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的偏愛
第9章 他的偏愛
什麼?大梨霍然起身,一臉驚愕,杯子里的熱水濺到腳面上也渾然不覺。
米小白結婚時在老家擺過酒席,鄭一帆這個城市來的新郎要個頭有個頭,要模樣有模樣,對米小白好到肉麻,聽說家裡還是當官的,有房有車,合乎一切理想,怎麼在這關卡上鬧起離婚來了?
大梨磨牙:「他是不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瞬間同仇敵愾起來,就像小時候,不由分說擼起袖子就要幫她報仇。
米小白眼眶一熱,搖頭:「不是,咳,其中緣由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也許不至於到那一步,咱先做個心理準備。」
她繼續說:「讓你來是因為我剛做了流產手術,湊巧我媽馬上要出院,撞一塊了。住的地方我已經租下了,東西也買齊了,明後天陸續就到了,但需要人歸置歸置,我實在吹不得風,不然不會麻煩你大老遠」
大梨心中五味陳雜,她這個表妹自小要強,若不是走投無路是不會和她張這個口的,不,要不是自己剛好打了個電話,她可能還自顧自在那兒為難呢。
她握住她的肩膀往床上按,說:「快躺下吧,小月子沒養好比大月子還厲害,你放心,我來了,什麼都會妥妥的了。」
她的手熱而有力,米小白身不由己地跌坐在床上。
自打知道她流產後,大梨連手指頭都不許她再動一下了,圍著她忙前忙后,先用被子把她包裹得嚴嚴實實,又抽出一條土得掉渣的紗巾包在她頭上,嘴裡念念叨叨:「可不敢大意了,以後你不許再出這個房間!」
米小白好笑又無奈,心裡蕩漾著一絲暖意,說:「哪裡就這麼金貴了?」
「你不懂,噹噹之後我掉過一個孩子,當時沒當回事,用冷水洗衣服床單,結果手指關節落下病了,現在涼風一吹就疼得鑽心。」
大梨伸出手指,讓米小白看。
那是一雙厚實粗糙的手,薄薄覆著一層繭子,關節粗大,飽經了生活的滄桑和磨礪。
米小白不由自主握住了它們,對比之下,她的手修長白嫩,但並不缺乏力量,屬於女性獨有的,堅韌的,對抗生活殘酷的力量。
大梨風風火火,潑辣能幹,很快就把她們的新家布置得溫馨又舒適,抽空還開火做了幾頓飯。
二天後米母要出院,米小白執意要去,和大梨小小地吵了一架。
大梨扯著嗓子說:「出院手續我早就打聽清楚了,小姨那裡也安撫好了,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米小白不和她頂嘴,只是一味地笑,人卻固執得像牛一樣,到底還是親自跑了一趟。
出院要結賬付錢,要領出院小結,還要和醫生交涉,這些都沒辦法假手別人。
大梨拗不過她,但在另一件事上一步也不肯讓,米小白只好任她用紗巾把自己裹成了阿拉伯女人,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異樣的目光。
魏渭看到她時也嚇了一大跳,好一會兒才把她認出來,別說,裹成那樣頗有些異域風情的韻味。
米母治療效果還不錯,魏渭簡單地交代了恢復期的注意事項,並和她預約了下次的治療時間。
米小白期期艾艾地向他致謝,然後問他能不能留個聯繫方式,以防萬一。
魏渭迅速看了她一眼,清冷的眸子里有道光芒閃了一下。
他拿起手機,打開微信二維碼,米小白趕緊掃了掃,輸入備註信息,等待通過驗證。
屏幕上出現了「趙鳳芝家屬」幾個字,魏渭勾了勾嘴角,快速地把備註改成了「米小白」三個字,說:「好了,二十一天後進行第二個療程,期間如果有異常情況可以給我留言。」
米小白定睛一看,不愧是醫生的頭像,簡潔利索得像工作名片。
米小白回到病房時病友們正在討論如何通過好大夫APP諮詢醫生,她不由地多了一句嘴:「為什麼要通過公眾號,直接微信留言不是更方便嗎?」
一屋子的人立刻齊刷刷地看了過來,有人驚詫地問:「你有魏醫生的私人微信?」
「沒,沒,就隨口一說。」
米小白再不靈光也知道事情有點不對,立刻堅決地否認了。
「我就說嘛,魏醫生這麼高冷的人怎麼會加病人的微信?」
「就是,就是,我之前不識趣找他要,還碰了一鼻子灰」
「可以理解,人家雖然年輕,卻是一等一的專家,工作很忙的,需要私人空間。」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得越來越熱鬧,米小白悄悄縮到角落裡,恨不得自己變得小點,再小點,唯恐被發現是人群中的異類,心裡卻是受寵若驚的,彷彿又變成了被班主任偏愛的小學生。
