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尋找出路
第72章 尋找出路
碧碧說:「不是。他家祖祖輩輩都是福建人。」
我說:「404職工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
碧碧搖了搖頭:「我跟他很熟,他父母都在福建做生意,從沒來過東北。」
小差什麼都沒說,但我知道她在認真地聆聽。對於她來說,任何猜測都可能是一種啟發。
我忽然蹦出了一種猜測,公交車下的屍體會不會正是碧碧要找的那個驢友呢?
我說:「老K多大年紀?」
碧碧說:「跟我差不多。」
顯然不是。
我們剛剛走進那個報紙發行站,碧碧就叫起來:「這就是你們的據點?太髒了。」
四爺說:「誰說這是我們的據點啊,我們只是路過,在這裡暫停一下。」
接著,我們吃了點東西。碧碧帶了幾包青島特產鹵海蜇皮,我一口餅乾,一口海蜇皮,竟然挺好吃。
小差說:「我們商量一下怎麼出去吧。」
我說:「從哨卡肯定出不去。」
小差說:「沒有別的路嗎?」
我看了看碧碧,碧碧說:「好像沒有。」
我說:「就算有,下這麼大的霧,我們上哪兒找去?」
四爺朝外看了看:「能不能想辦法除霧啊?」
我說:「那你得去跟老天爺要個授權。」
四爺說:「你少陰陽怪氣的。我之前看過一個新聞,有人發明了一種『扇風除霧霾』的方法,如果北京能聚集一千五百萬人,用特製的扇子集體朝東南方向扇風,就可以把北京的霧霾扇到天津去。然後天津人民馬上接力,他們只要組織起五百萬人就可以了,也用那種扇子朝東扇風,就可以把霧霾扇到海上去了。」
碧碧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這真不是個段子?」
四爺說:「絕對是正經新聞。」停了停又說:「我就是給你們開拓一下思路。」
想想,我們幾個人站在404正中央,男的光著膀子,女孩穿著短褲,一聲令下,大家一起拚命扇風。我旁邊還有陳工、邢開、光頭、板寸、黑框眼鏡,以及西區的周Sir和大波浪等等,他們也同樣光著膀子,穿著短褲,眼睛里冒著灼灼烈焰,那是無產階級者的信仰之光,扇啊扇,扇啊扇……
四爺忽然想到了什麼:「哎,要是能把石棺里的機器重新開動起來,404就會升溫,也可以把霧驅散掉。」
我說:「那你需要去聯合國找安東尼奧商量一下。」
四爺捅了我一拳:「你丫就貧吧,我還不貢獻我的智慧了。」
Asa說話了:「現實點吧,我們去西區找人問問路。」
碧碧問:「西區?」
我說:「那兒住了一群釘子戶。」
碧碧說:「你們正在被通緝,去了西區還不被人一網打盡啊?」
我說:「那個周Sir跟我們成朋友了,他不會舉報我們的。」
碧碧搖搖頭,說:「還是小心為妙。這樣吧,我們一起去,接近西區的時候,你們找個地方躲起來,我一個人去打聽。」
我說:「行。」
大家收拾東西的時候,Asa還在翻報紙,突然說:「你們有沒有想過這種霧並不是天氣現象?」
碧碧對此很感興趣:「你說說。」
Asa說:「或許是人造的……你們見過紅色的霧嗎?」
四爺說:「你是說這霧是404特製的?」
Asa說:「看晚會的時候,經常有人造霧啊。」
我說:「弟弟,那是乾冰,固態二氧化碳。我們這個霧要是乾冰造的,我們早就沒有空氣呼吸了。」
Asa這才放下報紙,拎上行李箱,跟我們出來了。
我們沒有走主路,專挑偏僻的街巷前行,最大可能地避開巡邏隊。
比起我們剛進那個報紙發行站的時候,霧氣顯然更濃了,簡直伸手不見五指。
這種天氣,即使辦公大樓的人出來巡邏也不容易看到我們,這讓我有了一種安全感。
我們漸漸來到了一片野地上,此處雜草從生,足有半人高,還有一種類似玫瑰的花,花也高,就像山裡的女人。這裡終於沒有大喇叭了。
Asa還推著那輛150元買來的自行車,大部分行李都綁在車架上。自行車的擋泥板總是被泥巴塞滿,他走一段就得用樹枝扒拉扒拉。
自行車好像要散架了,一路都在吱呀作響。沒人覺得它吵,它的聲音讓我們不寂寞。
我一直盯著腳下,很奇怪,我好像看到了我的影子。
在都市裡,陽光都被高樓擋住了,很少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影子,但小時候,影子卻是我們最長久的玩伴。
我從記事起就沒見過父親,我的心裡對他有芥蒂,這種芥蒂讓我跟我的影子越來越親近。
男孩喜歡跟沙盤上的士兵對話,女孩往往跟芭比娃娃是閨蜜,而我自己的影子就是我的士兵和芭比娃娃。 影子總會回應我,甚至還跟我一起玩遊戲。晚上,母親熄了燈,幫我掖好被子,關上房門,我聽著她的腳步聲離開,總會偷偷打開床頭燈,在昏黃的燈光下,影子如約地出現,我和他玩石頭剪子布,當然總是平局。但有一次,我出了石頭,它出了布,它贏了。
我發誓當時我沒有睡著,換句話說,那不是夢。
大人們把這件事當成了笑話,一直講到我長大。一來二去,我也有點懷疑自己的記憶了。記得小學的時候,學校為單親家庭的孩子請來了心理醫生,那個醫生聊起天來很對我的口味,簡直就是我的知心姐姐,我一股腦地說了好多話,甚至還想介紹她跟我的影子認識一下……
後來長大了一些,我在家偶爾發現了那位心理醫生寫給家長的報告,上面說:孩子因為從小沒見過父親,導致父愛缺失,有輕微的自閉症傾向……
想著想著我忽然有些警惕,這麼大的霧,怎麼會有影子?
