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126章
他們離得太遠,交談聲沒有傳到園中湖那邊,蕭正英正全神貫注地垂釣,蕭白夜也不說話,靜靜地站在旁邊觀看。
魚線動了,蕭正英立刻拉魚竿,魚竿顫了顫,前頭壓下很低,眼看著就可以收線了,魚線晃動得更厲害,最後魚竿一輕,往前晃了晃,蕭正英把線拉回來,魚鉤上空空如也,什麼都沒釣到。
他把魚竿丟去了一邊,嘆道:「好大的一條魚,卻讓它跑了。」
蕭白夜冷淡地附和。
「真可惜。」
「那麼你呢?聽說有恐怖分子劫持人質佔據了國貿大廈,你應該在負責現場調度。」
「因為一切都解決了。」
聽了這話,蕭正英的眉頭微微挑起,看向蕭白夜。
蕭白夜一笑,問:「你是不是很意外?」
「呵!」
「假如一切如你計劃中進行的,在這次恐怖事件中會死很多人,我辦事不力,會被彈劾到辭職,還有國貿商會的華主席、房產商趙家等一些知道你底細的人,還有程會,他也在大廈里,逃不出一死,再加上李處長的獨生子李元豐,他也是被設計去酒會的,他死了,對李處長是很大的打擊,今後不僅沒精力調查你們,還會在這次的事件中被推出來頂罪,這個計劃可以一舉除掉所有隱患,真是一箭三雕的好計謀。」
蕭正英眼眸一沉,站起來,對蕭白夜冷笑道:「小子,別跟我這麼說話,我辦案子的時候,你父親都還沒出生呢。」
「是的,說到辦案,我父親也許沒有你厲害,但他做人做事至少堂堂正正!」
「我一直認為所謂的正義是非,只是作為達到目的時的一個正當理由,根本沒有絕對的對錯。」
「不對,這只是你在為自己的罪行正義化所找的理由,在法律面前,對跟錯永遠是絕對的,不是相對的。」
跟蕭白夜對視半晌,蕭正英笑了。
「所以你特意過來找我,到底想說什麼?」
「我要說的是——有關當年蕭家血案背後的真相,我已經全部都查清楚了,還有你巧立名目,跟那些富商官僚聯手洗錢的秘密我也都知道了,李瑋鈺的母親是元朝貴族後人,他知道一些有關陵墓的內幕,所以你拉攏他為你辦事,但李瑋鈺衝動殺人,跑來讓你幫忙,讓你感到了威脅,反正他們的用處也不大了,不如除掉。」
「還有程會,程會忌於你的勢力,對於你強行安排在他公司的幽靈職員,他故作不知,每次發生事件,恆虎公司都調不出錄像,這都是那些幽靈職員做的手腳,對於這些,程會心知肚明,所以在近期的幾次案子中,他開始幫助關琥,讓你覺得他不再受你的擺布,索性一併除掉,這就是所謂的兵解計劃。」
「你一貫如此,不僅對威脅到你的人心狠手辣,不惜斬草除根,連合作夥伴你也可以毫不留情地幹掉,可惜你算計了這麼多,到頭來都是一場空,今後的耄耋暮年都將在牢獄中度過。」
聽完蕭白夜的一番話,稍微沉靜后,蕭正英爆發出大笑。
「我為現在後輩的素質感到失望,連一點事實根據都沒有,就可以信口開河,真不知道蕭炎是怎麼教導你的。」
「你多慮了,沒有證據,我是不會來找你的,你的計劃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完美。」
蕭正英臉色陰沉,冷冷看著蕭白夜。
蕭白夜說:「你的失敗之處就在於你想算計所有人,很遺憾地告訴你,誣陷李處長的那三個歹徒沒有死。」
「什麼?」
「李處長不像蕭炎那樣對你唯命是從,你便想藉由這次的事件除掉他,你先讓三名歹徒故意露出馬腳被逮捕,進而指證是李處長指使的,再接著讓工蜂給他們下毒,以便死無對證,一切都計劃得天衣無縫,但很可惜,我們也想到了會有意外發生,事前做了防範,所以有毒的食物早就被掉包了,你接到的他們死亡的消息是我們特意傳出去的,實際上他們都活著,並且交代了一切都是出於你的主使。」
蕭白夜拿出手機,調出他們暗中跟歹徒錄口供的錄像,裡面三個人都活蹦亂跳的,哪裡有中毒的跡象?
