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奇貨:忽汗城(28)
第293章 奇貨(Ⅵ):忽汗城(28)
「是,我被他耍了,但是最開始害我的人是你父親。」阿樂搖頭道,「如果是你,你有機會報仇你不報嗎?」
唐倩柔笑道:「所以,我有機會找到奇門,我也會找!」
阿樂語塞,完全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只得獃獃地站在那兒。
唐倩柔平緩了下情緒,查看了一陣獸頭之後,又走向壁畫前,借著火光仔細看著,看了一圈后,站在中間自言自語道:「一共六幅壁畫,但其中三幅是重複的,所以,實際上只有三幅……」
阿樂站在那兒,抬眼看著,問:「那個穿著怪異鎧甲的人是誰,每幅畫上都有他。」
唐倩柔搖頭:「不知道,還有,這不一定是一個人。」
「為什麼?明明看起來都一樣啊。」阿樂上前仔細看,然後才發現唐倩柔為什麼會那樣說,因為六幅畫雖然都有穿著相同鎧甲的人,但每個人的面部都沒有畫清楚,只是用白色的油彩塗抹了一下,根本就沒有明顯的五官。
阿樂看了一圈后,奇怪道:「為什麼不畫臉?」
唐倩柔沒說話,只是站在那兒思考著,阿樂又問了一遍,唐倩柔卻抬手讓他不要說話。阿樂無奈,只得沿著樓梯往上走,因為太久沒有吃東西,就連他都有些扛不住了,但唐倩柔卻似乎著了魔一樣,站在那兒,低聲自言自語,不時湊近壁畫看著,不時又搖頭,好像根本不知道餓。
阿樂坐在樓梯上,看著唐倩柔:「倩柔,我們該走了,還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安不安全,那些妖怪隨時會回來。我們也得找點吃的,看看能不能把裝備找回來,對了,還得找你媽他們。」
唐倩柔搖頭,卻說:「鑄鐵仙、耶律倍還有之前我們收集到的一系列與奇門有關的資料中,不同的朝代有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鑄鐵仙,包括我們唐家也算是其中一個分支,我在想,壁畫上想表現的是不是這個意思。」
阿樂道:「那這個鑄鐵仙到底想做什麼?」
「只要找到奇門,就知道他想做什麼了。」唐倩柔的目光又投向壁畫。
六幅壁畫,實際上有三幅是重複的。而那三幅畫中,第一幅畫的是,那個穿鎧甲的人,抬起自己的手,五根手指張開,從五根手指中射出五道光芒,直接射入跪在他跟前的五個人的胸口,那五個人滿臉傷感,雙手舉起,像是準備叩拜。
第二幅畫中,身穿鎧甲者站在一張高床邊,周圍跪滿了人,床上躺著一個閉著眼、一臉死灰的人。在床的上端還飄浮著一個與床上的那個人一模一樣的人,不過是面朝下,眼睛卻是睜開的,滿臉喜色。穿鎧甲者一隻手摸著床上那人的胸口,另外一隻手指著懸浮在床上端的那人,渾身還散發出金光。
第三幅畫,是在一個熔爐跟前,穿鎧甲者舉起兩隻手,左手托著一個黑漆漆的東西,右手托著一塊金光燦燦的東西,周圍沒有任何人。
唐倩柔站在那兒,用自己的記憶力將畫中的所有細節都記了下來,這才起身沿著樓梯走上去。兩人一直朝著上面爬著樓梯,馬不停蹄地走了快半個小時,才走到上端的那個石室之中。
阿樂貼在石室的門邊,示意唐倩柔不要出聲,自己探頭往裡邊看了下,剛看了一眼就愣住了,然後慢慢走到門口看著裡邊。
一側的唐倩柔不明白怎麼回事,也探頭看了一眼,看清楚之後,唐倩柔嚇了一跳,但很快便鎮定下來,因為石室之中倒吊著二十來具已經風乾的屍體。
「乾屍?」阿樂捂著鼻子走進去,雖然乾屍沒有太濃烈的氣味,但他還是下意識地做了這個動作。