我抬頭朝上看去,半空中果然出現了一個發光物,我還聽見了很輕微的「嗡嗡」聲,我說:「等一下!」
大家陸續停下來,我朝上指了指:「你們看那是什麼東西?」
那個發光物似乎知道自己被發現了,「嗖」一下就躲進濃霧中不見了。
所有人都朝上看了看,四爺說:「沒有啊。」
我使勁搓了搓耳朵,聲音也沒了。
我問其他人:「你們都沒看見?」
所有人都搖了搖頭。
我說:「我可能看花眼了……走吧。」
當時,我真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後來才知道,那就是一架無人機!如果我早點警惕,也許會少走很多彎路。
我走到Asa身旁,低聲說:「那幫黑風衣給我的時間不多了,要是再不出去我會崩潰的。」
Asa任勞任怨地推著車,一言不發。我這才注意到他戴著耳機,那好像已經成了他的形象定位了,一摘下來,他的腦袋就好像少了什麼器官似的。
我想到了耳機里那個神秘的廣播聲,於是碰了碰他,他這才看了看我,我說:「你又聽到了?」
他習以為常地點點頭:「我們從戈壁灘出來之後,我一直聽見很多人走來走去,再就沒有別的聲音了。」
我說:「你一直在聽?」
他說:「就當聽收音機了。」
我說:「可惜什麼忙都幫不上。」
他說:「不要急,我相信早晚會篩到有用信息的。」
我們繞來繞去走了很多冤枉路,霧中突然出現了一棟房子,那是個廢棄的道班房,很矮,踮起腳就能摸到屋頂,裡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我們走進去,紛紛坐下來歇息。
小差說:「前面就是西區了,碧碧你過去吧。第一座房子就是周sir家,你找他。」
碧碧瞥了瞥Asa的那輛自行車:「我能騎車去嗎?」
Asa說:「那你得給我留點押金。」
碧碧笑了,他饒有興緻地看著Asa問:「我要留多少錢?」
Asa不假思索地說:「50吧。」
碧碧說:「你不講規矩。」
估計Asa第一次聽到別人說他不講規矩,他愣了愣:「我哪裡不講規矩了?」
碧碧說:「合同法規定,押金數量不能超過總款項的百分之二十,你這輛車多少錢?」
還沒等Asa開口,我就說:「150。」
碧碧說:「150的百分之二十是30,你卻問我要50,你不講規矩。」
Asa朝他揮了揮手,說:「逗你呢,騎去吧。」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見到Asa開玩笑。
碧碧好像很開心得到了這輛自行車,他卸下我們的行李,喜滋滋地騎走了。
我對Asa說:「我不高興了啊,上次我管你借車,你不但給我出了一份合同,還讓我按了手印,今天規矩怎麼變了?」
Asa說:「不一樣,人家碧碧這是義務幫我們忙。」
碧碧離開之後,過了大概一個小時還不見他回來,難道他在大霧中迷路了?道班房附近好像是蟋蟀的大本營,它們一直在叫,此起彼伏。我覺得東北的蟋蟀叫起來似乎也有東北口音。
四爺有點著急了:「總待在這兒算怎麼回事兒?我去找找他。」
小馬哥說:「老大,我陪你去。」
我說:「再等等。」
四爺說:「西區又沒有武裝,怕什麼?」
我說:「要是你倆也不回來怎麼辦?葫蘆娃救爺爺,挨個失蹤,我們還不如自己解散了。」
小馬哥突然壓低聲音說:「他好像回來了。」
我朝房子外面看去,都是霧,什麼都看不見,但我聽到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很多人正在穿過草地,朝著道班房圍攏過來,沒有一個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