聽著歹徒提供的證詞,蕭正英臉上的肌肉略微抽搐,但他依然很鎮定,微笑說:「這算什麼證據?罪犯說的話怎麼能當真呢?」
「那不知這個能不能作為指控你的罪證。」
蕭白夜又調出了另一份資料,將手機亮到蕭正英面前。
畫面里顯示出泛黃的紙張,當中蓋著紅色絕密印章,那是案件卷宗,但又不同於普通的卷宗。
蕭白夜用手指一頁頁地滑動,好讓蕭正英看得更清楚。
「這些都是我父親出事前調查的資料,他從妓女被殺案等案件一直追蹤到你們的團伙,所有案件細節他都詳細記錄在案卷里,二十年前蝴蝶夫人沒有毀掉它,而是把它藏在了牆壁里,這一次工蜂也沒毀掉它,而是轉移去了安全的地方,你算計了別人一輩子,沒想到有一天也會被別人算計吧?」
「不可能!」
這次蕭正英終於失去了鎮靜,他氣急敗壞地打斷蕭白夜的話,轉頭看向老馬。
老馬還在跟關琥他們聊天,嘴上叼著煙捲,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這世上沒有一件事是不可能的。」
蕭白夜冷漠地打斷了他的幻想,說:「工蜂把你所有的犯罪證據都給我了,還有蕭處長,他推薦給你的隨扈也是他的親信,相信他手裡也捏了不少你的罪證,這一次,你再也別想逃脫。」
「你說蕭炎?為什麼!?」
「蕭處長是個聰明人,雖然你這次沒有算計他,但這也只是遲早的事,狐死狗烹,他也得為自己做打算啊。」
蕭正英沒有再問下去,彷彿預見到了自己的命運,他的臉色變得死灰,雙手按住手杖柄端,以圖讓自己站得更穩一些。
所有真相都揭穿了,蕭白夜取出手銬,上前準備給他戴上,誰知蕭正英突然掄起手杖向他劈過來。
蕭白夜不得不往後躲避,蕭正英趁機按壓中指上的戒指,碧玉戒指是中空的,蓋子彈開后,露出裡面的白色粉末,他抬起手就要往口中倒,被蕭白夜衝上來按住。
關琥跟張燕鐸也緊跟著跑過來,合力將蕭正英按在了椅子上,眼看著求死都不能,蕭正英不甘心地發出低吼,但他歲數已大,無法掙脫制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戒指被老馬擼了下來。
「隨身攜帶劇毒,看來你早就對自己的命運有所察覺了。」
老馬譏諷著,掏出證物袋,將戒指丟了進去。
蕭正英氣憤地瞪他,忽然手腕發涼,蕭白夜將手銬銬在他的腕子上,咔嚓聲響起,手銬緊緊地鎖住了。
蕭正英忍不住憤怒地叫道:「我真後悔,我當初就該除掉你的!」
「那並不會改變你被捕的命運。」
接受了蕭正英投來的怨毒目光,蕭白夜平靜地說:「我一家滅門后,我發過誓,一定要親手逮捕真兇,這就是我做警察的目的,所以我絕對不會讓你死,我要你活著接受法律的制裁!」
清早,晨霧還沒有完全散去,一艘私人漁船停靠在了某個廢棄的小碼頭上,沒多久,手杖戳動地面的響聲傳來,有人提著小皮箱,穿過晨霧,匆匆向漁船走去。
漁船上的人已經收到了聯絡,從船艙里出來,提皮箱的男人加快了腳步,花白的頭髮隨風微微飄起,看到漁船,他用手背托托眼鏡,臉上露出狡獪的笑。
男人來到船前,船上的人跳下來,他戴著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臉龐,他也不說話,只是向男人伸出手來。
男人將手裡的小皮箱遞了過去,船主接的時候,突然攥住了男人的手腕,將早就準備好的手銬銬在了他手上,喝道:「劉蕭何,你被捕了!」
聲音清亮有力,正是偽裝成船主的關琥,順利抓獲逃犯,他把棒球帽摘下來,對劉蕭何嘲諷道:「我們等你很久了,謝謝你的自投羅網。」
