這信中所說的「接觸」,就是指趙大海用銀針驗毒這件事?
周知縣背著雙手,皺著眉頭,不住地在籤押房裡踱著步子。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假如趙大海驗毒用的,不是普通銀針,而是一根淬有劇毒的毒針,它在每個菜碗里都插了一遍,那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地讓每一樣酒菜都染上了劇毒?
如果趙大海使用的銀針真的有問題,那麼要讓一根普通銀針淬滿劇毒,變成一根毒針,而且還不能使銀針變色,讓旁人瞧出破綻,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長年與藥物為伍的醫生或藥店的藥師,一般的人,只怕絕難做到。
想到這裡,周知縣心中已有主意,立即叫來兩名心腹衙役,吩咐他們到青陽城各處診所和藥店打探,看看近段時間,有沒有人拿著一根銀針到診所或藥店請人加熱淬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