唐倩柔算是見多了這種場面,畢竟她親手監督製作了很多鐵衣佛,所以這些不能給她帶來威脅的屍體根本嚇不到她。
「不僅僅是乾屍,看起來好像是在雪山遇難的人。」唐倩柔在乾屍中來回穿梭著,「你看,這些乾屍穿著的衣服都是現代的,基本上都是羽絨服、防寒服之類的,有些腳上還穿著登山靴,那邊那個身上還背著登山包。」
阿樂看向石室一側的角落,在那裡還堆著很多裝備,落滿了灰塵,應該是這些乾屍生前所用的裝備。
阿樂奇怪道:「為什麼那些妖怪要把這些乾屍給弄回來掛在這裡呢?難道是儲存的糧食?他們不會吃人吧?」
唐倩柔搖頭:「應該不會,這裡看起來像是個展覽室、陳列室一樣的地方。」忽然間,唐倩柔發現了什麼,她快步走到一具乾屍跟前,拿起乾屍脖子上掛著的一個黑色的手掌,驚訝地說:「這人是逐貨師!」
阿樂立即上前:「你怎麼知道?」
「逐貨師都有這種手掌信物,我也有。」唐倩柔仔細看著那黑色的手掌,「是黑曜石做的,我想想,誰會用黑曜石做的手掌做信物,我記得以前我媽告訴過我……」
想了一會兒,唐倩柔抬眼道:「我知道了,是孫坊!」
「孫坊是誰?」阿樂忙問,「很有名嗎?」
唐倩柔點頭道:「有名,20世紀90年代的時候,孫坊是香港比較有名的風水師。但實際上他是個逐貨師,他有個綽號叫雁過拔毛,說的是所有從香港經過的奇珍異寶,他都會想辦法留下一個,聽說他在廣東有一個倉庫,裝的全都是他的藏品。這個人後來失蹤了,沒有人知道他去哪兒了,沒想到竟然在這兒。」
說到這兒,唐倩柔又想起了什麼,開始在周圍那些乾屍身上尋找,找了一圈之後,唐倩柔在其中一具乾屍跟前停了下來:「太奇怪了。」
阿樂忙問:「怎麼了?」
「你看這幾個。」唐倩柔用手指著其中幾具乾屍,「看到他們脖子或者腰部掛著的那些手掌信物了嗎?」
阿樂道:「你是說,這些人大部分都是逐貨師?」
唐倩柔搖頭:「我覺得不是大部分,也許所有都是。」
阿樂吃了一驚:「這二十多具乾屍都是逐貨師?」
「對,除了孫坊,我還從他們身上的信物,認出了其他五個。」唐倩柔指著乾屍,一一叫出了名字,「柏世昌、官奇文、段宏、嚴心哲、馬千里,馬千里我還有過一面之緣,你記得我以前送給你的那個貝殼嗎?」
阿樂點頭:「你是說那個放入水中就能自己變顏色的貝殼?」
「對,那個貝殼就是馬千里給我的,我是在泰國遇到他的。」唐倩柔看著馬千里的乾屍,「他是個完全不喜歡掩飾自己身份的泰國華僑,雖然出手闊綽,但屬於有多少錢花多少錢的那種,他找到的奇貨,基本上都賣了,他喜歡的只是追逐奇貨的那個過程。我很欣賞他,也很羨慕他,因為很少有逐貨師能像他一樣不貪心。那個貝殼就是他送給我的,他是在馬六甲海峽找到的,沒想到,他竟然會死在這裡……」
阿樂細想了一下:「倩柔,這件事不對,你說過,這個地方你們是按照刑仁舉的線索才找來的,可為什麼這些逐貨師也知道這個地方?」
唐倩柔點頭:「對呀,為什麼?我剛才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我們還是快走吧,先離開這個地方。」
阿樂與唐倩柔立即離開,打開旁邊的那扇鐵門,門剛打開,兩人就被一陣狂風給吹了回去,阿樂下意識抬起胳膊去擋。等那陣風吹過,他放下手臂之後,與唐倩柔一起獃獃地看著外面——外面是一個巨大的山谷,山谷之中還有許多狹小的裂谷,山谷四面的峭壁之上,都有人工鑿成的房屋,所有房屋的風格都很古老,但一看就是古代中國中原一帶的風格,加上那些飄浮在山谷房屋之間的雪霧,還有不時飛過的長著彩色羽毛的飛鳥,說是宛如仙境毫不為過。