隨著話聲,在附近埋伏的警察也都跑了過來,江開跟李元豐一左一右按住劉蕭何,關琥打開皮箱,箱子里是一疊疊嶄新的美鈔,正是劉蕭何為了跑路付給蛇頭的船資。
蔣玎璫看著錢,在旁邊開心地說:「這次人贓並獲,一定要讓頭兒獎勵我們,為了捕到這條大魚,這一個星期大伙兒可是不眠不休啊。」
蔣玎璫說的一點都不誇張,國貿大廈恐怖事件順利解決后,相關疑犯陸續落網,那些與蕭正英有過合作關係的人質在得知一切都是他設計的后,也都老老實實交代了罪行,李瑋鈺也俯首認罪,承認謝靈是他殺的。
可以說這一次重案組打了個漂亮仗,不僅順利破獲了棄屍案跟國貿大廈疑案,還揭開了當年蕭家滅門血案的真相,所有人證物證俱在,雖然蕭正英否認了所有的罪行,但相信到了法庭上,法官會做出公正的判決。
只有一件事依舊是重案組所有人的心病,那就是在國貿案過後,劉蕭何就不知所蹤,蕭白夜申請了通緝令,大家去各自分管的區域調查,進行地毯式搜索,最後關琥無意中從線人那裡問到了蛛絲馬跡,再順藤摸瓜,得知劉蕭何將在今早乘船偷渡離開。
他們提前抓獲了蛇頭,並扮作蛇頭的模樣按照約定的時間在這裡守株待兔,現在兇犯終於被緝拿歸案了,他們忙活了這麼久,怎麼能不開心?
江開跟李元豐押著劉蕭何離開,關琥合上皮箱,突然覺得不對勁,這次的任務太順利了,劉蕭何也表現得太老實了,他抬起頭,看著劉蕭何略微臃腫的背影,不安感變得更強烈了。
關琥追上去攔住他們,上下打量劉蕭何,劉蕭何沒有膽怯,堂堂正正地跟他對望,那眼神充滿了挑釁跟傲氣,但少了屬於劉蕭何的霸氣。
不安感終於變成了現實,關琥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在他兩邊的鬢角一陣搓揉,原本貼在上面的厚實面具被剝了下來,露出了一張秀氣的臉龐。
周圍的警察都看傻了眼,還是關琥先叫道:「瀟湘!」
自從蝴蝶夫人被殺后,瀟湘就失蹤了,最近事件一起接一起,關琥完全把她的存在拋去了腦後,直到現在看到她,才想起原來還有這麼一個人。
真面目被發覺了,瀟湘一點都沒有害怕,她甩開押住自己的警察,伸手將假頭套也扯了下來,對關琥微笑說:「剛才我一直在想,你什麼時候才能看出來。」
關琥沒有回答,皺眉注視她。
很長時間沒見面了,瀟湘的變化不大,只是身軀跟手臂臃腫,那應該都是為了掩蓋體型而塞的軟塑,她沒化妝,但還是很漂亮,可是這種漂亮的面孔看在關琥眼裡,卻是說不出的厭惡。
他冷聲問道:「怎麼會是你?」
「因為我在執行老傢伙的計劃,他知道警方盯得緊,要跑路的話,需要一個替死鬼,碰巧這次他敗得很慘,身邊能使喚的人不多,所以就只有我上了。」
蔣玎璫不可思議地看她,問:「你明明知道是替死鬼還幫他?」
「不然怎樣?不幫的話,他會馬上開槍幹掉我,就算我僥倖逃掉了,今後不僅要躲避警方的通緝,還要躲避他的追殺,與其如此,還不如賭一把,如果我今天順利走掉了,那箱錢就是他付給我的酬金,算起來也不是個賠本的買賣。」
「可惜沒走掉,而且今後你還要在牢獄中度過很長的日子。」
「沒那麼糟糕,我是從犯,我一直都遭受蝴蝶夫人跟老傢伙的迫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迫的,相信上了法庭,法官也會酌情判決的,最多七、八年,假如我在獄中表現良好,說不定四、五年就出來了,那時我才三十歲,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關琥聽不下去了,打斷瀟湘的侃侃而談,冷聲問:「老傢伙在哪裡?」
「別問傻話,關警官,你認為他會告訴我他的行動嗎?」
