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奇貨:九子圖(41)
第252章 奇貨(Ⅴ):九子圖(41)
「然後,這支勘察隊失蹤了,聽說是遇難了,詳細情況不知道。」連九棋坐在那兒仔細回憶著,「後來他們又派了一支過去,我當時就覺得很奇怪,因為從尋寶的評估價值上來說,第一支勘察隊遇難,已經是虧本了,我們賠償出去的撫恤金是幾千萬。就算找到那支失蹤的商隊,最多成本也是持平,按道理不是划算的買賣。」
墨暮橋點頭道:「這麼看來,這個地方和奇門的下一條線索有關了,也可以說,西南鐵唐家百分之百和庫斯科公司有直接聯繫。」
鄭蒼穹接著道:「對,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唐思蓉的確是他們一夥兒的,但是,肯定不是那個幕後老闆,因為這個人敢透露阿爾泰山脈這個消息,等於是告訴我們唐思蓉是他們的人,也等於是放棄了唐思蓉這顆棋子。」
連九棋聽完,沉默了許久才道:「師父,他能直接聯繫我,告訴我地點,說明刑術那頭也肯定會去,我兒子去,我也必須去。」
鄭蒼穹起身道:「我和暮橋陪你一起去。」
卻不料連九棋直接拒絕:「師父,我肯定不會一個人,但是,我也不能和你們一起去,不是因為我信不過你們,而是,我不想再牽連任何人進來了。當年我選擇加入他們,只是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僅此而已。」
鄭蒼穹道:「不行,路途遙遠,情況未知,你一個人我不放心。再說了,我也得去幫刑術,盡我這個當師父的責任!」
連九棋見鄭蒼穹執意要去,竟直接跪下。鄭蒼穹要去攙扶,卻感覺連九棋的身體重如千斤鐵石。
「師父,我回來,就是想知道,你當年是不是真的那麼狠,是不是真的不分青紅皂白要殺了我。現在我知道了,你不是,你只是被他們騙了,只是當時的情況太複雜。所以,我不怪你了,師父,你也不欠我的。」連九棋抓住鄭蒼穹雙手的手腕,一字一字懇切道,「謝謝你這麼多年來對刑術的養育之恩,我求你了,接下來的路,讓我一個人走。」
鄭蒼穹厲聲道:「連九棋!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是想去送死嗎?什麼叫接下來的路一個人走?你們兩父子怎麼都一個脾氣,都這麼犟!」
墨暮橋在旁邊搭腔道:「連先生,你起來吧,就算我們答應不和你一起去,我們也會去,這一點是無法改變的。你師父是出於對你們的關心,也算是一種贖罪,我呢,不僅與你師父是摯友,而且我也對這種事很感興趣,你可以當我是多管閑事。」
墨暮橋的話沒有絲毫的拐彎抹角,很直接地說出了鄭蒼穹和自己不得不去的理由。
連九棋無奈,只得緩緩站起身來,搖頭道:「師父,這一去可是九死一生。」
「死?」鄭蒼穹不屑地笑道,「如果你師父那麼容易死,幾十年前就死了。」
說完,鄭蒼穹長嘆一口氣:「也許那時候我死了,也就不會有後來的這些事了……」
當唐倩柔、萬清泉和唐思蓉領著刑術、馬菲、佘采香和陳泰東來到成都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的傍晚。
六人坐在那輛商務車中,靜靜地等著,等著那架從曼谷飛來的航班落地。
佘采香充滿期待地看著車窗外,不時抬手去看錶。
原本他們是打算乘坐早上的航班直飛滿洲里,但刑術實在不放心將佘采香一個人留在機場等待承建,他需要親眼確認兩人重聚,需要親眼看到兩人遠走高飛……
刑術此時也不知道自己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他腦子中一片空白,原本他認為要浮現出的矛盾心情也並沒有呈現。
幾個小時后,唐倩柔手中的電話響起,唐倩柔接起電話的同時,佘采香用一種期待的目光看著她。
「知道了,你們直接出來吧,我們在停車場等你們。」唐倩柔說完,扭頭看著佘采香,「你把電話交給承建,先讓他說句話。」
說完,唐倩柔將電話遞給佘采香,佘采香立即接過去,急切道:「承建嗎?是我,我是阿香,我在停車場。對,你快出來吧,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
佘采香連說了三遍「我等你」,這三個字在刑術聽來卻那麼刺耳,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對佘采香是不是還有感情,就算有,這種感情也是出於對當年的遺憾,或是對她現狀的嫉妒。
