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劫後餘生的大佬
第13章 劫後餘生的大佬
落幕在窮途
時間指向二十一時四十五分。地點:濱海市某港口。
與北寒之地不同,南國的冬季更多是這種凄風冷雨的天氣,陰鬱、徹骨的寒意會讓人瑟瑟發抖。還有海上吹來的帶著腥味的風,刮在臉上是一種生疼生疼的感覺。冷清的碼頭上少有人跡,偶爾過往也是裹著厚厚的冬衣,在昏暗的燈下拉成一個臃腫的影子。
汽笛響了,那艘客輪即將揚帆起航了。在舷梯即將收起的時候,一名裹著風衣、拿著行李的旅客堪堪趕上了船。他驗過了票,在船員的指引下,進到了客艙。他警惕地看著艙里的,有一男一女在自顧自地玩著手機,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這似乎讓他放心了似的,他長舒了口氣坐到床邊,半躺著,似乎沒有把裹得嚴嚴實實的外衣脫掉的意思。或者是他神經太過緊張,腦子裡裝得滿滿當當,忘了這事。
哦,還有沒忘的。他掏出手機,登錄網上銀行,試著轉了一筆賬。當轉賬成功的提示出現在手機上時,他又長舒了一口氣,那種劫後餘生的興奮襲來,讓他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
「怎麼會出事呢?哪兒出了紕漏?」
他閉著眼睛,莫名地開始自省。原以為萬無一失的事,卻落了個滿盤皆輸,直到現在他都想不清楚到底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曹戈出問題?不可能。他是主謀,藥廠是他一手搞起來的。
那曹戈的手下出了問題?也不對呀。如果是曹戈的手下出問題,不應該波及所有人啊,最起碼不應該牽扯出所有的下線。
難道是薛銘文?也不對。薛銘文根本不認識,也不知道曹戈。
這是他苦心孤詣編織的關係網,上下單線,為的就是防止被人一鍋端了。可千防萬防,還是出現了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他驀地睜開眼,眼睛里精光外露,又一次拿著手機搜索關鍵詞「晉陽緝毒」。手機一下子搜索到了上千條信息,不過大致意思雷同,都是今天破獲了特大制售新型毒品的團伙。最新的消息是主謀曹戈落網。最讓他不敢相信的是,涉案人員已經攀升到二百一十二名;最讓他不願意看到的是,繳獲的毒品成品、半成品,共計一點四噸!
新聞上有一張照片,是那輛他認識的貨車,就在野地里擺了半個籃球場大的地方拍的照。那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貨物。從第一次發現氟硝西泮這個商機,到現在變成一起轟動全國的販毒大案,他回憶起來只覺得像夢一樣,發生得如此之快,破滅得也如此之快。
嘖……他嘴唇輕輕咂吧著,修長的手指滑過手機,關閉了網頁。手指輕點開了照片庫,幾張舊照吸引著他。他放大了,痴痴地看著。
每一個美夢破滅之後,夢境的碎片總還會留著最美好的影子。他眼前的就是,一個手指絞著辮子、回眸羞澀而笑的女生,像李清照那首詞里「含羞走,倚門回首」的樣子。她的身邊是一叢叢怒放的花朵,可惜哪怕千姿百態,也在她的笑靨面前黯然失色。
她叫汪冰瀅。這是她大學二年級時候的照片,已經有……十三年了。
那時候他記得自己每每看到她曼妙的身姿時,總會緊張,終於鼓起勇氣說句話,也會結巴、局促,會惹得她笑到花枝亂顫。她一點都沒注意到他,那時候追求她的男生如過江之鯽。不過,最終她也沒有選擇愛情,而是輸給了現實、敗給了世俗,嫁給了一個校領導的兒子,留在了市裡。
再一次相見是很多年以後,他出國歸來,她離異單身,又像那句「君未成名我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的詩句,相見無語,唯有唏噓而已。
她說:「這麼多年了,你還對我抱有非分之想?我都快想不起你了,你只能算我同學的同學。」
他說:「如果你過得很好,我也會選擇忘記你的,可惜你運氣不佳,過得並不如意。」
她問:「哦,那你是準備把我從朝九晚五、水深火熱的職場里解救出來的王子?哈哈,不像啊,你好像是坐公交來的。」