大概到目前為止,這是瀟湘說的可信度最高的一句話了,關琥也知道再問不出什麼,他揮揮手,讓同事帶瀟湘離開。
瀟湘走了兩步,又轉頭向他笑道:「不管怎麼說,關警官,你還是聰明的,進了監獄后,我會想你的。」
拜託,他可不想被個女犯人惦記,光是想想就非常不舒服了。
關琥當沒聽到,把頭轉去一邊,卻看到了站在對面的張燕鐸。
張燕鐸臉色平靜,彷彿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這讓關琥更覺得自己太樂觀了,那個叱吒風雲多年的犯罪頭子,自己怎麼會認為他那麼輕易就能落網呢?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天的行動會失敗?」他自暴自棄地問張燕鐸。
「任何事情總會有意外。」
張燕鐸不置可否,點開手機,裡面傳出剛才關琥跟瀟湘的對話,面對關琥驚訝的反應,他微笑說:「壞人死於話多系列,到了法庭上,也許它用得上。」
「做了總比不做強,謝了,連這個都想到了,你可真是神機妙算啊。」
「不,我如果真的神機妙算,就不會讓老傢伙逃掉了。」
「沒事的,早晚可以抓住他,」看著遙望無邊的海面,關琥的表情變得嚴肅,鄭重地說:「那只是時間問題。」
張燕鐸沒再說話,跟關琥一起遙望遠方,心想不管怎樣,這一役暫時算是結束了。
周末,為了慶祝重案順利破獲,蕭白夜做東,把涅槃酒吧包了下來,請重案組的成員以及參與這次事件的相關人士來聚餐。
涅槃酒吧不算小,但架不住今晚人多,把酒吧塞得滿滿的,服務生也不夠,張燕鐸便索性改為自助餐,將餐飲擺放在吧台上,供客人隨吃隨拿。
夙飛虹今晚心情很好,要案告破,幕後主使者也伏法了,他的心病也算放下了,一杯接著一杯喝了很多,關琥本來想指責他之前的欺騙,看看他的反應,再想到他的凄慘經歷,最後只好罷了。
路小蠻也恢復了精神,拉著蕭白夜不斷地聊那天在國貿大廈的冒險經歷,葉菲菲負責捧哏,謝凌雲跟吳鉤、奉金鑾等人在旁邊當聽眾。
他們說得太誇張,簡直把自己的英雄事迹擴大了十幾倍,關琥幾次想吐槽都無法插進話去,索性坐去吧台前,跟佐倉一起喝酒。
李元豐和江開在對面的沙發上猜拳,老馬跟蔣玎璫負責添酒,老馬仍舊一副笑嘻嘻的老好人模樣,所以直到現在,關琥都無法相信他是曾經有過那麼多軍功的人。
老馬的身份屬於絕對機密,所以事後,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誰也沒再提起,他還是每天準點來重案組報道,到點就打卡下班。
隨著案子的告破,幾名瀆職警員都被撤職了,大家以為那就是工蜂,誰也沒往老馬身上想,江開也主動跟李元豐道歉認錯,經過了這件事,他們反而成了好哥們。
啤酒喝完了,關琥要去倒酒,張燕鐸搶先拿起酒杯,幫他重新斟滿,跟下酒小菜一起放在了他面前。
關琥道了謝,喝著酒看對面,今天的客人出奇的多,但偏偏少了一個人。
他來回看了一圈,終於想起是誰了,轉頭對張燕鐸說:「周末了,你該跟女朋友約會,別為了賺錢把終身大事耽誤了。」
張燕鐸調著酒,隨便瞟了他一眼。
「女朋友?誰啊?」
「舒法醫啊,舒法醫今天沒來捧場,你們是不是鬧彆扭了?」
「喔,分了。」
「啊?」關琥很震驚,立刻問:「什麼時候的事?」
「你看你一點都不關心我,我找女朋友你不知道,分手你也不知道。」
「到底是什麼時候?」
「就案子結束的時候。」
聽到這裡,關琥終於回過味了。
「你們根本是在演戲吧?」
張燕鐸不說話,笑眯眯的表情證明關琥說對了。
