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死快遞(2)
第8章 生死快遞(2)
陳挺說:「車上能有什麼趣事呢?大家都昏昏欲睡,因為我前一晚在網店守了一個通宵,所以困得很,一上車就睡了。對了,客車在離開青陽市不久,車上有個小孩肚子痛要拉屎,司機說沒到上廁所的時間所以不肯停車開門,那小孩就蹲在過道里拉屎,差點把一車人都臭翻了。哦,還有一件事,大概是下車吃晚飯前一個小時左右,車廂中段有一個長頭髮的男青年偷偷摸了一下他旁邊一個年輕女人的屁股,結果那女人大發雌威,一腳把他從卧鋪上踹了下來,鬧出好大動靜,全車人都被驚醒了……」
范澤天問:「當天天氣如何?」
陳挺說:「天氣不錯,一直是晴天。」他看了范澤天一眼,又說:「我坐的是一輛私人承包運營的長途客車,這個車是不進站的,一般都是停在康城汽車站前面的公路邊攬客,整個康城市只有這個車跑廣州,隔天一趟。我去廣州進貨,都是坐這個車,上面的司機和售票員都已經認識我了,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問問。」
第二天早上,范澤天來到康城汽車站,果然看見站前路口停著一輛從康城開往廣州的大客車,一個女售票員正在大聲攬客。
范澤天走過去,向她亮了一下警官證,然後拿出陳挺的照片問她認不認識這個人,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又問她7月5日這個人是否坐過你們的車?
女售票員想了一下說:「坐過,那天他還幫我招攬了兩個客人,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范澤天問:「那天他一直都在車上嗎?」
女售票員說:「當然啊,難道我們會把客人半路甩下去嗎?」
范澤天問:「你還記得他那天睡在哪個鋪位嗎?」
女售票員說:「應該是最後面一排的上鋪,靠近車後窗最角落裡的一個位子。」
范澤天問:「當時車上坐滿了人嗎?」
女售票員說:「那倒沒有,現在是淡季,哪能坐滿?那一趟車好像坐了三分之二的客人,車上至少還有十來個空位,不過有人喜歡坐在最後面,圖個清靜,那也沒辦法。哦,對了,今天這趟車上有一個叫朱油蔥的傢伙,好像那天他也坐這趟車去廣州,而且就睡在你找的這個人的下面,你可以去問問他。」
范澤天上車找到朱油蔥,給他看了陳挺的照片,然後道明來意。
朱油蔥告訴他說,7月5日自己確實曾和這個人同坐此車,這個人就睡在他左邊上鋪。在青陽市停車吃飯的時候,兩人是最後下車的。
范澤天問:「吃飯的時候,你一直跟他在一起嗎?」
朱油蔥說:「這倒沒有,大家都七零八落地蹲在路邊埋頭吃盒飯,誰也沒有注意誰。不過他好像吃得挺快的,等我上車的時候,他已經在車上蓋著被子躺下了。他好像是躲在被子里戴著耳機聽音樂,只露出黑乎乎的半個頭在外面。」
范澤天問:「這之後你有跟他說過話嗎?」
見朱油蔥搖頭,他又問,「你再次看見他是在什麼時候?」
朱油蔥說:「應該是傍晚在佛岡停車吃飯的時候吧,當時我去上廁所,正好碰見他從廁所里鑽出來跟我打招呼。」
范澤天問:「聽說那天車廂里有人摸了一個女孩的屁股?」
朱油蔥不由得笑起來,說:「那可不,那女孩可不簡單,一腳就把人家給踹下了卧鋪,一車人都鬧醒了,醒來我才發現窗外下了好大的雨。」
范澤天一怔,問:「不是說那天一直是晴天嗎?」
朱油蔥說:「本來是晴天,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時車從一座山下經過,突然下了一陣大雨,很快就停了。」
范澤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從車上走下來后,文麗問:「范隊,看來那天陳挺確實一直都在車上,他不在現場的證據是成立的。」
范澤天說:「那倒未必。」
文麗睜大眼睛說:「你該不會覺得他是在中午吃飯的那十多分鐘里跑去殺人的吧?」
范澤天說:「現在還不好說,我心裡已經有了一些想法,不過還要跟著這輛車跑一趟,印證一下自己的想法。你先跟小李回青陽市,我要親自坐上這趟車看看情況。」
4
范澤天剛買票上車,那車就啟動了。
車廂里鬧哄哄的,有的人在打牌,有的人聚在一起喝啤酒,還有小孩在過道里跑動,也有人在閉目睡覺。
中午12點左右,客車來到青陽市,司機叫全車乘客下車吃飯。
那是一家名叫悅來餐館的小飯館,店主對司機笑臉相迎,十分熱情,估計這是司機選的「定點餐廳」,回扣也一定很豐厚。
乘客們三三兩兩蹲在路邊吃完飯,上車時,范澤天看了一下手錶,是12點18分。
客車駛離青陽市后,乘客們坐了大半天車,都累了,一個個昏昏欲睡,車廂里很快安靜下來。
大約三小時后,途經一處公廁,司機叫醒大家下車上廁所,大概十分鐘后,客車重新出發。
又過了三小時,傍晚6點半,客車在廣東佛岡縣停下吃晚飯。
20分鐘后乘客上車,晚上8點半,客車終於抵達廣州市。
下車后,范澤天問司機,這個車是不是每一趟的午飯和晚餐,都定在這兩家餐館吃啊?
