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網路暴力潑婦
第119章 網路暴力+潑婦
前面開進了依龍鎮,我突然說:「我要下去了。」
開車的警察回頭看了看我,我說:「我們有個失蹤的隊友就住在這個鎮子里,我去看看他媽。」
我必須見到這個陳燕,把事情說清楚,說不定還能從她那兒挖到幕後黑手的線索。
警車把我卸下之後,直接開走了。
我東南西北看了一圈,最後來到了我和Asa住過的那個招待所。
幾天不見,這個招待所竟然有了很大變化,牌匾換了,櫃檯翻修了,還貼出了電子支付的二維碼。牆上掛著三個鍾,還是羅馬數字,其中一個是「本地時間」,另外兩個是「北京時間」和「通化時間」,可笑的是,三個鐘的指針都是一樣的。
我還看到了價格牌,總共兩種房型,一種叫「農家特色火炕房」,另一種叫「溫泉SPA養生房」,說是價格牌卻沒寫價格。
聽見有客人,之前那個戴著碎花頭巾的老闆娘走出來,她居然換了一件旗袍,十分臃腫。她看見我之後立即大著嗓門說:「大兄弟你又來啦?」
她還認得我。
我朝她笑著點了點頭。
接著我看了看房,所謂「農家特色火炕房」就是上次我住的那個標準間,裡面有一張摺疊床和一鋪炕。
那「溫泉SPA養生房」是什麼呢?我瞬間來了興趣,讓老闆娘帶我看了看,其實就是多了個浴缸,說是浴缸,我懷疑那是腌酸菜用的,不過洗乾淨之後改了用途。
老闆娘眉飛色舞地說:「咱這是正宗的溫泉水,就算你一身牛皮癬,只要泡泡,噼里啪啦掉一地!」
我說:「我住個火炕房吧。」
登記的時候我發現房價也變了,上次是80元,現在變成了288元,跟市區的賓館差不多了,這明顯是宰人。
我說:「阿姨,漲價了啊?」
她很敏感地看了我一眼,說:「對啊,重新裝修了,現在可是星級標準。」
我背上背包就要走,老闆娘趕緊說:「我勸你別折騰了,這條街上的旅館都讓我干黃了,我這是蠍子粑粑獨一份。」
我只好把背包放下來,掃碼付錢。
老闆娘給我開了房間,我在炕上坐下來,打開手機,繼續關注輿論進展。
這個陳燕發的微博有規劃,有節奏,人設也很打動人——社會底層的清潔工,孝順、懂事、要強的兒子,無資質的旅行團,邪惡的自殺組織……
最噁心的是,陳燕還上演了母子情深的戲碼,據我所知,小馬哥跟他媽水火不容,他媽還把他送到了電療中心。
碧碧也是個犟慫,他一直在網上火拚陳燕,讓她拿出證據來。
陳燕果然有條不紊地拋出了重磅證據——她說她又得到了消息,那個旅行團的一個成員在接受洗腦之後,已經先於小馬哥自殺,搶先去了「永恆之地」,他的綽號叫「C加加」,是個IT精英……
她還貼出了C加加的照片。
有圖有真相,這下就鐵證如山了,輿論再次掀起高潮,已經有人打著基督教的旗號組織「反自殺正義聯盟」了,而且發誓挖地三尺也要把我找到,釘在十字架上。
都是套路。
對於陳燕和她背後的推手來說,肯定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錢。
正翻著,我收到了碧碧的微信,他給我發來了一段他和陳燕的電話錄音——
碧碧說:「陳燕女士,你好,我是個記者,非常同情你的遭遇,想把你的經歷從網路轉移到紙媒上,讓更多人知道你和你兒子的遭遇。」
電話里立刻傳來了哭聲:「青天大老爺啊,你得給我做主啊。」
碧碧說:「我想問一些細節,比如,小馬哥在哪個公司打工?」
哭聲戛然而止。
戛然而止很假,顯得前面的哭也很假。
接著,傳來了陳燕警惕的聲音:「你是哪個單位的?」
碧碧說:「《長春日報》。」
陳燕說:「長春的報紙採訪我幹啥?」
碧碧說:「我們面向全國發行。」
陳燕跟身邊的人嘀咕了一陣子,過了會兒,她突然問:「你們的統一刊號是啥?」
碧碧被問懵了,支吾了一會兒,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陳燕說:「你就直接說吧,你是不是小趙?」
碧碧說:「陳燕女士,我真是記者……」
一轉眼,微博上那個勤勞、善良、悲慘、無助的母親就變成了潑婦,開始破口大罵起來。我聽了一會兒,甚至總結出了東北罵人話的句式——疑問句+「把你」+東北話動詞+母系親屬+生殖器。
實驗一下:信不信我把你懟進你媽X里去?