關琥伸手拍在了吧台上,指著他哥叫道:「張燕鐸你還可以再黑點嗎?我都努力說服自己要接受一個變態的嫂子了,你這個大混蛋,你賠償我的精神損失費!」
張燕鐸根本沒理他,全神貫注地調酒,那表情說好聽點是雲淡風輕,說難聽點根本就是——你怎麼想關我屁事,佐倉在旁邊聽著他們兄弟的對話,笑得趴在吧台上直不起腰了。
被如此耍弄外加無視,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關琥都會一拳頭揮過去,但他就是不敢對張燕鐸無禮,氣哼哼地喝著酒,在心裡努力說服自己,某人有交際無能症,作為兄弟,他要有愛心,要去體諒大哥。
對面傳來笑聲,原來是路小蠻把他們的冒險經歷說得太天花亂墜了,大家開始起鬨,關琥看到了混在裡面的某個人,愈發不爽起來。
「別人來也罷了,為什麼那個公子哥兒也跑來湊熱鬧?」
關琥說的人是奉金鑾。
他跟奉金鑾第一次在楓葉亭見面時,奉金鑾就表現得對他非常厭惡,他還曾懷疑過這個人,後來調查了一圈,什麼都沒發現,所以他就更覺得奇怪了。
不管是職業身份還是社會地位,奉金鑾都跟他們格格不入,卻特意跑來跟他們交往,總讓人感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
張燕鐸調著酒,聽了關琥的話,他看向那邊,嘴角勾起微笑。
關琥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還是當事人直接跟你說比較好。」
張燕鐸用下巴指了指,關琥轉頭一看,剛好看到奉金鑾走過來。
他一身高檔西裝,手裡拿著紅酒酒杯,貴氣渾然自成,走到關琥面前,向他舉起杯。
關琥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略帶挑釁地問:「有何指教嗎?大少爺?」
奉金鑾重新上下打量他,然後說:「我不喜歡你。」 「很好,在這一點上我們達成共識了。」
「因為你做警察這麼久,一點建樹都沒有,還整天給上司添亂,如果你是我的下屬,我早就炒你魷魚了。」
「那你要不要馬上報考警校,再從事警察工作,再努力升職,相信以你的能力跟才華,要做我的上司指日可待,那到時你愛怎麼炒我都可以。」
奉金鑾平時接觸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談吐舉止也有分寸,他還從來沒見過關琥這類的。
被一番調侃,他語塞了,突然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對應,最後選擇堆起微笑,用溫和語調對關琥說:「看來你不止職位低,薪水低,職業高危,還油腔滑調,穿衣沒品位,簡直是一無是處。」
關琥放下酒杯,按按手指關節,也回之微笑。
「你該覺得慶幸奉先生,這是我哥的酒吧,所以我會忍住不在這裡揍你的。」
「但我不明白葉菲菲為什麼會喜歡你。」
「哈?」
「我不會放棄的,所以我不介意你來宣戰。」
等等、等等,這傢伙在說什麼?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提葉菲菲?
關琥停止了按關節的動作,愣愣地看過去。
奉金鑾沒再理他,從名片夾里掏出名片,遞給張燕鐸,說:「張先生,謝謝你今晚的款待,我很喜歡你的廚藝,今後會常來的。」
張燕鐸接過名片,微笑說:「歡迎下次惠顧。」
奉金鑾跟他們道了晚安,離開之前又對關琥說:「還有啊,別以為我是白斬雞,我也練過跆拳道的,下次我們健身房見。」
大哥,我跟你不熟的,江湖不見可以嗎?
