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留戀(1)
第19章 留戀(1)
四年後。
雨，傾盆而落，電閃雷鳴，淡藍色的窗帘隨著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而在空中飛舞，豆大的雨穿過破了窟窿的玻璃傾灑在房間。
正對著窗處，一張不大的單人床上，一個擁有長睫的年輕女人正處於睡眠狀態……
她顯然睡得很不安穩，長睫不斷晃動，額頭上滲出一顆顆細密的汗水，手緊緊地抓著床沿，身子呈現微微的扭曲。
「不，不要……你們不要過來……不要……」睡夢中的女人不斷夢囈出這樣恐怖的字眼。
突然地，「關昊！！」在睡夢中的一個乞憐呼喚，她一個起身，瞬間從噩夢中驚醒。
「嗚……」
回憶著夢裡的情景，她痛苦地將首埋進膝中，她放肆地痛哭。
許久以後，她漸漸從那樣的痛苦中緩和過來，像從前一樣起身拭去自己眼角未乾的淚痕，她起身，下床。
窗外依舊是電閃雷鳴……
彷彿早已經習慣這樣的夜晚，她走到窗外，將破了窟窿的窗戶關閉，儘管依舊透著雨，風卻小了許多。
過了一會兒，她走進了自己簡陋的浴室。
脫下衣服，她將淋浴打開……
冰冷的水從她的身體澆灌而下，她卻象是沒有感覺到這樣的冰冷一樣，用力地搓揉著自己的身子。
她很瘦，這樣用力的搓揉令她的身子看起來搖搖欲墜，可她並沒有因此松下力道，好像從沒有洗乾淨過自己一樣，搓揉著身體每一個部分。
終於，當她全身都已經搓到泛紅，她這才關閉了淋浴，但是，她並沒有走出浴室，而是靠在浴室冰冷的牆面上，最後沿著牆面慢慢滑下，整個人再次無法控制地失聲痛哭起來……
天，大亮。
雨過天晴，今日陽台上的陽光顯得格外的明媚。
已經換好職業裝的她從房間里走了出來，抬眸看著天上的太陽，她享受著站在太陽底下的溫暖感覺。
倏地，她的手機鈴聲響起。
見到手機屏幕上所顯示的號碼，她揚起一抹微笑，按下接聽鍵，「思雅。」
「瞿大小姐，我剛上飛機了，大概八個小時就能到你那裡，你可準備好了迎接我的到來？」
「呵，就等你來了，齊大超模。」
「好的，親愛的，來，親一個。」
對著手機，她幼稚地做了一個親吻的動作，「嗯么。」
「真乖，待會兒見咯。」
結束通話，她臉上的笑容由方才的燦爛漸漸變得暗淡，最後，她仰望了一眼天空，好似接受到了正能量一般，她又漸漸地漾開臉上的笑意，堅毅地轉身離去。
瞿苒苒剛走進「利氏」珠寶的專櫃門店，就見到同事小蔻正在吃力地擦著地板。
將自己的東西放到私人專櫃后，瞿苒苒疑惑地詢問同事，「拖地的工作不是一直都有清潔阿姨的嗎？」
小蔻一邊拖地，一邊氣喘吁吁地吐出，「你沒發現今天三層專櫃的櫃姐都在忙嗎？經理剛才說了，今天的地板必須清可鑒人，玻璃透可若無。」
瞿苒苒抬首望向二樓，果然見到二、三樓的專櫃小姐已經各自分工明確地搞著衛生。
瞿苒苒又問，「今天是有什麼活動嗎？」
「沒有活動，是有大人物來。」小蔻道。
「大人物？」
好像說到了令小蔻興奮之處，她放下拖把，蹦到瞿苒苒身畔，「你知道這個大人物是誰嗎？」
瞿苒苒輕輕搖首。
小蔻帶著些許的羞怯吐出，「是我們利氏的總裁，利仁雋。」
「呵，難怪大家都這麼賣力！」
「當然啊，利總多難得才來G市一次，兩年前他來G市我沒見到，這次據說也是因為私人事情才又來G市，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瞧你興奮的！」彷彿對這件事不是很感興趣，瞿苒苒拿起拖把，欲跟著搞衛生。
小蔻可愛地沖瞿苒苒扮了一個鬼臉，「好啦，知道你對男人沒興趣，多沒趣的女人！」
「呵。」瞿苒苒但笑不語。
小蔻繼續犯著花痴，「你要知道，另外兩個鑽石王老五都已經名花有主了，我們現在能幻想的也只有利總了！」
小蔻口中所指的另外兩個鑽石王老五，其實指的就是當今的「昊天」集團總裁關昊和「天潤」集團的少東陸遠東。
這三人若以財富來排名，自然是「昊天」集團總裁關昊略勝一籌，因為「昊天」集團所涉及的商業領域並不是單一的，而「天潤」和「利氏」只攻酒店和珠寶，不過卻是這兩個領域的翹楚。
