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漏網的棒槌

  第15章 漏網的棒槌


  民調局的眾人都在冷眼旁觀,除了高亮和他手下的幾位主任之外,沒有幾個人能明白為什麼宗教委的前後兩任會長對一個魂魄會這麼緊張。趁這個機會,我湊到蕭和尚身邊,壓低了聲音問道:「老蕭,這是什麼品種的鬼?做鬼做到有影子的,也算是冒尖了吧?」這時,吳仁荻已經慢悠悠地從鬼門關旁走了下來,他經過我身邊時,搶先說了兩個字:「煉鬼。」說這兩個字的時候,吳仁荻就像是對空氣說的一樣,說完也不理我,直奔帳篷而去。這兩個字倒是聽他剛才對閩天緣說起過,但他現在說得沒頭沒尾的,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想問他一句:「你是和我說話嗎?」


  吳主任這兩個字的另一個效果就是,附近的幾個人包括高亮在內都是略顯驚訝地看著我。孫胖子湊過來看了我一眼,有點酸溜溜地說道:「辣子,不是我說,你們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我沒搭理他,繼續向蕭和尚問道:「老蕭,吳主任剛才說的煉鬼是什麼意思?」


  蕭和尚一直在盯著吳仁荻的背影,被我問得急了,才扭臉對我講了有關煉鬼的來歷。煉鬼是一種特殊的御鬼法術,和一般的五鬼術不一樣。傳說這種法術到了極致的時候,所御的魂魄能脫離陰陽兩界,而且能不避三光,將人鬼兩種特性混在一起,到時候就連大羅金仙也要忌諱三分,不過現在看起來,閩天緣的煉鬼還沒有達到這種境界。只不過這種御鬼術在清朝中期的時候差不多已經絕跡了,而且有關煉鬼的資料在宗教委時期就徹底消失了。要不是今天閩天緣漏了底,誰也不會想到御鬼術一脈還有閩天緣這個傳人。


  煉鬼還有一個獨有的特性,煉鬼的魂魄必須是施法者的血親。血統越相近,出來的效果就越好,這也是煉鬼幾乎絕跡的原因。聽到這裡,我總算明白為什麼閩天緣如此在意這個魂魄了。


  蕭和尚向我介紹煉鬼的時候,吳仁荻已經進了閩天緣和郝正義所在的帳篷里。見吳主任駕到,閩天緣和郝正義兩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閩天緣還有意無意地擋住了魂魄,帳篷所在的位置太遠,我無法聽到他們三人在說什麼,只是看見吳仁荻好像是說了幾句什麼,郝正義面無表情地聽完,有意無意地掃了閩天緣一眼。閩天緣當時就像木雕泥塑一般,一動不動地站在地上。最後吳仁荻不耐煩了,仰臉對閩天緣又說了一句什麼。這時的閩天緣像是過了電一樣,渾身猛地一顫。吳仁荻就勢幾步走到閩天緣的身後,一把抓住魂魄,回手塞進了閩天緣的體內。


  安置好魂魄,吳仁荻一言不發轉身就出了帳篷,閩天緣和郝正義緊緊地跟在後面。一直到了鬼門關旁,吳主任才停住腳步,身後的郝正義和閩天緣也到了。吳仁荻說道:「最後一個,把它放出來吧!」閩天緣猶豫不決,最後吳主任自己動手了,他做了一個驚人的舉動,將魂魄從閩天緣的體內拉了出來。沒等魂魄反應過來,就將它順著鬼門扔了進去,隨後將鬼門關上。隨後,吳仁荻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個小小的瓷瓶。他將瓷瓶打開,將裡面的紅色液體倒了幾滴在鬼門關上,這幾滴紅色液體在半空中就自燃起來,隨後變成小火球將鬼門關燃著,也不知道這是什麼火,也就是幾分鐘的工夫,就把整個鬼門關燒成了一堆焦炭。


  這次將魂魄送進鬼門關的任務算是結束了。在鬼門關化為灰燼之後,郝正義攙著宗教委的前會長離開了現場,要不是有郝會長的攙扶,閩天緣只怕當場就癱倒在地上了,他的二哥進鬼門關都沒見他這樣。就算是煉鬼也不過就是一個魂魄而已,我不明白為什麼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郝、閩兩位會長離開之後,高亮拉過吳主任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趁這個機會,我湊到蕭和尚身邊,向他問道:「老蕭,鬼門關就這麼燒了?以後周圍的這些死鬼怎麼辦?」「你倒是好心。」蕭和尚笑了一下,繼續說道,「這個鬼門關是民調局私自打開偷運魂魄的,論起來算是偷渡了,偷渡的通道太顯眼,燒掉也沒什麼稀奇的。」


