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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大唐狄公案壹(15)

  第18章 大唐狄公案·壹(15)

  薄凱聞言忽地躍起,推開座椅,手指金桑罵道:「你曾答應帶我一同前往,如今卻要拋下我一人在此,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好色之徒!你以為我醉了,便要耍弄我乎?」說罷,從桌上抓起酒樽便要擲向金桑。


  店堂內眾食客見此處吵鬧,皆抬頭觀看,鬨笑不止。馬榮喝止眾人,迅速從薄凱手中奪過酒樽,吼道:「罷了,罷了,只有帶這傢伙一塊兒去了。」


  當下馬榮、喬泰一左一右將薄凱夾在中間,金桑付了酒錢,四人一同出店。


  來到街上,薄凱自覺渾身乏力,涕泣連連道:「我腹中難受,實在行走不得,我想躺下,躺在船中。」說罷便一屁股坐在街上,不肯起身。


  「你可不能躺在大街上!」馬榮一把將薄凱拽起,笑道,「今晨我們已將你那水門『鼠洞』堵上,去不了你那『鼠窩』了。如今你還是動動你那懶腿,走走累不垮你的!」


  薄凱想睡不成,掙又掙不脫馬榮鐵鉗般的大手,急得號啕大哭起來。


  「雇兩個人抬著他走!」喬泰不耐煩地對金桑道,「你們走得快,到那東城門下等著,我們隨後便到,到時我們會叫守城兵卒放你們出城的!」


  「今日幸得與二位同行,不然此時關了城門,不知如何出城了。」金桑道,「我尚不知那水門已被修好,若是走水路出城,豈不枉然!在下就此先行一步,東城門下相會。」


  金桑跟隨薄凱坐轎快步向東行進。馬榮與喬泰則遠遠跟隨其後。馬榮見喬泰悶聲不響,只顧向前行走,便知他心中想著何事。


  又走了一程,馬榮見喬泰依舊不作一聲,忍不住嚷道:「我的老天,你這等模樣叫人看了也悶斃了!我知你心中想的是什麼。休再痴迷那女子一人了!兄弟,我說過千百回,天下好女子多的是,情莫專一,須將那心中之愛分開來使,這裡分點,那裡使點,如此才能受用不盡,且可省卻許多煩惱,又何必死盯著一個,思念個沒完沒了?」


  「我無法像你一樣,我就喜歡那姑娘一人。」喬泰嘟囔道。


  「罷了,罷了,隨你怎樣就是!」馬榮無可奈何道,「不過將來出了事,切莫怪我未告誡過你。」


  二人邊走邊說,不知不覺已來到東城門下。見了先到的金桑,喬泰便去與衛兵交涉。薄凱此時正坐在轎中,口中不乾不淨地哼著淫穢小曲,優哉游哉,好不自在。


  喬泰與守城兵卒費了一番唇舌,說是奉命護送轎中之人去城外溪澗對岸與人相會,有要事相商。衛兵見馬榮、喬泰俱是公人打扮,想那金桑乃是個隨從,只是看那薄凱不像官府中人,但又不像歹人,猶疑再三,只得放這一行人出城。


  出了城,打發走抬轎的轎夫,四人走過虹橋,去溪澗旁叫了一葉小舟。小舟載著眾人向外駛去。馬榮與喬泰坐在舟中,趁此時將頭上所戴官府黑帽摘下,塞入袖中,又用黑色細麻繩將頭髮束成平常百姓模樣。


  不多時,四人所乘小舟便已划近水上妓館。向前望去,只見緊靠那妓館第二艘花船處泊著一艘高麗遊船。那遊船裝飾得花團錦簇,煞是好看。


  金桑當先跳上遊船,馬榮、喬泰緊隨其後,二人又將薄凱拽上船來。


  四人上得船來,見玉姝站在船舷旁,倚著一旁欄杆,早已等候多時。但見玉姝身著白色高麗綢裙,胸前系一根鮮紅衣帶,紮成大紅蝴蝶結狀,髮髻松垂,耳後插一朵香氣襲人的白玫瑰,亭亭玉立,好似天仙一般。喬泰見玉姝如此美妙,不覺看得有些發獃。