她還有著一笑傾人城的魅力,笑得世俗了點,不過依舊那麼美。那一刻他終於決定,就是她了。於是他說:「恭喜你猜對了,我就是。別誤會,我不是想拉你上床,而是想拉你上船,一艘裝滿財富的船。如果你願意,今晚我就可以改變你的生活,不再去住狹小的出租屋。」
他的自信讓她驚愕了,好奇了,傾聽了,然後義無反顧地深陷進來了……
「她在什麼地方?不會出事吧?」
他喃喃道。不知道是擔心她的安危,還是擔心自己的安危。兩人算不上鴛鴦,可卻是同命的。
他說不清自己此時的感覺。之後有一天,她毫無保留地向他敞開身體。他進入她身體時,第一刻想到的不是多年的夙願達成,而是思索著她身體曾經滿足過多少個男人。有多少留戀就有多少嫌棄,有多麼厭惡就有多麼沉迷。
她,就像他的毒品,像她身邊所有男人的毒品。
痴迷的眼光中,那曾經的清純在模糊,那深深的思念在迷茫,那曾經的陽光燦爛已經變成晦暗和陰鬱不堪,就像所有吸毒者身體被摧殘一樣。其實製造和輸送毒品的人,同樣在被摧毀著,不僅身體,還有夢想、愛情、家庭、事業……包括曾經擁有和珍視的一切。
他黯然地放下了手機,驀地從倚靠姿勢中坐起來。艙里兩名陌生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他警覺地四下看看,卻聽到了開艙門的腳步聲,是高跟鞋的聲音。他精神一放鬆,覺得自己風聲鶴唳了,可剛一愣神的工夫,又嚇得渾身汗毛倒豎,像見鬼一樣哆嗦了一下。
他眼前出現了最不想看到的人:警察,而且是認識的警察。
一身便裝、英姿颯爽的武燕笑吟吟地看著他道:「帥哥,你真不講信用,不是說請吃飯嗎?這就一個人準備潛逃啊?舉起小手來。」
武燕伸手摘下了他的口罩。口罩下赫然是林拓醫生,那個文質彬彬、一直追求她的戒毒所醫生。
面對著黑洞洞的槍口,林拓面如死灰,慢慢地舉起了手。又進來了幾名陌生人,麻利地挾住他,打上銬子,搜檢艙里。片刻后,他被扣上了黑頭套,押著出艙。
船艙外,「突突突」發動著的海警船靠上來了。一位地方警員正在安撫圍觀群眾:「回去了,回去了,執行公務,抓捕在逃人員。」
「下船,小心點。」
「架住他。」
「隨身的東西拿好,執法記錄儀全程錄上。」
「喲,李隊長,得謝謝您啊,非常非常感謝。」
「客氣什麼啊,天下警察是一家嘛!車就在岸邊,到機場四十分鐘差不多,誤不了航班,我們局裡給你們安排了。」
「再次感謝啊。」
劈波斬浪而去的海警船不一會兒就駛到岸邊。支隊長賀炯從一輛商務車上下來了,親自開著車門,把押解人員讓進車裡,一落座,開車!
車開著,賀炯興沖沖地打開手機,開始視頻呼叫。對方一接收,咦,嚇了在座的警員一跳。
對方的場景是會議桌,一圈警服鮮亮的警察正看著,廳黨委班子全員都在。徐局長在最前面,此時興奮得像孩子一樣,開口道:「老賀,看你這表情,應該不用彙報了。抓這個人沒難度吧?」
「咋沒難度啊?濱海警方大數據中心追了他一路,最後還是在海上追到的……不過在上級領導的英明指揮下,我們還是成功地抓獲了潛逃的嫌疑人林拓,已經驗明正身無誤,數據一會兒就檢測出來了。」賀炯笑道。
「嘿,給我給我……」會議桌中央的一位白髮老警要著手機。那是廳長,除了會上板著臉講話,難得見到這麼開心的笑容。賀炯趕緊道:「齊廳您好,請指示。」
「是這樣,我們正商量著一會兒到機場接你們呢。載譽歸來,不整個場面說不過去啊。這麼大案,轟動全國呢,部里都來人了。」廳長笑道。
「啊?齊廳,航班落地到半夜了。您和各位領導還是早點休息吧。」賀炯道。
「倒是想休息啊,大夥都興奮得睡不著,哈哈……你們這一仗可是打出了警威,全國禁毒示範城市得花落咱們這裡了。就這麼定了,等著你們啊。」廳長道。
「是!」賀炯興奮道。
「關了啊,一路小心。」徐局長道。
屏幕閃黑,賀炯裝起了手機,回頭時,只見後排的武燕、丁燦,最後一排的兩位押解的警員,表情統一,都是喜色溢於言表。賀炯笑道:「你們抓捕時我收到了支隊的消息,馬漢衛手術很成功,子彈從心膈間穿過,救過來了……咱們的裝備得提提啊,外勤組六個人,只能分兩件避彈衣……命大命大。」
「猛子呢?」
「猛哥呢?」
武燕和丁燦急急問。
「那小子命更硬,斷了四根肋骨,現場就醒了。」賀炯笑著道。
武燕和丁燦一下子笑了,不過笑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鼻子一酸,差點流出淚來……
案發後十五個小時,主謀林拓落網。