由於這三人都是外界傳聞的商業奇才，所以世人一直都將他們三人放在一起，至於這三人目前的感情狀況，據說關昊自四年前跟T市名媛離婚就徹底淡出了大家的視野，因為他為人低調，外界只知道他如今似乎又有了新的女友，而另一位「天潤」少東早已經成家立室，所以如今單身的只剩下了「利氏」總裁利仁雋。
在世界「總裁」如此之多卻大多屬禿頂，啤酒肚的老頭時，這三位年輕英俊的總裁自然是風靡全球的。
瞿苒苒笑道，「別犯花痴了，快乾活吧，不然該找經理罵了！」
「好啦！」
七個小時后。
小蔻捶著自己酸疼的腿，小聲抱怨，「利總怎麼還沒有來嘛？都站了快一天了，腳都麻了！」
始終保持著優雅站姿的喬凌斜看了小蔻一眼，鄙視道，「想勾－引利總就這點耐性？」
小蔻嘟喃，「可是人家腿真的很酸……」
站在小蔻的邊上，瞿苒苒不住地看著時間，眼底亦是急切。
喬凌沖瞿苒苒也看了一眼，眉心皺起，「苒苒，你一向是我們中間對男人最不感冒的，這會兒怎麼也著急起來了？」
「不是，我有朋友今晚要來，她快下飛機了，我怕不能及時下班去接她。」
小蔻好奇地問了句，「什麼朋友，男朋友？」
喬凌笑道，「都說對男人不感冒了，怎麼會是男朋友？肯定是你經常提到的那位模特朋友吧？」
「嗯。」
「可是不知道利總什麼時候來呢，我腿真的好酸。」小蔻再次抱怨。
是的，羅經理命令大家站在門店的大門兩邊迎接利仁雋，沒有想到這一迎接就要迎接了一天，連午餐時分都沒準許大家離開，就是怕利仁雋突然就來。
喬凌沒好氣道，「蔻蔻，你看看我們周圍的櫃姐，各個都從嬌艷欲滴的玫瑰變成了焉兒的花朵，只要我們比她們多堅持一會兒，維持現在這樣優雅美麗的姿態，我不相信利總會看不見我們。」
喬凌話音剛落，一道成熟女性的嚴肅聲音傳來，「都在小聲嘀咕什麼，利總馬上就來了，全都給我精神點。」
大家一看經理來了，全都在一瞬間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羅姐在人前掃了一遍，最後腳步停駐在瞿苒苒面前，微微皺眉，「大家都知道好好打扮一下，怎麼你化這麼淡的妝？」
也不知道為什麼，在整個專櫃，羅姐對瞿苒苒的照顧是特別明顯的。
不過因為羅姐對待所有櫃姐都不錯，所以也沒有人刻意妒忌瞿苒苒。
瞿苒苒回答，「我平常也是這樣的。」
羅姐凝眉，「年紀輕輕的就跟上了年歲的女人一樣不愛漂亮，將來怎麼嫁出去？」
「呵。」
「注意到你一直看時間，怎麼了？有事？」
「我朋友來看我，可是我們還沒下班，我怕趕不上去接她。」
羅姐好奇地問了一句，「就是你跟我說的那個朋友？」
「是。」
羅姐抬手看了一下腕錶，驀地，親切出聲，「下班的時間也差不多到了，那你先走吧，反正其他人我現在就是讓她們走她們也是不肯走的。」
「真的嗎？」瞿苒苒雙眸充滿驚喜。
「去吧！」
瞿苒苒剛要轉身離去，突然想又起一件事，折了回來，尷尬而不好意思地對羅姐道，「那個……經理，我向您女兒借的衣服……」
「我已經放在你私人的柜子里了。」
瞿苒苒舒了一口氣，臉上綻放笑容，「謝謝經理，謝謝您。」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員工休息室換好衣服，瞿苒苒喜悅地低著頭，穿過眾櫃姐。
突然，砰……
在瞿苒苒快要邁出門店門檻的時候，由於一直低頭看路，她毫無預警地撞上了一堵肉牆。
「唔……」瞿苒苒吃痛地悶哼了一聲。
剛要抬眼，卻注意到眼前白色的襯衫和雅緻昂貴的西裝。
好像立刻意識到什麼，瞿苒苒猛地抬起眼眸，果然，視線觸及到的是一張英俊的男性臉龐，幾乎是立刻的，瞿苒苒退到一旁，低著頭尷尬吐出，「呃，對不起，利總。」
對待女人，利仁雋一向都是友善和寬容的，所以，此刻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羅姐見到此狀，忙走了上來，彎腰自責道，「對不起，利總，是我沒管好員工。」
「沒事……」利仁雋轉過臉看向瞿苒苒，「倒是你，沒事吧？」
瞿苒苒抬起頭，輕搖搖頭，「沒，沒事。」
……
利仁雋注視了瞿苒苒幾秒，隨之邁開步伐，徑直朝里走去。
