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關鍵線路
第100章 關鍵線路
我一下就跳了起來。
馬上想到這是一場秀,既然是秀,我怕什麼!
於是我輕輕理了理衣服,對著兩旁的楊樹笑了:「沒錯兒,假的。」
這些觀眾正是邪惡的組成部分,所謂「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如果不是他們喜歡獵奇,也不會有這種變態的節目。
我一直被導演和這些觀眾玩弄著,現在終於反戈一擊,玩弄了他們一把。
果然,一個留守人員從B站方向開著侉子過來了,我馬上意識到自己太心急了,導演通過監控看到我自殺之後,當然要派人來查看情況,他們可能離我很遠,我要給他們時間。
這個留守人員在離我十幾米遠的地方停下了,詫異地看著我,滿臉不解。我注意到他少了一隻耳朵,看上去怪怪的。
我笑眯眯地看著他,說:「傻眼了吧?」
他從侉子跳下來,順手從車上抽出了一個丁字拐,然後繼續盯著我,並不說話。
我說:「趕快把你手上那個道具扔了吧,不要再演了,我都知道了,這是一場真人秀。」
他眨巴了兩下眼睛,樣子有點傻。我很享受他這種表情,就像玩狼人殺被我逮住的狼。
我說:「劇本里沒有這段劇情,你就不會演了,是吧?趕緊把大家都叫出來,我們合個影兒然後就散夥了,我還有正事要辦呢。」
他終於說話了:「你說這是在拍戲?」
我說:「對啊。」
他說:「哇噢,看來被你識破了……」
我說:「不是我多厲害,而是你們的漏洞太多了。」
他說:「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發現的?」
我說:「攝像頭啊,到處都藏著攝像頭,我都找到十幾個了。」
他慢慢朝我走過來:「有那麼多嗎?」
我說:「至少有三個。對了,其他NPC呢?」
他說:「他們都在辦公大樓,咱們去辦公大樓再嘮吧。」
這時候我看到了那條金毛,它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我說:「所有人都在?」
他說:「所有人都在。」
我說:「導演也在?」
他說:「導演也在。」
我說:「導演是誰?」
他說:「你去了就知道了,跟我走吧。」
我說:「好,那我們走吧。」
說完這句話我撒腿就跑。
他肯定沒想到我會突然跑掉,好像愣住了,過了會兒,我才聽見了油門聲,他騎上侉子追過來了。那條金毛也「汪汪汪」地叫著,跟他一起追過來。
我看到那條金毛之後才忽然警惕起來——這個留守人員應該不是導演派來的,而是金毛把他叫來的。
另外,如果他是個演員,現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他邀請我跟他去辦公大樓,他應該站在侉子旁邊等我,而他卻一步步逼近,生怕我跑了……
眼下我又不確定這到底是不是一場秀了,至少我不能肯定這個留守人員是戲里的還是戲外的,只能先跑掉。
我沒命地衝進了那個變電所,並沒有回到值班室,而是直接鑽進了那個地下垃圾道。
我順著金屬梯子爬下去之後,停下來聽了聽,侉子也開進來了。我趕緊朝前走去,垃圾道是水泥澆築,兩側偶爾露出磚頭,齜牙咧嘴的。地上零零星星地殘留著一些垃圾,傳送裝置早就失靈了。
我沿著垃圾道走出了很遠,都快被腌入味兒了,終於又看到了一個鐵梯子,我實在不想在這裡多待一分鐘了,立刻順著梯子爬了上去。
鑽出來之後是個公交車集散地,至今還停著很多車輛,滿地都是機油的痕迹。我走出去,藏在一棵楊樹后,遠遠地觀察那個變電所,等了很長時間,沒有任何動靜,我確定那個留守人員已經離開了,這才快步走過去。
我拿上行李,再次來到街上,接下來我要去哪兒?