二十三時二十分,押解人員一行上了飛機。機場公安協調的座位,在機尾的角落裡,林拓被一圈警察圍在中間位置。起飛後到中途,賀炯起身叫押解警員換座位。他坐到了林拓的身邊,笑看著林拓,不過卻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用一張薄毯子,蓋住了林拓戴著手銬的雙手。
「謝謝。」林拓道。
「不客氣。」賀炯道。
沉吟良久,賀炯直接問:「難道沒有什麼想說的?這是最後一次無目的談話,往後就只剩下審訊了。」
「必須有嗎?」林拓問。
「應該有吧?悔恨你肯定不用,做這麼大案說悔恨那是小看你。服罪你也不用,證據確鑿抵賴不了……那就剩下好奇了。對,好奇,你一點都不好奇自己是怎麼翻船的?」賀炯問。
果真猜中了。林拓愣了,這可能是他一直游移在心裡的一個未解之謎。
「我和很多毒梟毒販打過交道,詭詐的有,狠辣的有,變態毫無人性的有,但是很少見你這種彬彬有禮,文化層次高,而且手無縛雞之力的毒梟……噢,對了,你對你組織制售新型毒品,沒有異議吧?」賀炯道。
「沒有。都這樣了,否認還有什麼意義?是我乾的。」林拓側頭,眼神清明,一點也不慌亂。
賀炯豎了豎大拇指,贊了句:「雖然你是嫌疑人,不過還算個值得尊重的對手。」
「在快點死和慢點死之間,明顯前者更具吸引力。我是學醫的,能看明白這個。」林拓道。
「很好,新型毒品不一般,新型毒梟也不一般。這樣就簡單多了,我們累,你更累,這樣都安生了。」賀炯像長者一樣安撫道。奇怪的邏輯,可偏偏能被這種人接受。
林拓表情穩定,像絮叨家常一樣問著:「能告訴我,我輸在哪兒嗎?」
「破綻很多。你犯的事給我帶來的麻煩不小啊!一類新型毒品能精準地銷售到目標吸食群體,我們不得不懷疑內部有鬼。從一開始,緝毒支隊大隊人員、戒毒、心理諮詢等所有能接觸到吸食人員信息的,都在嫌疑名單上,但我們打破腦袋也不敢去想,制毒的居然也在裡面。而且,一直就在戒毒所,還是主治醫生,還是通過司法審核正常招聘進來的醫生。」
「其實是個偶然,我原本不是制毒。」林拓道。
「我知道,你招募薛銘文是為了經營網路賭博,而新型毒品是被用作『賭博粉』誘人吸食后參賭。精神不正常的狀態下賭,肯定是有輸無贏……但你的身份接觸不到晉陽市的地下世界,而且還會很危險,於是你拉進了汪冰瀅,讓她接近晉昊然、曹戈這類江湖人物,把網賭的攤子迅速做大,對吧?」賀炯道。
林拓感慨一聲道:「對,如果早抽身,差不多能當個富翁,可惜貪慾沒人能勘破。」
「製造藍精靈對你這樣的人沒難度,當網賭遭遇打擊,你們轉而尋找更大的商機……所以此次涉案人員,大部分都是原來網賭犯罪的班底……實話實說,你們確實避開了我們常規的偵查,讓我們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被動境地。更何況還有你從中作梗,刻意給了我們一個配料的線索,把我們的偵破思路往岔路上引……林醫生啊,有句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恰恰因為你特別積極,讓我們對你的審核又多了幾次。當我們發現你和汪冰瀅來自同一座城市,上大學時學校也挨著,就對汪冰瀅進行了外圍調查,無意中發現了你和她認識的線索……雖然沒有證據,可太多的巧合讓我們不得不多留幾個心眼。」賀炯道。
「她還好嗎?」林拓突然岔開了話題。
賀炯直接回道:「她是指認你的第一人證,目前安全。」
林拓似乎並沒有憤怒和恨意,嘆息一聲,眼神有點空洞。
「你們的故事我聽過一遍了。她離異,愛慕虛榮,私生活不檢點,收入又拮据,在律師事務所混得一般般,這些恰巧都能為你所用吧?聽起來,她對你還是有感情的,你卻利用她作為你達到犯罪目的的工具。」賀炯撇著嘴道。
女人是最原始的武器。汪冰瀅這個兇器撂倒了晉昊然、曹戈兩個江湖大佬,真不知道那兩個將來會作何感想。
「感情,呵呵……感情和肉體都是可以用來待價而沽的。她是個貨幣化的女人,不能用感情衡量。」林拓道。
「嗯,我搞不懂你們這種新型感情,不做評價……你也是警察家庭出身,怎麼就走上這條路了,反把學識都放在了反偵查上啊?」賀炯問。