等關琥回過神,想提醒的時候,奉金鑾已經出了酒吧,他被搞得莫名其妙,從張燕鐸手中奪過名片打量。
上面印著煦穹航空公司的名稱跟奉金鑾的職位,關琥挑挑眉,說:「執行總裁,很了不起嗎?」
他想丟掉,但這是張燕鐸的客人,所以最後還是把名片還給了張燕鐸,誰知張燕鐸看都沒看,直接丟進了垃圾桶,端起調好的雞尾酒,送去給大家。
看著他的舉動,關琥若有所思,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吳鉤聽完故事了,坐到關琥旁邊的高腳椅上,笑眯眯地對他說:「你是不是很想知道為什麼奉金鑾對你有敵意?」
「想!」
「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訴你。」
「神經病!」
關琥一擺手,他才懶得跟吳鉤多交流,這人變態的,說的話可信度也不高。
不過兩口酒喝下后,關琥還是忍不住了,把酒杯放下,對他說:「好,我求你,你快說到底是什麼原因?你又怎麼會知道?你跟他很熟嗎?」
吳鉤轉著紅筆,一臉的得意,那表情就像是在說——哼,我就知道你會求我的。
關琥攥緊了拳頭。
就在他的暴力實施之前,張燕鐸回來了,吳鉤跟他點了一杯酒,喝著酒,開始聊。
「我跟奉金鑾不熟,不過越光的父親跟他父親很熟,奉家很有錢,經營海運跟航空運輸方面的生意,奉金鑾又是獨子,所以他不僅是煦穹航空公司的總裁,將來還會接手其他方面的家族生意,是個名副其實的富三代。」
「你趕緊說正題,他是富三代富四代關我屁事。」
「你別急嘛,這就講到正題了,葉菲菲在奉金鑾的公司當空乘,之前因為一些事情被停職了,後來她托朋友找到公司的高層幫忙說話,這個高層剛好是奉金鑾的堂弟。」
「這個堂弟是個花花公子,看到漂亮美女肯定就想佔佔便宜,但你們也知道,葉菲菲的便宜可沒那麼好占,所以他請葉菲菲吃飯的結果就是他不僅花了錢,還挨了一頓揍。」
關琥點點頭,類似事件他聽過不少,不確定哪個倒霉蛋是那位堂弟,不過可以確信的是葉菲菲把人家高層得罪了。
「堂弟挨了一頓揍,還不敢報警,心裡那個氣啊,就去跟奉金鑾吐苦水,奉金鑾認為葉菲菲是欲擒故縱,就讓堂弟另外找人去試探,結果去一個揍一個,奉金鑾覺得那些人被揍肯定是他們的魅力不夠地位也不夠,最後決定自己親自上陣,他的結果要好一點,只被潑了一杯酒,被罵了一個字——滾。」
關琥伸手打斷吳鉤的說書。
「你說他們以前見過?看不出來啊。」
「你當然看不出來,因為連葉菲菲她自己也不記得奉金鑾這個人了,可是你也知道有錢人骨子裡都有點自虐症,他被潑酒被罵后,突然發現葉菲菲的畫風實在是太清奇了,跟外面的妖艷賤貨一點都不一樣,所以決定認真追求她。」
「你說那個有錢人追求菲菲?他眼睛沒問題吧?」
「我也覺得有問題,但情人眼裡出西施,更何況葉菲菲本來就是西施。為了知己知彼,成功獲得芳心,奉金鑾開始暗中調查葉菲菲跟她身邊的人,就比如她的男友啊什麼的。」
「你說我?可我只是前男友,跟菲菲分手很久了。」
「可你是唯一一個可以讓葉菲菲不顧危險相助的人,所以奉金鑾討厭你也情有可原了。」
原來如此!