兩人獃獃地站在門口許久,都始終不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還以為是因為飢餓和疲勞導致的幻覺,直到第二陣寒風吹來,兩人打了個寒戰後,這才回過神來,慢慢走上前去,探出身子看著外面。
阿樂剛探出頭,一隻通體彩色的鳥就落在了兩人跟前的樓台欄杆之上,立在那兒低頭梳理著羽毛。
阿樂盯著那隻鳥,低聲問:「倩柔,你看到了嗎?不是我一個人看到吧?這不是幻覺吧?」
唐倩柔微微點頭:「我也看到了,不是幻覺,那隻鳥,看起來很像是鳳凰。」
阿樂臉上有了笑容:「鳳凰?開什麼玩笑,這裡是仙境嗎?」
「也許吧……」唐倩柔慢慢走了出去,「說不定,這裡就是我們一直要找的奇門。」 就在兩人準備靠近那隻鳥的時候,兩人也意識到了樓台左右慢慢有人靠了過來,兩人立即背靠背站在一起,卻發現圍攏過來的竟是最早襲擊他們的那些「妖怪」。
……
「漂亮的鳥?」刑術一邊吃著早餐,喝著咖啡,一邊聽墨暮橋說格羅莫夫日記中記載著的那些奇事。
墨暮橋翻看著日記,忽然遞了過去:「你看,這裡邊還有格羅莫夫的速寫畫,你看像什麼。」
刑術拿過日記的時候,馬菲、連九棋和庵古都湊過去看。
馬菲看了一眼后,立即道:「這不是鳳凰嗎?」
庵古也在那兒回憶著:「對呀,像是我在中國看到的圖冊中的鳳凰。」
連九棋將日記拿過來,仔細看著:「看著的確像是鳳凰,這還真奇怪,在忽汗城裡邊竟然有鳳凰,但這到底是鳳呢,還是凰呢?」
馬菲也奇怪道:「都有鳳凰了,難道裡邊還有龍?麒麟?白虎?」
托爾烈帶著魂烙出現在洞口:「時間不早了,我們應該出發了,今天不一定能走到四季山,但也肯定接近了,太陽落山之前,我們得找到落腳點。」
連九棋將日記遞還給墨暮橋:「暮橋,日記就辛苦你看了。」
墨暮橋點頭,拿過日記,當連九棋、馬菲、庵古都拿著東西離開山洞之後,墨暮橋用身體故意擋住了刑術,示意他留下。
刑術低聲問:「怎麼了?」
墨暮橋道:「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你師父和陳泰東回去,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找到幕後黑手,而且,你師父給我的感覺是……」
刑術皺眉:「是什麼?」
「視死如歸。」墨暮橋終於還是將那四個字說了出來,「他說了,做完這件事,他就真正地退休了。」
刑術沉默著,就在墨暮橋要走出山洞的時候,他問:「我師父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墨暮橋停下來,嘆了口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師父也不例外,當然了,你要相信,你師父不是壞人。」
刑術皺眉:「我問的是關於連九棋的事情,我覺得連九棋的身份沒那麼簡單。你應該知道,他原本姓赫連,赫連是什麼姓,出自於什麼,你清楚,我師父更清楚,奇門原本就與契丹有扯不清楚的關係,另外,連九棋的身世,我師父也好,你也好,你們從來都沒有說過,連九棋自己也稀里糊塗的,這難道不奇怪嗎?」
墨暮橋點頭轉身:「刑術,不得不說,你的思維能力幾乎是沒有局限的,你想得比其他人多,也比其他人要周密、廣闊。但是,有些事情,我也知道得不多,我不是一個好打聽的人,原因在於,我一旦好打聽,就會引得人家來研究我,你懂我的意思嗎?」
刑術搖頭:「我不懂,你說清楚點兒。」