「從我記事起,基本見不著我爸,也沒有體會到什麼父愛。你們引以為榮的清貧,給我的感覺是窮困潦倒。我上學都不敢談女朋友,怕被人笑話,畢業找工作也只能勉強糊口。我使勁地考考考,讀研,出國,到頭來依然發現自己被固化在社會的最底層,買不起車,買不起房,談不起對象,哪怕學歷很高也會被有後門、有關係的擠掉。除了退而求其次,到三四線城市求職,我在大都市幾乎沒法生存。我沒有反社會的性格,人活著總得在某個領域證明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我做到了。你們不過是以法之名在限制我,可是法律很神聖嗎?對於氟硝西泮,國內並沒有相關的立法,而且這種化學物質並不在處方葯的名單上……是你們把它定性為『毒品』。」林拓怨毒地看著賀炯。
無他,原始的動機仍然是慾望,而慾望永遠比能力高出一點。林拓呢,可能高出得不止一點。這個低級的動機他當然不會承認。
賀炯心裡下了如是評價,回應道:「你是我見過最有思想的……毒梟。不用擔心,你已經為推進法治建設而獻身了,相關立法很快會有……我很佩服你的心理素質啊,一邊制販毒品,一邊還跟我們緝毒各大隊、支隊打交道。呵呵,不簡單啊。」
「那我的破綻在哪兒?」林拓又在自省了。
這種極度自我、自律的人,可能有著常人無法理解的神經,否則也不可能幹成這麼大的事。
賀炯習以為常,笑著道:「你自己也清楚,其實你早在嫌疑名單上了。能接觸到吸食人員信息,了解製作氟硝西泮的工序,而且了解警務程序,肯定在嫌疑名單靠前的位置。我們盯上制毒窩點后,基本就知道是你了,一直放著沒動手,無非是想擴大戰果……而放你出走,是想人贓俱獲。人只有在亡命的時候,才會帶上所有身家,省得我們去找……毒資,對吧?」
前座的丁燦聽到了,點點頭。賀炯確定地說出來了:「毒資!」
現在錢已經不重要了。林拓眼睛深邃地思忖著,驀地抬頭道:「不對,那個窩點汪冰瀅根本不知道,出發前一刻我還收到信息,不可能被提前盯上。」
「你的問題是我們支隊的S級機密,我不能告訴你。我能告訴你的是:多行不義必自斃,不管你有多少理由,哪怕把社會不公當成借口,你也無權去害其他人。我們較量的那些細節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更多無辜的人、無辜的家庭不再受毒禍之害。我希望你如實交代,認真認罪,爭取一個好的結果。」賀炯道。
「有用嗎?橫豎都是一個死。」林拓喟嘆道。
「有用,沒有活成個像樣的男人,那就死得像個男人。我不相信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冷血動物,人總是要有點感情和人性的,否則你也不會一直保存著汪冰瀅舊時的照片。你一直生活在矛盾、糾結、焦慮、恐懼和罪惡中,現在可以結束了,也可以是一個新的開始……喝杯水,我們快到了。」賀炯從空姐手中接過飲料,放在了林拓面前。
形容枯槁的林拓表情獃滯,眼神空洞,失神的眼睛中,慢慢地流出了兩行淚,很少很少,只流到臉頰的中途便斷線了。不知道他看著機艙普通人的生活,是在羨慕,還是回憶起了自己的正常生活而在留戀。
可惜一切俱成過往,不再有挽回的餘地。他保持著僵硬的姿勢,直到這段空中旅途結束。
航班準點降落,十餘輛警車等著迎接押解隊伍。很多旅客看到了蒙著頭套被押下車的嫌疑人,不過沒人給予更多的關注,都是匆匆一瞥,然後各奔前路。誰會在乎一個和自己不相干的人?哪怕是個人物。
機場外夜色月朗氣清,抬頭都能看到繁星滿天、霧霾盡去的城市。明天肯定是個好天氣啊……
心安亦從容
一周后,省刑事偵查第六處。
這是全警為數不多裝修上檔次的樓宇,也是全省刑事偵查技術中心。雖然沿用了舊建制的名稱,聲名不顯,可它依舊是刑事警察心裡的一塊聖地。
當然,外行就不懂了,比如任明星就不懂。車快到時,他愣巴巴地瞅著,都不明白支隊長拉他來這兒是什麼意思。對了,還有王鐵路大隊長,老是不懷好意地沖他笑,幸虧他不是美女,否則得懷疑有被拐賣之嫌。
「停吧,別進去了,今天好多事呢。嗯,明星啊,跟你商量個事……」副駕上的賀支隊長開口了。任明星眼睛一亮,從後座湊上來問:「獎金的事吧?」
「嘖,你瞧你那點出息。」王大隊長輕輕給了他後腦一巴掌。
任明星捂著腦袋樂呵道:「除了這事還能有什麼事?」
哎喲,司機周景萬一副牙疼的表情。賀炯笑著道:「獎金的事得緩緩,沒有那麼快批下來。」