想起跟奉金鑾初次見面時他的反應,關琥終於明白問題出在哪裡了,他一直以為奉金鑾對他有看法是因為什麼事件,沒想到是這種狗血的原因。
「那他跟菲菲告白了嗎?」
本著八卦精神,關琥興緻勃勃地問下去。
「告白了啊,就在國貿大廈事件解決完后,那傢伙當眾跟葉菲菲告白,還說要跟她交往,這次葉菲菲很捧場,回了他三個字——神經病。」
佐倉聽著,在旁邊笑得開始捶桌了。
「難怪他特意跑來跟我宣戰了,原來是把我當假想敵了。」
「正是如此,所以你要應戰嗎?」
「應個鬼啊,我跟菲菲現在只是普通朋友,他自己要找虐讓他自個兒去,不要拉著我。」
「好,我會幫你轉達的,今後有新爆料,我會再跟你說。」
聽到這裡,關琥回過味了,打量吳鉤。
「我說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了?」
「這不沒事做嘛,犯罪組織也搗毀了,老傢伙雖然沒抓住,但他這次受到重創,短期內也不敢再折騰了,所以閑著也是閑著,找點樂子。」
那管紅筆在吳鉤的手裡華麗的轉著圈,這是第一次,吳鉤在轉筆時,身上沒有帶殺氣,而是散發著快樂的氣場。
關琥問:「你沒想過要找份工作做嗎?」
「想過,但不知道要做什麼,我是反社會人格,討厭跟人接觸。」
關琥第一次遇到有人說自己是反社會說得這麼堂堂正正的,忍不住吐槽道:「你這麼喜歡八卦,不如跑娛樂八卦好了,以你的身手,什麼明星爆料查不到?還可以獨來獨往,還可以讓別人求你要爆料,更重要的是,你還能隨時用到筆,多美啊。」
紅筆停了下來,吳鉤認真地說:「有道理,那我去抱謝凌雲的大腿。」
說完,他跳下高腳椅,拿著酒杯跑去找謝凌雲。
關琥瞠目結舌了,他沒想到自己只是隨口一句吐槽,吳鉤還真聽進去了。
「我真懷疑那次大爆炸除了損壞吳鉤的記憶力外,是不是還損傷了他的其他腦部神經。」
張燕鐸也笑了,問佐倉。
「今後你有什麼打算嗎?」
「蕭炎希望我繼續留下來幫他,但我還是喜歡賣花,我準備回花店婆婆那兒,你們以後要訂花的話,一定要來捧場。」
「嗯……」
「那你呢?你還繼續開酒吧嗎?」
張燕鐸擦酒杯的手微微一停,他沒有馬上回答,剛好對面有人叫他,他匆匆走了過去。
關琥看向他的背影。
今晚張燕鐸有心事,所以他掩飾得很好,但長期的接觸讓他可以輕易就能感覺得到對方的情緒波動,他沒有去問原因,因為他知道張燕鐸在想什麼。
看來那張底牌到了該揭開的時候了。
清晨,張燕鐸把涅槃酒吧收拾乾淨,從卧室里拖出他一早整理好的旅行箱。
酒吧只有吧台裡面里亮了盞小照明燈,顯得有些暗,空間寂靜,昨晚歡騰喧鬧的氣氛只留在了他的記憶里。
在這裡住了很久,突然有一天要走了,居然有些捨不得,張燕鐸感到好笑,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有不舍這樣的感情。
但他似乎沒有再留下來的借口了。
事件都解決了,他留下來,每天面對關琥,心裡總是有根刺,關琥也一樣,那件事他們只是不去提起,但其實都記得清清楚楚。
所以在一番思想后,他決定回加拿大,拉開彼此的距離,這樣大家都自在。
張燕鐸拿出事先寫好的信,走進吧台,將信放在了吧台上,信上寫了關琥收,每天五點小魏會準時來報道,等他看到信,轉交關琥的時候,自己已經在飛機上了。
特意這樣做,不是為了逃避,而是有些話無法當面提起,所以不如就不告而別,等哪天他們都真的放下了,他再回來。
放下信,張燕鐸又順手打開抽屜,從口袋裡拿出那枚元朝古幣,丟了進去。
那枚古幣是他在太歲疑案中得到的,之後就一直帶在身邊,現在所有事件都解決了,古幣也可以放手了。
張燕鐸關上抽屜,又再次環視了一遍酒吧,抬手,正要將照明關掉,門口傳來銅鈴聲,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這麼早,會是誰?
