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逃離404
第65章 逃離404
我和小馬哥都看向了她。
她接著說:「點著幾棟房子,他們肯定都去救火,我們趁機就跑掉了。」
我說:「要是撲不滅……那404可就真的不存在了。」
四爺說:「那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我想了想說:「不用點房子,把這片灌木叢點著就行了。」
四爺伸手摸了摸身下的草,說:「太濕了,點不著。」
我說:「你幫我翻出幾件衣服來。小馬哥,你把打火機給我,我去找點干樹枝。」
四爺突然說:「那小差……」
我說:「現在就算我們想找她也找不到了。」
接著,我斂來了一些樹枝和落葉,把衣服鋪上去,又拿出一支手電筒,把燈罩的玻璃卸下來,敲碎了燈泡,只留下鎢絲。我試了試,鎢絲剛好能插進一次性打火機下面的加氣孔……
這是我從一個新聞上學到的——13歲的中學生周某,跟同學發生了爭執,回家用藥瓶收集了一些爆竹炸藥,又用手電筒自製了一個點燃裝置,然後帶到學校,威脅要炸死對方……
鎢絲通電之後,溫度大概在3000℃,碰到任何東西都會使之汽化。
我正忙活著,Asa突然爬了起來,好像剛剛從夢中驚醒:「我不同意!」
我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做夢了。
他站起來,一把奪過我手上的手電筒,又踢散了那堆可燃物,大聲質問道:「你們想放火?」
我說:「呃……點個篝火,取取暖,唱唱歌。」
他說:「小趙同學,縱火可跟殺人同罪!」
我實在受不了他了,就跟他較起真來:「放火罪的客體是公共安全,故意殺人罪的客體是他人生命,兩者怎麼可能一樣?」
他當了這麼久的法典,從來沒遭到過挑戰,好像一下被我問懵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我絕對不允許你們胡作非為。」
我正想說什麼,被四爺按住了,她說:「聽Asa的,不要放火了。哨卡在哪邊?」
我指了指東南方向。
四爺說:「一會兒我們直接過去。」接著她對小馬哥說:「小馬哥,你去看看咱們離大路有多遠?噢,你腳上有傷……Asa,你去看看吧。」
Asa說:「那你們等我。」
說完,他就順著灌木叢朝東南方向走去了。
四爺又問小馬哥:「你能走嗎?」
小馬哥站起來,使勁跺了跺腳:「沒問題。」
四爺說:「我看看。」
小馬哥就把鞋子脫了下來,他的腳背上只有一個輕微的疤痕。不但是鋼鐵俠,還是自愈能力超強的金剛狼……
四爺蹲下去看了看,嘀咕了一句:「神奇。」
然後,她把小馬哥腳脖子上的布條解下來扔掉了。
小馬哥穿好鞋子之後,四爺抬頭看了看,見Asa走遠了,她迅速把樹枝和衣服斂成了一堆,對我說:「趕緊!」
我明白了,她只想支開Asa。
我趕緊把我自製的燃燒瓶扔進了那堆可燃物里,鎢絲加上液化氣,就像在辦公大樓下面放了束大禮花。
我和四爺、小馬哥撒腿就跑。
跑出一段路,我回頭看去,並沒看到有人跑來救火,不過那團火光越來越大了。
我們追上Asa的時候,他已經明白了,十分氣憤。
我聽Asa講過,小學的時候,有一次他把作業落在家裡了,被老師罰了三節課的站,他的發小為了替他「報仇」,把老師的氣門芯給拔了,Asa知道之後,拽著那個發小來到那輛自行車旁邊,對他展開了「批評教育」,一直說到老師下班,把他和發小抓個正著……
我對他說:「有什麼大道理我出去再聽你說。」
我們一直跑到主路上,再次回頭看去,遠處就像是imax巨幕中的戰爭電影——辦公大樓下火光衝天,能看見一些人影在晃動,看來大片的灌木叢都燒起來了。
四爺湊到了我身邊:「出去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我說:「報警啊。」
她說:「我是問咱媽的事兒。」
我的心動了一下。
後來我才知道,四爺嘴裡的「咱媽」並不涉及愛情,她把身邊朋友的父母都稱作「咱爸」、「咱媽」——我的心好像有多動症。
我說:「還是報警啊。」
四爺說:「即使報警了,你也得還給人家『錯』吧?」
我說:「那隻能走一步說一步了。」
小馬哥湊過來,「噹啷」插了一句:「我們就這麼把小差姐扔下了?」
我們都比小馬哥的年齡大,可他從不喊我們哥和姐,除了四爺,他只對小差有一份尊敬。
我說:「不是我們扔下了她,而是她扔下了我們。」
四爺停下來,說:「我累了,歇會兒吧。」
我說:「前面就到那個忘憂酒吧了,我們去那裡。」
雖然到處都是空房,但我們畢竟在那個酒吧停留過,留有我們的氣味,這讓我有一些安全感。
很快我們就來到了忘憂酒吧。這一帶房屋密集,即使留守人員追過來也能跟他們玩巷戰。
四爺和Asa分別在椅子上坐下來。小馬哥去尋找材料了,妄想自製幾支箭。
我說:「你們歇著,我在門口盯著點兒。」 街道上一片漆黑,沒有任何動靜。我探出腦袋朝著辦公大樓的方向看了看,並沒有看到火光,看來留守人員已經把火撲滅了。
Asa也湊過來,坐在了門檻上。
過了會兒,我突然問他:「想念北京那些金融大廈嗎?」
Asa使勁點了點頭。
我又問:「還想自己創業嗎?」
Asa說:「想啊。雖然這次沒有找到『錯』,但我至少知道了,這裡確實有『錯』。」
我沒有接話。
Asa又說:「不知道李噴泉現在怎麼樣了。拋開他的身份,我覺得他是個好人。」
我說:「他肯定發現關於『錯』的線索了,他被抓走之前跟我說了一句話……」
Asa馬上盯住了我:「什麼話?」
我說:「彩虹有七種顏色。」
Asa說:「什麼意思?」
我說:「我也不知道。」
Asa想了想說:「難道……『錯』有七種顏色?」
我說:「不會吧,我見過『錯』,它跟水膽瑪瑙很像,從來沒有變過色。」
Asa說:「那會不會是某種密碼呢?說不定『錯』藏在404的某個地方,進入需要密碼,而密碼是七位數……」
我說:「那李噴泉給我的就不是密碼,而是密碼盤。」
我們聊了十幾分鐘的樣子,遠處隱隱響起了侉子聲。我好像知道為什麼留守人員抓不住象鼻人了,這引擎聲太明顯了,就像一個擴音喇叭,高聲播放著:我們來抓你們啦!
