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鬧劇

  第8章 鬧劇

  虛驚一場,我慢慢轉過頭來,指著前面的眾魂魄對老頭子說道:「你能看見它們嗎?」老頭子哼了一聲,說道:「這麼多的人,你當我瞎嗎?」老頭子剛剛說完,我就覺得背後頂著的獵槍槍管顫了一下,棒槌一臉驚恐地說道:「不就是你們六個人,還有別人嗎?」


  「棒槌,你眼瞎了嗎?看不見這些大活人嗎……是吧,二愣子?」老頭子這句話其實是在給自己壯膽。自己的這個外甥老頭子還是了解的,除了膽子小一點之外,還不至於在這種場合下開玩笑。現在他也看出來面前這一百多號人有些不對勁兒了,這些人大部分都低著頭看著自己腳面,就像沒看見他們這爺仨兒似的,這淡定得也有點過分了吧?再看看車廂另一頭坐著的那三四個人,他們幾個都是不停地向這邊張望,其中為首的一個大個子,正用手蹭著車廂門上面一團鬼畫符一樣的圖案。


  「舅,別廢話了,趕緊動手吧。今晚上有《好聲音》決賽,早點完活兒還能回去看個尾巴。」二愣子這名字一點都沒有起錯,他說完都沒等老頭子答覆,幾步走到了前面,獵槍指著最前面的一個魂魄說道:「知道規矩了吧,抬頭,掏錢……」二愣子說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突然岔了音——魂魄在他說到一半的時候抬起了頭,它的樣子在抬頭的瞬間起了變化,本來還是灰白的臉色這時候變得煞白,一個眼珠子掛在眼眶外面,鮮血正不停地從眼眶裡湧出來。另一隻眼睛看著像是完整的,但細看起來才發現這隻眼球白花花的沒有一點黑眼仁兒,嘴裡張開露出滿口殘缺不全的牙齒,對著二愣子喘了口氣,一股陰冷的涼氣吹到二愣子臉上。二愣子哆嗦的幅度越來越大,他的發梢和眉毛上瞬間就起了白霜。魂魄的嘴巴一張一合的,像是在說話,可二愣子連一個字都聽不見。與此同時,整個車廂的魂魄都發生了和這個魂魄類似的變化。


  「舅!」二愣子這時候也不愣了,他的身子抖成了一團。「舅個屁!跑啊!」老頭子大叫了一聲,二愣子距離他遠,已經顧不上了,老頭子只能先救眼前的,他拽著棒槌就往回跑。到了車門前才發現,車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關上了,老頭子拼了老命又拉又踹的,車門明明沒有鎖,可就是無法將車門打開。


  老頭子真是急眼了,當下也顧不得了,兩把手槍對著車門一頓亂射。棒槌學著他舅舅的樣子,舉著獵槍對著車門連續開了幾槍。後來我才知道車門是經過改裝的,看起來像老式的鋁製列車拉門,實際上車門是合金打造的,子彈並不能打穿車門,反而形成了跳彈向四外反射出去。這甥舅兩人沒打幾槍,就中了自己發射的子彈,還都中在大腿上,兩人雙雙倒在地上。老頭子還硬氣一點,趴在地上咬牙硬挺著,繼續用手使勁扒著門縫,時不時回頭朝魂魄聚集的地方瞄上一眼。棒槌就慘點,在地上來回打滾兒,哭號個沒完。


  這時候他們身後的二愣子終於支持不住,舉著槍的兩隻胳膊抖動的幅度太大,手裡的獵槍終於走了火,「砰」的一聲槍響,十幾顆霰彈穿過魂魄的身體,將木製的椅背打出了一個大坑。中槍的魂魄就像沒事人一樣,張嘴沖二愣子齜牙一笑。二愣子再也承受不住這種驚嚇了,身子一晃,倒在魂魄身前,渾身一陣抽搐,順著嘴角流出了一道白沫。


