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猿意馬
第25章 心猿意馬
初冬的校園非常蕭索，雖然出了太陽，可連陽光都是清冷的，照在灰黑色的老樹枝丫上像蒙了一層白霜，實在沒什麼可看的。
米母興緻卻很高，幾乎走遍了校園的每個角落，在她看來，這個有圖書館有高樓還有小湖亭子的學校簡直就是天堂，寧靜平和，比她住的村子還大，再適合女兒不過了。
米小白還帶她媽去看了看分給她的那套小房子，粗粗打掃過後順眼多了，米小白想讓她開心一些，特意說起很多人找她租房子，別看小，租金也不少呢，一個月有一千二。
米母並沒有很高興，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還是別往外租了！」
「為什麼？」米小白很意外，這不是她媽的風格，她向來精打細算。
米母別過眼，說：「留著吧，等我走了，這裡永遠都是你的落腳之地。」
「說什麼呢，走哪裡兒去啊你？」
米小白還沒回過勁兒。
米母卻不肯再說，換了個話題：「有點餓了，去你們的教工食堂看看吧！」
米小白嗯了一聲，扶著她的胳膊下樓梯了，心裡還在琢磨她那句沒頭沒腦的話。
彷彿一道閃電劃過，她突然明白「走了」是什麼意思了。
樓梯出口的陽光白花花地照到她的眼睛里，一陣酸澀刺痛，她鬆開米母的胳膊，蹲下假裝系鞋帶，壓低聲音說：「你先到前面太陽底下等我。」
米母點點頭，先走了兩步。
米小白蹲在雜亂昏暗的樓梯間，勾著頭，足足有兩分鐘才直起身。她用衣袖拭了拭濕潤的眼角，快步朝她媽媽走去。
米母恢復得非常不理想，第二次驗血常規的時候，白細胞已經跌到不能再低的地步了，米小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隨便一點細菌都會要她媽的命，這種情況就必須要打升白針了。
她把米母武裝得嚴嚴實實的，去醫院掛了個門診號，醫生見慣了這種情況，對她的焦急如焚視若無睹，刷刷就開了單子，說：「拿去繳費打針！」
米小白拿著單子邊看邊往外走，她來之前查了些資料，醫生開的是進口的升白針，一針就要2580，她只顧著看，差點和進來的人撞到一起。
對方扶了一下她的肩膀，有點驚訝地說：「是你！」
原來是魏渭。
坐診的醫生已經站起來了，很尊敬地叫了聲：「魏教授！」
魏渭朝他點點頭，說：「我來取那份資料。」
他的眼睛快速地在米小白手裡的單子上過了一遍。
米小白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已經把單子拿了過來，對坐診醫生說：『趙醫生，幫她換國產的升白針吧，病人底子比較虛，又是第一次打，溫和一點比較好！」
趙醫生連忙應下，刷刷刷又開了個單子。
米小白感激地看著魏渭，千言萬語都在眼睛里，卻只說了「謝謝」二字。
魏渭叮囑她：「不用著急，都是化療常見狀況，目前都在可控範圍，先打兩針看看效果。」
米小白得到了專業人士的安慰，臉色緩和多了，低低應了一聲，向趙醫生點點頭就離開了，米母還在外面等她。
米母打了兩針後果然見效果，白細胞一下子上去了，血小板還差一點，除了吃藥還得食補。米小白振作精神學著人家做五紅湯，熬鱔魚骨，還在網上給米母定了最好的海參。
閑下的時候想一想，幸好她聽從了趙軒的意見去學校上班了。報到沒多久學校就往她賬戶上打了五萬塊錢的安家費，還有十萬的博士啟動金，後者雖然不能提現，但平時買個電腦印表機什麼的都能報銷。
她很快收到了第一個月的工資，扣完公積金退休金等雜七雜八的費用還有七千多點，和她之前的收入是不能比了，但架不住工作清閑啊，簡直如同養老。
她入職時一個學期都快結束了，暫時不用代課，孫院長很體貼：「馬上要放寒假了，你先熟悉熟悉環境，把手上的科研資料整理整理，每周一來開個例會就行了。 」
這樣的職業生涯對躊躇滿志的年輕人來講未免有些蹉跎，但對現在的米小白來說卻再適合不過，簡直是為她量身打造的，虧得趙軒深謀遠慮，給她指了條明道。
想起趙軒米小白就心煩意亂，那個醉酒混亂的夜晚一陣風似地飄散了，彷彿一場錯覺，他們自此再沒聯繫，趙軒怎麼想的米小白不知道，她心裡是非常抗拒和尷尬的。
誰知道說曹操曹操就到，這天米小白去菜市場買菜，回來時看到趙軒在她家的院子門口等她。