我站在路中央朝遠處看去,三輛侉子停在了東方紅禮堂門口,幾個人舉著手電筒跑進去了,估計在搜尋我們。
我和Asa趕緊跑進了酒吧,四爺居然鋪上了睡袋,已經睡著了,小馬哥在她旁邊靠牆站著,下巴抵在前胸上,也像馬一樣睡著。估計他在夢裡還放哨呢。
我把他們叫醒了,幾個人帶上行李,一起從後院跑了出去。我又看到了那個燒烤架,還有空啤酒罐,似乎聽見了大家曾經的歡聲笑語,才幾天,現在只剩下我們四個人了……
我們走街串巷,繼續朝著哨卡方向挺進。
天地漆黑。
開始的時候,我還有閑心時不時地舉起手電筒照照四周,順便回憶一下,在這個地方照過相,在那個地方撒過尿……後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聲和沉重的腳步聲了。我連頭都不想抬了,視線一直停留在四爺的屁股上。
這不好。
我把眼睛移到地面上,同時開始轉移注意力。
有人說,睡相能反映一個人的性格。
我開始回憶剛才四爺和小馬哥的睡相。
四爺的五官非常舒展,甚至有點垮,顯得很沒心沒肺。小馬哥站著就睡著了,天生勞碌命。
我和Asa一起睡過無數次了。他這個人即使睡著了也很守規矩,臉朝上,下巴微微上揚,沒有任何錶情,呼吸也十分均勻……
我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如果我身陷險境,他們誰會冒著生命危險救我呢?
四爺也許會,小馬哥肯定不會,但如果四爺來救我,小馬哥會跟著。Asa呢,得分什麼事兒,如果我違規被抓了,他不會管。如果我被冤枉了,他一定會幫忙……
我的腦袋一直渾渾噩噩的,只能確定一件事兒,那就是:我已經進404好幾天了,但我的問題並沒有得到解決。
東方微微亮了,我們走進了一片生活區。當初,那個被爬山虎覆蓋的派出所就在附近,Asa曾在裡面接到過一個求救電話……
大家越走越慢了。
小馬哥掏出一瓶礦泉水,打開,舉起來朝自己的頭上澆了澆。
他這個動作讓我想起了一個段子——某個夏天,酷熱難耐,天安門廣場人山人海,一個青年熱得受不了,隨手擰開一瓶水澆在了頭上,附近的便衣以為他要自焚,立刻迅猛地衝過來把他按在了地上……
如果這是幾十年前,那時候404還是個秘密的軍事重地,小馬哥這個動作很可能也會招來一群便衣,把我們都按在地上。
四爺說:「你幹什麼呢?不知道要節約用水嗎?」
小馬哥說:「我太困了……」
這句話就像碰倒了多米諾骨牌,所有人都哈欠連天了。
四爺直接在馬路牙子上坐下,脫下鞋子揉起腳來。
小馬哥在她旁邊坐下來。
水泥縫隙長出茂密的草,還有螞蟻爬來爬去。
四爺撅了根草,開始調戲螞蟻。
我說:「夜長夢多,最好趕緊走。」
四爺問:「離哨卡還有多遠?」
我說:「就我們這個速度,最少還要走兩個小時。」
Asa也說:「要不我們努努勁兒直接走出去吧。」
四爺說:「要走你走,我是走不動了。」
頭頂突然傳來了一陣電流的聲音——「呲啦,呲啦。」
我抬頭看去,路邊立著一根電線杆,上面貼著斑駁的紙條,依稀能辨別出那是辦證的小廣告,404里也有辦證的?電線杆頂上掛著兩個大喇叭,早就生鏽了,蔫頭耷腦的,電流聲正是它們發出來的。
有人拍了拍講話的麥,還咳嗽了兩聲,一般說來,這是領導發言前的動靜。接著,一個聲音響起來——
「喂!喂!各位留守人員請注意,最近有一個三男兩女組成的旅行團隊進入了本地區,他們多次闖入管制區域,還暴力抗法,經研究決定,現在全城戒嚴,對這五個人實施抓捕。有知情者請直接來辦公大樓彙報,我們會給予獎勵。本條廣播半小時重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