  話說了沒有幾句,蕭和尚就被高亮叫走,他倆帶著大部分人提前回民調局了,留下了熊萬毅帶著我和孫胖子、西門鏈還有七八個調查員清理現場。我和孫胖子被安排去清理燒紙留下的灰燼,還沒等我抄起鐵杴,就聽見有人喊了一聲:「報告政府,放著我來!」這聲音我聽著熟悉,抬頭一看,是甥舅三人組的棒槌,準確地說是附在他身上的偷兒已經到了我的身邊,看見他過來,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你,你不是應該進鬼門關了嗎?」


  「他走不了。」旁邊的熊萬毅有些無奈地看著棒槌說道,「不知道他是倒霉還是走運,這個棒槌的魂魄天生就有缺陷,之前在火車上又受了驚嚇,棒槌本人的魂魄在開鬼門關的時候竟然離魂了。剛才亂鬨哄的,都在看吳仁荻和閩天緣他們,誰都沒有留意,棒槌本人的魂魄隨大流進了鬼門關,等到發現的時候鬼門關已經燒成灰了。」


  我聽明白了始末緣由之後,有些地方還是想不明白,看了一眼在旁邊賠著笑臉的「棒槌」,我對熊萬毅說道:「棒槌本人的魂魄走了,別人不知道,它能不知道?」熊萬毅恨恨地瞪了「棒槌」一眼,說道:「它捨得說嗎?這樣的形勢,佔了肉身就算是抓替身了,這個偷兒算是從枉死鬼裡面解脫了,只要熬到明年鬼節,它就能到陰世中再入輪迴了。剛才那批魂魄包括棒槌在內就算進了陰世也不見得三兩年內就能投得了胎,哪趕得上這個偷兒運氣這麼好。」熊萬毅負責看守這甥舅三人,就是為了防止此類事件發生,現在米已成炊不可挽回,回到民調局還不知道怎麼處理。想到這些,熊萬毅就恨得牙直痒痒,抬腿在「棒槌」的屁股上踹了一腳。


  「棒槌」也不躲閃,覥著臉笑著受了這一腳。熊萬毅覺得氣沒出,還要再踢它幾腳,被湊過來的孫胖子一把拉住:「熊玩意兒,差不多行了。不是我說你,跟個小鬼較什麼勁兒?」看樣子剛才我和熊萬毅的對話,都被他聽到了。孫胖子把他手中的鐵杴塞給了「棒槌」,指著不遠處的燒紙灰燼說道:「別惹老熊生氣,去,把那邊的錢渣子都清了。」


  「棒槌」巴不得就此脫身,忙不迭地接過鐵鍬一溜煙跑掉了。孫胖子沖熊萬毅一齜牙,掏出香煙一人分了一根,點上火抽了一口香煙,我對熊萬毅說道:「『棒槌』還在,剩下的那爺兒倆呢?不會也沒走吧?」熊萬毅吐了個煙圈兒,看著『棒槌』的背影說道:「你以為誰都和它似的,那個老東西和二愣子體內的魂魄見到鬼門關開了,當時就脫了肉身進了鬼門關,就剩了這麼一個『棒槌』給我添堵。」


  孫胖子聽了熊萬毅的話,笑了一下說道:「不是我說,熊玩意兒,高老闆說沒說這個『棒槌』怎麼處理?」孫胖子的話剛出口,在不遠處奮力清理紙灰的「棒槌」手上的活兒放慢,裝模作樣地側著頭聽熊萬毅的回答。 熊萬毅現在的表情就像生吃了苦瓜一樣,皺著眉頭五官聚到了一起。我和熊萬毅也算是熟人了,還從來沒有見他有過這樣的表情,他苦笑了一聲說道:「我們丘主任剛才差點把我罵化了。高局長現在顧不上這一塊,他倒是撂下話了,說是回去之後再看怎麼處置這個棒槌。」


  清除了燒紙和鬼門關的灰燼,又拆了幾座帳篷,將之前的痕迹清理乾淨,我們幾個調查員帶著「棒槌」乘坐高亮留下的一輛大巴返回民調局。之前一天一夜沒有休息,車裡的調查員都是睏乏之極,車子開動沒有多久,大半的人已經半靠半倚地睡著了。我也正打算打個盹兒的時候,就聽見前排孫胖子的聲音:「大官人,你倒是給句話,吳主任和閩天緣、郝正義三個在帳篷里說了什麼了?」聽了他的話,我的睡意瞬間消失了一大半,我對孫胖子問的問題也非常感興趣。