司機說:「是的,一般中午12點左右在青陽市吃午飯,晚飯是傍晚6點半在佛岡這家餐館吃,如果不出意外,午飯和晚飯都定在這兩個時間和這兩家餐館。」
范澤天問:「從康城到廣州,不是有高速公路嗎?咱們為什麼不走高速?」
司機苦笑道:「走高速收費太貴了,國道這邊已經取消收費了,走國道一趟下來要省不少錢呢。」
第二天,范澤天一回到青陽市,就向小李和文麗交待了兩項任務。
第一,計算出從國道邊的悅來餐館到死者霍雨佳的住處,最快要多少時間?最好實地走兩趟。
第二,把陳挺的照片傳給計程車公司,請他們發給每一位司機看一下,看看照片上的這個人,是否在7月5日坐計程車走高速跑長途,具體起止地點是從青陽市到隔壁省的佛岡縣。 下午,小李首先回來報告,悅來餐館地處國道邊,地點有點偏僻,不通公交車,的士也很少經過,如果要打的,至少得站在路上等待半個小時以上,但那一帶在路邊游弋的摩的特別多,招手即來。如果坐摩的,從悅來餐館到霍雨佳的住處,大約需要20至25分鐘。
而文麗帶回的消息卻並不樂觀。
計程車公司的司機們看過照片后都說7月5日沒有載過這樣一位客人。跑長途至少得幾個小時,如果真有這樣的客人,他們一定記得。而且計程車公司負責人還說,根據相關規定,計程車可以跑長途,但不能跨省,否則就是非法營運,所以就算真的有客人想打的出省,到廣東佛岡去,也沒有哪輛計程車敢載他,除非……
范澤天問:「除非什麼?」
文麗說:「除非陳挺打的是黑車。這位負責人告訴我說,在青陽論壇網上,有一個『車訊』欄目,本地一些黑車司機都在上面發帖子做廣告拉生意,只要乘客肯給錢,什麼地方他們都敢跑。」
范澤天頓時來了精神,忙道:「快給我上網查查。」
文麗打開電腦,進入青陽論壇,果然看見上面有一個「車訊」欄目,打開一看,裡面全是一些私車出租信息,隨便點擊一條,只見帖子里寫著:豪華七座商務車,承接各種包車服務,價錢公道,如有需要,請電聯或QQ聯繫。後面寫著車主的聯繫方式。
范澤天叫文麗把這個論壇近段時間所有租車信息都搜集起來,然後一條一條找司機核實,看有沒有人在7月5日下午租車去過廣東佛岡縣。
文麗帶人忙了兩個通宵,終於找到線索。
一個叫阿彪的司機說自己好像在7月5日搭載過照片上的這個人。
那位乘客是在7月3日跟他在網上預約的,說好走高速,從青陽市去往廣東佛岡縣,叫他7月5日中午12點45分左右在自來水公司門口等他。怕司機爽約,對方還預付了三百元定金。
7月5日,阿彪依時在約定的地點等候,大概中午12點50分左右,一個戴鴨舌帽的中年男人上了他的車。
阿彪知道他就是租車人,所以沒有多問,就直接把車開上了高速公路。
從青陽市到佛岡縣,全程大約480公里,一路上客人不住地催他加速,阿彪把車開到時速120公里,一共在路上跑了4個小時,到達廣東佛岡縣已經是下午5點。
那個客人爽快地付完車費,就離開了。
因為客人當時一直坐在後排,又戴著鴨舌帽,阿彪覺得跟照片上的陳挺很像,但不敢百分之百肯定是他。
范澤天頓時興奮起來,道:「很好,趕緊給康城警方打電話,請他們先控制陳挺,咱們現在就去康城抓人。」
5
在康城市公安局,范澤天、文麗和小李三人見到了已經上了手銬的陳挺。
范澤天問陳挺:「知道為什麼要抓你嗎?」
對方仍然一臉無辜,說:「我又沒犯事,我哪知道啊。」
范澤天不由得笑了,說:「到了現在,你小子還不老實啊?那我現在就告訴你,因為你殺了人,你殺了那個在淘寶網店給你差評的女孩霍雨佳。」
陳挺大叫:「你是警察就了不起,就可以隨便冤枉好人啊?我早就跟你們說過,那天我一直坐在去往廣州的長途汽車上,根本不可能下車殺人。」
范澤天說:「那好吧,既然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那我就先來說說你的作案過程吧。」
因為陳挺經常坐這趟車去廣州,所以對這趟車所走的路線和停車吃飯、上廁所的時間地點都很熟悉,這正是他設計這套作案方法的基礎。