  玉姝微笑著迎接眾人到來。


  「奴家不知二位官人同來。」玉姝對馬榮、喬泰道,「不過二位官人何以要將頭髮束成這等怪模樣?」


  馬榮連忙答道:「哦,休要告訴旁人!我二人如此裝扮,不過是為了避人耳目以圖方便罷了。」說罷,轉身向旁邊花船上喊道:「喂,『母大蟲』,將我那胖妞也送下船來,若是老爺我暈了船,也好叫她摟著我頭,聽見沒有?」


  「到了高麗鄉,有的是姑娘陪你耍的!」金桑不耐煩地說道。他回頭用高麗話對船上三名水手大聲說了什麼,於是水手們便起錨開船。


  金桑、薄凱與馬榮皆盤腿圍坐在甲板上擺放的綢面軟墊之上,三人中間放一張矮案桌,案桌上擺著果品酒肴。喬泰正待坐下,忽見玉姝斜倚在艙門口向他頻頻招手,便走了過去。


  「官人不想進船艙看看嗎?」玉姝盯視喬泰,噘嘴嬌聲道。


  喬泰迅速朝馬榮等人掃視一眼,見薄凱正在自斟自酌,金桑與馬榮則在交頭接耳,不知談論何事。見無人注意,他便走近玉姝身邊低聲道:「我想他們一時半刻顧不上我。」


  玉姝挑逗地睨視喬泰。喬泰從未見過如此標緻動人的女子,不禁心旌搖動,不能自主。玉姝走進艙中,沿梯下至主艙室內,喬泰亦跟隨其後,進入主艙。


  艙室里懸著兩盞彩燈,放出淡淡的光芒。借著燈光,可以看見艙中擺放著一張低矮的烏木雕刻的床榻,床榻周圍鑲嵌著珍珠與螺鈿,床榻上鋪著精製的席墊。艙壁上貼飾精美織錦,將板壁遮得嚴嚴實實,旁邊則擺著一張紅漆妝台,妝台上放著一隻形狀奇特的銅香爐,從中飄出裊裊青煙,香氣襲人。


  玉姝走到妝台前,整了整耳後的花朵,轉身笑問喬泰道:「官人不喜歡這地方嗎?」


  喬泰深情地看著玉姝,忽然間心頭感到一陣悲哀。


  「我知道,」喬泰啞聲道,「你離不開你那族範圍,喜愛穿自己族的服裝。但為何你們國家的女子總要穿著白色衣裙呢?在我國,白衣可是喪服——」


  玉姝迅速伸手捂住喬泰之口,輕聲道:「別說那不吉利的話!」


  喬泰再也不能自持,一把將玉姝攬入懷中,不由分說便與之親吻,良久方才鬆開玉姝。喬泰將玉姝拉至床榻邊,讓其坐在身邊。


  「回去之後,」喬泰在玉姝耳邊輕聲道,「我要去花船與你相伴一夜!」


  喬泰說罷又欲親吻玉姝。玉姝將他推開,起身嬌聲道:「官人好耐性,不知心裡是真喜歡還是假喜歡奴家?」


  玉姝說著便寬衣解帶,霎時長裙落地,赤條條地站立在喬泰面前。


  喬泰此時已是慾火中燒,再也按捺不住,便一躍而起,將玉姝抱起放在床榻之上。


  玉姝今次不似前番那般冷漠無情。二人摟成一團,真箇繾綣纏綿,顛鸞倒鳳一番。喬泰激動萬分,自思今生今世不會再愛其他女子。


  不知過了多久,二人方雲收雨散,氣喘吁吁地相互依偎著睡在床榻之上。此時喬泰忽地感到遊船速度好似減慢了許多,猜想定是已近那高麗鄉碼頭,遂欲坐起,並想伸手去取床榻前掉落地上的衣褲。玉姝伸出柔軟的雙臂從后摟住喬泰頸項,嬌聲道:「官人休要丟下奴家一人在此!」 正當此時,甲板上猛地傳來一撞擊之聲,緊接著便聽得一陣喊叫喝罵聲。喬泰正在納悶兒,忽見金桑手持一把長刀沖入艙室之中。玉姝忽地收緊臂膊,喬泰感到喉頭像被鉗住了一般。