「我就知道,又是打盲工干瞎活兒了。當警察就這命,甭指望攤上好事,臨時警察更是了。」任明星憤憤道。王鐵路又來一巴掌,被任明星閃過了。任明星嚴肅道:「隊長,你再打我算襲警啊。」
「哎呀,你個兔崽子,我可說你什麼好啊。出去別說我是你隊長啊。」王大隊長羞憤不已。 「呵呵,我現在是支隊長的兵,升級啦。」任明星得意道。
「喲喲,膨脹了,這可咋辦?」周景萬笑了。任明星一向如此,除了畫畫,其他都有點天真。
還是賀炯支隊長馭人有術,他直接道:「那談錢吧。」
「哎,好嘞!當時說了啊,群眾舉報線索、輔警查到線索,重獎五萬到十萬元。毒梟那就不算了,販毒這中層管理人員,我們可逮了不少吧?他們正式警員可以發揚風格,我們沒必要啊。」任明星道。
「哦,挺有道理啊!是不是,景萬?」賀炯側頭問。周景萬尷尬地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賀炯回頭笑著道:「一般情況下,所有參案人員要平分獎金的。你呢,例外,但你注意啊明星,這是專給群眾舉報、輔警付出的獎勵。你呢,要是還回去當巡邏輔警,或者脫了警服當回群眾,這沒問題,支隊再窮也給你把獎金補上。你們仨分十萬,咋樣?」
「啊?太過分了吧?我給集體做了這麼大貢獻,完事就攆我走?」任明星氣憤道。
帶偏了,看來錢不是最重要的。賀炯回頭和他爭辯著:「這怎麼叫攆你走呢?這是嚴格按規定辦事,你要把自己視為緝毒警的一分子,那就服從命令……我看你不太行,還是回頭給你發錢打發吧。」
「別價,我咋不行啦?抓那個黑客全是靠我畫出來的,你看我居功自傲了嗎?」任明星急了。
「哦,好像是沒有啊?」賀炯回憶道。
周景萬趕緊附和:「沒有,絕對沒有。」
周景萬明顯看出賀支隊長別有用意。果真如此,賀炯話題一轉道:「你這個事啊,我實在不想用幾個小錢來玷污你的高尚情操,所以呢,我給你找了個去處。就前面,第六處,刑事偵查技術中心。裡面有一位不為外部所知的人物,叫程良,是罪案描摹師。你的履歷和作品,我給他提供過。他對你很有興趣,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神筆程良?就是用一支畫筆破了很多大案的那位傳奇警察?」任明星愣了。這是王大隊長給他講過的人物,靠目擊描繪出犯罪嫌疑人,偵破過數起大案,在全警可是聲名赫赫,兄弟單位來求幫助的比上京就醫掛專家門診還難。
「他不是警察專業畢業。警院里沒有這個學科,他也是半路出家,而且,最初也是從輔警起步的。」賀炯道,眼光熱切地看著任明星。任明星嘶聲倒吸涼氣,彷彿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來那般興奮。
「別人是見面不如聞名,這位絕對是聞名不如見面。而且啊,是他想見你。」周景萬道。
「那我去了,回見啊。」任明星急得一拉車門就走。
賀炯追問著:「你確定?獎金的事還沒談妥呢?」
「政委不說了嗎?離開集體,沒有人能獨自成為英雄……算了,大家都這麼拼,我哪好意思多拿?我走了啊,支隊長、王隊、周哥……下面見我等著預約啊。」任明星告辭,嘚瑟地小跑著走了。賀炯在後面喊著:「進去四樓,403。」
「哎呀,我鼻子下邊又不是沒長嘴,我不會問啊?何況我也是警察。」任明星拍拍自己的輔警服,向著車的方向得意地一敬禮,又回頭撒丫子跑了。
「賀支啊,讓您費心了啊。」王鐵路大隊長不好意思地道。
「這樣的苗子多給我幾個,我才不怕費心呢……走了景萬,別說我呀,網安上已經給我說好幾回,就想要咱們的小丁。我不願意放人,嘿,他們居然鼓動邱小妹來挖牆腳,太……太過分了!這個人情得送啊,要不送的話,下回協調就沒法搞了。新型毒品偵破功勞,有他們一份啊。」
賀炯繼續說著丁燦的事:「別看他在虛擬世界里很牛,現實里啊就是個小豆芽菜,連個小姑娘都搞不定,你說要一起都挖到禁毒上多好?」
看來放行也是無奈之舉,有點心疼的賀炯惹得兩位同行笑語一路……
晉陽市五一廣場。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廣場遍布警察,不過卻沒有肅殺的氣勢,整個一片歡聲笑語,禁毒宣傳的版畫沿著街道擺了一公里。平時難得一見的警花今天組團出來了,三兩一桌,給來往的市民發放宣傳彩頁,或者抱著宣傳冊子在廣場的路口分發。