羅姐朝瞿苒苒使了使顏色，瞿苒苒隨即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門店。
在進電梯的時候，利仁雋突然問身後跟著的羅姐，「剛才那個櫃檯小姐，你等會兒讓她來見我。」
羅姐怔了一秒，「呃，利總，已經到了下班時候，她說她有急事，我就讓她先下班了。」
利仁雋微微擰緊眉心，似在沉思。
羅姐小心翼翼地問，「利總，是不是她剛才……」
利仁雋道，「不是，我只是覺得她有點面熟。」所以剛剛才會多看了她幾眼。
羅姐倏然展開笑意，「利總，您覺得她面熟是正常的，因為您見過她啊！」
「我見過她？」
這樣普通的女人怎麼會在他的心裡留下印象？他也在好奇。
羅姐解釋道，「就是兩年前啊，苒苒來我們門店應聘做櫃員，當時聽說苒苒已經去好多家珠寶店應聘櫃員，但都遭到了拒絕，我本來也想拒絕她的，可那天利總您恰巧也像今天這樣來門店視察，當時見我婉拒她，您看了她的簡歷一眼，不知怎麼就將她留了下來……」
其實，這也是羅姐一直以來為何會對瞿苒苒特別好的原因，畢竟，能讓利仁雋看中的女人可是個絕對的潛力股。
「哦？」利仁雋有些意外地挑眉，「她叫什麼名字？」
「姓瞿，叫瞿苒苒。」
「瞿苒苒？」利仁雋思索了片刻，倏然一笑，「我知道我為什麼會留下她了。」
羅姐一頭霧水，卻也不敢多問。
瞿苒苒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中。
像從前一樣化好精緻的妝，可當瞿苒苒想要換上羅姐借給她的洋裝時，卻意外發現羅姐拿給她的竟是一件全新的洋裝。
瞿苒苒原是知道羅姐有個女兒是在某個奢侈品牌店內做營銷總監的，所以想要羅姐的女兒借一件奢侈品牌的試穿洋裝，她怎麼也想不到羅姐會給她買了一件全新的。
內心有種說不出酸澀和感動，但因為沒有多少時間，瞿苒苒還是匆匆地換上了洋裝。
在鏡子前面反覆照了照，確定自己的妝容和髮型沒有太大問題后，瞿苒苒背著從二手市場淘來的包包步出了房間。
……
打的，瞿苒苒直奔機場。
很巧合的，她剛到機場，齊思雅正好下飛機。
遠遠就注意到在人群中特別顯眼的美麗且高挑的身影，瞿苒苒揮手喚道，「思雅！！」
齊思雅朝瞿苒苒沖了過來，「苒苒！」
「唔……」
瞿苒苒立即被齊思雅擁進了懷裡。
「好久不見，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靠在瞿苒苒的肩上，齊思雅說話哽咽，墨鏡下的雙眸皆是淚液。
瞿苒苒亦紅了眼眶，「我也好想你……」天知道，過去幾年，每一次她感到孤寂無助的時候，她就會想到她。
齊思雅輕捶著瞿苒苒的箭頭訴苦，「嗚，你個沒良心的，每次我說來你總說你在忙……」
瞿苒苒頂著喉間的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
思雅，不是我不想見你，只是我不想你看見我落魄的樣子。
「好啦，我不哭了，在這裡怪讓人笑話的……走吧，回你的住所。」齊思雅破涕為笑。
瞿苒苒挽著好友，「呃，今晚我們就住酒店吧！」
「好啊！」
瞿苒苒原本還在心底想著她此刻該如何跟齊思雅解釋今晚她們要住酒店的原因，卻沒有想到齊思雅此刻並沒有問，這不禁令瞿苒苒暗暗鬆了口氣。
……
回酒店的路上，齊思雅酒足飯飽地靠在計程車的椅背上，滿足地吐出，「苒苒，你知不知道我好久沒有吃得這麼飽了……每次跟著公司的人，他們就叮囑我這不能吃那不能吃，害的我做這個模特就像在虐待自己一樣！」
瞿苒苒輕笑，「所以超模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啊！」
「像你就好了，在國外念了幾年書，畢業一回國就順利進了公司，現在還是那家公司的高管，自由自在，真好。」
「呵……」
只有瞿苒苒知道她此刻的笑意是有多麼的尷尬。
十多分鐘后，兩人來到酒店。
這家酒店是G市最高級的酒店，乃是政商名流來G市下榻的最佳去處。
瞿苒苒之所以選擇這家酒店，一方面是齊思雅如今是名模，自然需要住在一個環境與保全的絕佳的酒店，另一方面則是想要讓齊思雅知道她的生活一直都跟從前一樣，不想讓齊思雅為她擔心。