  「快殺了他!」玉姝沖著金桑大叫道。


  喬泰抓住玉姝雙臂,欲要解脫其束縛,並竭力想坐起身來,怎奈玉姝拼足氣力又將喬泰拖倒在床榻之上。金桑奔至榻前,舉刀向喬泰胸前便刺。喬泰一急,大喝一聲,用足全身之力滾向一邊,身後玉姝緊抱不放,也隨之滾了開來。那金桑一刀刺來,未刺著喬泰,卻正中玉姝肋間。金桑一驚,連忙將刀抽回連退數步,眼見玉姝倒卧於血泊之中,只能呆立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此時玉姝尚未氣絕,但兩臂已軟弱無力。喬泰乘機脫身,從榻上一躍而起,撲向金桑,抓住其持刀手腕。金桑此刻方覺醒過來,連忙揮拳欲猛擊喬泰臉部,卻不想右手已被喬泰緊緊抓住,動彈不得。喬泰用力將金桑右腕扭轉,使其手中刀尖指向其胸膛。金桑則拼力不使刀尖碰著自身,同時揮左拳擊中喬泰左眼。喬泰負痛與其相持,金桑終究不是喬泰敵手,二人相持一陣,金桑便已力竭。喬泰乘勢猛一用勁,那刀深深扎入金桑胸膛,金桑頓時癱軟下來。


  喬泰將金桑摔至牆邊,轉身奔到玉姝身旁。此時玉姝仰卧在床榻上,雙腿懸在榻外,一手捂著肋間,血水從指縫間湧出。


  玉姝微微抬頭,凝視喬泰,顫抖著嘴唇說道:「奴家不得不如此!」少時又道,「我的國家需要兵器,我等高麗族定要復興!原諒奴家不能……」說至此,玉姝已面無血色,氣息奄奄,但仍抽動著嘴角哼出一聲:「高麗萬古長存!」說罷,渾身一陣顫抖,頭向後一仰,便斷了氣。


  喬泰見玉姝已死,心中痛楚萬分,正自悲傷,忽聽甲板上傳來馬榮痛罵之聲,一時驚覺,也顧不得穿衣便赤條條地衝上甲板。只見馬榮與一名高大水手扭成一團,正在危急時刻。喬泰迅速從后抱住那水手的頭猛地一擰,那水手頓時渾身癱軟,喬泰乘勢將他摔出船外。


  「方才我已幹掉了一個,」馬榮喘息道,「還有一個想必是跳水逃命去了。」此時喬泰才發現馬榮左臂正在流血,便叫道:「快進艙去,我與你包紮!」


  回到艙室,喬泰見金桑兀自靠牆坐著,英俊的臉龐扭曲著,兩眼獃獃地望著玉姝的屍首。


  喬泰見金桑嘴角抽動,便走過去彎身問道:「那要偷運走私的兵器藏在何處?」


  「什麼兵器?」金桑無力地說道,「皆是騙人的把戲!只是哄哄她而已,她便真信了。」金桑痛苦地呻吟著,痙攣的兩手無力地握著突出在胸前的刀柄,淚水湧出眼眶,額頭上不斷冒出豆大的汗珠。金桑忍著疼,又張口緩緩道:「她……她……我們皆未得好死!」說完便緊閉毫無血色的嘴唇,不再言語。


  「若非兵器,那偷運的又是何物?」喬泰仍舊追問道。


  金桑吃力地張開口,一股鮮血自口中湧出。金桑動了動嘴,終於說出二字:「黃金!」說罷便渾身一軟,倒在一邊,再無聲息。


  此時馬榮望著玉姝赤裸的屍身,心中好生納悶兒,便問喬泰道:「嘿,是這姑娘幫你,這廝才殺了她的嗎?」


  喬泰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迅速穿上衣褲。他將玉姝遺體抱起,輕輕放在榻上,撿起落在地上的白色衣裙蓋在玉姝身上,權當穿上喪服一般。喬泰望著玉姝面容,緩緩地對馬榮道:「兄弟,『忠誠』二字實在可貴之至!」