米母出院后大梨再不許米小白出酒店房間一步,拍著胸脯子對米母說米小白最近比較忙,但不怕,有她大梨在。 米母拉住大梨的手就掉眼淚了,說:「孩子,拖累你了!」
大梨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跟半個姑娘差不多。
大梨眼眶也一陣酸澀,卻極力忍住,安慰她:「小姨,你放心,小白會掙錢,我會伺候人,我倆齊心協力,一定能把你的病治好。」
聲音里有絲藏不住的哽咽,米母點點頭,表示自己也很有信心,她的恐懼和絕望從來不在孩子面前流露,她們已經夠辛苦了。
不一會兒她就歪在枕頭上睡著了,因為藥物作用,這幾日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她能睡二十二個小時。
大梨能幹得讓米小白咂舌,她不僅把米母照顧得妥妥帖帖,抽空還能熬了烏雞湯給她送到酒店裡,然後坐在一邊,虎視眈眈地盯著她,一定要她一滴不漏地喝下去。
米小白覺得她簡直是上天派來拯救她們母女的天使,又像一陣強勁的春風,把她們冰冷絕望,支零破碎的生活帶回了正常的軌道。
有一天趙軒來看米小白,正碰到她眯著眼睛盯著電腦屏幕,他心下大慰,嘴上卻說:「咋,這是不要命了?不是給你放假了嗎?」
「我好多了,這個項目就剩個尾聲了,我趕緊弄出來你好交差,免得大家等我一個。」
米小白的眼睛還在屏幕上。
趙軒走過去看了看,基本就剩掃尾了。他啪一聲把電腦合上了,說:「胡鬧,落下月子病你就知道厲害了。」
米小白不和他頂嘴,揉揉酸澀的眼睛,討好地對他笑笑:「就差一點兒,今明兩天就搞定了。」
趙軒劈頭把電腦奪了過來,說:「還差點什麼?我來試試。」
米小白很吃驚:「你?」
自他變成技術總監後幾乎沒親自下過場。
趙軒不高興了:「咋?你覺得我不行?」
米小白笑而不語,趙軒更生氣了,咬牙切齒:「我好歹是你師兄,要不要這麼看不起人?」
當年米小白第一次和他交手后特意去查閱了他的博士論文,看了一半就把它丟到旁邊去了,她這個師兄的專長不在這裡,科研能力也就堪堪剛能畢業的程度。當然這其中的差異不是專業人士是看不出來的。
趙軒老臉上掛不住,好勝心也難得被激了起,下定決心要給她點顏色看看。
他眉毛一挑,打開米小白的電腦看了起來。
屏幕的微光映著他認真肅穆的臉,換了個人一樣。
米小白不管他,勞了半天神有些累了,她打了個呵欠,滑到被子里睡了一覺,這一覺綿長而悠久,醒來時窗外已是黃昏,緋色的晚霞鋪滿了半邊天。
趙軒已經不在了,電腦屏幕還是亮的。
米小白好奇地拿過來看看,看著看著不由地坐直了身體,趙軒居然把她兩天的活兒一下午全搞定了,而且程序寫得無懈可擊,比她自己預設的還要完美。
米小白激動起來,拿起手機打給他,一直沒人接,她在微信的對話框里發了個「牛」字過去,還加了一連串的感嘆號。
等紅燈時趙軒拿起了手機,一眼就看到了米小白的信息,不知不覺翹起了嘴角,像個得意的孩子,不露一手她還真以為他是個銀樣鑞槍頭呢!
這兩年她別有意味的目光他不是沒感覺,以前並不太在意,道不同不相為謀,隨她怎麼想。可剛才不知怎地,她的笑像帶著刺,讓他的自尊心瞬間被扎了下,竟一刻也忍不住了。
好在那點底子還在,可也費了他半天神,現在腦仁還一陣一陣地跳著疼呢。
米小白在酒店待足了一周后搬出去和米母大梨住了,大梨說要就近照顧米母,在大房間里支了一張小床,小房間讓給了她。
這大半個月的時間,米小白水裡來火里去,幾番死去活來,可鄭家,包括鄭一帆那裡,連一點動靜都沒有,沉著得讓人心寒。
米小白抽空回去了一趟,沒有碰到人。家裡的沙發,吧台,綠植和金魚,籠在早上柔和的陽光里,還是那副歲月靜好的模樣,米小白卻有種山中一日,世間已千年的滄桑感。
她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收拾了一些換洗衣服和日常用品,正式搬了過去。
也許是發現了米小白回來過的痕迹,鄭一帆很快打電話過來了,米小白盯著不斷閃爍的手機屏幕,心裡百味陳雜,久久沒有去接。
鈴聲停止了,過了一會兒,電話又響了,這次是她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