20分鐘后,當承建和兩個庫斯科公司的人出現在停車場時,佘采香飛奔了上去,在距離承建還有兩米的地方就飛撲了過去,隨後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
庫斯科公司的人朝著唐倩柔走了過去,站在她的身邊,不發一語。而唐倩柔則用一種怪異的眼神扭頭看著與馬菲站在一起的刑術。
此時,獨坐在車內的只有陳泰東,那個至今還不相信唐倩柔所說的當年真相的老頭兒。
刑術看著擁抱在一起的佘采香和承建,終於露出了一個輕鬆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終於完成了第一個任務。
馬菲看著那兩人,輕聲道:「愛情這東西真奇怪,明知道可能是火坑,明知道對方一開始是在騙自己,還是會撲上去。」
刑術道:「你感覺不到嗎?他們是真心相愛的,我今天也算是完成了一個心愿。」
「心愿?」馬菲有些好奇地看著刑術,「什麼心愿?讓曾經你愛過的女人幸福?」
刑術搖頭:「不,她的幸福是自己爭取的,和我沒關係。我只是想看一看她真正幸福時候的笑容,今天我看到了。」
馬菲聽完刑術的話,突然不知道怎麼接著說下去。連她聽了這番話都覺得心酸,更不要提說出這番話來的刑術心裡有多難受了。有人強顏歡笑,有人假裝堅強,但刑術卻假裝釋然。
「當年,我從遇到她那一刻開始,就知道,她從來沒有對我真正地笑過。那種甜蜜幸福的笑,都是一種偽裝,她沒有真正地騙過我。騙我的,是我自己。」刑術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情緒徹底平復,「其實每個人都不傻,都很清楚站在自己跟前的這個人是不是真的愛自己。但大多數時候,大家都抱著不斷投入最終能感動對方的念頭,甚至會有那種不管怎樣,都要對得起這份感情的念頭。」
馬菲看著擁吻在一起還沒分開的佘采香和承建:「感情都是賭博吧。」
刑術道:「不,賭博還有概率贏,但有些時候,你明知道不會贏,還是會下注。」
馬菲遲疑了一下,說了一句最不合時宜的話:「你對賀晨雪也一樣吧?其實一開始,你可能就知道,你和她沒有什麼結果,特別是在你第一次聽到她提凡孟的時候。」
刑術笑了:「可能吧,我忘了。我也不想去回憶,我現在最害怕的是再見到她,因為我在佘采香這裡發現,我其實還是沒有走出去。我師父說過,干我們這一行的,沒有成家立業這麼一說,當你成家的那天,你的職業生涯也走到了盡頭。走吧,我們去吃點兒東西,然後等著登機。」
刑術轉身,繞開前方的佘采香和承建,與馬菲一起從另外一個方向走進機場候機樓,唐倩柔叫人將處於迷茫中的陳泰東帶下來,也跟隨著刑術兩人走了。 佘采香趴在承建的肩頭,看著刑術遠去的背影,不由得低聲說道:「對不起……」
「什麼?」承建看著佘采香,「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佘采香的目光依然沒有從刑術的背影上移開:「沒什麼。」
承建轉身,順著佘采香的目光看去:「那個人是誰?」
「一個好人。」佘采香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有些哽咽,「如果不是他,我們可能永遠都無法見面了,他真的是個好人。」
承建站在那兒,忽然大聲道:「謝謝你,先生,謝謝!」
佘采香站在他身邊,滿懷期待地等著刑術轉身,而刑術則是越走越遠,似乎根本沒有聽到承建的呼喊。
「刑術——」佘采香朝著前方跑了幾步,等到刑術停住后,又喊道,「謝謝你,你一定要平安回來!答應我,一定!」
站在那兒的刑術笑了笑,並未轉身,只是抬起手來揮了揮,隨後繼續朝著機場走去。
當年佘采香離開刑術的時候,很擔心有一天會再遇到這個自己傷害過的男人。但如今,她卻很期待有一天能在某個地方再次遇到他,告訴他,自己很幸福。
第三十九節 遠走科布多
唐倩柔和刑術一行人等從成都飛往北京再轉去滿洲里的同時,鄭蒼穹、連九棋和墨暮橋也離開了四川,但並未走與唐倩柔等人相同的路線,而是先回到哈爾濱做簡單準備,再飛往蒙古國的烏蘭巴托,再經由烏蘭巴托到達最終目的地科布多。
連九棋考慮過,如果他們也選擇西行路線,有很高的概率會遇到庫斯科公司的人。所以,為了避免產生直接衝突,他們只能採取迂迴路線。再者,連九棋也需要在科布多與一個素未謀面的朋友碰頭。
「如果沒有他領路,我們要進入阿爾泰山脈很困難,因為那裡的情況遠比我們想象中的複雜。」連九棋解釋著要找那個朋友的原因,「那一帶本來就是多民族地區,這裡又是蒙古國,以我們的身份,就算是打著旅遊的旗號,也有諸多不便,可庫斯科公司就不一樣了,他們在這裡有公司,有投資,有最好的掩飾。」