7月5日這天,他坐上從康城開往廣州的長途汽車,上午時間一切正常。
中午12點,客車在青陽市停車吃飯,陳挺在眾人面前晃了一下,然後悄悄溜走,在路邊叫了一輛摩的,直奔霍雨佳的住處。
至於從停車吃飯的小餐館到霍雨佳住處的路程和所需時間,他自然早已看著地圖計算過。
12點22分左右,他來到了霍雨佳的出租房門口,冒充快遞員敲開她的房門,然後進屋用匕首將其刺死,清理現場之後,他鎖上房門,步行走過兩個路口,來到青陽自來水公司門口,坐上早就租好的黑車,在高速公路上一路狂奔,於下午5點到達廣東佛岡縣。
從青陽市到佛岡縣,大約有480公里路程,大客車走的是國道,最高時速80公里,走完全程大約需要6個小時,而陳挺租小車走高速,時速120公里,走完這段路只需要4個小時,所以他至少有兩個小時的時間用來作案和布置相關事宜。
陳挺找到長途客車在佛岡停車吃晚飯的那家路邊小店,在客車到達之前躲進廁所,下午6點半客車準時停在這家小店吃飯,他從廁所里鑽出來,若無其事地與車上的乘客匯合。
當然,那個下午躺在客車上蒙頭大睡的陳挺,自然是假的,是他把行李塞進被子,在被子外面露出半個假頭套偽裝出來的,只要沒有人特意揭開被子查看,就不會有人發現這個秘密。
陳挺聽完范澤天的推理,好像被人點中了某個致命的穴位,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額頭上的冷汗唰一下就冒了出來,盯著范澤天吃驚地道:「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很快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馬上改口,「你、你胡說八道,如果我那天下午沒有在客車上,又怎麼知道下午車廂里發生的一切?」
范澤天說:「這個其實很容易做到,你只需在被子里悄悄放一個DV機,將下午發生在車廂里的事全都攝錄下來,回頭自己再看一遍視頻,不就什麼都知道了?如此一來,你案發時不在現場的證據,就可謂完美無缺了。我第一次來康城找你,就差點被你的障眼法矇騙過去,你知道是哪一點引起了我的懷疑嗎?」
面對這位神探神一般的推理,陳挺早已失去了抵抗的信心,老老實實地說:「我自問做得天衣無縫,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疏漏之處。」
范澤天說:「是因為天氣。因為你放置DV機角度的問題,只能拍到車廂里的鏡頭,卻看不見車窗外的情況,而且你從高速路上開車至佛岡,確實一路上都是晴天。可是你不知道,客車走了一段山路,山裡天氣複雜多變,那天正好下了一陣大雨,而且正是車廂里發生女孩被人摸屁股事件全車人都被吵醒之後下的大雨,全車人都知道當時下了一場大雨,而你卻完全不知道。就是這一點,讓我產生了懷疑。當時我就在想,在什麼情況下可以看到車廂里的情景,卻無法看到車窗外的大雨呢?」
陳挺欽佩地說:「所以你很自然地就聯想到了DV攝錄機?」
范澤天點頭說:「是的,除了已經被固定在某處,不能自行轉換角度的攝像鏡頭,我實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陳挺臉色蒼白,癱軟在椅子上,說:「今天栽在你這位神探手裡,我陳挺心服口服。我辛辛苦苦經營網店這麼久,現在正是『沖鑽』的關鍵時候,那個可惡的女人連續給了我三個致命的差評,而且拒絕修改,不但使我的網店信譽受損,生意一落千丈,更要命的是,她還威脅我說以後還要用小號給我差評。遇上這樣的瘋女人,如果不將她剷除,我這網店就不用開了,正好我給她打電話時無意中聽出她是一個人獨居,所以我就……」
范澤天將他從椅子上提起來,說:「那麼現在,就請你跟我們到青陽市公安局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