墨暮橋笑了:「有些事情,說不清楚的,就像是庵古一樣,他現在就算死,都不願意說出當年他進入四季山之前那段時間到底經歷了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保守秘密的原因。他有,我有,你師父也有,你要想把秘密挖出來,就得做好犧牲的準備,也得做好接受秘密背後事實的準備。」
墨暮橋又要走的時候,刑術上前兩步,問:「最後問你一個問題。」
墨暮橋點頭:「問。」
刑術看了一眼洞口,確定那裡沒人,問道:「連九棋和我是什麼關係?他是不是我父親?」
墨暮橋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刑術。
刑術攥緊拳頭:「我知道你們都瞞著我,連九棋和我有太多的聯繫了,我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特別是連九棋那天說玉片的事情時,我就想起來了,我養父對我說過,我媽活著的時候,一再叮囑他,讓我養父不要讓我接觸玉,接觸古董,否則的話會萬劫不復。沒事的時候,她就會唱那首《何日君再來》。還有,她臨死前,我養父問她,有什麼願望,她說,她想再看一次玉片,我養父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我也不明白,直到那天連九棋說出玉片的故事,我才反應過來……」
墨暮橋面無表情道:「那你為什麼不認他?」
刑術看著地面:「那他為什麼在死裡逃生之後,不回來找我和我媽?」
第二十七節 雪山戰場
刑術不知道,他在與墨暮橋對話的時候,連九棋就站在洞口一側。他原本是想回去找那個從皮帶中掉出來的玉片,卻沒想到聽到了刑術的那番話。
就在刑術問出「那他為什麼在死裡逃生之後,不回來找我和我媽」之後,連九棋險些衝進去解釋,卻被身旁的馬菲一把拽住了。
連九棋看著馬菲,馬菲對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進去。因為現在的刑術情緒不穩定,現在不管多合理的解釋,刑術都不會接受。
馬菲偏頭示意連九棋離開,同時低聲問:「你是不是落了什麼東西?」
連九棋點頭道:「我妻子留給我的那個玉片,好像掉在洞里了,麻煩你幫我找一找,謝謝。」
馬菲道:「知道了。」
連九棋轉身走了一步,停下道:「好巧,我以前從來沒有把那麼重要的東西掉出來過,這是頭一次,天意吧?」
馬菲沒說話,連九棋尷尬地笑了笑,朝著遠處走去。
馬菲進洞的時候,墨暮橋走了出來,洞中只剩下了刑術一個人,他獃獃地站在那兒,看著地面,腦子中亂成一團。
馬菲什麼也沒說,只是來到連九棋睡過的地方,沒有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那個玉片,當她拿起那個玉片的時候,刑術卻走到了她的跟前。
馬菲轉身的時候,發現刑術正盯著她手中的玉片。
刑術伸出手去:「我拿給他。」
馬菲遲疑了一下,將玉片放進刑術手中:「有什麼話好好說。」
刑術點頭道:「其實得多謝你們一直瞞著我,要是我早知道了,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事來。」
馬菲道:「當時你的情緒本來就不穩定,應該說你現在的情緒也不穩定,有些事,或許你還沒有放下來。」
刑術立即明白馬菲所指的是什麼,當然指的不是他與連九棋之間的矛盾,所指的是他與賀晨雪之間的糾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