靠在機場外鐵絲網上的墨暮橋擦著墨鏡,問:「既然是朋友,為什麼是素未謀面?」
鄭蒼穹隔著鐵絲網看著遠處一望無盡的草原,心裡忽然有那麼一絲絲恐懼。
「這個人是一個小部落剩下來的為數不多的後代,他因故發過誓,一輩子都不能離開蒙古高原,連內蒙古都不能去。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子孫不能一輩子都困在這裡,所以想方設法把他兒子送到了美國,當時他與庫斯科公司達成了一個協議,希望用一批珍貴的金器來換取讓兒子留在美國的機會。」連九棋看著遠處的那條車道,期待著那個朋友的出現,「後來他雖然如期交付了那一批金器,但金器的數量不夠,還差兩件,庫斯科公司的人認為他違約,決定不履行承諾,是我幫了他,但那時候我和他只是通過電話。」
墨暮橋點頭道:「你這點倒是有點兒像你師父,很清楚要多行善,而不是四處結仇。」
連九棋淡淡笑道:「山不轉水轉,現在看似沒有什麼本事和能力,甚至還需要跟著你混口飯吃的人,也許有一天就能拉你一把、救你一命。做人,就算無法日行一善,也不要四下結仇,那等於是給自己將來的路埋雷。」
鄭蒼穹道:「這一點,刑術也做得很好,所以,他現在的朋友比我還多。」
鄭蒼穹正說著的時候,連九棋的電話響起。他接起來,聽了一陣后,用中文道:「知道了,我會在這裡一直等你,不過你最好在天黑之前趕到。」
等連九棋掛掉電話,鄭蒼穹又問:「這個人為什麼發誓不能離開蒙古?他到底是個什麼人?身份很特殊嗎?」
「非常特殊,他的全名叫烏拉爾汗·托爾烈·阿巴特,名字聽著長,但實際上烏拉爾汗是他所在部落的名稱,托爾烈是他的名字,阿巴特是部落下屬氏族的名稱。」連九棋說到這兒,四下看著,指著路對面的一家餐廳道,「外面風太大,我們去那邊等他吧,喝杯茶,我慢慢告訴你們。」
就在連九棋三人走向餐館之後,唐倩柔、刑術等一行人從機場內疲憊地走出。
刑術根本沒有預計到唐倩柔會選擇這麼一條複雜又勞累的路線——他們到達滿洲里之後,從滿洲里飛往了俄羅斯聯邦的赤塔,又從赤塔到了蒙古國的烏蘭巴托,然後再轉機到科布多。
唐倩柔之所以要選擇這條令人疲憊的路線,原因有二:第一,他們必須在北京使用假身份,這樣警方就算追查刑術和陳泰東,也會將注意力放在北京,同時兩人的行蹤也會在這裡徹底斷掉;第二,唐倩柔需要在滿洲里和烏蘭巴托兩個地方與兩個重要的人碰頭。
所以,等他們一行人來到科布多的時候,這支隊伍的人數已經從六人變成了十人。
除了在成都機場帶來承建的那兩名保鏢,還新增了一男一女。
男的叫古嘉樂,唐倩柔稱他為阿樂,是個已經45歲的中年人,同時也是一個法籍華裔,法國外籍軍團退役軍人——阿樂在20世紀80年代末去了法國,當時他高中畢業不久,為了留在法國,他不得不選擇了唯一的捷徑,那就是加入法國外籍軍團。參軍后不久參加了多國部隊對伊拉克的沙漠風暴行動,後跟隨軍隊去過很多地方。取得法國國籍之後,被調往外籍軍團歸屬第三機動營,負責新兵培訓工作。退役后,正值庫斯科公司擴張,為了賺錢而加入庫斯科公司,但加入后第二年因為私留尋寶所得的古董,被除名。
因為阿樂參與過重大且非法的尋寶活動,庫斯科公司原本是打算讓其永久性消失,但萬清泉看到了阿樂的資料之後,讓唐倩柔將其「養」了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而那個從烏蘭巴托上飛機的女人叫蘆笛,是中矇混血兒,也是唐倩柔最看重的一個人。她雖然現年28歲,卻研究了阿爾泰文化十年,曾經六次去過阿爾泰山脈地區,並三次接近過四季山,是這次庫斯科公司勘察隊的專業顧問和嚮導之一。
為什麼會說她只是嚮導之一?因為唐倩柔告訴刑術,因為之前兩支勘察隊損失慘重的關係,他們意識到前往四季山必須要有最專業的嚮導,而這個最專業的嚮導,只能找四季山當地人,也就是傳說中的金雕族人。
「金雕族人?是四季山的原住民?」刑術知道金雕獵人,那是歸屬於哈薩克族的,但金雕族卻聞所未聞。
刑術提問的時候,所坐的汽車剛好駛過機場對面的那家餐館,刑術根本沒想到鄭蒼穹、連九棋和墨暮橋三人正坐在餐館之中。
唐倩柔拿著鏡子坐在那兒補著妝,同時解釋道:「準確來說,他們被稱為金雕部落,與哈薩克族的金雕獵人類似吧,這樣解釋直觀一點。這一族到底有多少人,現在沒有人知道,只知道他們守護著四季山,因為四季山是他們部落的發源地。」
刑術又問:「這麼說,如果不通過金雕部落的人,我們是沒有辦法進入四季山了?」