  西門鏈坐在孫胖子的身旁,有些無奈地說道:「大聖,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他們說什麼我哪能知道,有什麼事你去問蕭顧問不行嗎?」孫胖子呵呵一笑,說道:「蕭和尚?他也許能知道。大官人,不是我說,除了現場那三個當事人之外,整個民調局就只有你知道他們說什麼了。」


  我這才明白孫胖子話里的意思,西門鏈會讀唇語。回想起來當時大官人就在帳篷附近,知道他們說的話也不稀奇。在孫胖子一頓軟磨硬泡、疲勞轟炸之下,西門大官人終於向孫胖子妥協了,他看了一圈左右的調查員差不多都睡了,才壓低了聲音說道:「吳主任掐住了閩天緣的死穴,閩天緣的煉鬼是他兒子……」


  西門鏈的話頓時讓我睡意全無,雖然之前就知道煉鬼必須是血親,但還是被這個真相驚著了。具體的事情西門鏈也說不出來,當他在吳主任的嘴上「看」到這個消息時,本來不言不語背對著他的郝正義就像腦後長眼一樣,突然回頭瞪了西門鏈一眼。西門大官人就像過電一樣,身子頓時麻痹起來,腦中一陣眩暈,要不是後面有熊萬毅扶了他一把,西門鏈當時就能一屁股坐到地上。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鬼門關化成了焦炭之後的事了。


  對於這個答案,孫胖子不是很滿意,但是無論他怎麼旁敲側擊地問當時的場景,西門鏈都給不出新的答案,看來他是真的就知道這麼多了。見孫胖子也問不出別的什麼來了,我半靠著座椅,回想當時的場景,時間一長竟然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大巴一路行駛,這一路坐得腰酸背疼。除了大巴進加油站加油時,我們被叫醒可以下車活動一會兒、方便一下之外,剩下的時候都是在車上度過的,就連午飯也是麵包香腸之類的湊合一口了事,一直到了晚上八點多才回到了民調局。下車之後,熊萬毅帶著「棒槌」去找丘不老,剩下我們幾個人直奔宿舍,也沒心思洗漱了,脫了衣服直接上床,再睜眼睛已經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


  轉過天來已經是臘月二十五了,別的單位恐怕早就已經發完年終獎金,準備放假過年了。可是民調局裡一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整個上午高亮都在和幾位主任開小會,這個會議吳主任自然依舊沒有參加。說句題外話,我們一室的郝主任也沒有現身,聽說他回來就去了地下三層,到現在也沒有要出來透透氣的意思。這次郝正義給他的打擊不小,看來他是要好好緩緩了。


  一轉眼到了午飯時間,我和孫胖子到了飯堂,叫了飯菜還沒有吃上兩口,就看見熊萬毅進了飯堂后四處張望,看見我和孫胖子就直奔過來說道:「你們倆等會兒再吃吧,高老闆有請,讓你們哥倆馬上過去。」聽到高局長召見,我馬上放下碗筷準備起身。孫胖子則猛扒了兩口飯,咽了下去才對熊萬毅說道:「熊玩意兒,老闆這是什麼事兒找我們倆?這麼著急忙慌的。」


  熊萬毅哼了一聲,說道:「孫胖子,你猜猜高老闆會不會告訴我?我這也是路過局長辦公室時,才被老闆拉了壯丁,早知道我就繞道走了。對了,我剛才好像在局長辦公室里聽見蕭顧問的聲音,八成和他也有什麼關係……」進了局長辦公室的時候,果然看見蕭和尚就坐在高亮的對面,這時他正笑眯眯地抬頭看著我和孫胖子。


  看見我和孫胖子到了,高亮還是沒有廢話,指了指前面的沙發,說道:「坐著說。」我們倆坐好,高局長又繼續說道,「有件事情要讓你們倆和蕭顧問跑一趟。」之後蕭和尚又替高局長解釋了起來,鬼門關前和閩天緣談好了交換黃然的條件,現在眼看就要過年,宗教委那裡好像著急了,在今天早上天剛剛亮的時候,郝正義突然聯繫了高局長,他們已經連夜準備好了交換黃然的東西,要求儘快交換黃然。


  交換黃然的物品是早就談好的,高局長也難得地沒有臨時起價,只是最後卡在了地點上。民調局和宗教委兩方互不信任,大陸是民調局的地盤,宗教委的主力在台灣,雙方都不想在對方的主場犯險,爭論了一番,最後將交換接收的地點定在了香港。同樣出於互不信任的理由,不能由雙方人員直接交接,民調局和宗教委都找一個第三方的代理人負責清點和接收交換黃然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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