  孫胖子看了一眼車門附近的甥舅兩人,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二愣子,說道:「不是我說,就這膽還敢出來搶火車?這是怎麼了,心臟病犯了?」我起身將二愣子的獵槍拿開,邊退下子彈邊說道:「他不是心臟病,這小子羊角風犯了。」退光了子彈,我將獵槍反轉,扒開二愣子的嘴巴,讓他咬住槍管,以防他咬掉自己的舌頭。


  二愣子稍微穩定了點,孫胖子從他的口袋裡找到了自己的錢包和MP3,隨後跟著我,到了老頭子和棒槌的身邊,從地上將他那把手槍撿了回來。棒槌還在哀號,孫胖子被他哭得煩了,彎著腰一個勁兒地打量棒槌,隨後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話,最後一個字剛剛出口,就見棒槌雙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你和他說什麼了?」我將棒槌懷裡的手槍取了回來,看著孫胖子問道。孫胖子笑了一下,說道:「我說他細皮嫩肉的,看起來挺好吃,一會兒先吃他。誰知道他真信了,這麼單純就別出來干劫匪了。」我們倆說話的時候,已經走到了老頭子身邊。這時候,熊萬毅也走了過來,他那邊剩下的調查員,正以西門鏈為首,忙著描繪剛才被熊萬毅蹭掉的符咒。那道符咒是用來隱藏車廂裡面眾魂魄的鬼氣的,剛才那伙甥舅劫匪進車廂用槍指著我和孫胖子的時候,他們幾個投鼠忌器沒敢輕舉妄動,最後還是熊萬毅想到了這個辦法。


  老頭子見我們走近,臉上的驚恐之色大盛。他咬牙掙扎著爬了起來,手裡握著他自己那把仿製的五四手槍朝我們大吼道:「別過來,我不管你們是人是鬼,大不了和你們同歸於盡,老子死了也是鬼,誰怕誰啊!」


  孫胖子停住了腳步,笑呵呵地對他說道:「同歸於盡?別開玩笑了。不是我說,你是人的時候我們管不著你,你要是變了鬼就正好屬於我們的工作範圍之內了。你先考慮清楚,是現在和我們同歸於盡,還是等變成鬼之後再和我們同歸於盡?」孫胖子的話讓老頭子差點一口血噴出來:「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孫胖子打了個哈哈說道:「我姓牛,」說著指了指我,「他姓馬,還用我說得更具體一點嗎?」


  這時候老頭子的五官已經移位了,今晚的經歷夠他後半輩子消化的。不過一會兒,老頭子的驚恐表情就變了,變得猙獰起來。以前好像聽誰說過一句話,極度的恐懼之後就是憤怒了,不知道老頭子是不是這樣。不過我沒有給他展現憤怒的機會,趁老頭子的注意力都在孫胖子身上的時候,我抬手一槍,打掉了老頭子的手槍;幾乎就在同時,熊萬毅的甩棍也出手了,他的甩棍正中老頭子的腦門兒,老頭子哼都沒哼,當場被砸昏,仰面摔倒在地。


  我過去看了看老頭子的傷勢,死是死不了,不過一個腦震蕩是穩穩地跑不了了,八成好了以後還會留下一些後遺症(比如行動障礙什麼的)。孫胖子看著熊萬毅撿回了甩棍,說道:「熊玩意兒,不是我說你,他槍都沒了,你還下這麼重的手?」


  「廢話,孫胖子,我怎麼知道辣子會開槍?」熊萬毅瞪了一眼孫胖子,繼續說道,「剛才他的槍口對著的可是你,要是辣子沒開槍,我再晚一秒出手的話,就聽不見你現在的廢話了。」孫胖子沒有領這救命之恩的人情的意思:「那也別打頭啊,打手也成啊。」熊萬毅的臉色有些難看,聲音壓低了幾分,恨恨地說道:「我就是瞄著手打的!」 一轉眼,甥舅三人都躺在了地上。這三人怎麼處理,我們可拿不了主意。收拾完殘局,我掏出手機撥通了蕭和尚的電話,看著頭頂的攝像頭問道:「老蕭大師,這三個人怎麼辦?」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傳來蕭和尚的聲音:「既然上車了,就別下去了,你們看著這三個活寶一起走,到地方問問你們高局長怎麼辦吧。真是活得久了,什麼事兒都能遇到。我在特別辦幹了一輩子,還沒遇到過活人敢搶死鬼的。就這樣吧。」