當然，住在這家酒店一夜，幾乎是花去了瞿苒苒這半年的生活費。
兩人一起走進酒店，當瞿苒苒站在櫃檯前向櫃檯小姐報出酒店房號的時候，櫃檯小姐忍不住抬眸看了瞿苒苒一眼，眼底有些微微驚詫。
櫃檯小姐之所以會有這樣的驚詫，是因為瞿苒苒跟前幾日來酒店訂房間的時的裝束有著天壤之別。
前幾日來的時候，瞿苒苒並沒有化妝，穿的也是平日從網上買來的平價衣服，雖然是個年輕美麗的女人，卻沒能讓櫃檯小姐留下印象，當時櫃檯小姐甚至懷疑瞿苒苒根本住不起這裡，後來看見了瞿苒苒拿了一疊現金支付，櫃檯小姐這才放心，同時也記住了瞿苒苒，因此對眼前的瞿苒苒很是不敢相信。
僅僅只是換了一件高貴優雅的洋裝，她與生俱來的優雅氣質便已經襯托出來，加上她白皙的肌－膚，精緻的淡妝，儼然就已經是一個養在深閨的豪門名媛。
瞿苒苒問，「小姐，可以了嗎？」
櫃檯小姐這才回神，將房卡遞予瞿苒苒，微笑道，「兩位請往這邊走，服務生會跟你們一起上去的。」
「好的，謝謝。」
……
夜晚十一點，沐浴完畢后，兩人身著睡衣躺在了酒店舒適柔軟的大床上。
好朋友聊心事的時間到了……
仿似猶豫了許久，齊思雅才小小聲問道，「苒苒，你說你這幾年都沒有交過男朋友，是因為你還沒有放下過去嗎？」
瞿苒苒恬淡地微笑，「過去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麼值得回憶的，我又怎麼會放不下？」
齊思雅輕輕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你和關昊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從前我真的以為你和他能走到最後！」
那時候她正在國外走秀，突然有一天看見報紙上通篇都是關於關昊和瞿苒苒離婚的報道，而且那些報道全都以詆毀的方式描述瞿苒苒是被關昊拋棄，弄得當時在國外的齊思雅立即就想殺回國……
可等到齊思雅回國之後，才知道瞿苒苒已經去了國外，之後的一年兩人也根本沒有聯繫到，直到三年前齊思雅不斷發給瞿苒苒的郵件有了迴音，兩人這才聯繫上。
「已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那隻不過是我生命中的一段小小插曲。」瞿苒苒回答得很淡很輕，彷彿是曾經痛到極致后的領悟。
「聽說他早已經有了未婚妻，事業如日中天，想必他現在依然是過得很好吧！」
瞿苒苒沉默著沒有說話。
齊思雅突然問道，「苒苒，這四年，你們聯繫過嗎？或者，關昊有沒有來找過你？」
曾經不曾相愛，如今又是生活在兩個世界的陌路人，又怎麼可能還會再有聯繫？
好似無謂地聳了聳肩，瞿苒苒如實回答，「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別光說我了，說說你吧！」
齊思雅在此刻嘆了口氣，「其實這幾年我也有煩惱的問題……」
「你說，我聽著。」
「你知道我這幾年感情一直處於空窗期，可是上一次在倫敦走秀，我遇見一個很無恥的男人……」
……
隔日一早，當瞿苒苒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才發現齊思雅已經收拾好東西離開了酒店。
知道齊思雅今天一早就要飛離G市去工作，瞿苒苒卻意外齊思雅走的時候竟沒跟她打聲招呼。
唯恐齊思雅有事，瞿苒苒於是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想要給齊思雅打個電話，可手機拿起的那一刻，她卻無意間看見了床頭柜上留下的紙條和一張銀色的銀行卡。
帶著疑惑，瞿苒苒拿起了那張字條，打開——
親愛的，很抱歉走了也沒有跟你說一聲，是因為我知道一旦你醒了，我就會捨不得你。
謝謝你昨天熱情的招待，我知道你於現在的你是有多麼的不容易。
你可知，前兩個月，我來過G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