想了想,我終於做出了決定——回家。 這到底是不是一場真人秀已經不重要了,只要我能逃出去,一切都會結束。
那麼,我怎麼才能逃出去呢?我媽說我爸出事之前在家裡藏了些「東西」,說不定那是一張離開404的地圖……眼下,我走投無路,只能寄希望於從「故居」里找到線索了。
一共就四個區,我找過三區和二區,都不是,那麼,我肯定能在一區和四區找到它。前面就是如今的四區了,我要去試試。幸好404隻是不停轉換每個區的區號,門牌號並不變。
這麼想著,我就大步朝前走去。
實際上我很清楚,就算找到了家,也不一定能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我只是心裡一片空茫,急需一個目標而已。
20多分鐘之後,我果然找到了四區的302號門,這個居民區很大,同樣空無一人,我費了很大勁兒才找到8號樓,它是三層的。
我從2單元上了樓,找到了201,是個木門,掛著個金屬門牌,那個「0」已經銹成一個實心圓。我踹了一腳,木門巋然不動,那個年代的產品質量真過硬啊。
我伸手拉了拉,它開了。絕對不是段子。
我走進客廳的一瞬間,彷彿穿越了時空,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房子不新,但是很乾凈,陽光從窗戶外射進來,照得屋裡暖洋洋的。客廳東南角的書桌前坐著一個男人,那是我爸……
我知道自己又出現幻覺了。
我痴痴地看著他,嗓子一澀,淚水就迷住了眼睛。我不敢走過去,生怕自己一動,眼前的場景就會消失……
我爸正在伏案寫東西,寫了一會兒,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把筆記本合起來,又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大鐵盒,把筆記本放進去,然後他蹲下身子,撬開一塊地板磚,露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空間,他把鐵盒慢慢放了進去……
他的身影漸漸變成了半透明的,我意識到幻覺馬上就要消失了,趕緊跑過去,想隔著時空擁抱他。我倆重疊的一瞬間,他徹底消失了,我抱著一團虛空,就像抱著一個夢。
沒了。
我後退一步,重新審視眼前這個空間。
房間的制式跟幻覺差不多,傢具都在,但好像經歷過一場浩劫,被翻得亂七八糟,所有抽屜都被拉出來扔在了地上,滿地都是雜物,甚至一面牆上還被鑿了幾個大窟窿,我爸那張書桌也不見了……
我家搬走之後,這裡應該遭到過粗暴的搜查。
我來到客廳的東南角,蹲下去敲了敲,和幻覺里一樣,最邊緣的地板磚下面是空的。我掏出瑞士軍刀,把這塊地板磚撬起來,果然看到了一個鐵盒。
我打開它,首先看到了一個筆記本,紅色的塑料封面,已經有點起泡了。我把它拿出來,掉出來一張薄薄的合影,除了我爸,還有兩個男人,三個人勾肩搭背,笑得很開心,這兩個人應該是父親工作上的夥伴。
我翻了翻筆記本,裡面夾著一張404的地圖,跟我之前看到的一樣,也是「Z」字形。
我把它放在一旁,從頭看起來。
第一頁上用鋼筆豎寫著「趙一清專用」。
開篇就是關於我的,那時候我剛剛出生,我爸幾乎天天寫日記,記錄著我的成長和變化,很瑣碎,包括哪天我放了一個響亮的屁……我一下理解那些在朋友圈曬娃的人了。我還在看到了一張我的黑白花邊照片,它被膠水粘在了本子上,我把它摳下來,裝進了口袋。
後面還有很多報刊上剪下來的豆腐塊,附帶著父親的評論和總結。這些內容跟404沒什麼關係,更像是父親自己的愛好。
比如有這樣一個豆腐塊:鑒定一個樣品是否為隕石,可以從外表來考量——隕石落在地面之前要穿越大氣層,磨擦產生高溫,使其表面發生熔融而形成一層薄薄的熔殼,因此,新降落的隕石表面都會有一層黑色的熔殼,厚度約為1毫米。
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想到了「錯」,難道「錯」跟隕石有關係?
往後,生活上的內容越來越少,工作上的內容越來越多,都是複雜的公式,那是父親的專業,我根本看不懂。我翻到最後一頁,看到了一首陸遊的《釵頭鳳》:紅酥手,黃籘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我當然知道,後面的三個字是:錯錯錯。
看來,這些公式也許跟「錯」有關係,意識到這一點后,這本日記立即變得千斤重了。我極度小心地翻閱著它,生怕這些陳年的紙張突然變成灰。
我重新看了看那些公式,發現了一個用鉛筆畫成的莫比烏斯環。所謂的莫比烏斯環就是個紙帶圈,只有一個曲面,就像克萊因瓶一樣,沒有內外之分,在魔術里經常能看到,做法也很簡單,把紙帶扭轉180度,再把兩頭粘連起來,就可以得到一個莫比烏斯環了。
父親畫這個幹什麼?
莫比烏斯環旁邊寫著一堆方程式:y=6-5x=y x=0(y>0)。下面寫著一行字:核城之所以被稱為核城,那是因為它藏著更深的「核」。
這句話讓我的心臟狂跳起來。
看來,404里還有更深的秘密,這個秘密甚至深過了核工業。
那麼,這個方程式是什麼意思呢?
方程式……方程式……
我把初中高中大學的知識都回憶了一遍,突然靈光一閃——每個方程式都能在平面直角坐標繫上找到與之對應的直線或者曲線,這個方程式很可能是個路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