粗俗?這是地區語言研究,學術性質。
碧碧不說話了,也沒法再說什麼了。
陳燕接著說:「跟你說啊,這事兒沒完,沒完!你趕緊來給我兒子磕頭謝罪!」
語音結束了。
碧碧發來了文字:你聽出來了嗎?她旁邊有人在教她說話。
我說:嗯,聽到了。
碧碧說:你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我:我現在就在依龍鎮,準備找這個陳燕談談。
碧碧:那你可要小心。
我:我知道。
接下來,碧碧把陳燕的手機號發過來,我加了她的微信,給她發了一句話:阿姨,我是小馬哥的朋友小趙,我現在就在依龍鎮,我們能談談嗎? 很快,我就收到了一段長長的語音,打開一聽,果然是疑問句+「把你」+東北話動詞+母系親屬+生殖器……
沒法交流。
我沒有再說什麼,上網查起了《六壬》。網上關於這本古書的記載很少,有人說,這本書的原本應該被收藏了,或者在某地的文化館,或者在某地的博物館。
突然有人敲門,我過去把門打開,原來是那個老闆娘,她一把揪住我的領子就朝外走去。
她的力氣還很大,我掙了幾下,竟然沒有掙脫。
櫃檯前站著四五個人,有男有女,年齡都跟老闆娘差不多,全都氣勢洶洶的。老闆娘把我一甩,我就衝進了那幾個人的包圍圈。
我挺了挺腰桿,問:「你們幹什麼?」
老闆娘說:「你叫個啥?」
我說:「趙吉鵬啊。」
她說:「就是小趙唄?」
我馬上想到了,依龍鎮只有一個招待所,陳燕肯定打來電話了。
她見我不說話了,立即對旁邊的人說:「他就是那個邪教頭子!」
我的屁股就挨了一腳,我轉過身去,並沒有看到是誰在踹我,我說:「那都是網上的人瞎傳,千萬不要輕信,你們要是打人,那可就是刑事案件了。」
老闆娘說:「我們懂法,我們不打人。」
她話音剛落,我的后脖頸又挨了一巴掌,這次我覺得是個女人打的,並不怎麼疼。
我說:「你們正在打人!」
老闆娘說:「我們只打畜生。」
接著,我的頭上又挨了一拳,這次是老闆娘打的,我看得清清楚楚。她說:「趕緊拿上你的東西滾出去,你給多少錢都不讓你住了!」
我一邊躲避著這些人一邊說:「好好好,我走。」
然後我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間,拎起我的背包就朝外走去。路過櫃檯的時候,那個老闆娘又說:「滾出依龍鎮,要是讓我再見到你,看我不把你撓成血葫蘆!」
我就像過街老鼠一樣匆匆跑了出去。
依龍鎮上空陰慘慘的,就像趴了一隻巨大而黏膩的章魚。
不行,我現在就要去找那個陳燕。
她是個木偶,我只有找到她才能找到在背後操控她的人,而那個人就是一切謎團的製造者。
我一路走一路問,很快就找到了小馬哥的家。
他家在白溝村,隸屬於依龍鎮,離那個招待所並不遠。村子很小,幾乎一眼就能望到頭,房子普遍低矮,顏色都灰撲撲的,門上的對聯紅得刺眼。
跟微博中的圖片一樣,小馬哥家是個標準的三間房,坐北朝南,院子一角立著個簡易的籃球架,那顯然是小馬哥自製的運動器材。籃球架旁邊還有個狗窩,一隻狗軟軟地叫起來,很像在賣萌,我朝它看了看,那竟然是一隻薩摩耶,它的長毛都拖地了,多處都打著結,似乎從出生就沒有洗過澡,已經變成灰色了。從這隻狗的身上就能看出陳燕過得有多糟糕。
聽到狗叫之後,屋裡走出來一個中年婦女,她正是陳燕,這個女人高顴骨,短額頭,一看就不好對付。
她看了我一眼,很不友好地問:「你找誰?」
我說:「陳女士,我是小趙,我是來賠錢的。」
她愣了愣,竟然笑了:「好啊。」
然後她一揮手,屋裡就走出了兩個年輕小夥子,一看就是本鎮的,就叫他們A和B吧,A的脖子上掛著單反,B拿著DV機,已經開始錄像了。他們肯定都是陳燕找來幫忙的。
我說:「你搞這麼大陣勢有必要嗎?」
陳燕說:「既然你心裡沒鬼,那就不怕見陽光。」
很快,街坊四鄰就聚到了小馬哥家的院子里。
B一直在拍著我,我走過他的時候本來想用手擋住臉,可是又一想,我又不是嫖娼被抓,怕什麼?於是我還對著鏡頭整理了一下頭髮,然後目不斜視,大步跨進了屋裡。
B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屑,他提醒了我一句:「正在直播啊。」
這下我更不能畏畏縮縮的了,於是我把腰桿挺得更直了。
這間屋子是南北炕的結構,中間的地上有一些剛剛燒過的紙灰。我坐在了北炕上,陳燕坐在了南炕上,擺出了談判的架勢。A和B都進了屋,一個照一個錄。我好像真紅了。
看熱鬧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擠在門外和窗外,也不進屋,就看。
陳燕指了指地上的紙灰,大聲說:「你說話要注意,我兒子可在那兒聽著呢。」
我的心裡有點瘮,端正了一下姿勢之後,終於開口了:「陳女士,小馬哥是我的朋友,對於他的失蹤我很難過……」
陳燕立即說:「你幹了啥你不知道?他不是失蹤,是自殺!」
我說:「到底是失蹤還是自殺,你真的在乎嗎?」
陳燕一下站了起來:「你啥意思?」
我趕緊擺了擺手:「Easy,Easy,我們不吵架。不管怎麼說,小馬哥都不見了,作為朋友,我願意給他的家人提供一些經濟上的資助……」
這句話我是真心的。
陳燕又打斷了我:「不是資助,是賠償!別把我說的跟個要飯花子一樣行不?」
我說:「我認為是資助,你認為是賠償,都沒關係,反正錢是真的。你需要多少?」
陳燕說:「500萬,少一個子兒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