張燕鐸轉過頭,門口的照明開關被按開,酒吧頓時亮堂起來,他眯起眼睛,就見關琥大踏步走到自己面前。
關琥已經換下了昨晚的衣服,穿著白襯衫跟牛仔褲,手裡還拿了個牛皮紙袋,雙目炯炯有神,完全不像是宿醉剛醒的模樣。
張燕鐸有些驚訝,關琥昨晚喝了不少酒,他以為他至少會睡到午後的。
看到他的反應,關琥哼哼冷笑。
「沒想到對吧?昨天看你的態度,我就知道你又要玩留書出走這種事,所以早有準備,張燕鐸你簡直就是前科累累。」
「就一次。」
「這種事你還想玩個十次八次嗎?」
關琥抬起腿,將旅行箱一腳踹開了,又將手裡的牛皮紙袋拍在了吧台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自從那天聽了教官的話,你就一直不對勁,既然你這麼在意,那就看看這個吧。」
張燕鐸狐疑地拿起紙袋,將裡面的文件抽來出,在看到文件當中血緣關係鑒定的字樣后,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緊了,問:「你什麼時候做的?」
「做很久了。」
「為什麼我不知道?」
「為什麼我做任何事都要讓你知道?你要離開有讓我知道嗎?」
張燕鐸無言以對,關琥馬上又擺擺手。
「你不要誤會,我會去拜託人家做鑒定,不是因為我在意,而是我覺得也許你會想看,如果你決定要走,我不阻攔你,但希望你不要帶著疑惑離開,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想看就看吧。」
文件紙張並不厚,可是拿在張燕鐸的手裡,帶著沉重的質感,他拈起封頁,卻怎麼都無法把紙張掀開,心緒搖晃得厲害,彷彿文件裡面隱藏著可怕的禁忌,一旦禁忌被揭開,他跟關琥就無法再回到以往的時光了。
像是感覺到了他的擔憂,關琥伸過手來,按在了封頁上。
「在看之前,有一點我希望你記住——我們是不是兄弟不是別人說的,也不是鑒定說的,而是我認你,我說你是我哥,你就是,下次不要再犯蠢,去在意別人的胡說八道。」
關琥很少這麼嚴肅地講話,但神奇的是,聽了他的話,張燕鐸的心緒逐漸平靜了下來,他抬起頭,問:「你已經看過了?」
「沒有,我本來就從來沒想知道結果,不敢如果你想看的話,我會跟你一起看。」
張燕鐸沒有馬上回答。
他這輩子做事大概還從來沒這麼猶豫過,一方面迫切想知道他跟關琥的關係,一方面又害怕結果不是自己期待的那個。
關琥觀察著他的反應,笑了。
「聰明人總喜歡想很多,但想得越多,就越難做出選擇,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讓我來做決定吧,我覺得現在公布答案實在太沒趣了,不如把秘密留到我們七老八十、該入土為安的時候,再打開了看?」
張燕鐸驚訝地看過去,他從來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笨笨的弟弟有些時候看事情會這麼明白。
他也笑了,說:「我想活到一百。」
「那就等你到一百!」
「是我等你,看你這麼笨,一個人可怎麼活啊。」
張燕鐸將鑒定書放回吧台,轉身去拿旅行箱,關琥跟在他身後問:「你還真要走啊?」
「嗯……」
「你知道,我的腸胃不太好的。」
張燕鐸的手按在了旅行箱的把手上,抬頭看他,眼中充滿不解。
「胃這東西吧,三分治七分養,平時都是你幫我調節伙食的,你要是走了,那我以後可怎麼辦啊?」
「養胃時想到我了,你當我是三九胃泰?」
「沒有,我當你是我哥。」
關琥剛說完,旅行箱便滑到了他腳旁,張燕鐸說:「既然你這麼有誠意,那我就勉為其難,再住一陣子吧,先說好了,家務事你做,房貸你交,我只負責一日三餐。」
「沒問題!」
生怕張燕鐸反悔,關琥急忙推著旅行箱往卧室走,走到半路,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推著箱子順便接聽,張燕鐸就聽他說:「命案……哪裡……好,我馬上就去!」
旅行箱拖到一半被放下了,關琥沖回來,說:「江開來電話,說有人報案,在立交橋下發現女屍,我要馬上過去。」
張燕鐸點點頭,關琥跑出去兩步,又轉回頭,問:「要一起嗎?」
「當然,」張燕鐸託了托眼鏡,微笑說:「沒有我,誰幫你開車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