在「珍愛生命、拒絕毒品」的大橫幅下,身著警服的丁燦顯得有點瘦弱,不過比以前病懨懨的樣子幹練了幾分。看著他那麼投入的樣子,悄然而至的邱小妹微微地笑了,那三個渾球兒當初一起參案時的樣子,和現在一比簡直是天壤之別啊。
她喊了兩聲。丁燦看到她時,比發現線索和案情還興奮,撂下單子就奔過來了。不過奔過來接近安全距離時,他又緊張駐足了,有點局促。
IT男都這德行,網上能胡吹海侃什麼都懂,一見面說句話可能都結巴。
「為什麼你在支隊長面前都不懼權威,可在我面前卻克服不了恐懼感?」邱小妹直接問。
丁燦不好意思地咬著下嘴唇,期艾道:「人家不是臨時工嗎?腰不硬唄。」
「想好了,去網安嗎?」邱小妹問。
「我跟支隊長說了,支隊長說今天上午等答覆。唉,我去了不還是輔警,意義不大啊。」丁燦道。
邱小妹的黑眼珠滴溜溜地看著他,故意問:「真的?意義不大?」
「不不不,女神息怒,我是單純從職業的角度來講。對於我們這種技術宅來說,掙那幾千工資實在太low了。我之所以當輔警,一半是猛子拉我,一半是我曾經有過一個當英雄的夢想,現在都實現了,所以意義就不大了……但是加上你就不一樣了。」丁燦道。
「這算表白嗎?」邱小妹問。
「不算吧,我覺得愛情應該和咱們辦的案情一樣,得轟轟烈烈啊……哎,對了,我有個條件啊。」丁燦道。
邱小妹道:「我們支隊長都說了,可以提條件,市局要有一批簽用工合同的輔警,肯定有你的份兒啊。」
「和支隊長沒關係,我的條件只和你一個人有關係。」丁燦道。邱小妹好奇地看著他。在邱小妹的追問下,丁燦扭捏著道:「你答應當我女朋友,我就義無反顧她去。」
「哎呀,你長得丑,想得還挺美。」邱小妹的粉拳捶了他兩下,然後臉紅得捂住了。丁燦正得意終於佔據主動時,卻不料邱小妹放開了手,嚴肅地告訴他:「好,你滿足我的條件,我就答應你的條件。」
「趕緊提啊。」丁燦興奮了。
「有一個謎我還沒解開。」邱小妹道。
「我知道是什麼了,S級機密,我也不知道啊。」丁燦笑著道。
那個謎一直壓在邱小妹心頭。當天控制黑客薛銘文,只盯上了三路運毒,而袁玉山那一路運毒,追蹤信號從何而來,成了壓在她心裡的一個謎,不解決實在覺得此案殘缺了。但她每次問丁燦,丁燦都這德行。邱小妹盯著他道:「你本身就是黑客,又跟邢猛志學了不少坑蒙拐騙的伎倆,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給你下最後通牒,選擇忠誠於組織,還是忠誠於我?」
小妹氣鼓鼓的樣子讓丁燦不忍了,他略一思忖道:「感情和事業是不衝突的,沒告訴你是因為……這個秘密沒法說,一說怕你嫌低級。」
「不是吧,抓獲一噸多毒品的技術手段,很低級?」邱小妹嚇了一跳。其實黑客控制的都是小雜魚,真正的大魚,連黑客都不知道。袁玉山這一路的存在,那是受曹戈直接指揮的。
丁燦警惕地看看,然後附上邱小妹的耳朵悄悄說了幾句。邱小妹臉色陡變,脫口道:「彈弓?!」
噓——丁燦拉拉她,示意著來車。支隊長的車來了,他帶著小妹迎上去,且走且道:「保密啊,我們當時就準備了幾套防不勝防的設計,這是最簡單的啊。」
「哎,那些毒販要是知道栽在這條陰溝里,估計得鬱悶死。」邱小妹笑道。
「大道至簡、大象無形啊,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帥呆了啊?」丁燦嘚瑟地朝邱小妹挺挺胸作勢。
「切,臨時工,臭美。」邱小妹損了句。
丁燦一點也不在乎,警示道:「你可答應了啊,我以後就以你的男朋友自居了啊。」
「也是臨時的,離轉正遙遙無期啊。」邱小妹道。
「啊,什麼?你咋也會挖坑了?」丁燦愕然道,不樂意了。
「跟你們學的唄。」邱小妹道。
兩人說笑著,迎上了支隊長……
「彈弓?!」
市三院病房裡,武燕接過了邢猛志的武器,愕然看著。那彈弓是根雕的底部,有半個指頭肚大的圓孔,裡面應該放了追蹤器,現在估計已經被技偵取走了。
換下病號服,穿上警服的邢猛志鄭重地扣上帽子,打開手機,左右看看,很自戀地拍了張照片。回頭看武燕還在犯傻,他道:「連你都不相信,那還能有假?」
「太匪夷所思了啊!我以為支隊長用了什麼秘密武器,一直說S級機密。」武燕愣道。她還沒整明白這是怎麼玩的,一把彈弓、一個販毒大案,完全風馬牛不相及嘛。