  孫胖子在旁邊豎著耳朵聽蕭和尚的回話,見蕭和尚要掛電話,他一把將我的手機搶了過去:「先別急掛電話,老蕭大師,不是我說,你們這是什麼破火車,開出來個自行車的速度也就算了,現在還有外人上來,我們這邊一點察覺都沒有。民調局連飛機都養得起,也不差再整一輛像樣點的火車吧?」


  「小胖子,你還真敢說話。私人飛機你見過,私人火車你聽說過嗎?這趟列車是鐵道部淘汰下來的,本來是要回爐的,被你們高局長借過來了。」蕭和尚對孫胖子沒脾氣,除了剛上火車沒多久呵斥過他一次,平時說話都沒有大聲過。蕭和尚繼續向孫胖子解釋道,「這次行動規模太大,不適合用汽車運送,而且這麼多魂魄集中在一起,難免會有一部分戾氣遺留在運輸工具里,送完這趟運輸工具也不能繼續使用了,所以才借了這麼一列火車,等完成這次任務,這列火車馬上也要銷毀的。好了,和你們哥兒倆說得夠多了,再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你還想知道什麼,一會兒到地兒了去問高胖子吧。」


  孫胖子還有想不通的事情想要繼續問蕭和尚,不過那邊蕭和尚已經掛了電話,他只能將電話還給了我。那邊熊萬毅已經和其他幾個調查員將昏倒的三人集中到一起,和眾魂魄拉開了距離。這時,被熊萬毅蹭掉的符咒也被西門鏈重新描繪完畢,車廂裡面的魂魄也都恢復到了剛上火車時的狀態,一個個都低著頭,兩眼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腳面。


  火車繼續向前行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覺,經過了車匪的插曲,火車的速度好像快了一點,不過我們的目的地好像還有很遠,眼看時間馬上就要過十二點,火車卻一點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不光我和孫胖子,車廂裡面其他的調查員也都開始沒了耐心。熊萬毅過來我們這邊之後就沒再回去,他坐在旁邊的座位上,看著面前這上百個魂魄,扭臉向我問道:「辣子,看這架勢明天早上恐怕也到不了地兒,蕭顧問沒說我們的目的地在哪裡嗎?」


  我搖了搖頭,說道:「他倒是沒提目的地的事,不過我猜差不多還要等一會兒,鬼門關哪有那麼容易就到了的?」說著,我看了看躺在地板上的甥舅仨,問道,「老熊,民調局以前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嗎?一般都是怎麼處置的?」


  熊萬毅比我和孫胖子早進民調局幾年,也算是個老人了。他順著我的目光看了一眼那甥舅三人,說道:「倒是有過幾次類似的事件,一般我們什麼都不做,任由當事人說去。辣子,你也明白,但凡這樣的事情都是越說越神,越說越假的,傳幾次之後就變成了無數個版本,說出來都沒什麼人信的。等傳上幾個月,真事兒也變成假的了,不過今天這爺兒仨怕是要進大獄里去傳了。」


  孫胖子饒有興緻地聽了一會兒,對熊萬毅說道:「熊玩意兒,你說往鬼門關里送枉死鬼,幹嗎非得選今天?不是七月十四盂蘭會才是正日子嗎?」熊萬毅看著孫胖子,笑了一下說道:「孫胖子,你說的是鬼節,那時候各地遍布陰司鬼差,要是選那一天,別說鬼門關了,只怕剛出了民調局的大門,就被陰司知道了。要說為什麼選今天,我猜是因為今天祭灶,陰司鬼差也要進廟吃供奉,相對來說查得松一點。」


  說到陰司鬼差,我突然想起來上次楊梟老婆轉世投胎的時候那團黑蒙蒙的人形霧氣,它被楊梟的傀儡吸走之後還不知道怎麼樣了。如果說它們就是陰司鬼差的話,除了樣子詭異一點之外,也看不出來有什麼出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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