  「此話說得好不動人也!」此時忽然從喬泰、馬榮身後傳來一人說話的聲音。


  馬榮、喬泰急忙轉身望去,只見薄凱趴在舷窗外,正探頭望著馬榮、喬泰。「我的老天!」馬榮叫道,「我怎把你這傢伙給忘了!」


  「真是個無情無義之人!」薄凱道,「我懦弱,但卻會溜。我順著船舷周圍的走道跑了幾圈便極容易地脫了身。」


  「廢話少說,快進艙來!」馬榮叫道,「來看看我的這條胳膊。」


  「你傷得不輕,怎的會弄成這般模樣?」喬泰問道,順手從地上撿起玉姝的腰帶,為馬榮包紮傷口。


  「你哪裡知道!」馬榮悻悻然道,「我坐在那兒正觀賞兩岸景緻,忽的一人從後面把我抱住。我急忙彎身想把那傢伙從頭上摔出,不想前面又來一人,抬腳便踢在我心口處,接著便拔出刀來。當時我想今番休矣,不想後面那人卻不知怎的忽然鬆了手,我便乘機側轉身子。那刀原是朝我心窩處來的,卻只刺中我左臂。我用膝頭猛頂那廝襠部,又一拳打在他下巴上,便把那廝打得直摔出船欄去。當時後面那人必是因膽怯方才鬆手逃走的,我只聽得一聲落水聲響,想來他是跳水溜了。緊接著,這第三個水手便奔了過來。這廝力大,我傷了一條胳膊,只能單手與他撕打。幸虧兄弟來得及時,不然我命沒了!」


  「如今好了,血總算止住了。」喬泰道。他將綢帶繞到馬榮脖后,打了一個結,又道:「吊著這條胳膊,別動它!」說著,又將那綢帶緊了緊。


  馬榮臂上一陣疼痛,臉上肌肉也抽搐了一下。疼痛過後,他忽然又想起薄凱,遂問道:「嘿,那該死的秀才怎的還未來到?」


  「上去看看,」喬泰道,「說不定酒都叫這秀才給喝光了!」


  當下二人離開艙室,來到甲板上,卻不見一人,喚了幾聲,也無人應答,一片寂靜,只聽得遠處迷霧中傳來漸漸遠去的划槳的水聲。


  二人急看船上,原先放在船舷邊那救生用的舢板早已不知去向。


  馬榮頓時怒不可遏,破口大罵道:「這狗崽子,必是坐小舟溜了!」喬泰也咬牙切齒道:「這傢伙實在可惡,竟眶騙到我兄弟倆頭上。今日定要擒住這傢伙,非親手將他那細脖頸兒擰斷了不可!」


  馬榮向遠處望去,面前不見一物。


  十四

  話說喬泰欲擒拿薄凱,馬榮見大霧連天,且不知前方底細,便對喬泰道:「兄弟,若是去追那傢伙,必得向下游去尋,可今夜霧大,無從追尋。我二人上了這條賊船,也不知被誆出了多遠,還是趕緊把這船弄回去,稟報大人的好。」


  喬泰覺得有理,二人遂一起綽槳划水,掉轉船頭,慢慢溯流向回劃去。


  幾近夜半時分,馬榮、喬泰方才回到衙門。此前,二人已將那艘高麗遊船泊於虹橋之下,並吩咐東城門守城兵卒分派幾人去那船上守候,護住案發現場。


  二人來到狄公書房,此時狄公正與洪參軍說話。狄公見二人衣冠不整,馬榮吊著手臂,頗為驚訝,便問二人何故如此。


  馬榮遂將事情原委細述一遍。狄公聽罷,不禁大怒,猛地自椅中站起,雙手背在身後,怒氣沖沖地在房中來回踱步。


  「如此膽大妄為,簡直是目無王法!」狄公怒道,「設計謀害我未成,又欲謀害我兩名隨從,真是猖狂至極!」


  馬榮與喬泰聞言,驚訝不已,皆目視洪亮。洪亮低聲將狄公去白雲寺遇險之事告知二人,然話中隻字未提那汪縣令顯靈之事,因他知道世間唯有這等鬼怪之事可令這兩條漢子膽怯。


  「想來這些狗頭早已設好了陷阱。」喬泰道,「今夜攻擊我二人必也是預謀好了的。其實第二次去九華園酒店時,金桑那番言語便是要引我二人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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