「燭光計劃是兩層,可以說我是燭光,也可以說這個信源是燭光。一個犯罪團伙對外來戶永遠不會完全信任,而我進去,也不可能接觸到他們的組織層面。所以,當時我和支隊長商量,只要能接觸到貨源,或者找到多個疑似的毒源地,任務就完成了。而信號源呢……可以是我,可以是彈弓本身,也可以是彈弓射出去的鋼珠。鋼珠是經過刑事偵查技術中心處理的,本身就是金屬,即便檢測也說得過去,除非他們把我的彈弓和所有鋼珠都砸開。」邢猛志笑著道。
但是不可能砸開的,誰能想到貓膩一直就在連天平的視線中,那才是真正的燈下黑。武燕拉拉彈弓,反問著:「可你沒有接觸毒源啊?」
「是啊,但是我送了葛二屁和孬九一人一把彈弓。彈弓是周隊找做文玩的打磨的,打磨好又經過技偵高手處理,外表根本看不出來……葛二屁腦瓜不太好使,沒有人懷疑他有問題,粗活兒臟活兒累活兒都是他干,誰都知道他愛玩彈弓。在行動前,袁玉山拉人去幹活兒,去的就是葛二屁……其實從那天開始,我們就已經掌握這個毒源了,位置就在市郊太行製藥廠,倉庫租給了十幾家貨主……沒有動他們,只是因為支隊長想放長線,一網打盡、人贓俱獲,才弄了這麼多波折。」邢猛志道。
如果那時候動手,肯定抓不到毒梟,甚至可能把曹戈這些人都驚走。而且緝毒的槍戰,肯定也不能發生在離市區太近的地方,所以才有了以後的事。他笑笑道:「我也沒想到他們已經提前發現我有問題了,也把我當成了棋子。鄭魁在高速口接應連天平,估計是準備做了我……可惜他們太缺人手,運貨時又把葛二屁拉上了,帶這個大信號源,支隊長還不是想什麼時候抓,就什麼時候抓?」
武燕愣著,想清楚關竅時,一下子笑得眉眼擠到一塊兒。她把彈弓扔到邢猛志懷裡笑道:「你們這幾個禍害啊,我以為多高明的手段呢。」
「小聰明和大勢結合起來,未必不能成大智慧。就是葛二屁有點可憐,我心裡有點難安。」邢猛志道。
武燕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道:「別想那麼多了,監獄是他最好的歸宿。他雖然無心,可害的人也不在少數。我們是為大多數普通人服務的。」
嗯,沒音了。邢猛誌異樣地看著她。武燕驚醒時,才發現她又犯了女漢子的毛病,哥們兒似的攬著邢猛志的肩膀。她頭回有點不好意思地縮回了手,尷尬地搓著手,笑容也有點尷尬了。
「冒昧問一句,武姐,有男生追過你嗎?」邢猛志笑問。
武燕搖搖頭道:「好像有……就一個,還是個毒梟,準備向我們刺探點信息。其實他一對我示好,我就覺得有問題,正常男的都把我當兄弟。」
「所以您得避免這種女漢子的行為。不是我說你,你這一瞪眼就渾身殺氣的,還真是個問題。」邢猛志勸道。
武燕扭捏著道:「好吧,我接受你的建議,以後學著有點女人氣……哎,對了,我也冒昧地問你一句,你追過女生嗎?」
「有,很多次,追過很多女生。」邢猛志點頭道。
「喲,結果呢?」武燕表情一黯。
「就沒成功過,話都搭不上,追女生在我看來,比追捕毒販難多了……我們仨光棍,都是靠任明星畫的各式各樣的美女聊以自慰的。」邢猛志道。武燕做個鬼臉:「咦……真噁心。」邢猛志卻笑著去了隔壁病房,他沒有注意到,武燕的表情里莫名地有點竊喜。
兩人伸著脖子等了會兒,等到兩位制服男女離開后,才躡手躡腳進去。一進門,難得地看到馬從警那皮小子正安生地坐在病床前削蘋果。馬漢衛正要起身,武燕趕緊上前扶著,撐著他坐起來。馬漢衛自嘲道:「哎呀,十幾年了,從來沒有休息過這麼久,我全身都快銹了。」
「放心吧,過兩天又生龍活虎了,格鬥場上見啊,以後我得讓你至少一隻手。」武燕打趣道。馬漢衛卻道:「一邊去,好男不跟女斗……」
武燕要說話,卻發現馬漢衛奇怪地看著邢猛志,眼神炙熱,表情凝重,邢猛志同樣在看著他,慢慢笑了起來。馬漢衛道:「燭光同志,謝謝你。」
「該說謝謝的是我,你才是我生活里的光。看《毒禍》時我以為你是隨便編了個故事,後來才知道是個真實的故事,你是主角……其實我對於忠誠、信仰、誓言一直抱著懷疑態度,直到遇上你,遇上你們這些一直想把我拉下水的人。」邢猛志笑著道。他看看遞蘋果的馬從警,一點也不像個身世悲慘的孩子,大概也是因為遇上這位緝毒緝成親爹的警察。
「你以後會和我一樣,後悔也晚了。本來就想混個職位拿點工資,可接觸的罪犯越多,就越挑戰你的底線,拷問你的良知,慢慢你就變成了表面上不近人情,骨子裡疾惡如仇,血脈里熱流衝動的怪物……就是警察。」馬漢衛看著邢猛志標挺的身姿,贊了一句,「你現在已經是了。」