大約百無聊賴，他靠著牆銜著一支煙抽得白霧騰騰，一看見米小白趕緊掐掉扔到地上，又用腳碾了，然後笑盈盈地迎了上去，說：「哎喲，還真成了家庭主婦了？」
米小白不接他的話茬，警覺地問：「怎麼現在過來了？」
「來看看阿姨，最近她身體怎麼樣？」
他一彎腰拎起兩個精美的禮盒，是上好的燕窩。 伸手不打笑人，米小白窩住氣，說：「別破費了，她現在不敢亂吃補品。」
「那你吃唄，這個對女人皮膚好。」
嘖嘖，這天下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
米小白拿不準那天的事他有沒有印象，是真的喝醉了還是故意的，也不好太甩臉子，一邊拿鑰匙開門，一邊虛虛地讓了一下：「要進來嗎？」
「必須的，今天是專門來看阿姨的！」
趙軒一看到米母就換了副模樣，彬彬有禮，說話又穩重又親熱，把米母籠絡得眉開眼笑，嚷嚷著讓米小白趕緊泡茶倒水。
米小白心裡有些疙瘩，臉上就帶了出來，拖拖拉拉倒了杯白開水過來，米母有些不好意思，對趙軒歉意地說：「這孩子，心眼實，不活泛，以後還得麻煩你多教教她。」
趙軒看著米小白笑，她頭一扭，不肯看他。
寒暄得差不多了，趙軒起身告辭，說：「阿姨您休息吧，我今天找小白有些工作上的事。」
「你們忙，你們忙！」
米母恨不得把米小白推出門去。
趙軒找她還真是因為工作上的事，周曼那個組的科研項目進了一個死胡同，繞了幾繞都沒突破，僵了好幾天了，只得厚著臉皮來找米小白出馬，看看她那兒有沒有新思路。
米小白當時走得那樣難看，論理找誰也不該到她這兒碰壁的，可趙軒老奸巨猾，當時留了一線，算準了早晚會有這一天。
安靜的咖啡館里，米小白對著電腦認真思索起來，間或敲敲鍵盤，滿臉專註，有一種靜穆的美。
趙軒捧了杯咖啡，閑閑地靠著椅背看她，不知怎麼地，經過那晚以後，他突然對她生出些異樣的感覺，眼睛總是往不該去的地方溜。
也許是因為受生活變故的衝擊，米小白確實和以前很不一樣了。以前的她硬邦邦的像把匕首，鋒利且無所顧忌，現在整個人柔軟了多了，有了心事，會欲言又止，生出了女性的含蓄和柔美。
來這趟之前，趙軒還是躊躇過的，他擔心她會直不楞登地把那天晚上的事挑出了，讓大家都下不了台，沒想到她也會裝傻，沉靜從容，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是眼睛不太和自己對視，一碰就移開了。
男人就這點賤，他反而心痒痒起來。
正在心猿意馬，米小白抬起來了頭，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她有了一些想法。
趙軒立刻坐近，看她一步步演示給他看。
認真的米小白小臉緊繃，眼神凜冽而自信，逼得他連連點頭，也確實說的有道理，簡直是另闢蹊徑，他當初沒有看走眼，她在這個領域的專業能力始終是一流的。
他這麼一端正，剛才旖旎的小心思立刻蕩然無存了，哪些女人可以褻玩，哪些女人得高高地供著端著，他心裡向來有數。
米小白重操舊業，小試牛刀，熟悉的興奮感又開始在血管里澎湃起來，也許她天性還是喜歡廝殺的。
趙軒非常滿意，一邊關電腦一邊說：「果然是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原來是卡在這個點上了，我回去讓他們試試。那啥，晚點我轉筆諮詢費給你，不多，別嫌棄。」
「我不要！」米小白乾脆利落地拒絕。
她雖然缺錢，但更欠他人情。
趙軒笑起來了，說：「這可不行，一碼歸一碼，不然下次不敢找你了。」
「那就下次再說。」
米小白非常堅持。
趙軒看她表情堅決，也就不再往下說，山高水長的，總會有機會再補上。
工作談完了，倆人一時無話，就起身往外走。今天他倆之間的空氣微妙而緊張，沒辦法像以前那樣從容隨意地閑扯。
沒想到一到門口就發現變天了，黑雲翻滾，壓得低低的，黃豆大的雨珠亂跳，急急地擊打著街上慌亂的行人，兩人立刻收住了腳步。
趙軒說：「看著像是陣急雨，咱回去再坐坐吧！」
米小白想坐坐就坐坐，人家跟沒事一樣，自己幹嘛不自在，做錯事的又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