「呵呵,臨時的,沒有你悲慘,你是永久的。這個給你。」邢猛志掏出一個塑料袋裝著的疊起來的紙張,上面有個圓圓的彈洞,被血染了。只聽邢猛志道:「我醒了你還沒醒,我在手術室門口等著,差點要把這玩意兒當成你的遺物了。」
「烏鴉嘴。」馬漢衛接著,直拍額頭。邢猛志卻勸著:「你是面噁心軟,沒有槍擊他們的要害……而他們是窮凶極惡,都是亡命徒啊。」
馬漢衛嘆了聲。武燕問著是什麼,要拿來看。馬漢衛扔給了她,她一看,卻是支隊給周景萬、馬漢衛的處分通報,不過現在都成笑話了。武燕問道:「剛才區法院的人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律師郭秦齊涉案,給汪冰瀅洗過錢;原告是徐虎的下線,涉毒。一個民事案子,原告刑拘了,被告重傷了,律師也被抓了,還審個屁。」馬漢衛說著,把一屋人都說笑了。
說話間,有兩位陌生的警察敲門了,向裡面的人示意著。武燕讓他們稍等下。馬漢衛趕緊握著邢猛志的手道:「你理解吧,傷養好接著就是隔離審查了。」
「理解。」邢猛志點頭道。
「這是組織程序,我們緝毒上特殊一點,會詳細到你化裝偵查的每個細節,評估你的心理。這是為咱們著想,以防干咱們這行留下創后應激症……還有,別覺得你心大都能容下啊,萬一心理評估說你有暴力傾向,也是個問題……哎,我也覺得這是脫褲子放屁,緝毒警要沒點暴力傾向,能對付得了那幫王八蛋嗎?一群亡命徒啊,想起來我都后怕,直接朝我們扔手雷……」馬漢衛說著說著,自己的心態倒出了問題。
「放心吧,馬哥,我沒事。您好好養傷,我回頭來看您。哎,別起來……」
兩人安撫著馬漢衛,謙讓著退出了病房。稍站會兒的工夫,屋裡馬漢衛又訓開兒子了,嚷著:「你咋又沒去上學?不是說別來了嗎?」那兒子也不是吃素的,嗆著他爹嚷著:「你又娶不上個媳婦兒,我不照顧你誰照顧你啊?」馬漢衛在嚷:「你少扯,是想逃學找理由。」兒子說了:「那你快點好啊,你好了我保證不逃學了!爸你別生氣,吃蘋果……我病了你給我削,現在我也給你削啊。我這麼巴結你,不許罵我啊。」
這半路爺兒倆嗆著嗆著,轉眼就濃情蜜意了。邢猛志輕輕關上了門,把難得的溫馨時間留給他們,示意大家離開。那兩位警察臂章上寫著「保密」二字,是個特殊的警種。將要面臨的依然是未知,不過邢猛志很坦然地下了樓。支隊長賀炯、王鐵路大隊長已經等在那兒了。邢猛志站定,向兩位上級敬禮,親熱地叫了聲。
「好小子,恢復得不賴啊。」賀炯雙手抱抱他的膀子,意猶未盡地看看。當眼光落在他臂章上時,賀炯笑著道:「這是組織程序第一次用於輔警,我希望你認真對待。」
「是,支隊長。」邢猛志敬禮道。
「呵呵,像個警察了。臂章還沒有換,人先脫胎換骨了,我們都等著你歸隊啊。」賀炯道。
「會的,支隊長、王隊,你們保重。」
「大周、燕子,送送猛子……就開我的車,我和王隊走走……」
眾人告別。周景萬、武燕駕車載著邢猛志,跟著保密處的車輛駛離。邢猛志幾次手伸出車窗揮手作別。
一直到看不到車影,王鐵路才嘆了句:「這麼好的苗子,打算怎麼辦啊?全國輔警立這麼大功的不是沒有,但在咱們省可真不多啊。」
「這得是省廳領導會議研究的事了,我這個職位沒有資格處置……不過,應該是個好的結果,現在全省搞輔警同工同酬,一部分要劃歸市局人事處管理,以後輔警也是警,也有警籍了……怎麼了?王隊,你很在乎這一字之差?」賀炯笑著問。
「以前在乎,現在嘛,不怎麼在乎了……穿上警服就是罪犯的天敵,罪犯可不管臂章上什麼字,對吧?同樣穿上警服,預防和打擊犯罪就是使命,和你臂章上什麼字沒有什麼關係。我們有同樣的信仰和使命,分什麼三六九等?」王大隊長道。
「認識提高了,哈哈,有沒有興趣來禁毒上班?」賀炯問。
王鐵路直接搖頭:「不來,你們的加班太不人道。」
「哈哈,還得加強思想認識啊,高度不夠啊。」賀炯笑道。
「參加這麼一次緝毒大案,我能吹一輩子牛了,知足嘍。」王鐵路笑道。
兩人並肩走向住院部,相同的藏藍銀徽在這個環境里格外耀眼。他們走過的地方,一抬頭便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霧霾散盡之後的城市,污濁盪盡,曾經白晝的晴空和夜晚的星空,都回來了……
(第一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